“小表叔。”梁禹昌拖着哀怨的语调说,“您变着法埋汰我呢?”
梁家做军工的,也有把男孩子送进军队训练的传统。梁禹昌的Gap year就是在军队里度过的。
梁禹昌倒是个吃得苦的,训练上从不打马虎。
但他性别男,性取向男,进了部队那简直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短短大半年,上至教头下到新兵,招惹了不下十个小伙子。男人们还为他争风吃醋,闹过几次矛盾。
部队负责人实在扛不住,请梁家提前把这个“罗密欧”给带回去了。
裴家瑜不知道这个故事,关承屹便向她简单解释了两句,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闻书玉听着身后遥遥传来的笑声,不知怎么想起数个小时前商场里的鲜血和惨叫,心道好像有个伟人曾说过,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作者有话说
娇花臣~~~~
第73章
裴将臣的住所也被妆点了一番,客厅里甚至还摆放了一个挂着彩灯和装饰品的小圣诞树,树下摆放着几个五彩的礼盒。
那些都是用来营造气氛的空盒子。
裴家人的礼物都将堆放在主楼大厅那一株巨大的圣诞树下,然后在媒体的镜头下被拆开。
裴将臣如今看着这些圣诞摆设就想起商场的惨状,心头更是不痛快。
偏偏何瑞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张口就说:“臣少,恭喜您立功了!”
裴将臣阴恻恻地注视着何瑞,一字一顿道:“死亡二十七人,其中未成年人就有八名。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何瑞噎住了。
张乐天在一旁幸灾乐祸,又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他也差一点就跟着贺喜了。
“臣少,”闻书玉问,“一会儿您要陪席。要我给你做点什么吗?”
其实这也是裴将臣的老习惯了。
陪席以社交为主,每道菜吃个两口就该搁筷子。裴将臣也渐渐吃不惯家中厨子的菜了,总会先让闻书玉做点小吃垫肚子。
可裴将臣今日对闻书玉的话置若罔闻,径直上楼去了。
闻书玉立了大功让何瑞很不痛快,可见裴将臣对他这么一副态度,虽不明就里,何瑞又高兴了起来。
“好啦,闻助理。你没事就继续去摆弄你的那些什么酱去吧。臣少跟前有我。”
“书玉哥要做什么,不用你指派。”张乐天不服气,“你总把杂务丢给我们俩做!”
“我没来之前,你不也是做杂务的吗?”何瑞反问。
张乐天心想这能比吗?
在闻书玉手下,我是个家养小宠物,只需要讨乖卖萌就能混日子。可换你来了,我就沦落成了魔法世界里的家养小精灵多比,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
谁在家里不是个小少爷呀?凭什么我要受你这破气?
张乐天气死了,决定今天要往何瑞的茶水里加一点他昨晚的洗脚水!
裴将臣不开口,闻书玉不会真的当他想吃东西。闻书玉照旧进了厨房。
张乐天跟了进来,问:“哥,臣少今天怎么了?”
大小姐耍脾气呗。
闻书玉说:“现场有些惨,他心里不好受吧。”
“确实。”张乐天说,“我听说你今天也立功了,本来还想恭喜你的。哎,牛哥听说你被总统表扬了,嘴都气歪了。明明之前让他去接梁小姐的时候,他还特得意呢。要我说,换他在现场,怕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一碗云吞面很快就煮好了。
“给臣少端去吧。”闻书玉说。
裴将臣心情不好,张乐天有点怕去触眉头。
“没事的。”闻书玉安慰,“别说是我做的,就说是让家里的厨子做的。放心,他肯定正等着吃呢。”
裴将臣确实正饿得慌。
结束战斗后,裴将臣只囫囵吃了两块三明治。在那之前,是闻书玉喂给自己的几口粥。
回家的途中裴将臣就饿得肚子打鼓,洗完澡更觉得饥肠辘辘。偏偏卧室里一样小零食都没有。
然后,一碗云吞面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金黄的鸡蛋伊面泡在浓浓的猪骨浓汤里,上面卧着几颗肉质饱满的鲜虾蟹籽猪肉云吞。薄薄的馄饨皮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粉色的虾仁和黄色的蟹籽。
量很少,既能垫肚子,又不妨碍裴将臣在席上继续吃东西。味道清淡,不会咔组呀留下明显口气,浓香的汤又很开胃……
这一道小食处处都是某人的痕迹。
张乐天看裴将臣盯着碗不说话的样子,赶紧强调道:“是让家里的厨子做的。不是书玉哥做的!”
裴将臣在张乐天的服侍下矜持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
“怎么样,臣少?”张乐天问,“咸淡合适不?”
裴将臣嘀咕:“哆啦A梦……”
“什么?”张乐天没听清。
“和你没关系。”
裴将臣一口一口把云吞面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今夜裴家设宴款待贵客,双方都有意取悦对方,长辈慈爱,晚辈逢迎,主宾尽欢。
一顿饭下来,梁禹昌对裴将臣的感观还不错。
他对妹妹说:“从我一个渣男的角度看,他算一个好男人了。”
“这标准也太低了吧?”梁幼芳并没有被兄长这句话安慰道,“哪儿不对了?”
梁禹昌说:“性向不太对。”
性向这事,梁禹昌是很有发言权的。
梁禹昌自打十来岁醒悟后,就在男色的海洋里徜徉,阅尽千帆不为过。
就他看来,裴将臣就算不是弯的,但也直的不是很彻底。
但这很寻常。天下大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点弯,但可能一辈子都直着过去了。
“这类人是否会弯,全看他是否会遇到那个与他弯的那部分产生共鸣的人。”梁禹昌说着,口气像专家在接受采访。
他朝宴会厅角落里一个人影瞥了一眼,问妹妹:“那个就是和裴将臣传绯闻的助理?”
闻书玉虽不再随身伺候,但也不会离裴将臣太远。眼下他就和服务生一块儿站在大厅角落里。
宴会厅的灯光都聚集在餐桌处,衬得角落处更加幽暗。闻书玉白衣黑裤,身姿笔挺,如一株小白杨。
“是他。”梁幼芳说,“但他已经失宠好久了。今天来接我们的那个才是阿臣现在最得用的。”
“失宠?”梁禹昌笑,“别是欲盖弥彰吧?那么一个小美人,换我也要藏起来偷偷地宠。”
“美人?”
梁幼芳觉得闻书玉虽然白净端正,可一张脸没有什么记忆点,离美人还有点距离。
“美人在骨不在皮。”梁禹昌煞有介事,“那人看着普通,但有一副美人骨。而且他一看就弯得厉害。他只要还留在裴将臣身边,就会勾得裴将臣越来越弯!”
梁幼芳觉得兄长已经在胡诌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那怎么办?”
“交给我!”梁禹昌喝了一口酒,自信满满,“我去给你试试那人的深浅。合适的话,就顺便帮你解决了。”
梁幼芳嗤之以鼻:“你自己看中了人家小美人想勾搭,少赖在我头上!”
晚宴结束,主宾又转去音乐厅里喝茶聊天。
梁幼芳弹得一手好钢琴,裴将臣在一旁绅士地帮她翻着琴谱。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在长辈们的眼中也是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闻书玉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今天发生的事,闻书玉已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组织。他本以为是老宋给自己回了什么指示。
消息确实是老宋发来的,但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看似是垃圾短信的内容翻译过来,就是四个字:“‘龙三’失踪。”
闻书玉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二十四度的凉爽室内感到一阵透骨的凉意。
龙昆于一个多月前被保释出狱,一直住在一栋海滨别墅里,被旧下属严密保护着,深居简出。
这段时间里,龙昆的好几个仇家都试图上门寻仇,但没一人成功取得他的首级。
可就在大家以为这位“龙三太子”还会继续休养生息的时候,他却突然剪断了电子脚镣,带着几名最忠心的手下,逃得无影无踪。
龙归大海,意味着他已休息够了,准备卷土重来。
他会收复失地,会逐一向仇人报仇。
而他的头号仇人名单里,有一个化名“陆远”,代号为“靛蓝”的亚星联邦特工,一直名列前茅!
闻书玉走到大厅外的走廊里,编写着密码短信,向老宋询问具体的情况。
餐厅的侧门被推开,一名男客走到了台阶边,打火机啪地轻响。
夜风带来了带着薄荷气息的烟味。
听脚步声径直朝自己这一头而来,闻书玉收起了手机。
他抬头就见那位梁家大少爷在自己面前站住,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了餐厅里透射出来的灯光。
闻书玉突然想起,他就是之前抓了一把餐刀的那位客人。
“你就是裴将臣那个姓闻的助理,是吧?”梁禹昌的口气里有一种特权子弟标配的傲慢。
“我是姓闻。”闻书玉礼貌浅笑,“梁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想找洗手间的话,朝那边……”
“我没找洗手间。”梁禹昌咬着烟笑,“我找你。”
一曲完毕,音乐厅里响起一片掌声。
裴将臣和梁幼芳在彼此的高度配合下顺利完成了演出,手挽着手退场,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
没有了长辈们带着探究的目光,两个人的表情都真实又疲惫了几分。
裴将臣尤甚。
“Jason,你还好吧?”梁幼芳关切地问,“我看了新闻了,真的好惨。但听说你救了一个孩子,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裴将臣对梁幼芳的知情识趣是很欣赏的,“孩子主要是小闻救下来的。”
“是闻助理?”梁幼芳霎时尴尬,“那一幕可太惊险了。居然是闻助理?”
裴将臣困惑:“你怎么看到的?”
“网上到处都是视频。”梁幼芳掏出手机,“画面很模糊,又抖得厉害,我没看清……”
案发现场被封锁了,视频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的。
手机的长焦镜头十分模糊,但捕捉到了闻书玉跟着孩子冲出平台那一幕。
“挖槽!挖槽!”视频拍摄者在大叫,“太特么牛了!这是在拍电影吧?是吧?”
“肯定吊了威亚的!”
“快看——他居然用这个法子把孩子丢进去了!太牛了!”
“他又爬上去了!这人是蜘蛛侠吗?”
“想不到小闻的身手居然这么好!”梁幼芳轻笑,“真不愧是你们家培训出来的人呢。”
裴将臣的眉心轻皱出淡淡的痕迹:“他……他这段时间在警队里受过很好的训练。”
梁幼芳打量着裴将臣的脸色,奉承着:“那你的身手肯定更好了!”
裴将臣眼帘低垂没有说话,将视频反反复复地看,视线胶在那道模糊却利落如风的身影上。
“听说裴将臣身边有一个特别的助理,对他一片痴情,还冒死救过他,就是你吧?”
梁禹昌斜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瞅着闻书玉。
他二十五六的年纪,不同于裴将臣那种混了点高加索血统的俊美,他的英俊是纯亚裔的:单眼皮、高鼻梁,微丰的唇,端正硬朗的脸庞,精悍健壮的身躯。
梁禹昌的雄性荷尔蒙和他的烟味一样,都带着侵略性,让闻书玉后脑那一根线时刻紧绷着。
闻书玉打着官腔:“臣少身边的人都很忠诚,都能为了他奋不顾身,我也不例外。”
梁少低声笑,身子一点点前倾过来。
“我左看右看,都觉得裴将臣不像是一开始就好这口的。可他又一直把你留在身边。看样子你是真有两下手段,给他尝到了什么甜头?”
就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哪怕体型上有差距,闻书玉也有把握能轻轻松松地把对方踹得趴在地上。
可闻书玉只是后退了半步,沉下了脸:“我同臣少并不是外界传说的那种关系。您怎么看我,并不重要,只希望不要误会了臣少。”
“没关系正好。”梁禹昌又逼近了一步,直勾勾地注视着闻书玉,“刚才在园子里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像我前男友……”
闻书玉漠然道:“我想他将您变作前任,是有理由的。”
梁禹昌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这小美人太有趣了!
作者有话说
梁大少:不要嫌弃我,我就是这本书的开心果!
闻书玉差一点当场把这二百五单手丢出廊外!
积蓄力量是出于自卫的本能,松懈则是出自不能暴露实力的理智。身躯一紧一松之间,人就被拽了回去,摁在了廊柱上。
“刚才在花园里,看到我抄刀,你还把裴将臣挡在身后。”梁禹昌嗤笑,“就你这样,还想保护他?”
闻书玉用力推着对方的胳膊,冷着脸道:“我进裴家后受过训练,没有您以为的那么没用。”
“哦?会身手呀。”梁禹昌将闻书玉摁得更用力了,带着烟酒气的唇往他的耳边凑去,“什么时候陪我练练?”
闻书玉的右脚动了动,打算要是梁大少再不松手,就赏他一记顶膝。
可不等发动,身上忽然一松。
裴将臣左手拽着梁禹昌的胳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人给丢进了花园里。
梁禹昌也是个练家子,从他之前在茶宴迅速摸刀就可见一斑。
被掀翻那短短一秒的时间里,他就迅速反应过来,旋身将裴将臣抱住,拽着他一同滚进了草丛里。
两人在草地里打了个滚,分开后跃起,又猛兽一般朝对方冲去,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年轻男子身型相仿,身手上裴将臣明显技高一筹,可他右肩有伤,右臂使不上劲儿,让梁禹昌占据了上风。
“快住手!”眼看情况对裴将臣不利,闻书玉一把从背后将梁禹昌架住,“别打了!”
裴将臣趁机一拳捶在了梁禹昌的胃部,差点没把他才吃下去的晚饭给捣出来。
梁禹昌:“……”
“二位别打了!”闻书玉口头哀求着,又把梁禹昌的腰给搂住。
梁禹昌正要挣扎,脸上就挨了裴将臣一记重拳,鼻梁发出咔嚓声。
梁禹昌暗道不妙,可想要撤退已晚了。
没见过有闻书玉这么无耻的,口口声声在劝架,却只缠着其中一方不放。
甩开他的手,他就抱住你的腰。把他从腰上巴拉下来,他又伸腿把你给绊了个大马趴。
这小子说他受过训练也没撒谎。他拉偏架的本事堪称一流,动作敏捷,反应迅速,和裴将臣配合的天衣无缝。
裴将臣想捶脸,闻书玉就把梁禹昌的胳膊缠住。裴将臣想踹屁股,闻书玉就把梁禹昌拽着翻了个面。
梁禹昌对付裴将臣都吃力,再有闻书玉明目张胆地捣蛋,仿佛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挨揍,换谁都扛不住。
慌乱中对上闻书玉的脸,那双眼睛闪着狡黠和讥嘲,哪里是刚才咔组呀那个腼腆又拘谨的小助理?
“我靠!不打了!”梁禹昌气得一屁股坐地上,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打老子一个,算什么东西?”
裴将臣收了拳,冷冷地一声笑。
梁幼芳其实站在旁边观阵有一会儿了,看得出三个男人都没认真打,便没掺和进去。
但兄长调戏了男友的绯闻男友,导致男友对兄长大打出手,绯闻男友还在一旁拉偏架帮助男友……这关系复杂得她得画个图才能理清楚。
何瑞倒是在一旁急得一头汗,可张乐天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住了:“三个人还不够多?你再凑过去,就不打架打麻将了。”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餐厅里的人,裴家瑜他们匆匆出来。
闻书玉正准备解释,梁幼芳就已先过去打了圆场:“没事!我哥刚刚和阿臣切磋身手,我哥打不过,正坐地上耍赖呢。”
梁禹昌本被裴将臣主仆联手欺负了一通,扭头又被亲妹子给卖了,险些背过气去。
这个“切磋”必然有内幕,但既然客人都不说什么,裴家瑜便接纳了这个说法。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裴家瑜笑道,“这黑灯瞎火的,碰到了石头树桩容易受伤。你们要切磋就去练功房吧。”
裴将臣从善如流,朝梁禹昌伸出了手。梁禹昌不情愿地被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裴将臣忽而把人拉近,低语了一句。
梁禹昌的眉毛狠狠地抽了一下。
裴将臣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梁禹昌的肩,扭头吩咐何瑞:“替我送梁先生和梁小姐回下榻处,好生服侍着。”
然后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进树林中的小径里。
闻书玉礼貌地朝梁家兄妹欠身,继而追着裴将臣而去。
幽暗的园林里,低垂的树叶不住拂过行人的脸和肩,远处的庭院灯光穿过枝叶透进来,如乱星飞舞。
裴将臣的面孔隐没在阴影里,可闻书玉能感觉到他心情很糟糕。
怎么打赢了还不开心?
裴将臣忽而抬起左手,揉了揉右臂。
“您还好吗?”闻书玉立刻问,“刚才梁先生打着您受伤的地方了?我这就通知医生来给您……”
裴将臣猛地转身,一把拽着闻书玉的衣领钻进了一旁的树林里,把人狠狠地摁在了树干上。
头上的树叶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什么小动物受了惊。
幽暗之中谁都看不清谁的脸,裴将臣在闻书玉眼中就是一个高大的、极有压迫感的黑影。这黑影有一双渗着幽光的眼睛,林中一头正在夜猎的狼。
“我是不是搅和了你和那个男人的好事?”裴将臣张口就问。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有数不清的槽点就算了,又还埋着一堆的雷。
语言真是一门艺术。闻书玉感叹。
“怎么会呢,臣少?”闻书玉挤出一个笑,“不瞒您说,我当时正打算动手的,您就先出手了。我感谢您还来不及。”
裴将臣定定地注视了闻书玉半晌,手终于松开。
可不等闻书玉松一口气,那只手又撑在了脸侧的树干上,两人之间只留了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
仗着身高优势,裴将臣整个人将闻书玉笼罩住,头发里残留的香波味和古龙水混合成一股令人迷醉气息,有生命力一般往闻书玉的鼻子里钻。
这一次,闻书玉可真是半寸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他无法不呼吸,裴将臣的气息便随着每一次呼吸入侵着他,将他整个人缓缓浸透。
“那你们之前有说有笑地在干吗?”裴将臣的嗓音渐渐低哑,“我要不来,你们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在一起了。”
这两句话的槽点也是满得车载斗量。
“梁先生在……戏弄我。”闻书玉斟字酌句地解释,“他是贵客,我本打算忍一忍就算了。谁想他后来得寸进尺……”
“忍什么忍?”裴将臣愠怒,“那姓梁的名声很不好,整天和男人乱搞,不知道有多脏。我揍了他回去都得用酒精洗手,你居然还让他挨你那么近?”
“以后不会了!”闻书玉忙道,“我以后一定和他保持距离,成不?”
这回答明显让裴将臣很满意,闻书玉能感受到压迫自己的气息松了几分。
裴将臣又问:“他刚才说你替我挡着,又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闻书玉说,“就是先前您突然出现在茶宴上,客人们吓了一跳。梁先生当时抓了一把餐刀在手里。我怕他误伤了您,就挡了一下。幸好误会很快就解开了……”
越说声音越小,因为闻书玉发觉裴将臣的气压又猛地加重了。
“怕他误伤我……”裴将臣低喃,“他要真朝我捅刀子,你打算替我挨?”
“不会呀。”闻书玉说。
裴将臣一愣。
“我会擒拿术,臣少。”闻书玉一本正经地说,“他伤不了我的!”
裴将臣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他觉得和闻书玉对话,就像坐云霄飞车似的,忽上忽下,还出其不意地来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臣少?”闻书玉轻柔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您心情很不好,而且多半和我有关。我笨,一时弄不明白。您愿意指点我一下吗?”
闻书玉目光直率地望过来。树林外的微光落在他白净如瓷的脸上,朦胧中他眼如清波,竟显得十分俊秀。
裴将臣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又朝前挪了半步。
那一个拳头的距离彻底消失了。
闻书玉的身体单薄而不枯瘦,即便此刻紧张地绷着,也依旧能感受到一股柔软。
而感受着这人在自己的触碰下激动僵硬、无法自持地发抖,也总是很有满足感。
裴将臣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不少,低语道:“我不喜欢总是被你救。”
这个答案,闻书玉其实想到过。但等听裴将臣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无奈。
“可今天其实风险不大。”闻书玉辩解,“我穿了防弹衣,我们离爆炸也比较远……”
“不单单指今天这事。”裴将臣说,“过去两次情况特殊,就不提了。以后,我不希望你冲出来保护我。保护我那是特勤的工作,不是你的。你有自己的本职工作,闻助理。”
闻书玉还想再解释,裴将臣突然捏住了他的下颌。
“这是命令!”裴将臣的手劲儿很轻,可神情几乎能用冷酷来形容,“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尤其是在我执勤的时候。我知道你在乎我,那平时照顾好我就行,而不是替我去死。明白了吗?”
这一股冰冷强音的压迫感对闻书玉来说是很陌生的,但他又不太惊讶裴将臣会有这样的一面。
这青年一直用阳光明朗的面具掩饰自己孤狼的本质。
这一年多来,大概因为阅历激增,裴将臣的强势也与日俱增,很多时候他甚至算得上专断独裁。
只是闻书玉对裴将臣的脾气喜好摸得极透,顺毛的手法又堪称一流,几乎没有和裴将臣产生过冲突。他也渐渐有些麻痹,几乎忘了这青年一身钢针似的毛其实非常扎手。
真不知道多年以后,当裴将臣经历了更多的锻打历练,经历了战场前线枪林弹雨和政坛的明枪暗箭后,他的强势和偏执会发展成什么样。
闻书玉感觉自己的下颌又被抬高了一点,还被轻轻晃了晃。
裴将臣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又问了一遍:“明白了吗,书玉?”
“明白了。”闻书玉回答,嗓音低哑。
得到了回答,可捏着下颌的手却没有松开。
两张脸靠得太近了,近到彼此的气息完全交融在一起,近到闻书玉觉得唇珠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也许是错觉,但闻书玉依旧如被电了一下,下意识开了口。
“臣少?”
嗓子喑哑似吞过烧红的炭,让闻书玉自己的耳朵都不禁一热。
暗沉沉的夜色里,闻书玉白净细腻的面孔像一朵散发着幽香的花,让人情不自禁想捧在掌中。
身躯大面积紧贴而感受到的温热和柔软,还有淡淡的玫瑰花气息,都让裴将臣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跳起来。
一股莫名的冲动在胸膛里翻滚,急切地寻找着出口。
“今天你立了功了,想要什么奖赏?”裴将臣开了口,嗓音也喑哑得没法听。
第75章
“奖赏”这个红色关键词立刻触发了闻书玉脑海中的警报。他条件反射道:“不用了臣少,我什么奖励都不想要!”
回答错误!
裴将臣皱眉。
顺毛!赶紧顺毛!闻书玉立刻弥补了一句:“我今天不是办错事了吗?哪里敢要奖励?”
裴将臣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以拇指摩挲着闻书玉的下巴,轻笑着:“掩护我是做得不对,但你救下了那孩子,是立功了。”
“我做的都是份内的事,警队上级的表彰就是我的奖励了。”闻书玉偏过头,尝试推开裴将臣,“您今天累了吧?明天一大早您还要去上面做汇报……”
刚推得稍微有点松的身躯又沉甸甸地压了回来,脸也被强制掰了回去。
闻书玉无措的目光里,裴将臣遵循身体里那一股强烈的冲动,朝着他低下了头。
“表彰是警队给你的,我给你的这个,是我的……”
话音没在了胶合的唇间。
同江边那个吻不同,虽然同样强势霸道,但也许有了经验,动作明显从容了许多。
如果上一次是囫囵吞枣,那么这一次便是细嚼慢咽。
将美味放在舌尖反复地品尝着,一点点地摸索着,试探着,寻找着彼此都喜欢的方式。然后一步步深入,并且不再满足于单方面的掠夺,开始向对方索取回报。
闻书玉睁着眼,但视线里只有一片昏天暗地,和远处飘来的模糊的光晕。
唇被吻得有点刺痛,舌更是被挑逗得无处可藏。
他竭力抵抗身体的颤抖却无果,终于不甘地闭上了眼,顺着裴将臣按着后脑的力道仰起脸。
由抗拒变为妥协,腰身软了下来。
裴将臣欣喜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妥协,一手扣着闻书玉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幽暗的树林里响起几声混乱短促的鼻息,和暧昧、粘稠的水声。
闻书玉的这份温顺其实是很难得的。这个人看似柔顺其实藏着铮铮的傲骨,要让他自发地放软身段可不容易。
可他却为自己放软了身段。他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为自己挡血挡子弹。
他无条件地爱着自己,还不索求任何回报……
裴将臣的心疯狂地跳动,将热血泵向四肢百骸。
那一股冲动非但没有因这个吻而得到纾解,反而越来越强烈。
一连窜的火花飞蹿到后腰,在尾椎骨处打得噼里啪啦响。好似有一条细细的鞭子轻抽在裴将臣的背上,鞭策他丢开最后的顾忌,做最想做的事——
裴将臣双手掐住闻书玉的腰,将他整个人往上一提,用力摁在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