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粥就在这时被送到了嘴边。
裴将臣眉尾一挑,瞅着近在咫尺的闻书玉。
“您多少吃几口。”闻书玉压低了嗓音,“空腹出勤太辛苦了。”
那几个队友在另外一排柜子后换着衣服,左右无人,才给了闻书玉这个喂饭的机会。
裴将臣将粥一口吞下,目光直勾勾地在闻书玉白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鲜美爽口,温度也正正好,暖融融地从嘴里滑进肚子里。
就这样,裴将臣一边换衣服,一边喝着闻书玉喂到嘴边的粥。等衣服换好了,粥也喝了大半。
“够了。”裴将臣道,“你也要集合,快去吧。”
闻书玉应了一声,突然朝裴将臣凑了过来。
那一瞬,裴将臣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将脸颊迎向闻书玉。
可闻书玉只是伸手拿起了被换下来的衬衫和西裤。
裴将臣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定格在那个偏头的姿势。
“那我先过去了。”闻书玉没有注意到裴将臣的异样,“看来今天只有让何瑞去接梁小姐兄妹了,我会和他确定您的新行程的。您千万注意安全!”
闻书玉离去的脚步敏捷干脆,裴将臣关上柜门的动作却很迟缓。
他人还有点恍惚。
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以为闻书玉凑过来是想亲他?
历时四个多小时的飞行,梁家兄妹走下飞机,看到一个健壮憨实的男子率领着车队迎接他们。
“裴将臣原来长这样?”梁禹昌惊讶,“他的照片得P得有多厉害呀!”
梁幼芳绝望地瞥了兄长一眼,不知道他是在说冷笑话,还是脑子真有点问题。
作者有话说
臣少:真不是想亲我?
书玉:您脑补的能力都能去补天了!
何瑞上前做了自我介绍,又将裴将臣不能亲来的原因说明了一番。
梁幼芳倒是对裴将臣不能来很理解,她哥哥却有点不高兴。
上了车后,梁禹昌对妹妹嘀咕:“总不至于缺了他裴将臣一个,就抓不到犯人了吧。”
梁幼芳白了兄长一眼:“你这种把兵营当窑子逛的浪荡子,没有组织纪律意识。”
梁禹昌叫屈:“你还不一定嫁他呢,有必要这么向着他而埋汰亲哥吗?还有,他这兵要当多久?总这么冲在第一线,万一没能下火线,你不得守寡?”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梁幼芳狠狠瞪了兄长一样,又低声加了一句,“守寡也比我现在过的日子好……”
梁禹昌叹了一声,怜惜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再坚持一阵。等我拿到了南洲的总代理,你的事我就能说上话了……”
百乐商场是一家连锁式大型综合商业体,以拥有全苏曼最大的室内水上乐园而闻名。
可今日,这个全国闻名的乐园变成了人间地狱。
警笛响彻一整片街区,人群争先恐后地从商场里奔逃而出,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们则逆着人流冲进了商场。
今日负责突击队指挥的正是巴图勒。
这人熊穿上全套战术装备后更是魁梧如山,黑脸肃杀冷酷,往现场一站,十分有震慑力。
商场内部的景象惨不忍睹。
数名歹徒们还在复杂的商场内部追杀着客人。所过之处,满地鲜血和伤亡人员。
讽刺的是,商场中庭巨大的圣诞树依旧彩灯闪烁,欢乐的节日歌曲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裴将臣正率领着一支代号C(Charlie)小分队朝东南角前进。那里有数个平民被困在一间童装店内,其中有儿童和伤员,急需救助。
这是裴将臣最常被分派的任务,也几乎是现场危险系数最低的任务之一——没有哪个指挥官敢冒着丢乌纱帽的风险把总统的侄子派上火线。
途中遇到数名伤员亟待救助,裴将臣留下两个队员,自己带着一个姓王的队员继续前进。
童装店的玻璃橱窗已被打得粉碎,大门口有一道长长的血迹向店内延伸,一名商场保安面朝店门倒在血泊里。
小王摸了摸保安的脉搏,朝裴将臣摇了摇头。
裴将臣朝保安的空枪套看了一眼,带着小王小心翼翼地进入了童装店。
藏在商店仓库里的几名市民要比那名保安幸运很多。他们一共两男三女和一个孩子。除了一个男人腿部中弹外,其他人都没有受伤。
担惊受怕许久,终于盼来了救援人员,众人的情绪都十分激动。
“保安!朝我们开枪的是保安!”受伤的男人大声嚷嚷。
一名穿花衬衫的男子正用衣服摁着这名男子伤口,自己也被溅了不少血。
“保持安静!我们现在就带你们出去。”裴将臣指挥撤退,“小王,扶着伤员。女士和孩子走中间。先生,你跟着我。”
可花衬衫摇了摇头,搀扶着受伤的男子。
裴将臣也不勉强。
保安的遗体还堵在商店的门口。裴将臣再次朝花衬衫男子招手。
“先生,劳烦搭把手,帮我把他挪开。”
花衬衫迟疑了一下,松开了受伤的男子。
裴将臣神情如常,食指却搭在了扳机上。
可下一秒,花衬衫转身向最近的一个孩子扑去。
“住手!”裴将臣拔枪大喝。
花衬衫将一个孩子抓在了手中,用枪抵着孩子的脖子。
与此同时,小全一把将受伤的男子掼在地上,拔枪指着他的头。
孩子的母亲尖叫着,不顾一切想扑过去,被另外两个女人硬生生拉住。
“开枪呀!”花衬衫疯狂嘶吼,“老子死了也要抓一个垫背的!”
裴将臣目眦俱裂。
不出他所料,这两个男人正是歹徒!
保安面朝商店倒地,可见朝他射击的人当时正在商店内。
受伤男子应当是被保安射伤后,被同伙拖进了店里。花衬衫一身的血迹呈飞溅状……
这两人应该是将追击而来的保安射杀在门口,又夺了保安的枪。因其中一人腿部受伤,不方便挪动,他们便假扮成普通市民藏了起来,伺机逃跑。
裴将臣原计划先把花衬衫和其他平民分开,再将他制服。没想这人居然那么警觉,竟抢到了一个孩子做人质。
“不要做傻事!”裴将臣粗声大喝,“支援马上就来了,你逃不掉的!”
“老子不在乎!”花衬衫疯狂大喊,抱着孩子一步步朝大门后退,“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崩了这小崽子!”
在孩子母亲的哭喊声中,裴将臣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他能瞄准花衬衫的头,却没有信心开枪而不伤到孩子。
“阿凯?”受伤男子眼看花衬衫就要丢下自己远去,不甘地唤了一声。
花衬衫置若罔闻,突然调转枪口朝着裴将臣连开两枪。
砰砰——
裴将臣飞扑躲开,子弹擦着他的身子击中后方的木板墙。花衬衫趁机抱着孩子跑进了消防门里。
“不!Jason!Jason——”孩子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带人撤离,我去追!”裴将臣朝小王丢下一句命令,离弦之箭似的追了出去。
商场大门外,医务人员正忙碌地救助着伤者。
闻书玉和后勤的同事们在一旁协助,每个人的衣服和双手都被鲜血染红。
闻书玉左耳配戴的耳麦经过改造,可以接收指挥部的信号,此刻里面正绵绵不绝地传来作战部队和指挥部的通话。
“所有单位,现场发生人质劫持!一名歹徒劫持一儿童由东南消防通道逃走,持有武器。我方人员正在追击中!”
闻书玉下意识朝商场瞥了一眼。
东南,那是裴将臣他的小队奉命去救人的方向。
巴图勒显然和闻书玉想到了一处,暴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是谁在追!”
“Charlie 1,长官!”
那是裴将臣的代号!他是C队的队长。
闻书玉转身朝后勤车走去,一边脱下沾着血的手套和外套。
“Charlie 1,停止追击,原地待命!”巴图勒立刻呼叫裴将臣。
裴将臣带着粗喘的声音从通讯里传出,他显然正在狂奔。
“做不到(Negative),长官!歹徒有伤害人质的行为。歹徒已从二楼消防通道离开商场A座,朝西北方向进入工地。请求支援!”
百乐商场的西北方向是一栋在建中的写字楼,占地面积很大,且地形复杂。
商场和写字楼之间的天桥本该是封闭的。显然这中间出了岔子,给了歹徒逃出警方包围圈的机会。
巴图勒用原住民语大骂了一句脏话,立刻下达命令:“所有单位:C队原地待命。E队支援……”
调度的指令也传达到了后勤人员的耳麦中:“后勤二队、医疗二队立刻前往西门!”
闻书玉正是后勤二队的小队长。
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二队的车马达咆哮,一马当先地朝新目的地冲去。
裴将臣跨过工地上的建筑材料,循着孩子的哭声狂奔。
保安枪里最后两颗子弹都在服装店里时用尽了,枪后来也被花衬衫丢在了消防通道里。
可他为什么不把孩子也丢下?裴将臣纳闷。
通常情况,歹徒会在暂时脱险后第一时间把人质丢开,自顾逃命。但花衬衫却一直把那个小男孩抓在手里。
孩子虽小,也有几十斤重,又会哭闹挣扎,实在是个累赘。
为什么?
顺着哭声跑进一个开阔的平台,就见那孩子正孤零零地站在外沿处,裴将臣的瞳孔顿时一张。
写字楼的外立面还没有封,孩子只要后退一两步,就能从三楼跌下去。
裴将臣总算知道花衬衫为什么不把孩子丢下了:他想用孩子做诱饵,来诱捕自己!
至于为什么是自己,裴将臣此刻没功夫思考。
他收了枪,小心翼翼地朝孩子走去,生怕吓住了他。
“嘿,孩子,别害怕。叔叔是警察。”裴将臣的嗓音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柔过,“过来,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孩子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裴将臣的话毫无反应。
“别害怕,Jason。你叫Jason对吗?”裴将臣耐心地呼唤。
孩子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哭声终于转小。
裴将臣笑着,一点点朝孩子靠近:“好巧,我也叫Jason。嗨,Jason。”
“嗨……”孩子怯怯地回应了一声。
“真乖。”裴将臣伸出双手,“到叔叔这里来好吗,Jason?”
孩子懵懂地望着裴将臣,朝前挪了一小步,而后突然望向裴将臣的身后。
后颈一紧,一股劲风袭来,裴将臣当即朝旁就地一滚。
可惜还是晚了少许。只听骨头咔嚓一响,右肩霎时剧痛。
一根钢管击中裴将臣的肩膀,又顺着惯性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顾不上肩头的剧痛,裴将臣飞速左手拔枪。
子弹擦着花衬衫的腰侧飞过。
花衬衫随即将钢管自下而上一抡,咣地一声把裴将臣手中的枪打飞了出去。
这人想杀的果真是自己!
各种模糊的念头在裴将臣脑中如闪电般掠过,那根钢管又携着杀气恶狠狠地劈了过来。
裴将臣徒手难当,被逼得左躲右闪。偏偏那花衬衫似乎陷入了癫狂之中,满脸狰狞,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在他血红的双目中沸腾。
“你是裴将臣!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眼熟!裴家的太子爷,要是死在我手上,那我就……”
趁着对方陷入美梦而走神的一瞬,裴将臣躲过钢管的袭击,一个鲤鱼打挺跃起,重重一拳捶中对方胯下。
天下还没哪个男人能扛得住这么一击。
花衬衫双目暴突,浑身僵硬,钢管自手中滑落。
裴将臣起身就是一记后旋踢!
裴将臣穿着军靴,腿长且强劲有力,那一踢的重量宛如一块巨石当胸砸下。花衬衫当即被踢得胸骨凹陷,落地后滚了两圈,噗地喷出一口血。
“杂碎!”裴将臣吐出一口血沫,“想取老子的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可花衬衫落地的地方离孩子只有几步之遥。
孩子被吓得后退了半步,站在平台边沿摇摇欲坠。
裴将臣暗道一声不好。
花衬衫的眼中闪过一道狠毒之色,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朝孩子扔去。
孩子再退一步,后脚踩空,幼小的身子转眼跌下了平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如鹰一般掠过花衬衫,追着孩子扑向室外。
闻书玉踩着香蕉皮一般滑出平台,一手扣住边沿处一块凸起,一手拽住了孩子的后领!
成功悬停的一瞬,冷汗从所有毛孔争先恐后地涌出——即便是“靛蓝”,也为这个极其冒险的动作感到后怕。
裴将臣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顾不上花衬衫,一路狂奔到平台边。
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怎么是你?”裴将臣大吼,“你特么来凑什么热闹?”
闻书玉抬头望去,突然厉声大喝:“当心——”
裴将臣再度一滚,这一次顺利躲开了袭来的钢管。
“我曰你大爷!”裴将臣破口大骂,“你特么有完没完!”
花衬衫呼哧呼哧地粗喘着,如一头走到穷途末路的豺狼,嘴里念念有词。
“裴将臣……杀了……我就……”
能实施恐怖袭击的肯定不是普通罪犯。很显然,花衬衫认为杀死裴将臣会获得极高的殊荣,在这个奖励的诱惑下,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坚持一分钟!”裴将臣朝闻书玉丢下一句话,拔出战术匕首,朝着花衬衫冲去。
警笛声已从楼下传来。但这栋写字楼结构复杂,即便有定位,支援抵达还是会花一些时间。
闻书玉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裴将臣有心速战速决,可陷入疯狂的歹徒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解决。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花衬衫挥舞钢管毫无招数可言,不能伤着裴将臣,却也让裴将臣一时无法近身。
闻书玉并没有等着裴将臣来救。
他改变了策略,将孩子用双腿夹住,双手攀住了平台边沿以稳住身体。
好在孩子已经吓晕了过去,没有哭闹挣扎,让他的工作容易了许多。
写字楼的层高有三米半,闻书玉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脚到二楼地板的距离。孩子可能会跌疼、跌伤,但应该死不了。
于是他就着攀挂的姿势前后荡起了身体。
随着下半身荡进了屋里,他双腿松开。
孩子滑落到他双脚处,被他的脚踝勾着缓冲了一下,继而顺着惯性跌在了地板上。
“哇——”孩子跌醒了。
能哭总是好事。
闻书玉松了一口气,双臂猛地使劲儿,以一个极漂亮的引体向上翻上了三楼!
都掉下楼了还能爬上来,这一幕真不多见。
花衬衫被这一幕分了神。
就这时——裴将臣上前抬手就是一刀,利刃重重划过花衬衫持钢管的手腕。
皮开肉绽,血柱迸射,钢管咣当落地。
紧接着又是一记回旋踢。随着啪地一声脆响,军靴的鞋背将花衬衫的脸拍得像一个被捏爆的桃子。
花衬衫如断了线的木偶般飞了出去,轰然一声砸进一堆空油漆桶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闻书玉松了一口气,快步朝裴将臣走去。
“他大爷的!这下总该消停了吧!”裴将臣活动着受伤的右臂,掏出一副手铐,朝花衬衫走去。
警笛声响彻云霄,楼下传来对讲机声和密集的脚步声。支援终于赶到了!
可就在这一片杂乱之中,裴将臣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那几乎细微不可闻地——叮!
一个手雷被花衬衫抛了出来,滴溜溜地滚到了裴将臣脚下。
如一把尖刀自脑后插入,想也不想,裴将臣扑向闻书玉,抱着他在地上连打了数个滚。
那一瞬,裴将臣的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人生无数个片段:母亲的笑脸,祖父的身影,鲜花和掌声……最后竟然停在闻书玉舀着粥递到自己嘴边的画面上。
裴将臣把闻书玉死死摁在身下。
可紧接着——
闻书玉伸手将裴将臣紧紧抱住,双腿亦缠着他的腰,看似清瘦的身躯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灵巧地一扭,就将两人翻了个儿!
裴将臣惊怒,还来不及反抗,就感觉闻书玉将他的头用力摁在胸前,用身躯将他严严实实地遮掩住。
轰————
巨响震撼着耳膜,强劲的气流横冲直撞。碎石、金属碎片、人体残块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作者有话说
两口子一起打坏蛋,不再是蓝蓝孤军奋战了。
“我没事。”闻书玉轻声说。
下一秒,裴将臣发狂一般推开扶着他的人,将闻书玉一把拽了过去。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裴将臣咆哮,嗓音震得耳发麻,“你特么是活腻了吗?受过几天训练,才刚刚拿得动枪,你特么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英雄了?”
两人的距离不过数公分,裴将臣的气息直扑脸颊,怒吼声把闻书玉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闻书玉不得不闭上眼,别开了脸。
“我需要你救吗?我们俩谁是专业人员?”裴将臣抓着闻书玉使劲儿摇,“看着我!我在和你说话呢!”
闻书玉本就被手雷的气流冲得有点晕,又被这么一摇,更是天晕地旋。
营救队员们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拉开。
“哎呀,人家小闻也是一时情急嘛。”
“反正没有受伤。算了!”
“把人家都骂哭了……”
闻书玉的眼睛确实红了,却是因为进了粉尘。
他的手也是脏的,不能揉眼睛,只得使劲儿眨眼,用泪水把沙尘带走。
裴将臣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闻书玉的眼眶里涌出,心窝处狠狠地一抽。
可紧接着,一股更强烈的怒火又冲上大脑。
“哭!命都没了哭有什么用?你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够了!”巴图勒发出熊哮,“裴将臣,这里是你教训人的地方吗?想耍少爷脾气回家去!现在,你们俩都给我去接受医疗检查。然后我要听你们的报告!”
裴将臣呼哧呼哧地,撇下闻书玉大步走了。
上一次闻书玉站在总统办公室里,被总统训斥得狗血淋头。
这一次他还是站在原处,被裴家慎热情地握着手。
“你做得非常好,闻助理!”裴家慎的表扬情真意切,令人动容的,“如果没有你,我们都不敢想想那个孩子会遭遇什么。你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我非常为你骄傲,孩子!”
以裴家慎的年纪,称呼闻书玉孩子无不可。但闻书玉觉得他这辈子没听过比这更肉麻的称呼了。
裴家慎接下来又把指挥官巴图勒也表扬了一番。
巴图勒先前听到裴将臣独自去追歹徒时,太阳穴就险些爆掉。等手雷的爆炸声从头顶传来时,他脑海里连辞职信的腹稿都打好了。
直到看见闻书玉把裴将臣护在身上,巴图勒把跳出喉咙的心咽了回去。
闻书玉那一扑确实很冒险,却也保住了大伙儿的退休金。从某种意义上讲,巴图勒觉得闻书玉才是最的大功臣。
最后,裴家慎留下侄子嘘寒问暖,闻书玉他们便退了出去。
“你做得很好。”巴图勒扑扇般的大掌拍了拍闻书玉的肩。
他没控制好力道,把闻书玉给拍得一个趔趄。
闻书玉:“……”
“虽然你擅自离岗是违反纪律的,不过那是你们后勤部门的内务啦。在我这里,你是这个。”巴图勒朝闻书玉竖起了大拇指。
闻书玉低头腼腆一笑:“您别说了。臣少很不高兴呢。”
“他那是丢了面子,拿你耍威风呢。”巴图勒很是不以为然,“孩子是你救下来的,炸弹是你给他掩护的,他在这出戏里不就只跑了一个龙套?”
闻书玉:“……”
不是,大哥……你刚才不是还对着总统把裴将臣夸得像一朵花儿吗,怎么转眼对他的评价就这么低了?
你这是看人给好评的呀?
闻书玉正要为裴将臣说两句,忽而一愣。
“要我说呀,你在裴家这工作除了收入高,干着一点儿都不轻松。”巴图勒继续说,“你还不如辞了,以后就在警队干下去。在我们队里工资是低一点,但是各种福利好呀,也没人拿你当奴隶使唤。哎,你还是单身吧?”
“啊?”这话题跨度太大,闻书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巴图勒掏出了手机,“瞧,漂亮吧?是我老婆的三妹,念护士专业。小白裙哟……”
“这……”闻书玉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的好。
可巴图勒误会了他的表情,以为他不喜欢这一口,立刻在手机上一划。
“你要喜欢成熟一点的,这个是大妹,现在在老家的渔村经营一家民宿。你要喜欢嫩一点的,这是五妹,今年高二……”
“不不!不用了!”闻书玉忙不迭摆手。
“高二是小了点。”巴图勒也觉得最后一个不靠谱,“可是四妹不是很漂亮,二妹最近有男朋友了……”
“哪个都不用!”闻书玉急得鼻尖冒汗水。
“他哪个姑娘都不喜欢。”裴将臣凉飕飕的声音从巴图勒背后飘过来,“对吧,书玉?”
巴图勒吓了一跳。
裴将臣听了多久了?
“从‘拿你当奴隶使唤’开始的,长官。”裴将臣似有读心术。
巴图勒讪笑:“我们也就随便聊聊。作为长官,关心队员的个人生活也是应该的。啊,我得给我老婆打个电话……”
巴图勒如一头被马蜂追赶的熊,飞速跑走了,把闻书玉留下来面对余怒未消的裴将臣。
自打从现场撤下来,裴将臣就这么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不再发火骂人了,但总歪着嘴冷笑。
要不是确定裴将臣被自己保护得很好,闻书玉都要怀疑他被手雷炸得脑残了。
“走吧。”裴将臣抬脚朝前走,“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呢。”
闻书玉拿不准该怎么道歉,毕竟他觉得自己当时没做错。
可裴将臣一个战士被文职保护了,面子上也必然说不过去,也有生气的理由。
闻书玉牢记着朱砂姐当年教自己的哄人绝招:“不论道理在谁那一边,你只管认错就对了!”
虽然朱砂姐是教他如何哄女朋友,但闻书玉觉得用在裴将臣这种表面是壮汉,内心是娇花的人身上应该也很合适。
于是闻书玉坚定地说:“臣少,今天是我莽撞了!我一时情急,自不量力,反而差一点就妨碍了您的工作!”
“因为救了你而让你没面子”这话是不能直接说的,闻书玉换了一个委婉的方式,“我对现场状况判断错误,多此一举,反而闹了一个大乌龙,给您丢了脸。”
裴将臣放慢了脚步,斜睨过来:“你总算想明白了?”
闻书玉其实压根儿就没想明白。
他当然不认同巴图勒的话,觉得裴将臣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但也不觉得裴将臣是心疼自己。
毕竟,闻书玉背着裴将臣在山林里走了一整夜,裴将臣没责备他自不量力。他驾驶着小电驴在叛军的枪口下带着裴将臣逃亡时,裴将臣也没怪他莽撞。
今天不过是为裴将臣挡了一下手雷的冲击罢了,自己身上还穿了防弹衣的,裴将臣怎么就心疼了?
但闻书玉还是很坚定地回答:“想明白了!您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莽撞了!”
“那以后我再在执勤中遇到危险呢?”裴将臣问。
我就看着你去死好了!闻书玉暴躁地想。
深吸了一口气,闻书玉用虔诚的表情说:“我会为您祈祷的!”
裴将臣那么问也是刁难闻书玉,没想会听到这么让人无法反驳的回答。
他嘴角好一阵抽,点头:“行!记住你今天说的。以后再不管不顾地往交火的地方冲,你的年终奖就一分钱都别想要了!”
说得好像我稀罕你家这三瓜两枣似的。
闻书玉腹诽着,却还得配合着做出一副难受的表情。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这么哄了一番,惜裴将臣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太多。
闻书玉也不知道哪里还有问题,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跟着裴将臣回到了裴家庄园。
日头已西斜,西边的天空初现晚霞。
远离了喧哗闹市,这一座奢华的大庄园永远散发着一股置身于时间之外孤独与高傲。
不过最近,裴家庄园也被不能免俗地添了一份节日气氛。
这里每一座建筑物的大门和窗户都披红挂绿,树枝上还挂着灯串,空气中飘荡着煮了肉桂的热红酒香气。
裴将臣整个回程都一言不发,下了车后埋头就朝自己的小楼走去。
不料,裴家瑜今日设了茶宴款待西罗来的几位朋友,地址就选在中庭花园里。
裴将臣穿着一身武装地从树林小径钻出来,脸上杀气腾腾,把客人们吓了一大跳。
两位男客立刻起身,呈防备之姿。
梁禹昌利落而不动声色地将一把餐刀握在手中,双目警惕地盯住裴将臣。
闻书玉立刻朝斜前方走了半步,将裴将臣掩护在了身后。
“Jason!”梁幼芳高呼了一声,“你可终于来了!”
裴家瑜也笑骂:“阿臣你这小子,怎么穿成这样就跑来了?”
梁禹昌挑眉,坐了回去,把玩着餐刀。
“真对不住!”裴将臣瞬间便把一身血性和杀气一收,露出他标志性的八颗牙笑容,“我赶着过来,不想打搅了各位的雅兴了。我这就去换身衣服,再出来给各位赔礼道歉。”
笑容明朗,谈吐文雅,虽一身武装,举止却风度翩翩。这才是大家熟悉的裴将臣。
客人们都纷纷表示体谅。
“有阵子不见,阿臣好像长大多了。”裴家瑜的未婚夫关承屹笑道,“一看就知道是个认真在部队里受训练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