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by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发于:202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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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书玉浑身僵硬,瞬间清醒过来,并且清晰地感觉到……
一定是裴将臣口袋里的打火机!闻书玉在心里说。一定是的!
“臣少!”闻书玉用尽全力将裴将臣推开。
裴将臣接连后退了两步,站住了。
幽暗之中响起粗重的喘息,像林子里藏着一头狼。
闻书玉后背紧贴着树干,喘息不止,热汗这才争先恐后地从脖根和后背冒出来。
这沉默太尴尬了。闻书玉心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谢……谢谢……”
裴将臣茫然:“什么?”
闻书玉尴尬得整个人快烧了起来:“这个……嗯……奖励……谢谢您!”
“哦。”裴将臣呆滞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大步钻出了树林,眨眼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闻书玉这才脱力般靠在树干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等待身上的燥热散去。
裴家庄园西临一个私家海湾,深夜上涨的潮水总会送来阵阵海风,吹得小楼外的芭蕉树叶哗哗直响。
裴将臣在床上又烦躁地翻了个身,于半梦半醒中挣扎。
他好像又置身外面那片小树林,踩着松软的泥土和苔藓,将那个漂亮的猎物逼到角落里。
一股原始的、强烈的冲动破开这具人形皮囊,朝那个人扑去,咬住他纤细柔软的脖颈——
裴将臣猛地睁开眼,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看时间,他才睡了一个多小时。
在目睹了恐袭现场的惨状,同犯罪分子殊死搏斗,又揍了女友的哥哥后,裴将臣没想到自己夜里梦回的,却是树林里失控的那一幕。
遍身冒着热汗,薄毯下支着帐篷,实在让人没法忽视。
裴将臣坐起来,低骂:“你小子有什么毛病?”
那处不为所动。
裴将臣无助地倒回被褥里,试图等它自己消停。
但是——
幽暗中皎洁的脸庞,散发着淡淡花香的脖颈,掌下细细颤抖的身躯……
裴将臣骂了一句脏话,放弃了抵抗。
可即使在这种头晕脑胀的时刻,裴将臣依旧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在脑海里闪烁。
他从没打算改变性取向!
他如果想保住自己继承人的地位,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他也不敢改变自己的性取向!
苏曼不像贡林那么保守,但也远没有隔壁西罗那么开放。
裴将臣其实知道好几位军政首脑都有不同的取向,但依旧结婚生子,在公众面前假装自己是普通人。
裴将臣也早有为了政治前途而牺牲私欲的准备。
那些肢体上的接触,那些拉拉扯扯的小动作,看闻书玉因自己的靠近和触碰紧张得睫毛轻颤,身躯僵硬,然后羞涩地别开脸……
这只是个很好玩的游戏。是对闻书玉的感谢。
他都舍命救自己了,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给他个吻又怎么了?
但该游戏的所有的接触都该局限于上半身。即便唇舌的纠缠再热烈,再难舍难分,也不能让下半身掺和进去。
一旦有了过火的迹象,再好玩的游戏都该就此打住。
抵达终点那一刻,浮现眼前的还是那青年双眼水雾朦胧、带着点委咔组呀屈,又无限娇羞的模样。
裴将臣疲惫地望着天花板,目光透过楼板和钢筋,似乎能一直望到三楼的小阁楼里去。
闻书玉对自己的爱就像一颗刚铸造出炉的金苹果,赤诚、珍贵,却也炽热无比。
裴将臣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伸手去接。
闻书玉靠在床头,正用手机编写着今日的工作报告。
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闻书玉洋洋洒洒写到后半夜都还没写完,正一边打字一边打呵欠。
窗外芭蕉树的哗哗声总让人误会成雨声。刚来那阵子,闻书玉还有些讨厌这个声音。
不仅嫌它吵,还觉得它干扰了自己的听觉,不便于他监听屋内的动静。
可如今他已渐渐习惯,还觉得这声音十分助眠。
按照时间顺序,终于描述完了和梁禹昌打架一事,闻书玉灵活点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一时拿不准该怎么描述树林里发生的事。
按照规矩,他应该事无巨细全部汇报。
那就意味着那个“奖励”,甚至后面的“打火机事件”都会被呈献在亚星联邦的某张办公桌上,甚至有可能被传阅,所有相关人员都能看到。
想一下杨教授看到这份报告会是什么表情吧。
闻书玉赶紧摇了摇头。
也许,自己该维护裴将臣的隐私,将这一段略过。
毕竟,裴将臣对受保护的反感,才是今日报告的重点。
可回想起裴将臣逃似的跑走那一幕,闻书玉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
明明动手动脚的是他,失态的也是他,怎么搞得好像闻书玉才是色狼似的。
那个青年,人前很是老沉持重,好像也就在自己跟前才有点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顽皮、莽撞,和冲动。
而看裴将臣在自己面前露出真实的一面,闹脾气、撒娇、遮遮掩掩地讨好……是这个任务里不可多得的乐趣。
闻书玉仰头向后靠去。斜屋顶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他轻快的笑脸。
那笑脸眉清目秀,让闻书玉一愣。
出发执行任务之前,“靛蓝”的容貌做过微调。
一种特殊的材质被注射到皮下,让他的鼻梁变宽,嘴唇变厚,眼皮变肿,脸庞轮廓也变得更钝。
调整过的容貌和他本来的容貌只有三四成像。
可一年半过去,易容材质逐渐被人体吸收,“闻书玉”的容貌正在逐渐向“靛蓝”靠拢。
脸颊、鼻梁的轮廓越发清晰。尤其是一双眼睛,在眼皮消肿后,渐渐显出丹凤眼的原貌。
闻书玉对着窗户摸了摸嘴唇,手又似烫着似的缩了回去。
这个任务确实拖得太久了……
闻书玉拿起手机继续打起了字。
裴将臣不喜欢总是被闻书玉保护,倒也是人之常情。
明面上,裴将臣才是受过专业训练,又身强体壮的那一个。在社会和他本人的认知里,他才应该是一名保护者。
组织上同杨教授有协议,裴将臣如果在执勤中发生伤亡,不是闻书玉的责任。
但如果明明知道此人遇险,而自己就在一旁,能不去救吗?
他能眼睁睁看着裴将臣去死吗?
哪怕在日常生活中,如果裴将臣反感闻书玉的救助,也会给闻书玉的工作带来极大的阻碍。
闻书玉费尽心机“提升”身手,就为了在以后保护裴将臣时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此一来,不说这一番功夫白费了,日后这工作还怎么进展下去?
“靛蓝”意识到,如果这个情况持续下去,组织就应该另外派人以另外一个身份来接替他的工作。
“闻书玉”这个人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次日裴家有一场重头戏要上演:圣诞晚宴。
名流云集,媒体聚焦。
整场宴会甚至采取直播的方式,在苏曼本土最大的社交平台上播放。
大众对豪门世家的窥探欲让播放量非常可观。
裴将臣和梁幼芳穿着情侣装,手挽着手地站在裴家慎总统身边,笑得像牙医广告里的模特。
价值连城的珠宝,艳羡的目光,媒体镜头的追随。
梁幼芳几乎能想象父亲外室、妹妹和前男友在网上看到这一幕时的表情。
她总算给母亲争了一口气,也给自己争到了一张撒着钻石粉末的新名片。
即便将来和裴将臣分了手,她也是一个得到顶级政治门阀认可的名媛。她的择偶范围向上飞跃了一个阶层。
想到这,自己的男友为了一个男人和自己的哥哥打架这事,便不那么重要了。
梁禹昌今夜一直跟在裴家瑜和关承屹的身边,由他们带领着认识苏曼咔组呀的政府首脑和各界名流。
这人一旦正经起来,就同所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子一样,风度翩翩、斯文儒雅,十分讨人喜欢。
梁禹昌的性取向是公开的,西罗联邦去年又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在场的女孩们即便喜欢梁禹昌英俊的容貌和家世,也不会去踩他这个坑。
闻书玉同这一场华丽盛大的社交盛宴关系不大。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装,戴着工作人员的名牌,跟在裴将臣身后数步之外,警觉地观察着裴将臣周围的人。
裴将臣穿着笔挺的黑色晚礼服,打着白色领结,头发整齐地向后梳,饱满方正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让他的脸出奇地立体俊美。
他挽着美丽的女友,熟练流畅地同客人们寒暄说笑。
矜持、克制、稳重,没有一丝昨夜里失控的影子。
“你不看着他是不是会死!”
阿曼达穿过人群走到闻书玉的身边。
这女孩穿着红绿圣诞色的露肩小礼服,戴着一个鹿角发箍,明媚又俏皮。她人往哪儿走,男人们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圣诞快乐,书玉。”阿曼达亲切地亲了亲闻书玉的脸颊。
“圣诞快乐。”闻书玉笑着,“我不知道你也会来。要不然,我就把给你的圣诞礼物带来了。”
“我临时找了一个男朋友。”阿曼达得意地挑眉,“总统新闻办的副主任。他带我进来的。”
闻书玉顺着望过去,不禁愣了一下。
那个戴着黑边眼镜,高个子却有点秃的男人,闻书玉有印象,就是前阵子在男洗手间里夸奖自己是“全方位人才”、“资本家的最爱”的那一位。
仁兄如此口才,难怪坐上了新闻办副主任的宝座。
阿曼达亲昵地挽着闻书玉的肩,同他一道望着那些衣冠楚楚的名流,欣赏着他们在灯光下闪耀如群星的珠宝。
众多名流之中,裴将臣和梁幼芳这对组合始终是最耀眼夺目的。
“听说梁小姐今天戴的那一条钻石项链,是咱太子爷送的?”阿曼达问。
“TIFFANY,八十万刀。”闻书玉说。
品牌和款式还是闻书玉选的。
裴将臣当时只吩咐了一句:“送梁小姐的圣诞礼物,就选珠宝吧。其余你看着办。”
“还挺配她脸型的。”阿曼达说。
“谢谢。”闻书玉挺高兴的。
“我就知道是你选的!”阿曼达用肩膀轻撞了闻书玉一下,“给心上人的女友选礼物,也真为难你了。”
闻书玉的心弦突然一动,趁机辩解:“不是心上人了。我已经move on了。”
阿曼达夸张地倒抽了一口气:“真的假的?”
闻书玉一脸真诚坦然:“人家都交女朋友了,我也该识趣了。为了私情妨碍了正事,才得不偿失。”
阿曼达却不信:“可我怎么听说你昨天还冒死救了臣少?”
“我救的是孩子。”闻书玉撒谎不眨眼,“你回头听到什么流言,可要帮我辩解几句。我怕传入了梁小姐的耳朵里,惹她不高兴。我还不想丢了这份工。”
阿曼达见闻书玉坦诚得很,将信将疑:“你能move on也挺好的。臣少这种人,就和天上的月亮似的,在水里看看就得了。咱们这辈子都没机会登月的。瞧你,为情所困,最近都瘦了……”
“我这是准备考研累的!”闻书玉胡乱找了个借口。
“难怪。”阿曼达摸了摸闻书玉的脸,“瞧你这小模样,这勾人的眼睛,再找一个男人不过转个身的功夫。”
“有功夫谈恋爱,还不如去赚钱。”闻书玉说。
“就是!”阿曼达哼了一声,“都说智者不入爱河!”
巧得很,乐队正奏响一首乐曲。
男歌手以低沉的嗓音深情唱着:“Wise men say,only fools rush in.”(智者说过,只有傻瓜才会坠入爱河。)
闻书玉和阿曼达对视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裴将臣其实离闻书玉他们有数米远,中间还隔着重重宾客。可他却是耳朵一抽,敏锐地在满堂嘈杂中感受到了那一侧不同寻常的波动。
“我喜欢这歌!”阿曼达拉起了闻书玉的手,“来,我们跳舞!”
闻书玉当然不会拒绝女士的邀请。裴将臣看着他笑盈盈地被阿曼达拉进了舞池里。
“But I can't help……”歌手继续唱着,“falling in love with you.”(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
没有经过思考,裴将臣生硬地打断了梁幼芳正和一位议员夫人的交谈。
“幼芳,我们去跳舞吧!”
裴将臣居然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让梁幼芳有点意外。但她深谙维持这段关系的诀窍,就是从来不对裴将臣说“不”。
“好呀!”
裴将臣将女伴也带进了舞池里。
舞池中央立着一株两人多高的巨大圣诞树,一颗硕大的多面玻璃球灯悬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下,向整个大厅折射着迷离的五彩碎光。
舞池里的客人们环绕在圣诞树周围,随着悠扬浪漫的歌声迈着舒缓的脚步。那浓郁的气氛连同热红酒的芬芳,让人生出一股微醺之感。
裴将臣没有沉浸在这个氛围中。虽然他神情温柔如水,脚步轻柔,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舞伴。
但他的视线却如咬住了钩子的鱼,从梁幼芳的脸侧擦过,飞向舞池那头的一对人身上。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就像河流总会奔向大海……)
闻书玉姿态优雅地搂着臂弯里的女伴,神情远比裴将臣要专注很多。
穿着平价西装的青年有着削拔笔挺的身躯,劲瘦柔韧的细腰此时藏在层层布料下,但修长笔直的双腿却被合身的西装裤包裹着,于象牙色的舞池地板的衬托下尤为优美动人。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亲爱的,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随着歌声,闻书玉带着阿曼达渐渐朝圣诞树背后挪去。
裴将臣蹙眉,不着痕迹地挽着梁幼芳也朝旁边走了几步。
很快,闻书玉又回到了裴将臣的视线里。
似感受到了这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闻书玉抬头望了过来。
那温润清明的目光如里兰雪山上流淌下来的冰泉水,顺着裴将臣灼热的视线注入他的心田,霎时就将那一片烧得他五脏俱焚的烈焰扑灭。
“Shall I stay?”(我该留在你身边吗?)
“Would it be a sin……”(这是否是一种罪过?)
来自上方球灯的道道彩光宛如丘比特射向人群的爱之箭,让时光在舞池里走得格外缓慢。
两个青年的眼中都映着跳跃的光点,那些从眼前飞过的光斑,似他们相识以来经历过的一幕幕。
有以枪炮轰鸣为背景音的生死拼搏,也有日常平淡而充满温情的点点滴滴。
裴将臣惊觉,在一系列决定他命运的转折点里,都有闻书玉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是自己沧海漂泊里赖以生存的浮木,是自己置身野兽巢穴时自上方丢下来的一根绳索,是自己分身乏术时及时伸出来的援手……
也是迎接他回家时的温暖灯光和饭菜香,是他有所思时总会有的回应,是让他回首时总能看见的陪伴……
这个清隽内秀的青年,还有他沉默炽热的爱,是一份自己从没期盼过,却是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Take my hand,take my whole life, too.”(请握住我的手,以及我的整个人生。)
在闻书玉的教养里,如果和人对视,要有所表示才礼貌。
于是,闻书玉遥遥地朝裴将臣一笑。
那笑容如一簇火星,落在刚刚才被自己扑灭的心原上,又引起了新一轮的爆燃。
熄火的是你,重燃也是你。
可我能把这份礼物留在身边吗?
裴将臣的嘴角拖着沉甸甸的无奈,也回了闻书玉一个笑。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
作者有话说
歌是Elvis Presley(猫王)的《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非常抒情优美的一首歌,很适合跳舞。
写这段的时候就想会不会正好在圣诞节发,没想还真的是。

这一次,在接到了靛蓝的汇报后,组织很快就发来了指示。
“已安排同事接手你的工作。原地等待撤离通知,并配合交接工作。”
这将是“闻书玉”第二次撤离。
继任者来得很快。
新学期的第二个礼拜,闻书玉接到该同事已上岗的通知,并说对方会带来详细的撤离指示。
关于继任者,组织没有提是谁,就说明是靛蓝很熟悉的同事。
希望组织这次能派一位女同事来,“朱砂”也好,“烟紫”也行。听说新继任的“翡翠”也是一位很优秀的女生。
无论如何,这位继任者的到来,让“靛蓝”这个任务距离结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闻书玉自手机里抬起头,眺望着这座在阳光下处处都充满活力的大学校园。
“靛蓝”从未正经念过大学。
他接受着军事化教育长大,很早就独立执业。在裴将臣这个年纪,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特情工作者了。
保护裴将臣这个任务或许有很多缺点,但体会了一年多大学生活,算是其中少有的优点之一吧。
闻书玉觉得他会怀念这一年多的校园时光。
目光又落在裴将臣身上。
裴将臣正和几个同学一起,簇拥着一位白发苍苍的教授,坐在露天咖啡馆里。
今天是个雨季里很难得的晴天,经过数日雨水洗刷的阳光非常清透,空气却又湿润如雾。
裴将臣穿着白色T恤和卡其色的休闲裤,舒展着修长的手脚,靠在晒咖族亚着太阳的藤椅里,整个人都发着光。
不少女孩都控制不住向他投去热切的注视。
裴将臣自幼就习惯了被注视,但他对目光始终很敏感。他能将这些目光根据感情成份来区分,以保持对带着敌意的目光的警惕。
比如此刻,同学里一个男生就时不时递来嫉妒憎恶的一瞥。因为他爱慕的那个女孩是向自己痴望的人群中的一员。
又比如,一道温和如羽毛的目光正从斜后方落在自己身上。
通常情况,裴将臣敏锐的兽性让他非常抵触被人从背后盯着看。但这一道目光,却始终带给裴将臣安全、亲切,以及包容的感觉。
是闻书玉的目光。
就像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从后脑抚过背脊,让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下来。
裴将臣无意识地舒展着身躯,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墨镜下的双眼舒服地眯着。
以后会换一个人替自己紧盯着这小子了。闻书玉无声轻叹。
说是该觉得轻松,但胸口却还是有点堵。
再轻的离别都多少有点重量吧。
也希望裴将臣日后的人生能顺遂平安。
希望他在自己离去后,能……回归正轨,实现他的抱负,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闻书玉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份离愁,只维持到了放学后。
这日回到公寓里,李哥向裴将臣报告,说特勤组有人事变动,换了一个新组员。
“我让他来给您见见,认个脸。”李哥说着,扭头朝门外喊了一声。
“刘波!”
闻书玉骤然呛咳。
裴将臣莫名其妙地瞥了闻书玉一眼。
一个高挑矫健、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在裴将臣跟前立正,身型笔直如枪。
“臣少您好!”青年嗓音清脆嘹亮,充满了蓬勃朝气,“我叫刘波儿!从今天起,我将竭诚为您服务!”
裴将臣早就练就了在下级面前稳重内敛,又宽厚亲和的标准上位者表情。可此刻面对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和他这番像客服一样的话,裴将臣的表情一时卡了壳。
“刘……什么?”
苏曼语和华语有不少相似之处,但没有卷舌音。
“波儿!”青年补充,还现场教学,“bo—er—ber!”
在场的人的面部都呈现出各种程度的扭曲。
“您就叫他小刘好了。”闻书玉快刀斩乱麻,“另外一位小刘就升级成大刘吧。”
裴将臣点头:“哦,好,小刘。呃……欢迎加入我的团队。好好干!有什么需求只管提,我从不委屈了自己人!”
“谢谢臣少。”刘波笑得露出八颗牙,帅气又不失……憨傻,挺复杂的一个人。
李哥生怕这小子再冒出什么惊世言论,赶紧把他打发走了,然后对裴将臣说:“这小子看着一脸傻气,但身手非常好,专业过硬。您只管放心。”
裴将臣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这日晚上总统府有一个小型的外宾招待宴,裴将臣要参加。
何瑞作为“首席助理”寸步不离地跟在裴将臣身后。很快就要彻底退休的闻书玉退居人后。
藤黄已上岗,闻书玉不用在时刻警惕四周的动静,而是终于能好生地看一看裴将臣。
那英俊的青年穿着笔挺的晚礼服,打着黑色领结,气质干练,身姿如松。
他从容流利地同宾客寒暄,多国语言切换自如,谈吐优雅得体,频频引来惊艳的目光。
不得不说,这个还不到二十一岁的青年,已具备了一名成功政治家的所有要素。
给他一点时间成长,积累资历和人脉,以及,结一门有助力的亲事,他将来会成为全球政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而自己,会在农场的小屋里,喝着啤酒,膝盖上趴着猫和狗,从电视新闻里看到这个青年的身影……
“闻助理。”刘波笑呵呵地走过来,“李哥吩咐我站这个方位。”
“辛苦啦。”闻书玉朝旁边让了让。
两人并肩站着。一个严肃地关注着全场宾客的一举一动,一个咔嚓咔嚓地吃着奶酪饼干。
片刻后,闻书玉低声问:“怎么派你来?之前不是说派‘钛白’的吗?”
“白哥没空,他老公带他二度蜜月去了。”刘波说,“老宋问了一圈,只有我肯接你这个烂摊子。你也就别挑剔了。”
闻书玉忍了忍,继续问:“撤离指示是什么?或者说,我这次要怎么死?”
“这次先不死。”刘波的目光很专业地追随着裴将臣,“本来老宋的意思是让你随便找一条江,再跳一次就行了……”
闻书玉:“……”
“——但你上次不是跳了后又被VIP给捞回来了吗?”刘波说,“万一这次他又去捞你怎么办?后来老宋在办公室里算了一卦,卦象说水遁不适合你。杨教授又说,你和VIP相处了这么久,你死了VIP肯定会难受。为VIP的心理健康考虑,老宋决定让你通过工作调动离开苏曼。人走茶凉了,你再去死,VIP就好接受很多了。”
“这不就是当初的plan A吗?”闻书玉很想扶额,“你说了这么一通废话……好吧,要怎么调动?”
“还在安排中。”刘波说,“在这之前,你还有点事得先处理好。”
“什么事。”
“和VIP分手。”
刘波全程都是严肃的执勤状态的表情,但只有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也十分严肃。
闻书玉辩解:“我没有……”
“你是没有。”刘波说,“但VIP呢?我来了后,亲眼看得出他其实相当依赖你。听说上次你要调职时,VIP就大闹了一场。眼下又过去了好几个月,天知道这期间你们俩除了口水还交换了什么水……他肯轻易放你走?”
闻书玉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问:“我说,你代号叫‘藤黄’,是不是因为你描述啥都是黄色的?”
刘波面不改色:“别打岔,你我都知道我说的有道理。你不把和VIP的感情咖族亚联系断开,会对撤离工作不利。”
“你想多了。”闻书玉说,“他之前那些举动,只是少年人好奇罢了。他现在有了女友,又有了新助理,我提辞职很容易的。”
“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撤离成功吗?”刘波问。
“???”闻书玉说,“难道不是因为我又折返回去救人吗?”
“不!”刘波终于瞥了闻书玉一眼,“因为你内心也不是很舍得离开。”
这话说得,就像一位心理咨询师在分析案例。
闻书玉刚要辩解,刘波注意到一个记者有凑近拍摄裴将臣的嫌疑,立刻走过去把人赶走了。
那之后,闻书玉和刘波再没了私下交谈的机会。
回去后闻书玉倒也认真反省过一番。
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自恋,但即便有了何瑞,裴将臣对自己的依赖程度依旧相当高。
裴将臣对闻书玉的感情也许不算爱,但肯定是很强的占有欲。很难讲他得知闻书玉要走后,会产生什么抵触情绪。
而这份属性模糊的占有欲,是在笃定“闻书玉深深爱着自己”的基础上产生的。
闻书玉并没有什么丰富的恋爱经验,但直觉告诉他,只要让裴将臣知道了“闻书玉不再爱他”,也必然不会再依赖闻书玉了。
那么,问题来,如何让裴将臣知道“闻书玉不再爱他”了呢?
“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叫梁禹昌。大禹治水的禹,繁荣昌盛的昌。”
梁大少爷笑容温情脉脉,一身名牌休闲装,斜靠在生鲜柜边,拦住了闻书玉的去路。
这日闻书玉放学较早,便去公寓附近的高档生鲜超市转转,买一些裴将臣喜欢吃的零食。
梁禹昌就像从地里冒了出来似的,笑嘻嘻地把闻书玉拦住。
管你什么鱼仓粮库的,闻书玉在脑子里直翻白眼,表面客客气气道:“梁先生,您什么时候来苏曼的?您这是在……视察超市?”
他们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大少,是不可能亲自来超市购物的。
“不是的。”梁禹昌说,“我刚才在路对面看到了你。我不忍心你一个孤零零地逛超市,就一路跟了过来。这是一场多么美妙地重逢呀,书玉!”
闻书玉不知道有人能把“stalker”行为描述得如此清新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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