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by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发于:202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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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将臣啧啧了两声:“子弹没长眼,到时候万一把她打伤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你是不是玩不起呀?”陶威暴躁地将阿曼达掼在地上。
裴将臣哼笑:“我是东道主,我来出这个人好了。”
他微微侧头,唤道:“书玉!”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少年们左右张望,面带困惑。
一个白衣黑裤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苏曼共和国成立还不满六十年。
在那之前,这个位于南半球的富饶岛国,先后经受了西班牙和法国长达近三百年的殖民统治。
三百年里,群岛上的原住民和下南洋的华侨,同那些来自欧洲的移民融合在一起。门阀世家之间的通婚更加频繁,导致如今处于社会中上层的苏曼人血统非常复杂。
虽说独立之后,世家大都选择了华人和原住民的姓氏,来表示同殖民者的决裂。可是单看面相,至少这群派对上的少年人们,都多多少少有着来自欧洲的血脉。
他们轮廓深邃,身材高大。有的保留了原住民的古铜色的肌肤和粗犷的五官,例如陶威。有的则拥有欧洲先祖冷白的肤色和深邃的眉眼,比如裴将臣。
而这个被唤作书玉的少年,则是比较纯粹的东亚人面相。
削瘦匀称,甚至有点孱弱的身躯,有些苍白的肌肤,深褐色的头发和眼珠,端正却不起眼的面容。
少年身上有着华裔特有的,沉静内敛的气质,让他轻而易举地就融入进了佣人之中。如果不是被裴将臣点名,没人会在意他的存在。
众目睽睽之中,少年平静地走到了裴将臣身边,低声道:“少爷。”
“去吧。”裴将臣甚至不需要详细吩咐什么,“别丢了我的脸。”
闻书玉欠身,朝裴家的管事招了招手,有条不紊地准备了起来。
“他就是老头子赔给你的人?”连毅低声问。
裴将臣嗯了一声。
“有什么本事?”
裴将臣的剑眉轻挑起了一抹不屑。
“饭做得还算不错吧。”
“厨子?”连毅惊讶。
“哪儿呢?”裴将臣讥笑,“人家可是英华公学的毕业生代表,又保送了首都海陆学院,是我学长呢。”
“高材生呀,这不挺好的么?”连毅有些羡慕。
“你知道他念什么专业吗?”裴将臣那双剔透的眸子转了过来,“人力资源管理!”
连毅噗地一声,笑得身子直晃,往裴将臣肩头靠。
连家的祖辈们同西班牙的殖民者深度合资,给了儿孙们一副天生多情的漂亮面相。连毅无意的时候那眉眼就颇撩人,笑起来更是一江春水泛滥成灾。
“不错了。至少看起来能办事儿。”连毅眺望着闻书玉清瘦的身影,“你身边什么人都不缺,就缺个能给你把杂事都管起来的。你家老头子还是最疼你,都给你考虑周全了。”
这当口,闻书玉已捧着选好的枪走了过来。
匣子里的丝绒上,放着两把瓦尔特PPK。
裴将臣一看就笑了。
瓦尔特P系列是小型手枪族里的经典,特工标配。因为非常便携,是裴将臣随身携带的自卫枪首选。
而且它结构简单,便于拆卸组装。
更重要的是,PPK比PP还要小巧精致,深受女士们的青睐。
陶威果真讥笑:“怎么?裴家没货了,把女人玩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觉得难?”裴将臣挑眉,“那就去换个大点的。M9怎么样?玩得转吗?”
“就这个了!”陶威果真受不得激,“没有什么枪老子玩不转!”
裴将臣笑,抬了抬下巴。
闻书玉把枪交给陶威的跟班检查,自己则绕过泳池,走到对面的一堵花园装饰墙下。
少年靠着墙站好,拿起一个青苹果,放在了头顶,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作为人肉靶子的遭遇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的惊慌,这份沉静反而透出对主人无限的信任。
连毅的眉心不禁跳了一下。

“三枚子弹,最先射中苹果的那个人赢。”裴将臣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陶威已在隔壁入座,正把手指掰出咔咔的爆豆声,听了不过不屑一哼。
阿曼达战战兢兢地站在两个男人身后,手里拿着秒表。在场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准备——开始!”
陶威如猛虎出山,一把抄起桌子上的枪,不过一个错眼,就已拆下弹夹和套筒。
相比对手的迅猛,裴将臣的动作就斯文许多。
他的手指生得修长匀称,本就拉得一手漂亮的小提琴,拆起枪来也带着演奏的韵律感和观赏性的美感。
右手握住枪把,拇指在卡笋上一按,随着咔嚓一声,弹匣落入了左手中。
隔壁的陶威已经在拆复进簧了,裴将臣才将弹匣放在一边,有条不紊地拉出扳机护圈,开始拆套筒。
众人屏息凝神之中,只闻枪支零件拆卸的清脆咔嚓声。
现场好像唯有连毅不紧张,自顾笑嘻嘻地喝着马蒂尼。
PPK本就简单,一拆一装普通速度下十来秒就能完成。
等裴将臣取下了复进簧时,陶威已经完成了拆卸,开始装枪了。
陶威的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隔壁对手,已是一脸难掩的得意。
也就是这稍微一走神,变故徒生。
导杆没能对准复进簧,一下戳歪,复进簧却因为受了力,不甘压迫地用力弹而出,正中陶威的左眼。
这一下可炸了窝。
陶威捂着左眼骂骂咧咧,跟班没头苍蝇一样满地找那根肇事的弹簧。
连毅抿着酒杯直笑。
裴将臣却在这片嘈杂之中慢条斯理地拆好了枪,然后开始了组装。
“找到了!找到了!”复进簧终于被寻了回来。
这时,裴将臣手里的枪已装好了大半。
陶威夺过复进簧,疯狂地追赶进度。
可胜负早在他失手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裴将臣一直保持着均匀的速度,装上了套筒,咔嚓上膛。然后双手握枪平举,对准了数十米外的闻书玉。
烟水晶色的眸子中,掠过一抹极淡的金色。
陶威将套筒装好的那一刻,裴将臣也扣动了扳机。
闻书玉头顶的苹果应声炸开,溅了他一头一肩的碎果肉。
咔嚓,又是一声上膛声。
本该停手认输的陶威居然也举起了枪,不待瞄准就猛扣扳机。
子弹擦着闻书玉的发丝击中了他身后的墙壁,瓦砖砰然碎裂。
闻书玉的眉眼一压,猛地伏下了身。
第二发子弹击中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满场响起惊恐的叫声。
陶威双目通红,正要再次扣动扳机,突然砰地一声巨响,身前的玻璃桌面爆裂开来,碎渣飞溅。
太阳穴随即被一个发烫的物体抵住。
“你输了。”裴将臣的声音轻而低沉,反而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锐气势,“我们都还有最后一颗子弹,就看我们会把它用在什么地方。”
就连连毅也都收敛了笑意。
陶威握枪的手缓缓垂下。裴家的下人上前,把枪从他手里接了过去。
裴将臣这才收起了枪。
“承让了。”
裴将臣不看恼怒不甘的陶威,也不屑一脸窃喜的阿曼达,更不多看远处的闻书玉一眼。
他双手往沙滩裤口袋里一抄,趿着拖鞋走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陶威会掉链子?”
花园临河的树林里,一座装着玫瑰花窗的八角凉亭中,连毅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吃着冰镇香瓜。
来自河面的习习凉风涌入凉亭。
日光已西斜,呈现暖金色。对岸槟榔林的上空,已有归巢的鸟儿在盘旋。
那场不愉快已经结束,陶威也被送出了裴府。泳池派对继续,音乐和欢笑声被重重树林遮挡,传到这里时只余袅袅余音。
裴将臣坐在凉亭对面。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欣赏到花园河畔最美的一片草地。
作为这个岛国最大的世家之一,裴府占地面积有十多公顷。
在法国第二帝国风格的建筑群和花园外,还有一个小型高尔夫球场,一个驯马场,一个战术训练场,一个小动物园,两个被河连通的小湖泊,和一片可以打猎的小林地。
这里自成一体,是一个应有尽有的小王国。
裴将臣作为这个王国里的小王子,看起来并没受刚才那场胜利的感染。
“陶威装枪的时候喜欢先装复进簧,再往里面插导杆。”裴将臣手里把玩着一枚弹壳,“早几年就发现了,没想到了今天也没改,看来是个老毛病了。”
这甚至只能算是个小陋习,毕竟装枪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活儿。可放在比赛中,一点点陋习,都会对胜负造成极大的影响。
“我说你刚才怎么那么沉得住气。”连毅笑,“可你怎么算得这么准?万一他没失手呢?”
裴将臣侧头望着一处,没有回答。
林中那条通往主楼的小道上,一个白衣少年正从斑驳的林荫中走出来。
他忽而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一个穿着吊带花裙的少女匆匆追赶上了他。
“我……我就是想说一句谢谢。”阿曼达跑得微喘,满脸通红,“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闻书玉温和道,“不过帮助你的是臣少,不是我。”
之前还使出浑身解数引诱裴将臣的少女,这时却露出一丝畏惧。
“我……我会向他道谢的。只是,William——就是陶威,他这人报复心挺强的。你们今天让他丢足了脸,我觉得他肯定会找回来的。”
闻书玉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谢谢,我会提醒臣少注意的。你也尽量离陶少远一点。”
“别担心我。”阿曼达绽放甜美的笑容,“我妈曾经伺候过陶家老爷子,不过已经过世了。我现在就是个光棍,在哪儿都能混。遇到情况不对,我大不了拔腿就跑。”
被少女的爽朗乐观感动,闻书玉也不禁笑了起来。
阿曼达轻踢起一枚小石子,还想和这个不起眼却气质温柔的少年多说几句话,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接连后退了两步。
裴将臣趿着拖鞋走了过来。
“臣少……”阿曼达埋着头越退越远。
闻书玉朝裴将臣恭敬地欠身:“管家让我来问您,晚饭是摆在屋里,还是摆院子里?”
裴将臣不答,却是抬起了手,指尖在闻书玉的额角摸了一下。
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应该是陶威的子弹击中墙砖后,碎裂的砖片在闻书玉身上留下的记号之一。
伤痕很浅,闻书玉沐浴过后只抹了点碘酒,现在也已经结疤了。
可裴将臣这个动作让闻书玉有些局促,下意识往身后看。
林道里空荡荡的,阿曼达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刚才吓着了?”裴将臣问。
闻书玉摇头:“我相信少爷能控制好局面。”
唇角意义不明地勾了一下,裴将臣重新把手抄在口袋里,迈着懒洋洋的步子朝主楼的方向而去。
“走吧。我饿了。”

闻书玉是大半个月前被派到裴将臣身边的。
那时候,裴将臣刚被他那位苏法混血的高中女友甩了,原因是女方实在无法忍受前赴后继的竞争者们,以及裴将臣太不够细心体贴。
“Jason,我知道你不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但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忠诚,还有对我的体贴和关怀。我希望你能时刻关注我,照顾我的心情,给我提供心灵上的支撑。”
那是一个出身艺术世家,自幼学古典乐的美丽女孩,言谈举止永远优雅精致。即便在抱怨,她也依旧维持着婀娜的姿态,脖颈是那么修长,宛如一只高傲的天鹅。
能拥有这样一位有格调的女友,对于少年人来说,即便是裴将臣这样的太子爷,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所以裴将臣没有遵循内心冲动当场甩脸子,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女方的控诉,然后反问:“可你为什么要别人时刻关注和照顾你,给你提供心灵的支撑?你不能独立生存吗?你已经十八岁了。”
这番话导致伊莲娜怒气冲冲地跑去了巴黎,把裴将臣变成了前任。
“她居然没有扇你一耳光?”连毅听了后狂笑不止,“虽然我觉得伊莲娜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点,但是你这话也真够刺激人的。你只要肯说两句哄人的话,哪怕是敷衍一下,你们俩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嘛。”
裴将臣自打念幼儿园时起,身边就没缺过主动凑上来的女孩。伊莲娜不知道是他第几任女友了,但却是最拿得出手,也是最让他被男生们嫉妒的一任。
所以他决定买一条钻石项链,去一趟巴黎,把伊莲娜哄回来。
高中的结业考试已经结束,裴将臣也早在半年前就被首都海陆学院提前录取。虽然作为家族极受重视的子弟,他还有大量的私教课程要上,但是眼下正好有一个小假期。
但是祖父裴颢断然拒绝了孙子的请求。
“我才看了国安局的报告,‘莱亚人’最近的活动又加剧了。”
作为一个庞大家族的掌门,一位铁马峥嵘、战功等身的军人,裴老爷子说话从不高声,但浑厚的嗓音和沉稳的语气,能轻易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拽在掌心。
“立法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七号法案显然不会通过。所以估计整个年末局势都不会很稳定。我需要你安安生生地呆在首都,出门都带上你的保镖团。”
虽然建国已有几十年,但战火从未从这个岛国彻底消失。
除了两大党派之间火药味浓重的明争暗斗,还有一个名为“莱亚人”的激进组织的活动非常频繁。
在海外势力的支持下,“莱亚人”一度极其嚣张。他们对平民展开恐怖袭击,刺杀政府高官要员和他们的家属,抢劫银行和高尖端科研所……
十二年前,他们闯入了苏曼国防科技大学的一间核物理实验室,在抢夺一个核材料未果后,枪杀了一位教授和他的三名学生。
这位教授就是裴将臣的父亲裴家恺。
所以当老头子丢出这个理由后,裴将臣只好将剩下的话掐灭在了肚子里。
他和所有少年人一样有着充沛的叛逆心和行动能力,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一向听眼前这位老人的话。
大概是为了弥补,裴老将军将那个叫闻书玉的少年送给了孙子。

“他父母去世后,一直跟着他舅舅过。他舅舅是你二叔保安队副队。上个月在南岛,你二叔出了点事,他舅舅就是替你二叔挡了枪的那个。”裴老将军说,“按照我们裴家的规矩,是要好好照顾他留下来的家人的。只是这个孩子不像他舅舅,人很老实。你二叔倒是想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做事。可那孩子连枪都不会开,跟着你二叔太危险。所以我看就让他跟着你吧。”
“我怎么好跟二叔抢人?”裴将臣委婉地拒绝,一脸不感兴趣。
“什么抢人?”裴老将军哼笑,“你二叔又不缺个小跑腿。倒是你这里,看着就成年了,也该开始培养一个副手了。”
裴将臣靠着桌沿站着,把玩着一支笔,还是有点不乐意。
裴老收去了慈爱的笑意,严肃道:“阿臣,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任务,而且只能由你亲自去完成。一个能干又忠心的副手将陪伴你一生,会是你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你将来会更换合作伙伴,换朋友,换女人,甚至和儿女也很生疏,但是你的副手将是你最信赖的心腹,是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人。”
裴将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裴家现任的大总管宋阳,就是裴老将军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腹。
说是总管,但他的职务更像是首席秘书和生活秘书的综合,掌握着主人公私上所有大小事,维持主人庞大而复杂的生活正常运转,在整个家族中也都拥有极高的地位。
“那个小子,闻什么来着,真有那么好?”
“闻书玉。”裴老说,“爷爷都替你看过了,是个可靠的孩子。背景很干净,人聪明能干,性格也很踏实。当然,你们是要磨合的。他也未必就适合你。但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你也要开始给自己培养一头最忠实的狗了。”
裴将臣想到一个传说,据说古时候,在一些有狩猎传统的民族里,男孩子们成年的标志,就是进山里杀一头凶猛的野兽,将它的牙齿挂在胸前。
在苏曼,许多军政世家的孩子们到了一定年纪都要学习使用武器自卫,并且开始攀比身边的追随者。
当你拥有了一个最能干、最忠心的心腹,指挥他来统领你的追随者们时,你就是个真正的成年人了。
走出了书房,裴将臣看到了那个站在走廊边的少年。
闻书玉并没有让人惊艳的容貌,作为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他似乎只长了个子没怎么长肉,柔软的刘海和低垂的眼帘更是让他像一只兔子般温顺。他站在那里,穿着半旧的衣裤,手足有点无措,完全不是裴将臣身边常见的那种圆滑大方会来事的人。
但是,不讨厌。
裴将臣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朝屋外走去。
闻书玉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匆匆追了上来,并且非常及时地抄起一把伞。
裴将臣迈出屋外时,伞在他头顶张开,挡住了落下的雨滴。
嗯,办事还算利索。
裴将臣将脚步放慢,沿着花园的石砖路,朝自己的小楼走去。
“爷爷说你也在首都海陆学院,高我一届?”
“是。”闻书玉的嗓音有些低沉,却很干净,“我念商科,学院就在您将要就读的军事学院隔壁。”
“人力资源管理?”裴将臣斜睨了一眼,“简直像给我定制的一样。”
闻书玉亦步亦趋地跟在裴将臣身边,视线始终落在裴将臣脚前一块儿位置,帮他看着路。
“当初填申请的时候,舅舅说这专业好找工作。”
裴将臣轻笑:“确实。”

他们穿梭在一大片生长着亚热带阔叶植物的园林之中,雨水被宽大的树叶遮挡住,林中有着别样的幽静。
树蛙在叶窝中的小水潭里鸣叫,巨大的芭蕉花悬垂在半空,雨水从上面啪啪地低落在伞上。
裴家的园林广阔繁茂,散养着精心挑选的动物,将这一座位于首都城郊的庄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与世隔绝的伊甸园。
天晴的时候,那对绿孔雀会在路边朝行人开屏。孟加拉巨蜥在草地里慢悠悠地爬行。长鼻猴妈妈抱着幼崽坐在枝桠上,观察着另外一种灵长类动物的生活。
这里甚至还有一个象园,养了一对温顺美丽的白象。
空气是那么闷热,肌肤很快就粘着薄汗。幸而雨季快结束了。
“怎么想到进我们家来?”裴将臣忽而问,“你舅舅给我二叔卖了命,二叔肯定给了你一大笔钱,拿来做什么不好?”
“舅舅一早就说让我将来进裴家工作。”闻书玉说,“外面世道风险多,局势也不大稳,有靠山总比没有的好。而要找靠山的话,裴家是最牢靠的。我没什么野心,就图个稳,把工作做好……活到老。”
“没出息。”裴将臣嗤笑。
闻书玉微笑了一下,没有辩解。
“会些什么?”裴将臣问,“我身边不留没用的人。”
闻书玉露出了点忐忑:“除了我的专业?我……我会做家务……”
“家里多的是佣人。”裴将臣被对方的不安取悦了,笑得有点恶劣,“枪会吗?刀呢?”
闻书玉白着脸摇了摇头,又试探着问:“菜刀?”
裴将臣没绷住脸,噗哈一声笑出来。
闻书玉窘得不敢出声。
裴将臣笑够了,“好吧,菜刀也是刀……会做饭?”
闻书玉点头:“舅舅不常在家,家务全是我自己做的。朋友们都说我手艺不错。”
“行吧。”裴将臣说,“回头下个厨,尝尝你的手艺。”
“是。”
“枪要学起来。你也知道外头乱,万一遇到事,可别指望着我还反过来救你。回头让光哥教你几招保命的招数。他是我的保安队队长。”
“是。”
“还有什么?”裴将臣扭头上下打量着闻书玉,看了一眼少年被雨水打湿的半边肩膀,“哦,把头发剪利落点,换身好点的衣服。我的人,不能这么寒碜。”
闻书玉一路应承着。
细雨嘀嗒声中,两个少年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绿荫深处。
三个月后。
下课铃响过,闻书玉斜跨着装满书本的双肩包,快步走出教学楼。
他轻车熟路地在杂乱的非机动车棚里找到了自己那辆山地车,却发现上课前还好好的车链居然断了。
钳子造成的断口很新,人为的痕迹太过明显,显然罪魁祸首一点遮掩的打算都没有。
但闻书玉对这种情况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在车坐垫上小心地按压摸索了片刻,又从海绵坐垫里抽出了两根钢针,位置还是在坐垫靠前的部位。
这种伤害性不大,却很阴损恶心的恶作剧,已是近来的第八起了。

大学开学,裴将臣成为了首都海陆军事学院法律系的一名新生。
离开了裴家这个庇护所,外界许多充满恶意的针对终于有了可以实施的目标。而比起被保镖环绕的裴将臣,闻书玉作为小跟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最佳替罪羊。
已剪了一头利落短发,穿着拉尔夫劳伦的闻书玉站在车棚里,嘴角勾起一个饱含着戏谑和不屑的弧度——这是一个他绝对不会在裴将臣面前流露的表情。
闻书玉抬手看了看腕表——宝玑航海5839,是裴将臣当初从自己满满一抽屉的表中随手一抓丢过来的,理由也是“我的人不能寒碜”。
时间不早了。
裴将臣如今是校足球队主力前锋,每天都有高强度训练。大量的体能消耗加上挑剔的嘴巴,让闻书玉在喂饱裴将臣这个任务上总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闻书玉今天下午本就有三节课,留给他准备晚餐的时间并不多。
单车显然没救了。闻书玉走出车棚,抄了一条需要穿过树林的近路,朝着学校东南门快步走去。
裴将臣在学校里一间舒适的宿舍,位于兄弟会的楼里,邻居都是门阀世家的子弟。但裴家依旧为裴将臣在学校旁边准备了一套宽敞舒适的四居室的公寓。
裴将臣吃不惯学校的食堂。闻书玉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回到这套公寓里,给裴将臣做晚饭。
“真的抄了近路?”
一间下课后空置的教室里,陶威吐着烟笑了。
“人都准备好了?”
“都按照您的吩咐,埋伏好了。”跟班说,“四个守在林子里,一个在路口望风,一个守在校门口,绝对把那小子盯得死死的。除非他长了翅膀,不然这次绝对跑不掉!”
“William,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陶威的新女友娇柔地靠在他的肩头,“不是说裴将臣的那个跟班没什么本事吗?”
“那小子能逃。”陶威把烟狠狠地摁灭在了窗台上,“开学到现在,堵了他三四次,次次都被他放了鸽子。打不过,跑得倒是快。”
女孩轻笑。
他们这种给少爷做跟班的,腿脚利索还真是个管用的优点。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陶威上次在裴家丢了面子,不方便直接找裴将臣本人讨要回来,那就只好拿他身边的人出气。
不跑,等着被打成筛子吗?
“东西再给我看一下。”陶威向跟班伸出了手。
跟班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狭长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陶威从盒子里取出一支小小的针管,2毫升的容量,已经装了小半金黄色的液体。
那是一种市面上新出的毒品,上瘾剂量只需要0.5毫升,戒断指数却堪比冰毒。
中毒的人能在药物的影响下进入一种疯狂喜悦的状态,像是参加夏日摇滚音乐会,因此得了一个动听的名字,叫“金色狂想曲”。
一见到这针管,女孩便忍不住轻颤。
“William,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物伤其类,她感到恐惧。
“你懂什么?”陶威一把推开女友,“裴将臣那狗娘养的玩意儿,他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强抢了我的马子,我就不能毁掉他的人了?不给他点颜色看,还真当我们陶家怕了裴家呢。”
一想到待会儿自己会亲手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射进那小子的静脉,然后看他在裴将臣的面前发狂,陶威就兴奋地浑身颤栗。
到那时,裴将臣的表情一定会非常,非常精彩!

第11章
海陆学院里的这片树林由园林公司精心设计过,树和灌木疏密有致,按照图案栽种,连同步道,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小迷宫。
天色明亮的时候,这里的景致优美又幽静,是校园情侣幽会的好去处。
但是此刻已是傍晚,又还没有到开路灯的时候,天光被树叶隔离在外,林中看不到半个多余的人影。
闻书玉突然停下了脚步。林中好像有人影掠过,定睛一看,却什么都看不清。
他皱眉,拽紧了双肩包的背带,加快了脚步。
在他身后十来米处的灌木墙后,两个陶威的跟班悄悄地跟了上来。另外两名跟班则正守在不远处的前方,形成一个瓮中捉鳖之局。
“别跟太紧了。”陶威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这小子属兔子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撒腿跑地没影儿。”
大概有不好的预感,闻书玉的脚步确实越来越快。
他对这片林子非常熟悉,埋着头不用看路,就能熟练地在复杂的道路中转来折去。
陶威的跟班不得不小跑着才能紧跟他。
“靠!这家伙要往哪里走?路不对吧?”
“嘘——”
一个不留神,闻书玉身影一闪,消失在了一堵两人高的灌木墙里。
跟班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却发现那堵灌木墙并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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