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by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发于:202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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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关到一半的时候,泥石流就已抵达,车身猛地朝一侧翻去。
裴将臣试图抓住什么固定身体,没想闻书玉突然扑了过来,将他一把抱住。
两人顺着车身的倾斜滚进了沙发底下。
就如大水冲散了孩子的玩具,车队瞬间被泥石流冲得七零八落。
越野车和SUV顷刻被泥沙吞噬,大巴车则被洪流裹挟着,翻下了公路,朝着山谷滚去……
冰凉的江水将闻书玉从昏迷中唤醒。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呛咳起来。
视线里有一只脚。
没有穿鞋,沾满了泥土,红色的指甲是这片灰败狼藉之中最刺目的颜色。
脚主人的其余部分则被泥沙和变型的钢板埋住,生死不明。
闻书玉确定自己应该并没有昏迷很久,因为透过破损的窗户,能看到天空里最后的余光。
泥石流已经停止了,大巴车显然落在了江中。没有什么防弹玻璃能抵抗这种冲击,江水正从破碎的窗口不断涌入。
闻书玉飞速确认自己和裴将臣的状况。
他选择藏身的这处沙发底是全车最坚硬安全的地方之一。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大巴车已被挤压得像一支用完了的锡皮牙膏壳,可这个小小的三角地带还大致保持了原状。

闻书玉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但裴将臣的状态没那么好。
他显然在刚才的混乱中撞到了头,头皮撕裂了一道口子,血糊了半张脸,人处于昏迷之中。闻书玉随即又发现一根手指粗的枯枝插在裴将臣的大腿上。
车身忽然咯吱作响,又朝下猛地一沉,车里的水位在明显上升。闻书玉他们两人都已半泡在了江水中。
不能再耽搁了。
闻书玉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爬行,摸到了他塞在对面沙发座椅下的书包。
书包拽出来的时候还顺带出了一个女式包。包里散落出一堆东西:口红,粉饼,吃了两口的巧克力,一小袋苏打饼干……
这个包应该属于那只涂着漂亮指甲油的脚的主人。她是裴将臣团队里一个秘书。
闻书玉正把巧克力和饼干往书包里塞,就听车的另一端响起了重物落下的声音。
“喂,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救援的来了?
闻书玉还未开口回应,那端已有人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我……”
“哟,还真有没死的。”来人嗤笑。
闻书玉的眉尾用力一抽,顿觉不妙,两声来自装着消声器的枪响已从前方传来。
呼救的人没了声息。
“你做什么?”有人叱喝,“你会惊动了里面的人的!”
“反正都要死的。”开枪的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瞧瞧这车,他们还能跑哪里去?”
第三个声音则低沉而有威严:“别啰嗦,赶紧找人!”
昏暗的车厢里,闻书玉面孔冷峻,双目亮起锋利的光芒。
他和裴将臣正位于大巴车的中后部,坚固而狭小的空间保住了他们的命,却也形成了一个瓮中捉鳖之局。
如果不是有人追杀而来,破窗而出是个很好的选择。可现在他带着裴将臣爬窗户,只能是给外面的杀手送人头。
闻书玉的目光落在正汩汩涌动的江水上。
他当机立断,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氧气面罩,套在了裴将臣脸上,然后咔嚓一声掰断了裴将臣腿上的树枝。
裴将臣的呻吟声被面罩捂住。他依旧没醒。
闻书玉将书包背在胸前,以一根军用带将裴将臣捆在背上,然后掏出一枚手雷。
嗖——对方又开了一枪,不知道这次杀的又是谁。
拉了引线的手雷被投进了水里,缓缓落在车身被礁石击穿的豁口处。
砰地一声闷响,爆炸掀起一团巨大的水花,车身也因此一阵晃动,改变了倾斜的角度。江水从扩大了的豁口汹涌地往上冒。
杀手大声的叱喝中,闻书玉深吸了一口气,背着裴将臣,一头扎进了汹涌的江水之中。

直到腿上突然一阵剧痛传来,裴将臣才彻底恢复了清醒。
他本能地挣扎,坐了起来,可脑袋里强烈的晕眩又一拳将他打倒。他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别动,臣少……”
闻书玉扶着裴将臣重新躺下,脱下外套垫在他脑后。
“您先忍一下,我给您处理伤口。”闻书玉咬着手电筒,用镊子在裴将臣的伤口里挑木刺。
“卧槽!”裴将臣疼得直骂,双手拽着衣角,却没有把闻书玉推开。
“马上就好了!”闻书玉飞速挑出了两根木刺,又仔细翻找了一下,终于放下了镊子。
裴将臣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疼痛稍退,晕眩又反补而来,裴将臣犹如置身一个运转中的滚筒洗衣机里,难受得睁不开眼。
他知道自己正躺河岸边,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身边也只有闻书玉一个人。
“我们在哪儿?其他人呢?”
“离出事地大概有两三公里吧。”闻书玉往裴将臣的伤口上倒着消炎药粉,可粉末很快就被血冲开。闻书玉只得用纱布用力摁住伤口。
“……车翻进江里,然后有人过来清场,杀了几个人……”
“什么?”裴将臣猛地转过头,随即又晕得两眼直冒金星。
“别动!”闻书玉把裴将臣按住,“您有点脑震荡……幸好车窗破了个大洞,我就背着您爬了出去,顺着江水漂了一段距离才上岸。山林这么大,对方应该不容易找到我们。”
裴将臣紧咬牙关:“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闻书玉摇头,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根卫生棉条。
仿佛是老天爷的刻意安排,让这根棉条在混乱中随着巧克力一道被闻书玉塞进背包里,正好能在眼下派上用场。
“塌方堵车……炸山杀人……”裴将臣呢喃,“这场刺杀的阵仗真够大的……二叔……”
“臣少,您忍一下。”闻书玉撕开了棉条的包装纸,“我得给您止血,会有点疼。来,一,二——”
二刚数完,闻书玉就将棉条一掌摁进了裴将臣腿上伤口里,将伤口堵了个正着。
裴将臣猝不及防,一声惨叫,浑身剧颤。
“好了,好了。”闻书玉面不改色地飞速包扎着。
夜色遮去了青年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
恭喜你,裴将臣。你现在是一名用过卫生棉条的男人了。
脑震荡加失血,裴将臣彻底蔫菜,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地上任由闻书玉摆布。
“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还有没有埋伏……”裴将臣碎碎念着,“我们离公路远吗?不……上公路太冒险了。得联络二叔……救援……”
“您放心,我一上岸就发出求救信号了。”闻书玉剥了一根能量棒递到裴将臣嘴边,“您先缓一缓,然后我们去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过夜。”
裴将臣稍微一动就想吐,但还是强迫自己咬了两口能量棒,喝了半瓶水。
“你呢?”他朝闻书玉望去。
昏暗之中,跪坐在身边的闻书玉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
很难想象这个清瘦的青年是怎么带着昏迷的自己从那么凶险的环境里逃出来的。而自己之前还取笑闻书玉连铲土的力气都没有。

第29章
“我没受伤。”萧萧山风之中,闻书玉的嗓音温和又镇定,“您放心,臣少。我会一直陪着您的。我们俩一定能顺利脱险的。”
裴将臣不得不承认,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闻书玉的坚韧和忠诚带给了他内心最渴望的慰籍。
他并不是独自一人。
裴公馆今夜注定难眠。
整座庄园灯火通明,实枪荷弹的士兵取代了穿着制服的保安,军靴踏响庄园里每一条道路。
数辆拍照特殊的高级军车整齐地停在主宅前的草坪上,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响彻庭院,甚至引起了窗玻璃的共振。
偌大的书房连同外面的等候室组成了一个临时的总部。
人声嘈杂,铃声起伏,空气中悬浮着一根根无形而紧绷的弦。
刚刚发生的这一场性质极其恶劣、专门针对裴家核心人物的刺杀事件,无疑是在向整个裴家宣战。这足以让全族人暂时放下内部的恩怨,为了维护家族利益而聚集在一起。
如果有外人到来,会被在场诸人眩目的军衔、在新闻里常见的面孔而震惊。
苏曼近半数军方高层都聚集在了这间会客室里。他们即便不姓裴,也同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关系,正动用着权力和人脉,调查着这桩突如其来的刺杀。
书房里,裴老将军端坐于沙发之中,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沉沉地往下垂。
总管宋阳笔直地站立在他身侧,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里的汇报。
“……二少他受了伤,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二少夫人已经……我们正护送二少去一处高地,这边直升飞机不好下降……”
“阿臣呢?”裴老沉声问。
“还没有搜救到……”对方仿佛能看到裴老将军的脸色,飞快补充,“臣少从车里逃了出来,应该是顺着江去了下游。那里地势很复杂,卫星定位不精准。而且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如果我们高调搜索,很有可能反而暴露了他的位置……”
“找到他!”裴老命令,“把他给我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沉默的寂静后,裴老猛一挥手,一只青花茶碗落在硬木地板上,摔得七零八落,茶水四溅。
屋内杂乱的议论声倏然停止,无数道目光投来。
裴老将军摆了摆手,众人才重新忙起来。
勤务兵无声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裴老将军支着额头,闭上了眼。手背上的老人斑在灯光下分外清晰。
“将军,不用太为阿臣担心。”宋阳拿了一张湿帕子,给裴老擦手,“那个孩子不是一直跟在阿臣身边吗?”
“你别听那边吹的。”老人的眉心堆着深深的沟壑,“那孩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自身都难保……”
一个穿着军装、肩上扛着上尉军衔的年轻女子疾步而来,秀丽白净的脸上布满肃煞之色。她是裴老将军最小的女儿。
“爸!”裴家愉拿起电视遥控器,切换了频道,“您得看看这个!”

画面跳转,屏幕里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一面黄黑相间的旗帜前。
在苏曼,就连三岁小孩都认得这面旗帜。它是本土著名恐怖组织“莱亚人”的旗帜。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嘶哑刺耳,虐待着每个人的耳膜。
“……‘莱亚人’将通过这次事件,向裴家,和所有民众传达一个信号:我们会继续战斗在争取自由的道路上,向以裴家为首的独裁军阀开战!”
镜头切换,出现了山体崩塌,泥石流冲向公路上的车队的画面。车辆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转眼就被冲翻,滚下山谷。
这应该是“莱亚人”用无人机拍下的画面。
有人发出低呼。裴家愉面色苍白,握着遥控器的手在发抖。
裴老的面孔如铁铸一般,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裴家的军队用多么残暴的手法镇压我们的战士,屠杀我们的信徒,我们就要以百倍手法回敬他们……‘天神终于降怒于罪人。祂让大山崩塌,掩埋了罪人,让他们永远都不能见天日……’”
“够了。”裴老将军说。
裴家愉关了电视。大伙儿都从癫狂地经文背诵中解脱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凝聚在那位老人身上,屏气凝神,等待这头老雄狮发号施令。
往日他们也会质疑和蔑视这位老人,厌恶他的固执和独裁,甚至盼着他早日倒下。
但是当巨大的危机来临,人们发现老人依旧是心中一座巍峨坚固的大山,是裴家的主心骨和守护者。
“不惜一切,先将我们的人救回来!”裴老道。
所有人再度忙碌起来。
裴老将军走到落地窗边,眺望前院。
待命在那里的军车犹如一群躁动的钢铁野兽,只待一声令下,就向敌人飞扑而去。
“爸。”裴家愉来到父亲身边,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虽然阿臣还没彻底脱险……但是这样一来,局势不就正好朝着我们所期盼的方向发展了吗?这是老天爷在助我们一臂之力。”
相比女儿的兴奋,裴老将军镇定得犹如巨浪之中的礁石。
“是啊。天赐良机!”
遥远的原始森林里,军用直升飞机卷着狂风穿过峡谷,探照灯盲目地在山林里扫来荡去。
山势太陡峭,入夜后峡谷里又刮起了大风,直升机连悬停都十分困难。
闻书玉看着探照灯的光数次从他们头顶掠过,风贯穿树林。远处隐隐有灯光晃动,应该是救援人员终于抵达了。
是时候该到了。闻书玉心想。
两个青年已从河岸转移到了树林里,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基岩旁。
虽然苏曼北岛气候温暖,但入夜后山林里的气温还是下降到了十五六度。因为怕引来追兵,不敢升火,只穿着濡湿单衣的两个人都冷得瑟瑟发抖。
而且裴将臣的情况不怎么好。
他的脑震荡比闻书玉估计得要严重,清醒了没多久又陷入昏迷之中,并且开始发烧。
闻书玉把急救包里唯一一支广谱抗生素针剂给裴将臣注射了,短时间内也看不到什么效果。
当务之急,就是送裴将臣就医。
直升飞机远去,前方的灯光却一点点靠近。来人有两个。
“臣少!”一个女声传来,“您在吗?”
闻书玉起身的动作一顿。

“臣少,我们来接应您了。”对方继续呼唤,“确认场地安全,请您出来!”
闻书玉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裴将臣,半匍匐着从岩石后爬了出去。
这片林子的树木比较稀疏,灌木也相对茂密许多。借着灌木的遮挡,闻书玉绕出一段距离,躲在一株粗壮的树后。
“JCA018,请对方报出编号。”闻书玉出声。
裴家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人员都有编号。编号上记录了该人员的所属部门和具体职务。
比如闻书玉的编号,JC就是指裴将臣,A表示他是亲卫队成员,018则是他在团队里的编号。
对方停顿了片刻,道:“TT……A124。”
TT是Tactical team。裴家派他们前来营救裴将臣倒是很合理。
闻书玉谨慎地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
十来米外,一个身穿迷彩服、头戴夜视镜的女兵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当看清闻书玉只是一人后,才又将枪放下。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臣少呢?”
闻书玉冷声反问:“怎么只有你一个?”
“我们分散搜寻。”女兵说,“臣少在哪里?”
闻书玉朝身后抬了抬下巴:“他藏在安全点。我带你过去。”
说罢,不等女兵反应,就迈开了步子。
女兵迟疑了片刻,提着枪跟在了闻书玉的身后。
“你们来得太慢了!”闻书玉抱怨着,踉跄地在灌木里行走,“距离事发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臣少等得很不耐烦,你想好待会儿怎么向他解释吧。”
女兵敷衍道:“GPS定位不是很精准,这片山林的地势又太复杂了。你们要是在河边开阔一点的地方,我们早就找到你们了。”
“刺客也会一早就找到我们。”闻书玉讥讽道,“对了,你怎么还不通知队友过来?”
女兵下意识摸了一下耳麦:“我得先确定臣少确切的位置……怎么还没有到?他藏在哪里的?”
“就在前面。”闻书玉抬手指了一下,拨开灌木继续朝前走,“那儿有个小山洞,有空一丛蕨草挡着洞口,很隐蔽。臣少的腿受了点伤,不方便挪动。我们没有武器,我也弄不清山里的方向……”
女兵在闻书玉的絮絮念叨声中抽出一把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对准他的后背,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似乎脚下踩空,闻书玉的身子突然一晃,跌进了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女兵一愣,急忙上前几步,朝灌木里望去。
地上空无一人!
女兵顿觉不妙,却已经迟了。
一股劲风从侧面直扑而来,巨大的力量将她掀飞出去,撞在树干上。
可这女兵可不是陶家那几个软脚虾马仔。落地时她就地一滚,拔出了别在小腿上的枪,朝着闻书玉的方向连扣扳机。
砰砰砰砰——
闻书玉奔逃闪躲,灌木丛摇晃,子弹追咬不放。
女兵打空了一匣子弹,丢开手枪正要端起狙击步枪,头顶一阵轻微的异样传来。
女兵瞳孔猛地放大。
什么时候……
闻书玉如一只猎鹰翩然降落,一脚踹开试图瞄准他的步枪,抱着女兵就地一滚,以一个木村锁将人束缚住。

“你们有多少人?”闻书玉的嗓音因用力而极其低沉喑哑,语气却出奇地镇定。
“F**K!”女兵自喉咙里挤出一句骂词。
她拼命挣扎,但闻书玉看似清瘦的身躯爆发出了压倒性的力量,木村锁让她上半身完全被制服。
“最后问你一次。你们有多少人,什么方位?”闻书玉的语气渐渐狠厉,掰着女兵胳膊的手加重了力气。
女兵艰难地发出咯咯笑声,以口型说:“Screw you!”
突然间,一个红点自身旁的灌木丛上掠过。
训练有素的身体先于理智作出了反应。闻书玉当即向前一滚,同时双脚缠住女兵,带着她的身体也翻了过来。
嗖嗖——
女兵身体一震,替闻书玉挡住了这两枚狙击子弹。
狙击手端着枪走了过来。地上只有不知死活的女兵,那个青年又不见了踪影。
狙击手警惕四望。
忽然,微光夜视镜里捕捉到不远处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光。
男子立刻举枪瞄准。
可不等他扣动扳机,疾风自侧面袭来。
闻书玉如法炮制,如鬼魅一般窜出,一记扫堂腿将人放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一脚踹掉了对方头上的夜视镜。
男人就地一滚,拔出手枪。
闻书玉非但不躲,反而揉身而上,一把扣住他持枪的手臂。清瘦灵巧的身躯借力腾飞,紧接着以一个十字固将人困住。
但这次的对手没有那名女兵好对付。他身材高大健壮,在重量级上就压制了闻书玉一头。
男子倒地后立刻高抬双腿,借着左右摆动的惯性翻滚身体,试图将闻书玉反压制住。
眼看就要被掀翻,闻书玉果断松开了手,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折,游鱼一般从男子的压制下挣脱。
下一秒,闻书玉竟然如猿猴一般攀上了男子后背,再度将他困锁住。
男子挣扎未果,喉中发出怒喝,伸向战术腰带上的手雷!
闻书玉在心中遗憾地叹息,双手抱住了男子的头。
颈骨折断的脆响结束了黑暗中的一切搏斗。
手雷自男子手中滴溜溜滚落——他还没来得及拔出插销。
数分钟后,闻书玉回到了安置裴将臣的据点,将随后追来的三名杀手逐一狙击,然后背着裴将臣转移。
这一路上,闻书玉在思索。
这种宁死不招的杀手不大可能来自民主党那群软脚蛋。最大的可能,他们是“莱亚人”。
“莱亚人”是一个流窜在苏曼共和国、西罗联邦和贡林三国之中的反动武装势力,但他们的主要据点在苏曼。
“莱亚人”最初是一群反抗西方殖民者的武装势力,以纯血原住民自居。但他们逐渐在发展中走偏,成了疯狂的种族主义者,歧视外来移民和混血。
他们仇视西方,也敌视东方文明,同亚星联邦关系一直很僵。他们不承认非纯血的政治官员,而这三国都是久经殖民的国家,想找出没有混血的国民还真不容易。
二十多年前,三国厌烦了“莱亚人”没完没了的小规模骚扰,曾联合起来对“莱亚人”进行了大清洗。
可惜这次清洗并未斩草除根。
“莱亚人”的领袖和几个高层出逃阿美丽卡国,在那里得到了金钱和武器的支持,开始了在三国之间流窜。
他们袭击苏曼国防科技大学,杀害裴将臣父亲的事,就是在那时候犯下的。
很不巧的,不等裴老将军为长子报仇,一场重大的经济危机席卷了全球。
经济下滑,治安倒退,政局动荡,种种都让三国政府左支右绌。
“莱亚人”就此逐渐发展壮大,并且从一群小打小闹的种族主义者,发展成了有武装势力加持的恐怖分子,是三国公认的毒瘤。
因为有着杀子之仇,苏曼,或者说,手握军权的裴家,一直没有停止对“莱亚人”的清剿。
在裴家的私人部队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遇到“莱亚人”,先杀再报!
再厉害的非政府武装势力都没法同政府军抗衡,尽管有阿美丽卡背后输血,“莱亚人”还是在裴家手里折损十分严重。
今日的惊天恐袭,大概是“莱亚人”末日穷途之际,自杀性的反抗。

第33章
这一夜的真相,裴将臣是在很多年以后,从一份由裴老将军亲手交给他的资料里才得知的。
在这之前,裴将臣一直将这次成功脱险归结于幸运,以及闻书玉的灵机应变。
裴将臣对那晚的记忆零碎且模糊。
事后回想,只记得闻书玉数次带着自己转移落脚点,在树林里穿梭,以及那青年清瘦的肩膀和被汗水打湿的后颈……
更多的时间里,裴将臣都深陷脑震荡产生的昏迷之中,并做了一个他几乎十年都没有做过的梦。
梦里,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正同连毅一起蹲在幼儿园的沙坑里玩泥巴。
母亲突然赶到,不由分说地将裴将臣抱走,塞进了一辆车里。
那车开得飞快,而且十分不平稳。母子俩在后座东倒西歪,但母亲一直紧紧地抱着自己,不住地亲吻自己的额头和脸颊。
裴将臣已很多年不曾被人这样充满爱意地拥抱过,这感觉十分惬意。他甚至又闻到了母亲身上那一股桔花和没药混合的香水气息。
而后,梦又变得离奇而混乱。
母亲一会儿抱着自己在茂密的丛林里奔走,一会儿又穿过空旷的场地,向一架飞机跑去。
不断有人将他们拦下,母亲同对方激烈的争执。
枪声响起,人影搏斗……
月光下,一道身影如林中敏捷的花豹,腾空一跃,修长的腿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旋身一脚将对方踢飞!
裴将臣记忆中的母亲是个文弱而纤丽的女子,她什么时候身手这么精湛了?
在这一片长而凌乱的记忆中,有两段话异常清晰。
一段是二叔对母亲说的:“大嫂,大哥不在了……阿臣是他唯一的孩子,是我们裴家的长房长孙。你知道你带不走他的……”
一段是母亲对裴将臣说:“臣臣,妈妈爱你!你不要忘了妈妈……记住,不论妈妈在哪里,都会用尽一切办法保护你的……”
母亲反复发誓,带着泪水的亲吻落在孩子的额头上。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裴将臣睁开了眼,发觉闻书玉正背着自己走在密林之中。额头温热,因为蹭到了闻书玉鬓角的汗。
“怎么了……”
闻书玉侧了一下头,低声道:“出了一点状况,原地等待救援已经不适用了。我打算直接带您去2号汇合点。”
从那个女兵的情况看来,刺客已经混进了救援人员的队伍之中。
他们伏击了救援人员,抢了他们的装束和通讯装备。只是因为不熟悉裴家的内部联络方式,没有按照规定一开始就报上编号,才被闻书玉识破。
在用通讯装备上报了最新情报后,闻书玉砸了他和裴将臣的定位装置。
从这一刻起,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只能带着裴将臣继续逃亡!

随后发生的事证明闻书玉这个决策是对的。
刺客获悉了他们的定位,分成三队,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
第一队刺客就是那个女兵和她的几个同伴。闻书玉将他们逐一击杀,带着裴将臣紧急转移。
第二队刺客很快追了上来,那时候闻书玉他们并没有逃出很远。而且第二队不再采取诱惑策略,而是直接开枪射杀。
闻书玉解决这一队人花了不少时间,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但不妨碍行动。
随后闻书玉把自己和裴将臣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重新搜了一遍,弄明白了第二队刺客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找到他们:裴将臣的手表!
这一枚高定的百达翡丽钻表里装了一枚定位器,一直向裴家救援队发送定位。如果救援队没有被敌人入侵,它倒是个管用的玩意儿。
“十五万美金呢。”闻书玉心疼地念着,用枪托将手表砸了个粉碎。
随后闻书玉紧急改变了目的地,放弃了1号汇合点,转而向2号出发。
“很远……”裴将臣隐约记得汇合点离出事地点至少有三十多公里。
“天亮前能抵达。”闻书玉用力将裴将臣背牢了点,“我们其实已经走了小半路程了。您继续睡吧,有我在呢。”
裴将臣反而更不肯睡了。
他伏在闻书玉的背上,能清晰感觉到青年削瘦的肩胛骨硌着自己的胸膛,耳边是闻书玉沉重的呼吸声。
闻书玉的个头比裴将臣矮五六公分,骨架也比他小两号,裴将臣的双臂能轻而易举地将这具身躯环绕。
谁能想到,这具清瘦孱弱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裴将臣更应该对闻书玉背着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竟然还能在坎坷的山林里稳步前行感到震惊才对。
“你可以把我放下……”裴将臣说,“自己去求救,更快点……”
“别开玩笑了,臣少!”闻书玉道,“我不可能把您丢下的。您现在也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就算没遇到刺客,随便来一头狼都能把您给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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