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 by一个巨大的坑
一个巨大的坑  发于:202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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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薛野立马眼前一亮。
想想薛野的成长史,简直就是一部意图压制徐白而不可得的血泪史,没想到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遥远的北境之中,说不定真的有可以克制徐白的法宝!那岂不是天大的大好事!薛野心道:“要是能把那钟声的原理弄清楚,那踩在徐白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岂不是指日可待?!”
当然,一切的欢欣在得逞之前还需压在心底。
“咳咳。”薛野假装咳嗽了两声,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喜悦,然后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向徐白询问道,“我的意思是,这钟声怎得如此奇怪?那到底是……哪家禅院传来的钟声?”薛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借着月光偷偷瞧起了徐白的脸色,发现徐白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只是说起那钟声的出处,徐白也并不清楚,他道:“这便是奇怪的地方,北境并无有佛寺。”
并无佛寺?这倒是稀奇。
薛野总结了下目前的状况:“也就是说,一座不存在的佛寺里传来的钟声,让你呈现出了一种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状态对吗?”
“不光是我。”徐白纠正了薛野的话,“是几乎整个北境。”
徐白曾托玉枝暗中打探消息,却听说玉枝也有这种症状,而且,这症状玉枝先前从未有过,起码,在月曜在世时不曾有过。据玉枝所说,无霜城内许多修士都有这样的感受,只是众人白日里进山去寻,却不曾寻到过钟声出处。毕竟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日积月累,北境的人渐渐习以为常,不再追究。
北境的人或许能不追究,但薛野一听这话立时便坐不住了。要知道,天地若生异象,那么多半是有什么神兵宝气将要出世。而异象的大小,也决定了宝物的强弱。这钟声竟然能影响整个北境,该要是多么强大的法器啊。
薛野简直馋得流口水。
他一把掀开了薄毯就要往外跑,嘴里不住地嘟囔着:“那怎么能行,这么强大的宝贝,独自放它一个在外面太危险了。我现在便上雪山中看看去,要是运气好能找到,岂不是……”
薛野的如意算盘打得“砰砰”响:既然没人知道那钟在哪儿,就等于那钟现下还是无主的宝贝。
野生的法宝耶!哪个能忍得住。
却没想到薛野刚下床走了一步,便突然感到腰间传来了一股大力。他低头望去,便看见一只钢筋铜骨般的手臂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要完蛋!”
薛野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便感觉自己简直是凌空飞了起来,而后向后一摔,便摔进了那张柔软的卧榻上。下一个瞬间,徐白那张皓白的俊脸便与自己近在咫尺。微微蹙起的眉头,强烈地宣誓着主人并不算愉悦的内心世界。
意识到徐白有些许生气的薛野立刻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来:“嘿嘿……”动物的本能让薛野全身的汗毛倒竖,他本能地想要解释,“不是,其实……”
然而一切都明显来不及了。
“很好。”薛野听见徐白清冷的声音如同判词一样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看来你精力确实不错。”
薛野挣扎着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
然而面对像条泥鳅一样拼命扑腾的薛野,徐白只是好整以暇地翻了个身。他轻而易举将薛野的所有反抗通通镇压,而后低下了头,把这个小骗子的一切狡辩都悉数吞入了唇齿之间。
夜已过半,那一轮被浮云捕获的圆月在云海中砥砺前行,终于成功被浮云给释放了出来。皎洁的光辉再次撒向了北境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照亮了连绵起伏的雪山,照亮了无霜城里的红砖白墙,也照亮了重重宫阙之中,层层白纱之内,痴缠的两具躯体。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注】

陆离研究了一夜的落星盘,却依然一无所获。
落星盘看似乖顺地悬浮在他的身侧,但实则根本不受他的灵力驱动。陆离对薛野说只有司天门的掌门才能驾驭落星盘,并不是信口胡诌的。准确地说,是落星盘只愿意听从司天门掌门那样的强者的命令。这种天阶的宝物贼得很,它只对强者屈服,能轻易看穿使用者内心的软弱。它看出了陆离心中的不自信,所以它不愿意为陆离效力。
而落星盘越不服从陆离的命令,陆离就对能否驾驭它这件事感到越不自信,简直就是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落星盘的事没有任何进展,薛野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薛野自从昨天进入月帝宫后便一夜未归,陆离不清楚他是不是出事了。如今日头已经高升,薛野却依旧没有回来。陆离觉得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觉得自己起码应该出去查探一下消息。
当然,这无霜城里的人都相互认识,他不能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那样容易打草惊蛇。陆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玩着手上的一块陶土,这是薛野分给他的“息壤”,可以制作一张精巧的面具,幻化成任何人。而如今的问题是,陆离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得想办法替代一个人。
就在陆离尚在思索中的时候,小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叶归苦的小院年久失修,两片木头做的门板风月飘摇,禁不住旁人全力的一脚,遭此重创竟然直接宣告去世。
门板“嘭”地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之后,扬起一阵巨大的烟尘。
烟尘还未散尽,便听见踹门的人高声吵嚷着:“叶归苦!听说你小子运气很好啊,居然弄到了一匹奇形怪状的牛?!”
等灰尘落定,陆离才终于看清,来者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布衣短打,身材同陆离差不多,只是长相嘛……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事实上,来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此人名叫胡青,是个武修。但就平日里所作所为来说,称他是个混混或许更为贴切。胡青此人,虽然本身修为也不高,但是好歹是个武修,仗着自己那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的三脚猫功夫,常年以欺负叶归苦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为乐。
胡青今天来,是因为听说叶归苦在雪山上弄了匹奇形怪状的牛,他觉得叶归苦定是走了狗屎运,说不定还能发一笔横财,所以也想来分上一杯羹。
胡青并不知道叶归苦不在家,因为叶归苦去逐鹿殿的事情算是个小秘密,所以叶家的人并没有对外声张。胡青这样的底层武修并不知道叶归苦不在这里,大摇大摆地起了个大早,赶来找叶归苦的麻烦。
若是在小院里的真是叶归苦,免不了要被胡青磋磨一番,但巧就巧在小院里只留下了正愁找不到冤大头的陆离。对于陆离来说,胡青突如其然的到来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这不是瞌睡就递枕头的事情吗?
陆离甚至都没有动手。胡青叫门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惊动了谛听。谛听比起普通的牛起码要大上一倍,光一个眼珠子就有寻常成年男性的拳头大小。它此刻就在小院里,陆离把它当成朋友,没有拴着它。它正在慢悠悠地吃着院子里因长久无人打理而长出来的杂草,然后就被大门倒塌的声音吓了一跳。
谛听听见陌生人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将目光投向了来人,正与胡青面面相觑。
胡青只听说叶归苦弄了匹怪牛,哪里想到这牛竟有这般魁梧,显然也被这突然呈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傻了,尖叫道:“叶归苦,你着养的是什么怪物!”
他不说这话便也罢了,一说这话,谛听不乐意了。谛听最听不得有人说它坏话。昨日它因为实力不济,在薛野那里受尽了窝囊气,如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筑基期的武修,竟然也胆敢骂它是怪物?!
果然,牛善被人欺!
呸,谁是牛!
恼羞成怒的谛听“哞”地一声便朝着胡青冲了过去,它朝着胡青扬起了两只高高的前蹄,还没来得及踩到胡青脸上呢,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胡青就直接被谛听吓得当场失了禁,“嗷”得一声瘫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没有泄愤成功的谛听感到很生气,但不用自己动手的陆离却很高兴。他先是摸着谛听的头说尽了好话,终于叫谛听消了气,而后把息壤放到了胡青的脸上,制成了一张“胡青”面具。待到戴好了面具之后,陆离便将胡青给关到了布下结界的柴房中。
做完这一切,陆离嘱咐谛听留在家里看着胡青,转而从自己的芥子囊中掏了身粗布衣服出来换上,转身便出了门。逐鹿殿里高手林立,他贸然闯进去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但昨日进城时陆离便发现无霜城内有几处市集,人员流动密集,应是收集情报的好去处。
无霜城没有外人,说是市集,不如说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居民交流场所。基本上所有的摊位前都没什么主顾,乡里乡亲都认识,没什么生意便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堆聊着天。还有几个中年修士,白日里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
陆离佯装有兴趣地到那些摊位上看了几眼,发现那些摆摊卖符的,符纸一看就很劣质,符文画得也歪歪扭扭,可见符修基础之差。
陆离忍不住自语道:“这能有用吗?”
他这话传到了摆摊的小贩耳朵里,便是另外一番意思了,气得小贩怒道:“胡青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陆离拈起了其中一张符纸,只道:“你这好像就是普通白纸啊。”
陆离虽然不是符修,却也知道符纸亦有品阶,品级越低,效果也越差
那小贩先是生气,作势要打陆离,可是仔细想来陆离说得也没错,只能放下了手来,叹道:“没办法,自从孤鸾大人不让跟中州来往之后,物资也是越来越匮乏了,这符纸都是我好不容易炼出来的。”
陆离见小贩有开口的欲望,追问道:“孤鸾大人为什么不让和中州来往啊。”
听了这话,那小贩白了陆离一眼,道:“我哪里知道啊,我只听说,孤鸾大人有一日进山,和山神对谈了一夜,出来之后,便关了往放鹿海去的路。”
“山神?”
再详细的消息,那小贩也无从知晓了:“他们先尧遗民的神,我也不知道啊。”说罢,小贩察觉出了不对来,他抬眼看向陆离,问道,“胡青,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平日里你只管偷鸡摸狗的,也不见你关心这些事啊,今天话这么多,是不是干了什么得罪孤鸾大人的事情?”
陆离意识到自己一口气问得太多了惹人怀疑,正打算随便编个借口:“没有没有,我……”却突然听见有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尽管人声鼎沸,但那铃声空灵,穿越重重人海,准确地落到了陆离的耳朵里。
陆离朝着铃声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一个异族打扮的少女,牵着一匹雪白的马从人群中走来。马的脖子上系着红色的长缨和铜制的铃铛,那清脆的铃声就是自这里而来。人群自发地为少女让出了一条路。少女穿着繁复的服饰,头上鲜红的玛瑙珠像东升的旭日。靛青和赤红在她身上交错,像交织在一起的火焰和海水,映衬着她稚嫩天真的脸庞。
她用烂漫的笑容回报着周围的人群,温暖得就像是阳春三月的太阳。
然而当看见那名不知名少女的一瞬间,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了陆离的心头,使他如坠冰窟。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眼里只有那名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周围的所有人都自觉地为少女让出了一条路。只有陆离,宛如被钉在奔腾的水流中间的一根木桩一样,呆呆地拦在了那名少女前行的路上。
直到那不知名的少女已经走到了陆离的面前的时候,陆离才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骂声:“胡青!你不要命了,下一届神女的路也敢拦!”
但是少女却并不在意。
“没关系的。”那名少女浅笑着说道,“没有关系的。”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说话的时候,眼睛努力寻找着陆离的脸。
但是少女失败了。她难以将目光聚焦在陆离的脸上。
也是到了这时候陆离才发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上天给了她完美的一切,于是决定带走另外一些——她被夺走了“看见”的能力。
但少女很乐观,她笑着问陆离:“你是谁?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披着胡青皮”的陆离心里一惊,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小姑娘好像发现了什么,好在周围的人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人群里有人提醒少女:“红珠,他是胡青啊。”
“胡青?”被唤作红珠的女孩子有些疑惑,似乎觉得印象中的胡青和眼前这个人区别有些大。
但是片刻之后,红珠朝着陆离笑了,她告诉陆离:“我叫南红珠。”她顿了顿,又解释起了刚刚有些失礼的原因,“你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
很明显,南红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但好在无霜城的居民曲解了南红珠话里的意思,他们几乎是暴跳如雷,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陆离叫嚷道:“胡青,你小子是不是又干什么缺德事了?!”
错不了,胡青这臭小子整天偷鸡摸狗。下任神女会这么说,一定是因为胡青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然而被众人围攻的陆离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看着面前的少女,满眼只有她头上那一道刺目的红。陆离曾见过无数的人,他们或美丽,或富贵,带着各式各样的珠宝。但也不知为什么,只有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曾经占卜过的一道卦象。
很久以前,陆离还没被称作“在世司命”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年少轻狂的日子。
“窥天者不可窥己身。”这是司天门定下的规矩,为的是怕门中弟子算出一帆风顺的命途后怠惰不前,又或者算出不理想的天命后堕落沉沦。但陆离狂妄,他笃定自己定能白日飞升,众生拜服,所以他学成的第一卦,算的便是自己的结局。但可惜,陆离得到的,却并不是飞升的批命——
“一点红珠坠云鬓,恨君此身不长留。”

第123章
南红珠听见村民群情激奋的讲述之后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她小巧的鼻头朝着陆离的方向动了动,就像是一头初生的小鹿一样,在确认着什么味道。
“可是,他闻起来是个好人啊。”
南红珠有些不解地说道。
理所当然的,南红珠毫无根据的话引起了当地居民的不满:“红珠!你年纪还小,容易被骗,不要信他。你不知道,他叫胡青,是本地有名的泼皮。”
“对啊,他上个月偷偷踩断了我一把剑。”
“他上礼拜还拔了我心中的灵药。”
“就是纯坏!”
居民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在红珠的耳边响起,然而处在人群中心的南红珠却对着陆离笑了。她仰着头问陆离:“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那双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却有着月牙一样弯弯的弧度,让南红珠看上去永远带着甜甜的笑意,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陆离想起胡青先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老实地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想起红珠看不见,便再次出声回复道:“我是。”
陆离冷静地陈述着事实,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毕竟,就算息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伪装第三人的声音,但也只能做到八成。
没想到听到了回复的红珠嘴角咧得更开了。
“可你的味道告诉我你不是啊。”红珠说,“而且没有坏人会直接说自己是坏人吧。”
很明显,南红珠辨别善恶的方法根本没有任何依据,只是个单纯的歪理。
陆离不由地为面前的盲眼女孩感到担心。
反而是周围的居民听到南红珠的话更气愤了,在他们眼里,眼前的场景完全就是“胡青”这个混蛋想要哄骗他们下一届的雪山神女啊!是可忍孰不可忍!离陆离最近的那个人已经把手上的扁担给举起来了,眼看着就要当头当面地砸在陆离身上。
却听南红珠天真地向着陆离发问道:“你能带我去月帝宫吗?”
南红珠进入无霜城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去月帝宫,她的眼睛看不见,在地形复杂还不太熟悉的城里总是不太方便的,便想着为自己找一个向导。相逢是缘,眼前的“胡青”有她喜欢的味道,如果他能同往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离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打探消息,可是什么都还没问呢就遇到了南红珠。尽管南红珠把陆离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但他还是想着要继续收集消息,自然不想就这么离开。更何况,南红珠的出现让陆离想到了他那个几乎算是大凶的批命。
于是陆离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红珠:“我不能。”
“没关系的。”南红珠说,“没有关系的。”
南红珠对被拒绝这件事接受良好,毕竟她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就算不能实现,也是没关系的。
可就算南红珠能接受陆离的拒绝,有人却接受不了。
“什么?!”南红珠的话还没说完,先前在执着地叫嚷着让南红珠不要被陆离欺骗的人群,却在此刻显得尤为激动起来,“胡青!谁给你这样的胆子?!”
“你怎么敢拒绝红珠!”离陆离最近的那个扁担终究还是砸了下来,要不是他躲得够快,怕不是脑袋上立时就要多出来一个肿块。
显然,“胡青”这样直接的拒绝,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对南红珠的不尊重。而人群的愤慨也足以证明这位少女在无霜城内有多么受人尊敬。
陆离顶着胡青的皮,被打得上蹿下跳,他又不能跟这群怒火中烧的居民动手,只能一边躲一边讨饶,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看起来十分滑稽。
陆离此刻有些庆幸自己用的是胡青的脸了,否则用他自己的俊脸如此上蹿下跳,也太有辱斯文了。
南红珠听到了这热闹的动静也有些懵了,但她看不见,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只能一个劲地大声安抚着激奋的众人:“别打了,别打了。”
当然,正激动中的居民并没有就此停手。
好在居民只是想教训教训陆离,没有真的要打死他的意思,半晌之后众人累了,也便纷纷停了手。末了,还是那位举着扁担的居民红着脖子,一锤定音道:“胡青!你给我好好地送红珠去逐鹿殿!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陆离知道,他这是不送都不行了。
不过看这个架势,今天就算是陆离拒绝了,留在这儿也注定是问不出什么消息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认了命,听从人群的意见,送南红珠前往逐鹿殿。
“唉。”
陆离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而举扁担的居民见陆离叹气,以为他又在酝酿着什么坏水,忙又举起了扁担作势要打,他盯着陆离怒喝道:“知道了吗?!”
陆离只能无奈出声答复道:“知道了。”
南红珠见没有酿成更大的骚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一想到“胡青”是因为自己一句无心之言才被搞得人人喊打,南红珠不由地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只能抱赧地望向陆离的方向,略带歉意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无妨。”而已经应下了这门差事的陆离倒也没有过多纠结,他告诉南红珠,“你上马吧,我替你牵去月帝宫。”
说完,陆离有些不放心,又补了一句:“需要我帮你上马吗?”
南红珠摇了摇头,然后摸索着走到了白马的身侧,她的双手在马背上摩挲了一阵,终于摸到了马鞍,刚要去摸脚蹬,却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脚背——原是陆离蹲在了南红珠面前,将自己的臂弯做成了台阶,而后他轻轻拍了拍南红珠的脚背,示意她踩着自己上马。
“你踩着我上去吧。”
此刻的陆离离南红珠很近,他身上的味道理应全数被息壤给遮盖住了,但是南红珠隐约还是闻到了一股味道——
很陌生,但也很好闻。
不同于她此前闻过的所有味道。
南红珠先是一愣,然后礼貌性地朝陆离笑了笑。可她在马背上忙碌的手并没有停,很快便摸到了白马的脚蹬。而后,南红珠没有去踩陆离的臂弯,而是自己一脚踏在了脚蹬上,紧接着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稳稳地落到了马背上。
南红珠的动作很熟练,仿佛这个动作早已做过了千万遍。成功上马以后,南红珠垂下头看着面前陆离,笑着问道:“你怎么小瞧我呀。”
陆离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转头去牵起了白马的绳子,头也不回地对南红珠说道:“是我错了。”
“哈哈。”少女的笑声与马儿的铃铛合在一处,像一首欢快的乐曲。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但南红珠却笑得很开心,看不见的日子里,这是南红珠微不足道的乐趣之一。作为一个盲人,她最喜欢自食其力,而且,她要做得比眼睛能看见的人更好,叫那些小瞧自己的人吃瘪。
虽然看不见那些人的表情,但是想想就开心。
陆离牵马走在前面,听着她爽朗的笑声传来,原本紧缩的眉头也渐渐变得舒展。
白马穿行在红瓦白墙的街道上,少女扬着无邪的笑脸坐在马上,而缰绳则握在青年的手上。
蓝天之下,没有寻常事;蓝天之下,皆是寻常事。
两个人干走在路上多少有些尴尬,闲着也是闲着,陆离便先开口同南红珠搭起了话。
“你之前怎么不骑马?”
南红珠闻言止住了笑,失落地说道:“骑不了。”
陆离一愣:“是因为你……”
看不见吗?
但陆离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么说话有些不妥,便立刻止住了话头,转而表达起了歉意:“对不起。”
但南红珠一点都没有生气,她说:“没关系的。”
从他们见面算起,南红珠已经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那不是客套话,而是南红珠真的并不在意,她想不明白陆离怎么有那么多要道歉的事情,她在草原上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去理会别人怎么看,不去理会别人怎么想。
她笑着告诉陆离:“但你不要小瞧我,我马骑得可好了。”
陆离回头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南红珠,迟疑道:“可你不是说……”
南红珠的表情里多出了几分炫耀,她认真地对陆离说道:“塔塔是草原上最快的马,但在这里跑不起来。”
塔塔就是她的白马。
南红珠的笑容像是有一股莫名的感染力,陆离不由地也跟着露出了个笑容来,他问她:“为什么跑不起来?”
听到这句话,南红珠的眉毛瞬间皱成了一团乱麻。
她说:“这里的路太乱了,没有放鹿海那么简单。”说完,南红珠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扭曲的脸上满是对无霜城的嫌弃。
她的表情生动,让陆离忍不住地觉得好笑。但陆离强忍住了笑,问她:“在草原上它就认识路了?”
“不是的。”南红珠摇了摇头,收起了鬼脸对陆离说道,“塔塔不是认识路,他只是知道他要去哪里。”
她说得那么认真,蓝天之下,雪山之中,她无光的眼睛像两颗华彩的琉璃,直直地看着陆离,像是要看进陆离的心里。那一瞬间,陆离终于明白居民们说的“南红珠是下一届神女”是什么意思了。
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性。
但那神性只停留了片刻而已。南红珠说完这话,便又再度笑了,她一笑,便像是春花渐生,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陆离本能地错开了眼,目光移向了前路,转移话题似的问南红珠:“你今天去月帝宫干什么?”
南红珠也不瞒陆离,实话实说道:“孤鸾大人让我去的。”
“孤鸾大人?”
“对啊。”南红珠难得地收回了笑容,她昂着脸看向了逐鹿殿的方向,眼中是浓重的担忧,她说,“孤鸾大人传信去了放鹿海,她说——北境要变天了。”

第124章
雪山的背后亮起了一道金色的线,那线慢慢扩大,变成了一个跳跃而出的巨大火球,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粉紫色,白色的雪山山巅也变成了金色。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注】
所有人都会为这壮美的景象折腰。
除了薛野。
薛野一夜未眠,如今阳光又照射到了他的眼睛,搅扰得他根本睡不着。
“真是受够了!”薛野怒气冲冲地想到。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北境,什么还没干呢,就先叫徐白缠了一夜。腰也疼,腿也疼,身上更是挑不出一块好肉了。就算他修为扎实,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但徐白这厮下手也着实太黑了。
薛野越想越气:“拉磨的驴还能歇上一歇呢,徐白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恨不得不给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昨夜双修,对薛野来说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如今徐白的修为已到合体期,他们两人境界相差过大,导致一次双修薛野所能获得的修为也随之变大。若是再修上那么几回,薛野想直接突破化神期,也是指日可待的。
薛野多少感到有些纠结,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他咂摸咂摸了嘴,总结起了昨晚的心得体会:徐白虽然精力有些过于旺盛,但作为一个炉鼎,他倒是十分合格的。
想到这里,薛野忍不住偷偷去看徐白。他醒过来的时候徐白已经穿戴整齐。他冠发束起,衣襟整洁,一扫昨日初见时那种慵懒颓唐的做派,俨然又是昔年那个高不可攀的上清宗首徒了。
眼下,徐白正坐在软榻边,翻阅着手中的一本书籍。他看书看得很认真,并没察觉到薛野醒来,但同时徐白翻书的动作也很轻,像是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熟睡中的薛野。
薛野见徐白看书看得聚精会神的就来气,心道:“好你个徐白!又在背着我一个人偷偷进步了。”
徐白若是多知道了一点,岂不是自己又少知道了一点?这么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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