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 by一个巨大的坑
一个巨大的坑  发于:202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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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那冷然的目光如同一盆冷水,成功让薛野从盛怒之中收回了神志,他想:“现在翻脸,先前忍受的屈辱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
既然决定了卧薪尝胆,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薛野复又低下了头,如同一只小鹿一般,啜饮起了徐白掌中的茶水。他看着乖巧,但却在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让徐白把我今日所受的一切屈辱都还回来!我要让他舔我的手,不——”薛野恶狠狠地想道,“我要让他给我舔脚!”

第47章
仲简和无上水宫的宫主出现在薛野和徐白眼前的时候,薛野已经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他觉得如今徐白日夜都在变着法地给自己找不痛快,白天各种着自己的麻烦不说,晚上还睡姿极差,或挤或压整得薛野成宿成宿睡不好觉。
薛野也不是软柿子,可他如今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发完脾气还是免不了伏低做小,只能每天饱受折磨。
日盼夜盼,总算盼到了仲简的到来。
姗姗来迟的仲简摸着下巴,细细端详着徐白和薛野手腕之间绑着的那条红绳,沉吟道:“这倒确实像是缠丝缚。”
边这么说着,仲简边从芥子囊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八宝琉璃瓶,而后拧开瓶盖,将瓶中的药粉悉数倒在了捆着两人的那条红绳子上。
“莫慌,缠丝缚最怕此物,只消少许,便可解开。”
只见那鲜红的绳子甫一沾到仲简手里的药粉,便如同是遇着了明火的蠕虫一般,立时变得干煸蜷缩,而后慢慢断裂开来。
历时多日,终于再次夺回了自己左手的独占权,薛野差点喜极而泣。
而另一边,仲简看着手中已经断裂的缠丝缚,却显得格外忧心忡忡。
仲简拿着那断裂的缠丝缚,走到了与他同来的无上水宫宫主,岳阙身边。“岳宫主,你看。”
岳阙长得如同二八少女,穿着短打,束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她抱臂站在仲简身后,面色十分难看。
岳阙没有接过仲简手中断裂的缠丝缚,而是看着仲简,一字一句地质询道:“就算这就是缠丝缚,也只能证明魔修确实来过幽鹿泽,至于其他……你敢对天发誓在这件事里,你们上清宗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这话乍一听,其实有些讹人的意味在里面,但细一想,黎阳又确实是跟着上清宗的人进来的,本就说不清楚。而且,虽然旁人不知道,但其实,也正是因为徐白让玄武丧失了反抗能力,才会叫黎阳那么容易便得了手。
这件事,上清宗本就无法撇清干系。
虽然岳阙的语气算不得客气,但与她相交多年的仲简至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可以听出来,岳阙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了。
仲简是来解决事情的,不是来激化矛盾的。他与岳阙认识多年,听到她语气不对,便立马反应了过来,安抚地说道:“那倒也不能这么说。”
仲简承认了上清宗在这件事里负次要责任:“此事也确实是上清宗用人不明。”
“用人不明?”岳阙似乎极浅地嗤笑了一下,“好一个用人不明。”
岳阙话头一转,向仲简问道:“你知道玄武在无上水宫待了多少年吗?”
仲简听得出岳阙话里的不善,他开口想劝:“岳阙……”
岳阙却没有给仲简这个机会,她直接打断了仲简未说出口的话,气势汹汹地说道:“一千年。”她直视仲简的眼睛,“无上水宫现存的弟子里有多少个是玄武驮着长大的,你不是不知道。”
接着,岳阙看向了薛野和徐白,道:“你们在这的几日,我无上水宫上下虽然心中悲愤,可曾亏待过你们。”
徐白闻言,照实回答道:“不曾。”
这些天无上水宫中来来往往的女弟子虽然都对薛野等人怒目而视,却也不曾真的做出过任何刁难的举动来,究其原因,是因为岳阙和岳盈盈顶住了一切来自无上水宫内部的压力,镇压住了一切想要未审先判的呼声。
无上水宫不是想要泄愤,她们要的是一个说法,一个能还玄武公道的说法。
岳阙昂起脖子,道:“我与盈盈连日来关照全宫上下,疑罪从无。宫中弟子也听从安排,决定一切等剑圣抵达后再议。你贵为剑圣,乃是修真界大能,她们相信你定能主持公道,断断不会像鸡鸣狗盗之辈一样,做出包庇小辈的事情来。宫中的弟子们都忍得很辛苦,若是今日拿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这些人,怕是就连我也要压不住了。”
说着,岳阙总结道:“今天,谈的不是你我的私交,是上清宗必须给无上水宫一个交代。”
这不是私人恩怨,而是两个平等的势力在进行冲突之后的协商。
说到底,上清宗用人不明,是上清宗内部在做弟子筛选工作的时候不够尽责,才会叫从渊城有机可乘,混入其中,从这个层面来说,上清宗不算被冤枉。
仲简还想再劝:“岳阙,你别这样,上清宗也是受害的一方。”
上清宗确实受到了欺骗,但是——
岳阙问道:“那我倒要问问看,你上清宗损失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仲简语塞。
是啊,损失了什么,顶多就是一个弟子昏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另外两个弟子两只手绑在了一起而已。
但没有损失也不能成为承担损失的理由吧。
仲简觉得岳阙委实不讲道理,他无奈地看着岳阙,说道:“你不能这么论。”
岳阙也毫无惧色地看向了仲简,她面容沉静,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无论你想怎么论,就算你能说服我,但你能用同样的理由说服整个无上水宫的人吗?”
话说到这里,仲简就连本来已经想好的说辞都说不出来了。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真相是什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维稳,如何让上清宗与无上水宫不至于陷入龃龉之中。这才是重中之重。
仲简向来动起手来所向披靡,但真的打起嘴仗来,他连徐白那个锯嘴葫芦都说不过,这样重大的命题放在仲简面前,仲简自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了一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岳阙看他,问道:“那你说,能怎么办?”
仲简向来说不一二,此时见自己的多年老友如此不依不饶,不由地也有些气恼。
仲简气急败坏道:“岳阙,你差不多得了,有本事你杀上从渊城啊,在这里给我耍什么威风?”
说起这件事,岳阙心里的火气便更旺了,她道:“仲简,当年要不是你,无上水宫本就打算与从渊城不死不休。你非要定什么劳什子的止战之约,结果呢?如今不光玄武还是死了,从渊城还不用付出代价,这口气你让我无上水宫上下如何咽得下?”
提起往事历历,仲简也有话要说:“为了一只畜生,填进去无上水宫这么多人命,有什么必要?”
岳阙目光坚定,道:“便是如此,也是我无上水宫门人选择的路。”
仲简简直要气笑了:“好好好,好心当做驴肝肺是吧。我救你们这么多人的命,倒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两人都气急了,看着对方瞪大了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干起架来。
一旁的薛野和徐白也各自做好了唤出自己的本命剑进行劝架的准备。
但好在,仲简和岳阙都及时控制住了自己——他们此番是来解决矛盾,不是来制造矛盾的。
仅存的理智让仲简和岳阙成功挪开了看向彼此的视线,由此,焦灼的气氛也渐渐回落到了正常水平。
良久,岳阙平复好了心绪,语气寂寥地开口朝仲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等修道,不是为了苟全性命,是为了保护心中想保护的东西。若是有一日,有人要断你的剑,你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仲简心说:这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有人要断我的剑,我便断他的命。
但这种时候,仲简当然不能这么说,但仲简也不屑于说谎,所以他只能沉默。
仲简叹了一声,对岳阙说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倔。”
岳阙朝他露出了一个苦笑。
事情眼看着就要进入僵局,却在这时,一个声音插入了正在争论的仲简和岳阙之间。
“太师叔,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是听了许久的薛野。
仲简本就说不过岳阙,如今乍然听见有人帮忙开腔,简直是求之不得。
仲简朝薛野招呼道:“当说,当说,你赶紧说。”
就看见薛野当即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觉得岳宫主说得在理,如今从渊城得了玄武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阴谋诡计。大敌当前,首要目标自然是消除内部矛盾。我们上清宗师名门大派,若是此刻还想着独善其身,未免有包庇门人的嫌疑,传出去,也有损声誉。”
仲简:“……”
薛野一番看似大公无私的讲话,直接把仲简说蒙了。仲简没想到,薛野开口帮腔是帮腔,帮的却是岳阙的腔。
而薛野的一番话也成功让仲简一下子从孤立无援变作了雪上加霜。
一旁的岳阙虽然也没有料到薛野会这么说,但她却觉得这个说话的小弟子很有意思,她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薛野,问道:“哦?那么依你之见,上清宗应当如何呢?”
薛野的表情看上去倒是一副仗义执言的样子,只见他正气凛然地说道:“我认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清宗责无旁贷,特别是带领上清宗弟子以及魔修进入幽鹿泽的人,有失察之责。所以,理应重罚本次上清宗的带队人,以儆效尤。”
说完,薛野拱手低头,一副恳切劝谏的样子。
仲简和岳阙听到这话都不免露出了微微吃惊的神色,他们一改之前争锋相对的样子,很有默契地同时看向了薛野话中的另一个当事人——本次上清宗的带队人,徐白。

徐白此刻正跪在无上水宫的大殿前。
他低垂着脑袋,几缕落下的额发恰好遮住了他姣好的眉眼,也成功敛住了他脸上的神色。
没人知道徐白在想什么,只能从他垂在身侧紧紧握拳的双手中暗暗窥见一隅。
此时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起了众多无上水宫的女弟子,她们穿着素白的衣服,带着蒙面的白纱,像一团团白云,缭绕在徐白的不远处。
徐白不知道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但今日,她们聚集在一处,便汇成了他跪在此地的理由。
正如薛野说的那样,如果非要为玄武之死这件事找出一个替罪羊,那徐白便是当之无愧的最佳选择。他既是剑圣首徒,在上清宗中地位卓绝,又是领队之人,难辞其咎。
献祭一个徐白来平息事端,再适合不过。
众人都已经到场,仲简、岳阙和岳盈盈自然也不可能缺席。
此刻,他们正站在徐白的面前。
只见仲简立于无上水宫金漆的匾额之下,面朝着人群,正在慷慨激昂地痛斥着魔修的十恶不赦。
“……因此,上清宗与无上水宫才更不能伤了和气,反而应该紧密往来,互帮互助,报此血海深仇。”说到这里,仲简顿了顿,看向了跪着的徐白,道:“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对上清宗有怨言。不得不承认,此次事件,虽非我上清宗之过,但我上清宗弟子亦难辞其咎。”
仲简停下话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当着众人的面,朗声宣布道:“劣徒徐白,识人不清,引魔修入幽鹿泽,令玄武横死。今黜罚三道赶山鞭,并入不归涯思过半载,以儆效尤。”
话说到这里,终于轮到了徐白的出场。
其实,仲简在得知玄武死讯的一瞬间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这回怕是要吃上不小的苦头。仲简这么多年可就只收过这么一个徒弟,当然舍不得。
所以他一到无上水宫千方百计地想要说服岳阙,上清宗与此事无关。
谁知岳阙并不买账。
本来还想再拖上一段时间,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平白无故冒出个薛野,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若是没人提出严惩徐白,仲简尚可以装傻充楞,但薛野已经明晃晃地当着岳阙的面说出来,仲简再不同意,便难免有包庇之嫌。
想到这里,仲简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仲简没能力独自摆平这件事情,而在一个集体中,一旦到了某个因为决策者的无能而产生危机的时刻,往往需要付出代价却是这个集体的中下阶层。比如说,无能的君王导致了乱世,流离的却永远是百姓。雄壮的将领打不赢战争,和亲的却往往是公主。
同样的道理。
说到底,想要平息玄武之死造成的骚乱,需要一个牺牲品。
而这一次,刚好这个牺牲品是徐白。
但同样的,会被挑选称为牺牲品,也恰恰说明了徐白本身就是可供挑选的一方。
仲简低头看向了自己这个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的徒弟,心里隐隐觉得让徐白在这里跌一跤也未必会是一件坏事:少年需要通过坎坷来明白自己的弱小。
毕竟,只有当一个人弱小的时候,才会成为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在这个修真界,什么公理都比不上绝对的实力。
但这件事,不能由仲简口述给徐白,需由徐白自行领悟。
仲简看着徐白挺直地脊背,默默将所有的殷切期盼都埋到了自己的心底。
而另一头,岳盈盈已经请出了无上水宫专门用于惩罚犯错门人的“赶山鞭”。
所谓“赶山鞭”,是无上水宫开宗祖师留下的宝物,据说开宗祖师曾经用这赶山鞭一鞭破开了半个幽鹿泽。不过自从开宗祖师飞升,这东西没了主人之后,威力也顺势减弱了不少。如今,它造成伤害的大小主要与执鞭人的修为高低有关。饶是如此,也曾有刑罚长老用十三道鞭子打死了一个犯错的无上水宫门人。
不过,三道赶山鞭,虽然听上去像是个十分严重的惩罚,但真正执行起来,至多也就是个皮肉之苦,伤不了徐白的根本。
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做足姿态,表明上清宗的立场与态度,好平息无上水宫的怨气。
只是这一番操作下来,到底能不能平息无上水宫的怨气尚不能知晓,但有一个人对徐白的怨气,却成功因此消了大半。
正是为这一切推波助澜的薛野。
此刻,他正隐没在人群里,看着仲简从岳盈盈手里接过了无上水宫的至宝“赶山鞭”,努力控制自己嘴角即将扬起的弧度。
那是一条紫金色的长鞭,拿在手上的时候鞭身上有隐隐的流光闪动,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接过了赶山鞭的仲简缓步走到了徐白的身前,脸上的担忧和痛心不似作伪,但这顿鞭子徐白又不能不挨。
仲简扬起了手上的赶山鞭,在鞭子落到徐白身上之前,仲简下意识地凌空挥动了一下鞭子,呼啸的鞭子与地面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道嘹亮的响声。更可怕的是,这鞭子竟然在白玉制成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可想而知它的威力。
仲简犹豫了:这赶山鞭的神通了得,若是由修为高深的自己来行刑,威力太盛,只怕徐白承受不住。
他就这一个徒弟,可万万不能真的打坏了。
于是,仲简拿着鞭子,站在徐白面前,迟迟下不了手。
人群中的薛野很快就发现了仲简的迟疑。
薛野皱了皱眉,心想:“这在外杀伐果断的剑圣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心软,偏心起自己徒弟来了。”
剑圣会心软,薛野却不会。
只见薛野挤出了人群,拱手作揖,朗声道:“太师叔,不如我来吧。”
这及时出现的声音在仲简听来简直是天籁。
本就下不了手的仲简闻言循声看去,便看见了主动请缨的薛野,瞬间觉得如蒙大赦。
薛野是金丹期的修为,这种低等修为用起赶山鞭来,能最大程度削弱它的效力,减少对徐白造成的伤害。
故而,仲简很爽快地将鞭子交给了薛野。
当然,这件事薛野是不知道的,否则他说什么都不会接过赶山鞭。
薛野拿过了赶山鞭之后,颇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
只见他装模作样地走到了徐白面前,然后拱了拱手,道:“小师叔,得罪了。”
话音未落,图穷匕现。
薛野迫不及待地便在徐白背上甩下了第一鞭。
细长的鞭子划破了徐白背部的衣衫,在徐白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但徐白没有吭声,他甚至连身体的颤抖都很细微,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保持着垂首的动作跪在那里。
薛野见状,挑了挑眉,干净利落地又为徐白送上了第二鞭。
徐白仍是一动不动。
薛野不禁觉得有些纳闷:“便是木头做的,受了两鞭也应当有些反应吧,这徐白,莫非是昏过去了?”
虽然见徐白被自己抽晕过去亦是一件快事,但是徐白若不是清醒着受刑,薛野怕是要失去不少乐趣。
疑惑之下,薛野将那鞭子在手中折了一折,而后绕到了徐白身前,用那鞭子轻轻挑起了徐白的下巴。
然后,薛野正对上了徐白那双幽深的黑瞳。
那深沉的目光不由地让薛野惊惶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薛野在心中暗暗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前几日我同他绑在一起的时候了。如今是我为刀俎,他为鱼肉。拿鞭子的是我,应当是他惧我,不是我惧他。”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薛野稳了稳心神,而后假惺惺地对徐白说道:“小师叔,您没事吧。”
话倒是关怀的话,旁人听来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徐白对薛野知根知底,自然能清晰地察觉到薛野语气里暗藏的那一抹幸灾乐祸。
实际上,薛野何止是幸灾乐祸,他简直想立刻去买一挂鞭炮放放。他满意地看着徐白如今的样子——白皙面颊因为疼痛沁出了细密的冷汗,长长的黑发因汗液粘腻在皮肤上,让徐白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狼狈。
如何不能说是大仇得报?
徐白不说话,只是用沉沉的目光望着薛野。
如今在徐白看来,薛野就像是一头养不熟的狼,无论放他多少马,只要薛野一找到机会,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咬上徐白的咽喉。
狼养不熟,便是说明徐白的驯养方法出了问题。
驯养本就分为驯和养。
所以,光养是没有用的。
徐白感受着背上的鞭伤传来的疼痛,在心中同自己说:“既然老办法养不熟,那么,便到了该换个办法的时候了。”
而另一方面,尚在沾沾自喜的薛野根本无从知晓徐白那些危险的想法,他甚至加剧了自己的作死行为。
薛野兴致勃勃地对徐白说道:“既然小师叔没事,那咱们便继续吧。”
说着,薛野完全不给徐白准备的时间,倏然间便放开了徐白的下巴,而后迅速在徐白背上落下了第三鞭。
这一回,猝不及防的徐白没能忍住声音,从唇缝隙中漏出了一记闷哼。
薛野听着这响动,只觉得舒心无比。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抑制住了唇角将要绽出的笑意,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去找仲简汇报道:“太师叔,三鞭已毕。”
徐白的血滴混着汗滴落进了无上水宫的白玉砖里,但他看起来尚且不算太糟。
仲简见徐白没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接过了鞭子,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岳阙和岳盈盈点头致意,然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白,强装严肃道:“既然已经受过了罚,便起来吧。”
徐白还没吭声,薛野倒已经第一个假惺惺地想要搀扶地上的徐白。他肯定不是真的关心徐白,只是想要近距离观察徐白的丑态罢了。
只见薛野朝着徐白伸出了手,故作关切地询问道:“小师叔,你没事吧。”
要是有事,那可就太好了。
薛野原以为徐白不会接受自己的搀扶,却不想跪在地上的徐白,竟然真的悠悠地伸出了一只葱白如玉的手,轻轻搁在薛野摊开的手掌上。
然后,借着薛野的力,徐白缓缓站了起来。
侧身交错的那一瞬,薛野眼看着徐白凑近了自己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三鞭,我记下了。”

第49章
对于徐白说的话,薛野虽然心里有所忌惮,但终归也只是当他在虚张声势。因为徐白在受完鞭刑当天就被仲简带回了上清宗,上不归涯面壁去了,半年内都出不来,更遑论是找他算账了。
而薛野则被留了下来,美其名曰接手未竟之事,可哪里来得未竟之事,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九成,只差去蓬莱讨赏了。
可笑徐白忙活了半天,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薛野一想到这点便觉得无比开心。
于是他便优哉游哉地等着楚平醒过来,只要楚平一醒,他们便可以即刻出发前往蓬莱,占下救旬若淼的功劳。
因着成功坑了一把徐白,薛野快活了好几天,甚至高兴得境界隐隐有要松动的迹象,于是薛野便顺势在房里调息了几日,打算冲击元婴。
但他毕竟不是徐白那样的天才,没法心念一动便轻易修成元婴,尝试冲击了数百次依旧不成之下,薛野终于郁闷地走出了房间。
等薛野出来才知道,楚平已经醒了,只是他整个人都因为黎阳的背叛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言不语,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日了,闭门不出。
楚平一直坚信世上好人多,这么多年被人欺负都不曾动摇过,却没想到在黎阳这里吃到了人生最大的一个教训——善良和愚蠢是两回事。
薛野虽然万事以“坑死徐白”为第一原则,“薛野得利”为第二原则,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别人的感受。他知道平日里楚平和黎阳关系最好,如今黎阳乍然背叛,楚平心中难过自是无可厚非的,但把自己关在别人的宗门里算是怎么个事儿?
薛野也不惯着楚平,一脚便踹开了他的房门。
谁知道薛野打了满肚子的腹稿,还没能来得及开骂呢,便看见楚平一见了他就两眼泪汪汪地扑了过来,大哭道:“薛师兄!都怪我!”
这一嗓子倒是成功把薛野都给嚎懵了:“怪你什么?”
“怪我识人不清,才会让那魔修有可乘之机。更是让小师叔为了我,受了鞭刑,我……”说到这里,楚平哽咽了一下,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徐白受刑的事情应该是无上水宫的人告诉他的。
薛野只觉得自己被他嚎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止住了楚平的话头,道:“黎阳又不是你收进上清宗的,也不是你挑着去东海秘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平闻言,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薛野说道:“可是……”
薛野可没有哄孩子的爱好,厉声道:“别可是了。你一个男子汉,遇事怎么哭哭啼啼的,看得人心烦。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徐白受了三鞭都没掉一滴眼泪。你既然知道自己没用,便应该练好本事,来日遇上了黎阳,十倍千倍地报复今日之仇,才是正经事。”
说到这里,薛野自然也没忘记黎阳将他同徐白绑在一起的仇怨,他恶狠狠地想:“来日要是遇上了黎阳,定要将他捉了来,同楚平绑在一起,叫他日日听着楚平的哭嚎,以泄我心头之恨。”
而楚平尚不知道自己在薛野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一件趁手的刑具,他听了薛野的话,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脸,看着薛野认真说道:“薛师兄说得有理,我不会再如此了,往后要是遇上那魔修,我定然是要与他不死不休的。”
薛野见他将脸上原本横流的涕泗抹得如此均匀,不由地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但薛野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有用得着楚平的地方,此时还是应该以安抚为准。
薛野原是装出一派欣慰的样子看着楚平,而后率先转身出门,边走还边说道:“既然想通了便赶紧收拾收拾,旬若淼还在蓬莱等着呢。”
楚平也赶紧跟上:“好。”
一行人中少了徐白之后,便好像世上的一切阴谋诡计都自行绕道了。
往蓬莱去的旅程相当顺利,可能是因为上清宗姿态做足了,所以,无上水宫对他们特别客气,不光为他们准备了一艘飞舟,甚至还在知道他们救人需要子非鱼之后,还特地往北边去捉了两条来。
临行的时候,岳盈盈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薛野,问道:“两条够不够?”
薛野回头望向了佛子,只见佛子点头道:“够了。”
陆离和佛子此刻站在薛野的后面,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地位低,而是他们毕竟还代表着背后的宗门,为了避免让事态更加复杂,陆离与佛子不好过多参与,所以此前一直未曾露面。
当然,他们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楚平的毒就是佛子解的,而且二人之前还试着安慰闭门不出的楚平,只是未能成功罢了。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两人便也帮着准备起了去蓬莱救人的事情。
当然,别人可能是想着去救人的,薛野却是打算去领赏的,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便登上了无上水宫的飞舟。
这飞舟不如蓬莱的精致,但还算舒适,速度也不慢。
回程照例由陆离根据星盘指明方向。
恰好楚平也在掌舵,陆离便一边看着星盘,一边不经意地鼓励他,道:“徐白吉人自有天相,必是可以平安渡过此劫的。”
这话由旁人来说或许只是随口安抚,但是由“当时司命”的陆离来说,则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信服力。
楚平听了,重重点了点头:“嗯。”而后掌舵掌得更卖力了。
当时薛野也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由地在心底咒骂了一声:“什么破司命,说话这么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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