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尝试的念头,他把这些果子经过清洗和处理后装进罐子里发酵,如今发酵出来的味道闻着还行。
可惜雏羽兽人种植的稻米还不算多,部落里的兽人每天勉强吃一顿都够呛,等以后黍米的产量上去了,就能尝试酿造米酒。
余白吃晚饭的时候跟霍铎尔说了酿酒的打算,这顿饭他吃得扭捏,饭后喝了碗驱寒的姜汤。
兽帘外依然飘着雪花,余白隔着缝隙,脸颊的热意被寒风吹得慢慢冷却下来。
直到霍铎尔洗了澡进屋,余白好不容易降下的燥热又从脸颊浮起。
今天是四天了。
每隔四天,他都会用一次石头。
余白并不排斥,只是性子软,容易害羞。
如果想和霍铎尔成为真正的兽侣,始终要适应这一步的。
他从木盒摸出温热的石头,塞进抱在腰侧的那只大手里。
余白主动岔开腿跨坐,红透的脸埋在兽人胸膛。
他慢慢哼着气,张嘴咬了富有弹性的肌肉一下。
“放进去吧……”
夜色深重,床头置放石盆,碳正热着,四周氤了股暖意。
余白睡得迷糊,忽然从兽褥里抬起脸,轻轻吟了声。
兽帘落得严实,屋顶一角的小孔偶尔飘下几粒雪絮,此刻耳旁响起隐隐风声,天还没亮。
霍铎尔将取出的石头裹在麻布里放在桌上,微弱的火光照出指节那一层微微透白的色泽。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遏制在理智范围的念想忽然如同出笼的野兽。
不假思索地,就着沾染的痕渍慢慢变化手指的角度。
怀里的兽侣颤动身子,兽人高挺的眉峰凝在殷红之间。
十指连心,只觉那道温软密致沿着指尖绞进心脏。
余白蜷起小腿,纤细的后颈抵在霍铎尔嘴边,热烈粗重的气息喷在细的肌肤上,引起他阵阵战栗。
他闷在兽人怀里,哼了声:“别……”
木柴炸出啪的一声,夹着牵出来的渍响,霍铎尔亲了亲余白蒙蒙湿湿的眉眼。
半晌,余白抬起微醺涣散的眼眸,瞬间撞进那双盯着他的兽目。
霍铎尔锋利的面孔沉着,眉骨却遏制不住亢奋地抽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舌苔舔了舔指节,直到几乎干净。
余白:“……”
他蓦然睁大眼,被面前这幕画面刺激得不行,胳膊往前推了推。
霍铎尔这才起身,打了水彻底把手洗了。
一觉至正午。
屋内空荡荡的,桌上的木盒已经被收了起来,石盆留着新炭,明显被人更换过。
余白吸了吸鼻尖,腮边泛热。
冬天懒乏,他靠在床头没有立刻下去,似在回味着什么,又将脸蛋往厚软的兽褥里藏,唯独露出两只薄红的耳朵。
小狼趴在床尾,见小两脚兽睡醒,立刻昂高脑袋往他胳膊亲昵地蹭。
牦狼厚实的皮毛蹭得余白闷闷发笑,他不得已推开牦狼的大脑袋:“你这身狼毛蹭得我太痒了。”
又问:“霍铎尔已经出去了吗?”
天气冷,兽人懒懒散散地,非必要不会出门。褐族近来有点不安分,趁羱族防守懈怠之际,带着勇士在羱族领地边缘出没,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早上迷迷糊糊地听着霍铎尔交代的话,说是领一支勇士队伍出去巡视,最快也要傍晚前后回来。
大两脚兽在时,小狼经常夹着尾巴做狼,今日对方又出门给小两脚兽打猎,整间屋子就成了它的地盘。
小狼沿着屋内四处留下气息,又把小两脚兽蹭得都是自己的味道后,大尾巴嘚瑟地摇摆,像一把大扇子。
余白忍俊不禁,揉揉狼头,披了件厚实的皮毛披风下地。
冬日寂静,推开门,地面盖着一片皑皑的雪白,积雪深至足踝,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
小狼从他腿后挤到院子里,打几个滚,又抖开毛发,夹在狼毛的雪四处散开。
呜嗷呜嗷~
陪我玩嘛~
余白也真听懂了它的意思,抓起半捧雪往它身上丢。
小狼敏捷避开,对于小两脚兽砸雪它躲避的游戏乐此不疲。
玩耍片刻,余白将手脚活动开后没觉得那么冷了,脸和耳朵都泛着热气,鼻尖红彤彤的。
他盛出灶上留的热食,待饱腹之后,回了室内做点手工杂活。
小狼玩够雪,乖乖跟着他进屋,绕在他周围转了几圈,随后趴在脚后跟上,大脑袋搭着他的脚背。
嗷嗷嗷呜嗷呜嗷呜~
小两脚兽,我睡了一会儿噢~
余白揉揉它的脑袋,看着牦狼合眼后,才将注意力放回手里的活儿上。
临近傍晚,天色灰暗,风势愈发强烈,隔着一丝门缝都听到呼嚎般的声响。
余白听到哐当一声,顺着动静开门,发现撂在屋檐角落的木柴滚落一地。
他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兜帽将脑袋罩住,顶着风慢慢捡起散落满地的木柴。
恰逢霍铎尔推门而入,撂下手上的东西,利落快速地把剩余的木柴捡起。
“回来了?”余白靠近兽人,手背贴在对方手上碰了碰。
霍铎尔满身风雪,怕寒气过给兽侣,侧身避开,道:“白,先进屋,我来收拾。”
说着话,嘴里呵出白茫茫的寒雾。
这会儿到处冰天雪地的,余白拾柴的功夫,指尖已经冻得通红。
他听话地回了室内,在火旁搓搓有些刺疼的手指。
不久,霍铎尔掩了门入内,余白左边趴在小狼,便坐在右边坐下。
余白递给对方一杯热水,瞥见那硕大的喉结滚动,眼前忽然浮现出某个吞咽的时刻,不由脸热。
等霍铎尔将水饮尽,他才继续开口。
“情况怎么样了,是褐族兽人过来闹事么?”
“没错,褐族兽人似乎故意打探。”
褐族部落的人只在边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并未寻机攻击,而是在他们起了提防之心后,集体转头离开,似乎只造个势头。
阿林原本想带族人追出去,被霍铎尔阻拦。
兽人的心思大多数直来直往,日常里看谁不顺眼,又或发生矛盾,两方便会引发口舌争斗,甚至直接动手打起来。
放在部落之间也是同样的道理,凡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小部族,总会被大部落吞并。就算是中型部落,如果资源丰富,也会引起大部落的觊觎。
羱族从前就在产麻、编织麻布上具备优势,为此褐族没少打过主意。
如今,羱族发展的速度远远超乎各族所料,不仅出现许多新的兽族传承,更招纳了好几个中小部落的勇士。
即使是最大的褐族部落,现在想要侵吞羱族也很难找到机会了。
霍铎尔看着余白,道:“褐族想要袭击羱族难度很大,他们只领了一支勇士队伍过来,显然并不想进攻,也许还有别的打算。”
所以他阻止了阿林带兽人追上去,安排勇士在边界范围设下陷阱,每日派遣兽人轮守。
霍铎尔眉目浮出一丝浅淡的弧度:“白,你教的法子我已经用上了。”
部落领地不算大,可要及时传达讯息难度并不小。
余白上次建议用烟雾传递信号。
入冬后,部分兽人便陆续在领地关卡要道搭建木塔,木塔设在要地,可从高处瞭望。
如果发现外敌来袭,就在瞭望塔上点燃混合起来的干柴和湿柴,借着升起来的浓烟传递消息。
这个办法霍铎尔亲自带着兽人试验过,十分管用,只两个多月,便在领地各个要道用上了。
说着话,霍铎尔在火上架起陶锅,将余白白天搓好的肉丸子倒入汤内,又陆续把切好的鱼片、素菜和香料加进锅内。
火光旺盛,煮好的汤锅冒出源源不断的香味,勾得余白咽了咽嗓子。
他用碗盛了点辣椒蒜蓉酱和酸甜果酱,霍铎尔不擅食辣,只就着咸鲜的普通蘸料进食。
余白吹凉蘸了点辣椒蒜蓉蘸料的鱼片送进嘴巴,没一会儿唇色便红彤彤的,引得霍铎尔时常盯着他的嘴。
余白抿了几口汤,他心细如发,又问:“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
霍铎尔目光闪了闪,并未否认。
原来风雪太大,霍铎尔找机会出去将留给巨人族的标记重新补上,这一年他走了不少地方,可都没有发现族人遗留的痕迹。
除了刻意避开,霍铎尔想不出别的缘由。
“为什么……”余白困惑,“他们不想找你么?”
霍铎尔垂下兽目,看不出神色。
“他们不是不愿找我,而是不想再回部落。”
“白,我和你说过,我族世代守着山神。可……部落里的瘴气越来越重,不少族人为此丧失性命,又或感染疾病,寿数大减。”
他们奉祖先遗训,一生都要在部落里守护,可随着巨人族兽人的骤减,留下的,开始质疑山神早就抛弃了他们,所以才会弃巨人族的生死不顾,部落一带弥漫的瘴气终日不减。
霍铎尔始终遵守族规,直到族人结伴离开部落,他才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这份坚持是否值得?
于是他出来寻找族人,能不能找回另说,至少先将他们找到。
霍铎尔面目沉郁:“他们怕被我带回部落,所以不愿与我有联系也很正常。”
“白,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一味的遵守兽族祖训,而不顾族人生死。
在祖训和仅存的族人之间,相悖的思想让他时常陷入思考。
余白并不知道霍铎尔肩负那么重的担子,在他看来,祖先遗留的精神和身边的族人都一样重要,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但如果让他选择……
他握住霍铎尔的大手,轻声道:“活在当下,先找到他们。”
霍铎尔神色闪动,反握紧兽侣的手心,按在胸膛上。
是夜,霍铎尔小心翼翼搂着贴在怀里的余白。
长臂横过桌面,拿起石头摩挲,暖和了,探进兽褥内。
余白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一下,软唇嗫嚅:“还没到四天的……”
霍铎尔有些急躁,鼻峰重重地从余白耳垂擦过,索性把石头丢回木盒。
又是一个雪夜。
向余白托出心里藏的事后,霍铎尔一改往时沉默稳重的作风,湿润的粗糙指腹滑过余白的唇,富有弹性的炙烫缓慢碾压。
火光微弱,兽人眼睛灼出暗灰色的光芒,仿佛在黑夜里发现猎物的野兽,背上的肌肉渗了汗,喉结滚动。
风声冽冽,大门隐震。
只过半,余白就摇摇头,泪水打得眼角湿湿的,可怜又可爱,可就是这份爱怜,却想让霍铎尔化为威猛无比的勇士。
霍铎尔抱着他,粗声道:“那就一半,先试一半。”
趴在墙角的小狼呜一声,见投在地上的影子缓慢推动,鼻子嗅了嗅,想着大两脚兽怎么又欺负上小两脚兽了?
天色应该亮了。
余白迷迷糊糊地抱着霍铎尔的脖子,抬起湿湿红红的眼睛,瞥见屋顶的透气小孔漏入一丝光线。
不记得睡了多久,再睁眼时,他被霍铎尔托着抱入怀里,一下子就记起了昨夜的事。
只半宿过,他整个人,里里外外格外的温暖柔软,像一滩水。
而此刻,眼前正与昨夜重合起来。
他的腿脚使不上任何劲,便借着兽人那强健的臂弯固定。
“白,”霍铎尔再次托起他,粗声道:“胳膊再搂紧些。”
余白微微蹙起泛红的眉,仍乖乖的,含糊答应,唇被霍铎尔舔得很湿。
他胳膊努力环上那汗津津的脖子,尽力把自己往兽人宽阔的胸怀里送。
霍铎尔见他乖乖地迎合自己,全身地血液都在沸腾,深邃立体的眉骨突突跳动。
趴在角落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狼抬头,寻着粗重的低吼声往床上一瞅。
瞥见两脚兽又像夜里那样,呜呜一声夹着尾巴又睡去了。
大两脚兽很小气,把小两脚兽完全抱在怀里挡着不让它看,甚至连小两脚兽哼着气说的话都不听,就一个劲地欺负小两脚兽。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条无力的腿从霍铎尔汗津津的臂弯滑下。
余白急促地呼吸,霍铎尔俯身,贴在他湿湿的脸颊摩蹭,哑道:“白,舌头给我。”
余白嘴巴微微张开,软滑的舌尖就被霍铎尔叼进嘴里
他甚至不清楚是究竟过半了还是全部都进去了,重新恢复意识以后,正脱力地躺在床上。
屋内悄然,余白望着透气孔漏下的那一丝光线,只见零星的雪沫颤悠悠坠落,刚落到地上就化开了。
他慢吞吞挪动身子,只一顿,立刻红着脸不动。
兽褥里的手贴在肚子上。
他心里喜悦,庆幸自己终于和霍铎尔成为真正的兽侣,却也疑惑,这么薄的肚子竟然能装进去那么大的东西。
门口吱呀一声,霍铎尔推门,端了个碗进屋。
碗中盛着热好的鸡汤,余白不喜欢食油腻,所以汤里的油都被霍铎尔瞥干净。
鸡汤滋补,除了肉,还有菌菇野瓜,补气一类的药材。
“白,吃点东西。”
余白早就饿得不行,过度损耗的体力让他连爬起来坐的力气都没有。
脑袋一伸,就着霍铎尔投喂的动作喝汤、
他喝得慢,霍铎尔极有耐心地投喂,兽目始终专注安静地注视着他。
鸡汤过半,余白咽下最嫩的肉块,默默低头。
他睫翼垂落,语气里带了一丝赧然:‘别光看我啊……’
成为真正的兽侣后,好像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又似乎没有变化。
余白想起兽人勇猛的力道,粗重的呼吸,这会儿倒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连话都少说了,脸皮薄,实在容易害羞。
“霍铎尔,你不用出去么?”
霍铎尔:“留下来照顾白。”
说着,放下汤碗,将余白捞到怀里坐下。
“白,我帮你涂了药粉,还疼吗?”
余白含糊摇头,又点点头。
“哪里疼?”
为了方便上药,他没给兽侣穿短裤,兽袍一撩,就很方便查看。
霍铎尔动作太快,余白回过心神时,已经呆呆地躺回床上,腿脚落在兽人的臂弯之中。
他并起膝盖,脚趾蜷缩,往对方上臂轻轻踢了踢,接着扯回麻袍,盖好空荡荡地下身。
冬日的雪越来越频繁,到处冰天雪地的,兽人不用每日外出,城内能见到的,只有固定值守巡视的雄兽。
一连数天,霍铎尔都留在屋内寸步不离地照顾余白。
霍铎尔备好每日三餐,又替余白梳理头发。
此刻,霍铎尔让余白枕在腿上,粗糙的大手打湿了,捧起温热的水摩过柔软漆黑的发丝。
兽世没有洗发液,这会儿就用淘米的水,加一点散发芬香气味的药草,热过后拿来清洗头发。
粗粝的指腹力度适中地按着头皮,余白溢出舒服的吟声,微微阖眼,脸往霍铎尔腿上贴着,昏昏欲睡。
待洗完头,霍铎尔擦干发丝后又找来磨石,一根一根摸过余白的手指和脚趾,颇具耐心地帮他把指甲磨短磨齐。
兽世里没有能剪指甲的利器,绝大部分兽人都借用石头磨平指甲,磨得很粗糙,如果想打理得细致些,那便耗上不少时间。
余白睡了一觉,甫一睁眼,瞥见左脚被霍铎尔捧在掌心,磨石擦着他的脚指甲。
“霍铎尔……”
他嗓子干哑,拿起桌上的水饮了半杯。
霍铎尔给他磨指甲都磨了大半个上午。
每个指甲都修得整齐圆润,没有毛边,余白打量干干净净的双手,心里暖流滑过,直起身弯腰,半跪在兽褥里去抱对方的脖子。
“霍铎尔,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啊……”
“白,我们是兽侣。”
余白问了个傻傻的问题:“如果不是兽侣呢”
霍铎尔回得干脆:“我不会和别的兽人结契。”
余白挪动屁股,听耳旁沉哼一声。
“……”
余白耳热。
好像被什么弹起来的东西打了一下,却没回避。
他声如蚊叫:“我、我休息够了,距离上次到今天,已经恢复了的……”
收到兽侣发出的邀请信号,在屋内日日守着余白的霍铎尔哪里还忍得住。
雪日潇潇,不便外出的兽人热衷于和兽侣耦合,即使平日里沉默少言的霍铎尔也不例外。
他一双兽目晦暗,强健的体格扑倒纤细柔软的身子。
粗热的气息拱到余白脸颊,脖颈,又辗转着,低吼几声,埋入那令他痴迷的柔软密致。
一时间满舌香甜,世间最好喝的汁液不过嘴里的。
冬日里睡大觉的小狼动了动鼻头,嗅着空气中濡湿糜软的气息,呜一声,脑袋从肉垫上抬起。
嗷呜嗷呜!
又来了又来了!
还让不让狼好好睡觉了嗷?
小狼睡不安稳,大两脚兽还不给看!
索性爪子一推,来到主屋旁边搭起来的木头窝里对付地趴下,继续睡它的回笼觉。
这个冬天过去,余白和霍铎尔过了一回春节。
这是他来到异世的第三年。
季节交替更迭,满山飘着果香。
熟透的果实落在漫山遍野之间,黏稠的汁液散出气味,引得觅食的野兽驻足,舌头贴着果液舔了舔。
这年秋天,余白跟随霍铎尔带领的狩猎队伍外出。
他们来到距离部落有五个日程的荒岭外,向西遥望,青黄交融的树群如同海洋一样往西边延伸,目光放向更远处,依旧立着无数荒山陡壁。
而往北望去,则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野地。
余白在兽世生活了三年,已经知道北方望不见底的黑暗代表着什么。
那里意味着未知的危险,是兽潮栖息的地方。
北方的黑暗范围究竟有多宽广没有兽人知晓,因为黑暗表示禁地,无人敢涉险踏足,害怕被兽潮吞没。
雄兽捕猎,余白跟在队伍里背着篓子采集植物。
日近傍晚,夕阳笼罩山脉,石壁泛出大片温暖的光泽。
霍铎尔让兽人就近驻地休息,他把余白放下,将挂在背后的包打开,取出一张折叠的兽皮,利索迅速地搭建帐篷。
余白则把锅碗取出,接着就近走了一圈。
入秋干燥,他很快从附近拾取到一些干柴。
用带来的树绒做火引,燧石敲打几下,树绒冒出火星,送进干柴里很快燃烧起来。
途中所食用的肉,都是兽人狩猎所获,撒上香料调制的蘸汁,口感还算不错。
维生素则用采摘的果子补充,虽然没有部落里吃得丰富,但营养还算齐全。
余白坐在帐子里,霍铎尔留在帐外的火堆旁边翻动烤肉。
此次队伍里带了五十个雄兽出来。
这帮经过大半年苦训的雄兽配合着霍铎尔,能应对绝大部分野兽的攻击,只要没有遇到大规模的兽群出没,基本没什么危险。
余白食完半块烤肉,剩下的几块都让霍铎尔吃了。
刷牙洗漱干净,他靠在霍铎尔怀里准备入睡。
秋夜的风十分猛烈,即便兽皮帐子搭在背风的地方,余白依然能听到周围的石子簌簌响动。
他翻转身子,霍铎尔揽着他:“白。”
余白望着帐顶,不知为何,心里无端发闷。
“霍铎尔,我有点透不过气。”
霍铎尔立刻翻身,趁着火光打开包裹,拿出他食用的药草。
兽人小心翼翼地:“白,吃一点。”
余白往嘴里一塞,含着药。
他见今夜的天红通通的,那股烦躁更明显了,恍惚记起前年遇到兽潮的那一夜。
霍铎尔带他外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的大半年里,他跟随队伍外出几次采集物资,并无意外。
但这一晚,心跳却有些慌。
“我……”
余白蓦然睁大眼睛,紧盯山野右侧蔓延的一片黑暗,惊叫一声。
霍铎尔翻身而起,值守的雄兽已经发出守备的信号。
居然遇到一股中小型的兽潮朝他们袭来。
霍铎尔站在帐前,身躯像山一样挡着。
他左臂高抬,顷刻间地动山摇。
四周无数的藤蔓和树条暴力地朝着黑暗聚拢攻击。
雄兽们用身躯形成密网,他们将驻扎地包围起来,背对彼此,尖茅朝外,抵御随时会靠近突袭的野兽。
兽潮的嚎鸣和山石巨响震得耳膜发疼,不止右方,后边也蔓延出一片夹着嚎叫的黑暗。
红云翻涌,这股兽潮至少接近中等规模。
霍铎尔厉道:“严防死守——!”
余白捂着耳朵,紧咬牙关。
这种时候他没办法帮忙,可也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恐惧,遏制尖叫的冲动,避免让霍铎尔分神。
雄兽勇士们换上弓箭,往前方源源冒起的黑暗射去。
秋风萧瑟,风里夹着血的味道。
许多野兽张大利嘴朝他们奔扑,一道道升起的树藤形成围墙。
约莫一刻,为了抵御兽潮而过度耗用山神之力的霍铎尔满身冷汗,
噗嗤——
嚎嗷——
一道抵御的墙被破开口子,兽群争着涌入。
野兽就要接近兽人用身躯形成的包围圈时,只见地上隆起数个土坑,泥土包住它们的腿脚,身躯!
霍铎尔精神一震,手臂上的图腾纹路深到极致,一股一股尖锐的树藤从泥里破出,在黑暗下形成利网,叶子如雨,形成利刃,一场犹如大雨的锋叶铺天盖地直射而下,穿破黑暗里的兽潮。
持茅抵御的雄兽看着许多拢起的泥土和石块往兽潮群包围,似乎在配合霍铎尔,将藤杀猎杀的场地蔓延扩大。
羱族部落的兽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独霍铎尔。
银灰色的兽目迸出光芒,似要穿过兽潮后的黑暗。
三年了。
他最好的战斗同伴,他的族人终于来了。
夜色下暗藏杀机,月色完全隐匿,翻滚的红云使人生出沉重的窒息感。
秋风阵阵,萧瑟寒冷,可所有兽人无一例外地渗出了密集的冷汗。
风里夹着一股接一股的血味,即使是不善于战斗的余白,都能依稀闻出血液里那股格外新鲜、温热的味道来。
一阵惊惶之后,他紧捂口鼻,从帐子的缝隙探出小脸。
火光透不进兽人用身躯围成的防护墙,野兽愤怒的嚎叫在黑夜里犹如鬼叫,听得他心脏颤抖。
可兽人勇士依旧纹丝不动,脚下就像生了根,扎在地上,不到被攻破的那一刻,步伐绝不挪开半寸。
这也是兽人勇士的魂之所在,他们英勇无畏,只要霍铎尔没有发出信号,便不会有丝毫退让的决心,誓死也要抵抗兽潮。
余白腰杆僵硬,闪烁的眸光从左至右,望着每一个兽人的身躯,最后停在面前,完全抬脸仰望,深深看着这道从兽潮出现以后始终挡在帐前的身躯。
沉默中,他从每一个坚定的背影获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余白盯着眼前高大的雄兽,嘴唇动了动,和霍铎尔说了句什么。
紧接回了帐子,摸出包裹里的石刀,还有把长度趁他手的木茅。
余白的神情一扫前不久的惊惶,眼眸流露坚定。
身子没有刚才那样僵硬了,心跳依旧如鼓,却慢慢挺直纤细的腰杆坐稳。
余白右手紧握木茅,做好随时应对的准备。
当他做好自己也要应战的心理建设时,外面的战局却发生了扭转。
远处,无数石块滚落。
即使霍铎尔有三年没见到族人,但他与族人之间的配合没有丝毫生疏。
山神之力源源不断地操控着山中万物,反击的范围逐渐扩大。
在黑暗里撕扯的兽潮停止了蔓延,见这一次碰上硬茬,它们不再进行猎杀,就如出现得很突然的那般,如潮水退散。
云雾和风似乎静止了,一轮清冷圆硕的秋月挂在天幕上,四周的山石野林显出昏暗的轮廓,犹如鬼爪。
滴滴答答的液体沿着石壁滑落,那都是被击杀后的野兽飚溅出的血液。
余白凝神细听,一阵短暂的死寂过后,外头的兽人松了口气,一个挨着一个靠在地上坐好,大口喘气,笑声里带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们居然击退了兽潮?!”
“这还是第一次击退这么大规模的兽潮吧!”
更有的拍打自己的脸,往自个儿胳膊用力一拧,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置信地去拧旁边族人的大腿。
被拧大腿的勇士“嗷”一声:“你干什么那么用力地揪老子的肉?!”
拧同伴大腿肉的勇士抬起脏兮兮的手掌抹去脸上的泥土,傻呵呵笑道:“绝了,我们不但击退兽潮,还没有族人受伤!”
过去,羱族部落的勇士遭遇过两次兽潮,拧人胳膊的这位恰好赶上每一次。
前两回即使遇到小型兽潮,在他们人多死守的情况下,最后哪怕找到了击退兽潮的机会,但也仍有不少的族人死伤。
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而且袭击的兽潮规模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大。
喘着气的勇士纷纷接了这话,即使身体疲累,可他们打赢了一场战争,精神异常的满足。
余白走到霍铎尔旁边,借着重新点燃的火光看清对方的轮廓。
霍铎尔过度耗用山神之力,锋利的面孔布满湿汗,气息并不平稳。
他心里担心,找了块麻布想给对方擦干净。
霍铎尔反握他的手按在面庞,目光凝视前方。
“白,他们来了。”
还在七嘴八舌吹牛的勇士们陆续停下话头:“头儿,谁来了?”
余白同样疑惑,他眸光转向黑暗,月色朦胧,四处都是群山峭壁,实在看不出什么。
霍铎尔语气缓和,唯独与他亲近的余白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喜悦。
“我的族人,刚才是他们在另一边配合我们击退兽潮。”
余白睁圆眼眸:“巨人族?”
兽人勇士更是诧异不已。
他们按捺着好奇和亢奋,目视周围,企图寻见巨人族的痕迹。
渐渐地,左侧陆续冒出一片黑影,和前不久弥漫的兽潮竟然有得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