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吱呀一声,小狼蓬松的身躯挤进屋内,它不知道从哪里捕了只会飞的虫子,用厚厚的肉垫扑着玩。
虫子在小狼爪心扑腾,小狼没弄死它,松爪,继续扑,一头狼玩得不亦乐乎。
余白看了它一会儿,笑道:“霍铎尔出去了吗?”
小狼嗷一声,发现小两脚兽醒了,立刻放弃了扑虫子的游戏,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轻巧地蹿到余白跟前。
“嗷嗷嗷嗷呜”~
那个谁是出去了~
嗷完,小狼的肉垫本来想将虫子往床上扒拉,它迟疑片刻,想起小两脚兽爱干净,便把虫子拍得半晕,摆在床头底下的地板上。
它把床弄脏的话小两脚兽不会生气,大两脚兽就不一定了,肯定会恼它搞破坏,它才不是搞破坏的狼。
小狼的大脑袋往余白伸出兽褥的手心拱了拱。
“嗷”~
余白露出一丝浅笑:“我不玩虫子啊。”
他见这小飞虫生得荧绿,翅膀斑斓,呈半透明,生得挺漂亮的,就和小狼商量把它放生了。
小狼尾巴一扫,用爪子把虫子扒拉出门外,至于能不能飞走就看虫子自己的造化了。
余白穿好衣物下床,院子里空荡荡的,浮着一层浅薄的光晕。
菜地里种植的瓜果已经收割入窖,带叶子的菜少部分留在地里,赶在下雪前能吃完,其他的都装进罐子里腌制。
霍铎尔在灶屋内留有热饭,还温着一碗排骨炖芋头,一碗葱花鸡蛋汤和蒜蓉炒青菜。
余白将暖乎的饭菜端入屋内,份量正好适合他吃干净。
小狼蹲着晃晃大尾巴,它已经自己进山吃过一顿了,并不饿,纯粹是看到吃的嘴馋,哈喇子从舌头流到地上,
余白夹了块排骨给它,小狼吭哧吭哧两下啃干净,砸砸舌,回味了一下。
余白准备继续给它丢第二块,小狼用脑袋将他的手背往回推。
“嗷嗷嗷”~
不要啦~
它能自己打猎,还能给小两脚兽打猎,已经是只厉害狼,才不要抢小两脚兽的肉。
如今整个家里,大两脚兽和它都能捕猎,唯独小两脚兽没狩猎的本事,
小狼打量碗里的排骨,心想一丁点肉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小两脚兽就吃太少了,身板才不够强壮结实,没有力气去捕捉野兽。
不过没关系,它和大两脚兽可以养小两脚兽,就算哪天大两脚兽没本事了,已经成了大狼的它养活两个两脚兽不成问题。
小狼深感自己肩膀挑着重担,当下,湛蓝的双眼睁得老圆,昂起胸前的绒毛,试图严肃稳重地看着小两脚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十分可靠的。
余白:“……”
经过半个多月的分别,小狼变得分外黏人。
饭饱,余白清洗碗筷,小狼蹲在一旁,爪子不时在空气里比划几下,又悻悻收回。
它想帮小两脚兽洗碗,可那两块肉垫只能往碗具上拍一拍,假如没把握好力道,还可能把碗拍碎了。
之后,余白将外出采集的药草筛选出来,将一部分分类整理,挂到架子上晾晒。
趁着放晴,初冬的日光暖融融的,没有夏秋的干燥炎热,也不似深冬时裹着冷意,此刻的太阳晒起来是最舒服柔和的。
余白晾完药草,眼看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便将床上的兽褥和枕头抱到晾晒的地方挂起来。
他留了一张毛毯,搬出躺椅,椅子摆在屋檐下方透光的位置,胳膊一抻,舒展了几遍懒腰后往椅子里躺去,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紧跟的小狼已经有了经验。
它嘴巴张开,叼起毛毯一角,吭哧几下便把毯子该盖到余白脖子上,脑袋还把小两脚兽的手全部拱进褥子里。
这些照顾小两脚兽的办法它都是跟着大两脚兽学的,对方不教它,它就跟在旁边看,观摩数次就有经验了。
比如它知道小两脚兽喜欢晒太阳,如果是夏天,那就用薄薄的麻布被子盖到对方的肚子,像今天这样冷的时候,就得用厚点的褥子盖到脖子以上。
外出一趟到底是亏损了元气,余白手心捂着几分发饱的肚子,漆长的眼睫半垂。
暖阳很快晒得他茫茫欲睡,颊边浮起两抹脂色。
柔软的唇微启,轻轻吸着气,颈子偏了偏,不多时就完全进入梦境。
小狼原地圈起大尾巴趴好做假寐状态,偶尔睁眼,瞥见小两脚兽的褥子往脖子下滑了一点,便用嘴巴叼起来给他重新盖回去。
日头偏斜,下午两点左右霍铎尔才从外面回来,
他刚进院门便放轻动作,兽目舍不得从余白脸上移开半分。
只半天没见,霍铎尔发现自己想余白想得不行,才将族人安置好就片刻不停地赶了回来。
他的兽侣脸蛋浮出一层润红,颊边的肉细腻,白中透粉,暖光将脸上的细小绒毛晕得异常柔软,唇微微启着吸气,舌尖抵在齿间,窥见一抹湿软殷红。
余白睡得天昏地暗,却不知霍铎尔承载椅子上俯下身躯,舌轻轻在他上下唇舔了几下,碰到那截软滑的小舌尖,立刻撬开缝隙,卷着软滑的舌头舔舐吸吮。
余白回笼些许意识,落在耳膜的水渍黏连声似真非真,隔着层朦胧,更显出几分情欲暧昧的色彩.
他喉结滚了滚,顷刻间溢出轻哑甜腻的嗓音。
此时余白唇被堵得严实,鼻尖不停翕动,尽管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却未抵抗半分。
霍铎尔将他身上的兽褥都揉乱了,遒劲结实的长臂稍一使劲,干脆将他托起抱在怀里。
粗粝的大掌有些遏制不住力道,光洁细腻的脊背被时重时轻地刮一下,揉一下。
指腹收回来时,带出几分湿润,抹到余白眉眼,接着自己舔了去。
余白脸蛋爆红,却乖乖跨开腿弯,嘴巴也张得更开了。
虽然羞赧,可没有回避。
两人出了一趟远门几乎没怎么亲近过,说不想念对方的是假。
余白性子柔软,嘴上害羞表达,可这会儿实在被揉得越来越想了。
“霍、霍铎尔……”
他叫了一声,霍铎尔很快明白其中意思。
雄兽一边走一边将生了胡茬的下颌往兽侣细滑的颈子拱,势头在回到房内时已经蔓延。
霍铎尔松开嘴,只见颤巍巍地晃了晃。
他合起指腹轻碰,反复刮擦。
待口舌并用地哄了好一阵,余白这才微微点头,“嗯”地应了。
他尽力撑起胳膊,眸子越过泛红的膝盖,呜一声,好不可怜。
霍铎尔平复着急促起伏的胸膛。
“白自己抱一下好不好?”
余白眼角淌满湿润,可还是顺从了这句话,乖乖地把手穿过膝盖弯。
霍铎尔瞳孔紧缩,目光炽红,喉结急速滚动。
被挡在门外的小狼原地转圈圈。
它听着大两脚兽粗沉地低吼,间夹着小两脚兽可怜兮兮却又带着一丝婉转的啜泣,像难受得哭了,又好像不是太难受。
小狼竖起大尾巴等,时不时焦虑地舔舔肉垫。直到暮色四临,房门这才被大两脚兽从里面打开。
一股浓郁的气息涌出,小狼竖起尾巴做警惕状嗷嗷几声,霍铎尔让它别吵,烧了点热水,又在另一个灶上煮点粥食。
下午六点过,天色已经暗了。
余白擦完身又被霍铎尔抱在怀里喂了点热粥,眼睛半阖,嘴里才咽干净最后一口米粥,便不不由自主地睡了片刻。
沙漏指示到晚七点的刻度,余白忽然醒了。
霍铎尔整准备出门,见他光着脚打开房门,几步返了回去。
“白,我去议事殿和族长商议点事情,你累了一下午,早点睡觉,我很快回来陪你。”
霍铎尔精神饱满,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劲。
他打横抱起余白往床上走,却听怀中人轻轻地飘出一句:“我不想自己待在家里。”
“可是……”
现在霍铎尔和酋长议事并不会回避余白,他有参与的权利。
且就算余白不过去,等霍铎尔回来以后会将所有事都告诉他。
“白,我担心你累着。”
余白脸红:“你都这么有精神,我也没那么累啊……”
他支支吾吾:“而且我午前休息过了……”
霍铎尔二话没说,扯开兽袍和厚实的披风给他穿上,既然余白想去,自是求之不得。
反正不用余白走路,霍铎尔抱着他直接出门。
初冬冷夜,议事殿。
酋长和羱族部落的几个长老,以及巨人族兽人蛮、貅前后脚走进门口。
霍铎尔在他们进门后也抱着余白赶到。
两族见面,还没开口,却见蛮嗅了嗅鼻子,惊疑又羡慕地看着精神抖擞的霍铎尔,再瞅被裹在严严实实抱过来的余白。
“霍大,看来你对白真的很好,刚回来就干了那么久啊!”
余白:“……”
酋长和几名长老眼睛抽搐,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霍铎尔目光一转,错开蛮揶揄的眼神,示意对方适可而止。
他低头看向酋长:“有什么事商量。”
这话是出于客套和尊重酋长才问的,霍铎尔已经猜出酋长想说的事情。
酋长弯了弯布满纹路的眼睛:“里面暖和,大伙儿进去坐着说。”
殿内烧着碳,又点了火,如今的火种不单单只用木柴。
年初春后,部落的兽人外出寻觅物资,发现了一种没有见过的树脂。
自从余白领着兽人们用树枝和碳灰做成沥青往路面铺上后,他们很热衷于寻找新鲜的东西,没见的都带回来,兴许有什么用处。
要知道沥青铺出来的路比原来的泥路平坦整齐,下雨天还不会泥泞。
部落里过去的烂路逐渐被沥青路取代,出行的主干道从城内延伸至城外,不管城里城外的兽人进出都十分方便。
兽人找回新的树脂, 第一时间就送到余白面前。
余白和几名有经验的老兽人研究,发现新品种的树脂燃烧缓慢,这意味着可以用来做蜡烛。
老兽人不知道蜡烛是什么,余白就向他们解释了一番。
当时想法固然很好,但树脂的份量有限,都用来做蜡烛的话实在太浪费了。
几个老兽人一合计,决定用处理过的树皮和可燃草料扎成手臂长的东西,往引火处的表面涂上一层树脂,让其慢慢燃烧。
余白觉得老兽人想出来的这个东西比木柴耐烧,外形很像火把,于是就命名为火把。
他们还用蜂蜜制过蜡烛,但蜂蜜可贵,且份量稀少,烛火又细小,便打消了大量制作蜜蜡的念头,用火把照明。
此刻几支火把将议事殿照亮大半,蛮和貅颇感兴趣的看着新鲜东西,不用猜,火把这种稀奇古怪的说法肯定又是来自霍大的兽侣。
如果其他部落的祭司能得到兽神那么多传承,早用就鼻孔对着兽人了,可霍大的兽侣动不动就脸红,说话也软声细气的,身板那么小。
假若没有霍大护着,只怕会让兽人欺负了去,又或者叫更强大的兽族捋了去。
蛮摇摇头,听到酋长叫他,便大咧咧地看了过去。
这会儿羱族酋长想跟他和貅商议什么,他们心底有数。
正如蛮想的,酋长客套话说了一番,直接询问蛮带来的巨人族兽人是否有意并入羱族部落。
酋长刻意绕开这帮巨人族是霍铎尔带回来的话,只说是蛮带来的。
霍铎尔在羱族部落生活三年,地位非同往日,酋长断不可能放着这个实力强大的雄兽往外推,直接将他认作羱族部落的兽人。
这小心思,在人际关系上反应一向比较迟钝的余白豆发现了。
蛮听完酋长的话,横着图腾的眉毛扭了扭,双臂环胸,嗤地冷哼。
“你这老羊头好大的口气,一口想把巨人族吞了?”
酋长看蛮那副煞气外露的模样,再瞅了瞅貅,气质比较斯文的貅也是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呃”一声,擦擦冒出的冷汗。
酋长搓搓手:“是这样的,我们绝对不会亏待加入部落的所有兽人,你们可是最强的勇士,该有的都有,而且部落每个月都会给勇士发放粮食和布料,奖励只多不少啊。”
“过去两年,像黑耀族、独角族的都加入羱族部落,各位勇士可以打听一下,部落里绝对不会亏待各位勇士。”
余白瞥了瞥酋长,有些话咽回肚子。
想进内城的规矩至今没改,如果要招纳蛮这些雄兽,他们没有兽侣,酋长愿意让所有兽人入城么?
领地城墙的建设落地,不论内外城都多了一层坚硬的防护,即使住在外城,也比过去安全了许多,
尽管如此,有追求的兽人,肯定想进入内城。
蛮这帮巨人族兽人一看就随心所欲惯了,各有各的心气,要他们按照羱族部落的规矩行事,找兽侣结契,通过考核,就是余白,也觉得对方不会答应。
蛮呵呵一笑,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
“巨人族不会有求于任何部落,更不会舍弃本族与其他兽族合并,就算合并,也是别族归顺我族,如果不服,就凭本事说话。”
蛮目光一转,一改平时大咧咧的粗糙形象:“霍大,你虽然是羱族的领头,但没有绝对的权利,何必留在这里受这老羊头的使唤,你带我们离开,我们到别的地方一样可以建立巨人族的领地。”
话一顿,充满威胁地道:“霍大,倘若你实在喜欢这里,我们就和你一起把它打下来,变成我们的部落领地。”
羱族几名长老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你……”
酋长勉强维持冷静:“我们好心款待各位勇士,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恩将仇报了。”
蛮毫不退让:“如果没有我们出手相助,这场兽潮,羱族派出去的勇士会死多少?款待我族难道不应该?”
“我族好心帮你,你却反过来想吞并我族,壮大羱族的实力,谁恩将仇报谁心里有数。”
貅说道:“若以后部落对外宣称是巨人族的领地,我们倒是愿意留下来。”
他们将态度撂明,并不愿意带领族人并入羱族中。
酋长深深吸了几口气,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霍铎尔。
蛮这帮兽人对霍铎尔的态度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如果有霍铎尔帮忙,也许事情就没那么难看了。
“我尊重蛮他们的想法。”
霍铎尔道:“我被白救了一命留在部落,属自己的意愿,其他族人或去或留,我不会干涉。”
瞥见酋长脸色发白,霍铎尔话锋一转,并未把话说死。
这三年他走了不少地方,哪里适合建立兽族领地再清楚不过。
兽族想要发展起来,就不可能封固闭塞。
有了余白的点子,加上部落里兽人们的反复实践,经过两年建设,羱族的实力今年已经超出了褐族。
领地四周,有一些还未归顺但迁来落地的小部落,小部族可以用野外猎到的资源和羱族交换粮食麻布陶器,也可以帮羱族部落干活,用劳动力换取一些吃的用的。
可兽人资源有限,尤其是实力强大的雄兽,面对可能随时会攻打羱族的褐族耀族,以及很有可能突然爆发的兽潮,羱族只跟小部落维系友善的往来并不足以应对,他们需要结实更强大的盟友。
倘若巨人族愿意和羱族做盟友,在建设领地以及供应资源方面时,有霍铎尔牵引,会尽量维持两边的平衡。
酋长面色稍缓,眼看蛮的脸色要变,霍铎尔语气沉稳:“蛮,回去再和族人们商量此事。”
貅在蛮的肩膀拍了一下,朝霍铎尔说道:“霍大,我们会好好考虑。”
蛮刚才那些话不无道理,可听完霍铎尔的话,貅细心思考,便冷静下来。
他见到了与绝大部分部落都不同的羱族领地,这里有着超乎兽人预想的东西,如果能换取到有用的资源最好不过。
巨人族过去避世,不与任何兽族来往,出来三年,他们心里很清楚,一味的封闭并不是长久生存之计。
会议结束,霍铎尔把始终安静端坐在兽皮椅子上的余白抱了起来,将兜帽往他脑门罩上。
余白胳膊一环,越过后方,瞥见蛮一脸不服和憋屈,眸光闪了闪。
走出会议殿,夜色黑蒙蒙的,可铺了沥青的道路两边间隔一段距离都在屋檐下挂了一支火把照明,如此一来,兽人就不会摸着黑踩路,给生活带来方便。
霍铎尔怀里托着余白步行一段路,蛮追了过来。
“霍大,你明明是我们的头儿,为什么要向着羱族说话?”
又道:“难道就因为跟羱族的亚雌兽结契,你要一辈子留在别人的部落里?”
霍铎尔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蛮狰狞着脸,把目光转向余白。
“白,霍大是巨人族的头儿,我们都听他的话,可霍大留在羱族里,不是所有兽人都服他,那个老羊头心思坏得很!”
余白垂眸,神色有些动摇。
见状,蛮继续开口:“如果白愿意离开羱族,霍大肯定跟我们离开,何苦在这里受制于其他兽族,你那些传承教给我们,我们一样能建好部落。”
霍铎尔不变的神色有了波动,他警告地看着蛮:“别强迫白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霍大,你……”
“我的命已经是白的了。”
蛮捏紧拳头,望着余白的目光很是复杂。
余白一路温顺安静,此时打量两个兽人,轻轻叹了叹气。
他虽然迟钝,但并非什么道理都不明白。
没有正面回答蛮刚才的话,他搂紧抱在霍铎尔脖子上的胳膊,只问:“蛮,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们一开始没有过来找霍铎尔?”
过去三年,无论寒暑,霍铎尔坚持不懈地在越来越多的地方留下记号,哪怕气候严冷,他担心标记被雪覆盖,纵然冰天冻地,也坚持外出将标记补上。
最初他会劝阻,可看出霍铎尔内心所系,明白了对方的坚持,渐渐地不再阻拦。
“霍铎尔不曾放弃找寻你们,那些标记,我猜你们应该有人看见了,却没有任何人联系霍铎尔。”
“你们为霍铎尔考虑过吗?打探过他的想法吗?他一次次外出,一次次失落而归,不是因为他没做努力,而是你们避之不见,就因为你们不想回到原来的部落。”
“现在见面,他已经如了你们的愿望。”
霍铎尔目色涌动,贴着余白身子的胸膛骤然起伏。
余白别过眉眼,依旧盯着蛮的脸。
“不管霍铎尔怎么做,他说了不会逼迫你们,我相信他……你、你也不要强迫他用立场做些什么事。”
蛮一愣,良久,才点点头,背身离开。
待蛮走远,余白松了口气。
他刚才自认为自己在讲道理,可说完,眼睛却挂了两串濡湿的水痕。
余白将泪水往宽厚的胸膛抹,
霍铎尔不说,这几年所做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忍在心底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好,一旦开了口,那股情绪就如同洪水开闸泄了出来。
余白抱紧对方的脖子,闷闷道:“我会心疼你的。”
哪怕没有回应,霍铎尔依旧几年如一日地坚持寻找族人,可他的族人并不想那么快和他见面。
霍铎尔沉默冷酷的面孔微微抽动,他不知道白会这样心细,那串淌进脖子的细细泪水,明明很温暖,却像燎原大火,简直要把他的心脏烫软了,烫坏了。
这种润物无声的长久关注让霍铎尔的心绪有了崩裂的口子,他抱紧余白。
“白,谢谢你……”
日光微醺,沙漏的时间刻度落在上午九点。
余白抻着懒腰从床上起来,小狼趴在地板上的兽褥,摆了摆尾巴,昂起脑袋朝他呜了一声。
余白弯了弯睡意惺忪的眼眸,伸手在小狼脑袋摸了一会儿,便穿好衣物,去灶屋里打了半盆热水,再兑半盆温水用来洗漱。
早上迷迷糊糊的时候依稀记得霍铎尔说有事去找酋长,他独自吃了早饭,趁着阳光明朗,把昨日晾晒的药草继续搬出去晒。
小狼晃着尾巴跟在他脚后,嘴里叼了串药草,接着停在木架前,垫起后肢,曲长整个身躯,像人一样站了起来。
狼嘴往木架拱拱,学着余白把药草挂了上去。
“嗷呜嗷呜嗷嗷嗷~”
小两脚兽,我厉害吧~
余白看它做得有模有样,揉着大脑袋夸夸,小狼得了小两脚兽的完美,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晒好药草,余白想起来从西山之顶带回来的盐,便搬了砖头大的一块出来,将表层的污垢去除干净,指腹抹了抹,用舌尖浅浅尝了点味道。
青年秀气的眉宇轻轻蹙起,吐出嘴里咸苦的味道。
和余白料想的差不多,这些盐没经过处理,几乎都是带着杂质的粗盐,能尝出明显的苦味。
小狼望着小两脚兽手里捧着的白花花的东西,很是好奇,想着也尝一口。
余白听出了它的催促,伸手抹了一点点盐。
小狼带刺的舌头卷着他的手指,咂咂嘴,并无异常。
动物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获取盐分,比如狩猎什食,又或舔一些石头,以此获取微量的盐分。
余白没有闲着,他打算尽可能的把盐的杂质过滤掉,弄成细致干净一些的盐。
过去在乡下他经常看到老人食用的还是粗盐,所以过滤盐的简单法子还有印象。
余白准备了木炭和麻布。
他搬来一大口陶锅,加入清水溶解整个盐块,再把木炭置于盐水中。
待木炭吸附水里的杂质,悬浮的沉淀物可以慢慢沉到底部,进行第一次过滤。
日近正午,余白将水里的沉淀物取干净,用质地细密的麻布做了一张过滤用的滤网,对盐水进行第二次过微小的杂质过滤。
用麻布滤网彻底将盐水滤了眼一遍后,余白端着整锅盐水走进灶房,用留存的热炭生火,把锅里的盐水煮至沸腾。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余白将沸腾的盐水搬到角落里避开阳光等待自然冷却,待盐分晶体慢慢沉淀出来,得到的盐应该就没有挖回来的那么苦了。
冬日慵懒,即使足不出户,余白独自在家也能过得乐呵呵的。
他搬出长椅,又在脖子上围了块围脖,拿起一张半人长的小毯子。
椅子往阳光下面一摆,再垫个枕头,余白瞅了眼等待阴干的盐水,继而舒舒服服地窝进躺椅,胳膊钻回兽褥里,揣在腹部前。
小狼这会儿去山里觅食了,没有牦狼崽在旁边干扰,只见他纤细浓长的睫毛合成两把小扇子,倒头就睡。
霍铎尔领着酋长和几名长老返回院子时,只见墙角透光的地方摆了把椅子,余白睡在上面,阴暗处用架子撑起一口锅,似乎正在晾东西。
他朝酋长和长老们微微摇头,几个老兽人倒也知趣,并未贸然出声惊扰了沉睡的亚雌兽,只是撑着骨杖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泄露了他们激动的情绪。
霍铎尔将发现盐山的消息告诉酋长后,几名掌握着话语权的老兽人纷纷要跟过来亲眼看一看。
他们齐齐立在院子里,眼睛巴巴地追着霍铎尔的背影,不久之后,霍铎尔拿了块巴掌大的盐块出来,交给酋长查看。
酋长揉了揉眼睛,压着嗓子:“这些雪一样的东西就是盐?”
霍铎尔:“没错,白亲口承认的。”
酋长抠了一点送进嘴巴,味道虽然带着苦涩,但咸味却是实打实的,比咸豆还要咸,
咸豆不管种植还是使用都比较麻烦,还分季节收获,有时赶上雨水密集的雨期,或连续干旱无雨,咸豆的收成就会受到影响,兽人们都要紧着肚子食用咸豆。
可这种白花花的盐能直接食用,虽然有点苦和粗糙,但不受季节影响,听霍铎尔说满山都是盐,如果把西山之顶占了,就再也不用发愁了。
酋长和长老交换了几个眼神,心知他们得到了大宝贝。
“霍铎尔,这些……你的族人也知情”
霍铎尔:“自然。”
银灰色的兽目低垂,直直扫过几个老兽人的面孔,似乎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打算。
酋长讪讪,巨人族既然知情,那羱族便不好独占。
思来想去,和巨人族结盟,共同守护西山盐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如果褐族以后知道消息,恐怕会唆使耀族、半兽族,等他们联合起来夺去西山,光靠羱族派出去的勇士并不好守着,能把巨人族拉到同一阵营,加上霍铎尔帮忙,谅褐族那边也不敢贸然行动。
余白睡了个舒服的午觉,手脚暖洋洋的。他掀开褥子,眼眸忽然一转,望向了墙角。
酋长和长老们似乎在嘀嘀咕咕地商量什么,霍铎尔并不插话。
瞥见他睁眼,霍铎尔径直走近,捡起半张落地的毛毯。
“霍铎尔,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他脸色窘迫,霍铎尔不忍心打扰他睡觉就算了,为什么连带着酋长和长老们也变得如此?
偷感十足的酋长和长老们陆续围了过来,几个老兽人目光前所未有的亮,看余白的眼神跟看神明似的。
酋长虔诚地捧砖头大小的盐块:“白,没想到这次外出居然得了那么珍贵的恩赐,还好有兽神指引你,否则我族将会错过它!”
余白挠挠睡乱的头发,霍铎尔俯身替他瞥开落进眼睛里的发丝。
“这种粗盐还太苦了,尽量把杂质过滤干净再食用会比较好一点。”
兽人觉得有盐就是天大的恩赐了,甭管喝野兽的血,还是直接上嘴舔有咸味的石头,咸豆也好,可收获终究受限,如今得到不受季节影响的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可余白却说还有更好的?
酋长目光震了震,余白说的什么杂质什么过滤他听不明白,可亲眼目睹部落这两年的飞速变化,余白说什么他都信。
余白起身,指着角落里那锅盐水。
煮沸的盐水冷却挥发后后底下已经出现一些沉淀的盐晶。
霍铎尔:“这是?”
余白认真仰着脸,借和霍铎尔解释的机会,顺便告诉酋长过滤粗盐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