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装死惯了,只要圣旨未下,他通通视而不见,装作不知情。
不过,北燕怎么就败了呢?按理说忠亲王不可能没有做准备。
太子没有明说,众人也不好细问。
宴会结束后,武安侯府彻底消失,世家大族们纷纷藏起尾巴不敢再出来惹是生非,都知道太子与左相不好惹,既然干不过,那就好好做人,吃一堑长一智,起码最近是不敢再冒头了。
当晚,太子心情极好。
“瞧瞧,孤差点忘了,这么好的日子,又得到了这样大的一个好消息,怎能不去告知依旧满怀期盼的皇叔呢?走,随孤亲自走一趟,孤要当面告诉他!”
太子身边的卫公公让人将太子的步辇往关押忠亲王的刑部走去。
老旧的牢门被打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身太子礼服的林舒玄踏入了这暗黑潮湿的地牢。
侍从们手脚麻利地点了蜡烛,将丰盛的菜肴摆放在桌上。
“你们都下去吧,孤陪着忠亲王好好喝一杯。”
“是!”
所有人都退下后。
太子一掀下摆,坐在蒲团上。
忠亲王睁开眼,看着他。
“今夜是除夕,宫里的宴席才散,孤来的晚了,皇叔不会怪罪吧。”
这不是疑问句,太子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在意忠亲王如何。
“皇叔怎么不说话?哦!对了,皇叔一定是在想,为何孤今日如此高兴,难道不该焦头烂额,气急败坏吗?”
忠亲王在狱中很谨慎,他极少喝狱卒送来的水,每次都是放在地上,等这牢里的老鼠喝过之后,确认无事,才会喝剩下的,所以嘴上有些干燥,再加上他这几日心中焦躁,嘴角上火,起了疮。
所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上了年份的榆树皮互相摩擦一样。
“顾成新没有撤离边关是不是?”
太子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喝着酒,渐渐地有些醉了。
忠亲王的眼神闪过一丝阴狠,不动声色从桌上拿起筷子,悄悄折断了一截。
等太子举杯仰头的时候,猛地起身朝着他的喉咙刺去!
一抹红色的身影揽着太子纤细的腰身,远离了忠亲王。
“是你!”
一道温和又不是谦逊的声音响起,“王爷,许久未见。”
只见身着一袭黑红色宰相官袍的顾成言搂着一身淡金色太子冠服的林舒玄,朝着一身囚衣的忠亲王打了一个友好的招呼。
太子软塌塌的依靠在身后男人的胸膛上,慢悠悠地将手中的酒往嘴里倒。
只见顾成言温柔又不失坚决地将他手中的酒杯夺走,用内力送回桌上放着。
太子没了酒,觑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来干什么?不怕被人发现。”
顾成言温柔地回答道:“殿下已经跟臣生气了足足三个月有余,臣心中焦虑不安,便一路尾随跟了进来。”
太子冷哼了一声,将他推开,回到自己的蒲团上落座。
忠亲王看的明明白白,这俩人的关系也太不一般了,不是满朝都说他们俩争得你死我活的吗?忠亲王一个大男人如今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暧昧,腻腻歪歪的纠缠不清,敌人?怕是情人还差不多!
顾成言席地而坐,姿态依旧优雅端庄。
旁若无人地给太子夹了一筷子素菜,对他说:“方才席间,我见你只顾着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待会儿回去怕是胃里又要难受了,吃点清淡的垫一垫吧,晚些时候,让他们上一碗粥,你再用一些。”
忠亲王忘记了手上方才被顾成言所伤,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们俩,格外震惊的说:“你们!你们竟然有龙阳之好!”
然而他面前的两位都无视了他。
太子不搭话,谁也不理。
顾成言接着伏小做低,道:“是我不好,在朝堂上驳了你的面子,但你要借太子妃一事打压众臣也未与我提前商量,我也是一时着急,信以为真,别生气了,你不是对新出的器械很感兴趣吗?我让万易诚把图纸跟工匠送给你,嗯?”
太子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拿起筷子,将顾成言夹给他的青菜放进了嘴里。
忠亲王怒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们这是故意在本王面前谈情说爱,来恶心本王是不是?要腻歪回东宫去!”
俩人这才同时看向他。
太子本想开口,顾成言又夹了一筷子放在他的盘子里。
“趁热吃。”
太子挑眉,顺从的开始进食。
顾成言这才笑看着忠亲王。
“王爷想知道什么?不必劳烦太子,臣都可以为王爷解答,方才王爷是问,成新是否撤军?”
“成新自然是没有撤军的,王爷有所不知,在成新心中,最重要的是家人,而非权势,这是其一;其二,是关于成新的身世,他是北燕人,是北燕先皇与一位女将军所生,被如今的北燕皇帝迫害,一路逃到了景州,杀母之仇,他是一定要亲自报的,不拿到北燕皇帝的项上人头,他不可能退却。”
忠亲王这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离开北方军营的时候,曾经问过顾成新一句话,问他是否会不计一切代价听命于自己。
当时顾成新很坚定的回答说,永远视自己为主帅,但后边似乎还接了一句,只要不连累家人。
“好一个不连累家人,你顾成言是他顾成新的亲大哥,我与你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这个王爷的知遇之恩再大,自然比不过你们之间的兄弟情深。
但即便如此,以顾成新的资历,他无法完全掌控边关的将士,那都是本王的旧部,不听主帅指挥的队伍,怎么可能敌得过北燕的铁骑!”
顾成言又笑了。
“因为火药还有器械,火药这种好东西,太子命人研制了很多不同的使用方法,早早便运到边关以防万一了,只是王爷一直不曾知晓,至于器械么,王爷这边倒是也见识过,正是下官手下的万华阁所造,比之普通的士兵,它的杀伤力更大,足以以一抵千万人。”
忠亲王低声笑了。
“天时地利人和,你们都占尽了,本王输的不冤。”
太子停下了筷子。
“吃饱了?”
顾成言从怀中取出锦帕递给他,太子接过擦了擦嘴。
回答道:“凉了,不想吃了。”
“那便不吃了,回去让他们做些热的。”
“嗯。”
俩人起身,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
忠亲王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说:“你们真的很像曾经的一对故人。”
顾成言与林舒玄停下脚步,这话很耳熟,曾经诚亲王妃也曾当着他们俩的面说过一次。
“皇叔觉得像谁?”林舒玄问他。
“皇兄和皇嫂。“
似乎是怕他们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是谁,又加了一句:“凌辰先太子和文昭先皇后,顾成言,你真的很像皇兄,温和儒雅,谦逊有礼,若是皇兄还在世,他跟皇嫂的孩子也该如你这般大了吧。“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只有卫公公守在外头。
林舒玄淡淡地吩咐道:“赐毒酒吧,留他一个全尸。”
卫公公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震惊!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秀恩爱,我都快死了,合适吗?!
晚点还有二更,大约三千字,有点卡文,所以写的有点慢,大家不用等了,明天再看吧~
已经夜深了,四下无人,顾成言与太子携手走进东宫,并没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看见。
顾成言吩咐东宫的内侍道:“上一份白粥,几样清淡些的小菜。”
“是。”
东宫的人都是林舒玄的死侍,大多见过顾成言与太子之间相处,知道俩人关系匪浅,并不是外界所以为的那般不死不休。
林舒玄将身上的礼服褪下,换了一身轻快的寝衣。
顾成言亲自将他随手仍在地上的太子礼服拾起,挂在衣架上。
见他出来衣着单薄,又从上边取了一件厚一些的披风搭在他的身上。
“孤不冷。”
说完就要挣开。
顾成言用披风将人裹住,搂进怀里,抱着他。
“乖,你身子弱,受寒了又该难受了。”
有了顾成言温柔耐心的哄劝,林舒玄没有再拒绝这披风。
白粥被呈上桌。
顾成言亲自替他盛了一小碗,放在他面前。
“吃一些,暖暖胃。”
林舒玄拿着勺子拨弄了几下,还是送入了口中。
盯着他喝了小半碗,顾成言才放过了他。
替他解开了发冠,以手为梳,轻拢他的墨色长发。
林舒玄像一只犯困的狸猫,闭上眼伏在顾成言的腿上,闭目假寐。
“为什么他们都说我跟母后像呢?”林舒玄突然轻声发问。
“嗯?”
顾成言略思考了片刻,才回答他。
“大约是,你跟先皇后长得相似吧。”
林舒玄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只是从乳母以及卫公公的只言片语中,对她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柔弱很愚蠢的女人,但又很矛盾,她留给我的卫公公善医术,武艺高强,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很寻常的闺阁女子,大约是无法收服他的,不是吗?”
顾成言回想起诚亲王妃以及忠亲王对先皇后的崇敬,她确实并非大家传统印象中那般,倒更像是颇有成算的那类人。
“多可笑啊,几乎每个人都觉得母后跟凌辰先太子天生一对,对父皇都有种发自内心的轻蔑,就算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几年,依旧比不上一个英年早逝的人有分量。”
说到这里,顾成言突然想起在密道里曾经听见过皇帝自言自语,于是便跟林舒玄分享了。
“我曾经不小心听见陛下在无人时,曾对忠亲王说起过这样一句话:你最崇拜的人已经死了,连他都不是朕的对手,更何况你。”
林舒玄睁开双眼。
“皇叔曾经让人四处散播消息,说父皇的皇位来路不正,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有些后悔,方才在地牢里他酒醉未醒,竟然忘记问清此事。
“我曾听右相说起过,忠亲王十分崇拜凌辰先太子,这种事情,极有可能是他的猜想,你试想,假如他手中有切实的证据,早就拿出来了当众指责陛下了,又何须掀起舆论?”
“你说的有道理。”
林舒玄又重新闭上眼,享受着顾成言对他头皮的按摩。
他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候,此时更是毫无戒备的露出了自己的脖颈与腹部,顾成言曾经从一本书上看到过,猫这种生物,戒备心极重,只有面对自己最信赖的人才会露出脖子与腹部,这个说法倒是与林舒玄很相符。
他可不就是一只猫么,可爱又可怜,却偏偏有一双锋利的爪子,稍不称心,便会毫不客气地挠你一把。
偏生事后,你还得亲自低声下气地哄他原谅你,否则他能记仇记一辈子,当真是难伺候啊。
顾成言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面对林舒玄的提问,顾成言可不敢真的如实回答,不然,今晚怕是又要被挠了,好不容易才哄好,可不敢再惹他生气。
“笑终于苦尽甘来。”
林舒玄扭头,直视着他。
“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自讨苦吃,就那么喜欢跟我作对!”
顾成言心想,你自己不也玩的挺开心的,但求生欲让他闭口不谈。
“这不是为了打消朝臣的顾虑吗?况且你那日在陛下跟前,还说要让我给陛下殉葬呢?嗯?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林舒玄目光躲闪,有些理亏。
“你怎么知道的?”
顾成言趁热打铁,继续说:“那日陛下让我待在密道里,你跟他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某人说我这样的要多少有多少,将来登基后,随意找我一个错处,处置了便是。”
林舒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父皇知道了你我之事,我只是怕他起疑,会对你不利!”
顾成言伸手握着他的手,慢慢地从自己的唇上挪开,附身贴了上去,紧紧地抵着那片嫣红极富有耐心地厮磨着。
“补偿我?嗯?”顾成言声音略带了几分喑哑。
林舒玄听着只觉得耳边酥麻一片,轻轻地哼了一声。
顾成言唇角上扬,舍不得在榻上委屈了他,将人抱着放到柔软宽大的床上。
金色的床帐被放下,逐渐传出暧昧又动人的声响。
卫公公知道里边正在发生什么,当即屏退了左右。
左右明日开始,便是新年,不必早朝,里边的二位冷战了数月,好不容易解除了误会,闹得晚些也无妨。
至于初一要去给陛下拜年一事,陛下如今中风着,自然是不宜见人,要多休息,谁会注意到太子晚起呢?
然而儿子彻夜未归一事,顾正修与夏氏心中是清楚的,大过年的,不着家,去了哪也不说一声。
思琪忙让闻音去跟大哥的好友程季良说一声,让他帮忙掩饰,就说找他喝酒去了,别让爹娘起疑。
天光大亮,林舒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
就看见面前含笑的男人对自己道:“早,新年好。”
林舒玄缓缓一笑,将头埋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轻声回道:“新年好。”
他还以为顾成言在他睡着以后就离开了,没想到他一觉醒来,顾成言还在,这样的日子他从没想过,如今偶尔感受一次,倒也十分不赖么。
“午时了,陪你用完午膳,我再回去。”
听他这样一说,林舒玄难得没有贪睡,自觉起身。
俩人洗漱后,内侍利落地摆好了膳食,并早早退了出去,留给二位主子私下相处的空间。
林舒玄刚醒,有些呆呆的,直勾勾的盯着顾成言不放。
顾成言见他一动不动,只能动手替他夹了一筷子,放进他的碗里。
打趣道:“怎么?昨晚还没看够?”
林舒玄出人意料的竟然点了点头。
“别勾我,快吃饭。”
又替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
“你肠胃不好,饭前可以先喝一碗热汤。”
林舒玄看了看他,乖乖的端起碗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也就只有在顾成言面前,他才会露出如此迷糊的一面了。
从昨晚到今日,他似乎格外粘着顾成言,也听话极了。
这顿饭下来,让吃什么吃什么,顾成言差点没忍住一直投喂他,直到感觉差不多到他平日的食量了,才努力克制着自己停下。
吃完饭,林舒玄又跟没骨头似的靠在他的肩上,顾成言觉得老这么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不好,于是拉着他在院子外,绕着那颗巨大的相思树消食。
上面的花落了,如今只剩下深绿色的叶片。
林舒玄突然略带些撒娇的口吻说:“我最喜欢的相思花都离我而去了,它们不在的这半年里,你可要常来陪我。”
顾成言温和地将他眉眼处的碎发拨开,温柔地答应了。
“好。”
林舒玄不知什么时候提前备好了一块宫牌,递到他面前。
“上次本来要给你的,但你惹我生气了,就没给你,如今你可要收好,记得来陪我。”
顾成言接过,郑重地收入怀中,贴身放着。
“我得空了就进宫,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来的太勤。”
“要是你能住在宫里就好了。”林舒玄突然感叹道。
顾成言有些心疼,将他拥入怀中。
“舒玄,你我这辈子或许都注定无法在人前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但你记住,我永远在你身后一步之遥,你若是回头,我保证,你随时都能看见我。”
“嗯。”林舒玄的声音很轻,很满足。
相处的时间总是格外短暂。
但俩人双手牵着,顾成言说不出要离开的话。
怕他身体不适,顾成言陪着他午间在床上小憩,等他睡着之后,才轻手轻脚起身,亲自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吻他的眉心。
心中对自己说:这回是真的该走了,再耽误下去,怕是今日都走不了了。
顾成言离开后,林舒玄睁开了眼,将鼻子埋入被子里,嗅着顾成言身上残留的独特又清冽的味道,缓缓睡了过去。
顾成言到家的时候,碰上了前来拜年的客人。
闲聊了几句,将人送走。
夏氏没好气地说:“不回家也不说一声,要不是季良差人来报信,娘差点要去衙门报官了!”
“是儿子醉的厉害,下次不会了。”顾成言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快去换身衣服,一身的酒味!”
顾成言转身的时候,夏氏突然觉得儿子身上穿的里衣似乎不是自己平常替他准备的材质。
难不成是他自己买的?
新年上门的人多,夏氏刚想到这儿,又有客人来访,她便将此事扔到脑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夸我!万字哦!我做到了呢!
北边近日捷报频传,皇帝听后十分愉悦,突然精神就变好了。
顾成言探过皇帝的脉,心中却知道恐怕是回光返照,皇帝估摸着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顾成新如今的军功众人有目共睹,获封是迟早的事,不少人上门来询问关于他的亲事。
夏氏最近忙的很,没有发现自己女儿思琪的闷闷不乐。
反倒是顾成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找了个合适的时间,晚饭过后,亲自去了一趟妹妹的院子里。
“今日看你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可是身体不适?大哥给你瞧瞧。”
思琪没有拒绝,她最近确实是食欲不振。
“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少吃些零嘴,别到了饭点又吃不下,过一会儿又饿了,这零嘴是给你解馋用的,可不是让你果腹的。”
“知道了,大哥。”
顾成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地细品着。
思琪纠结了良久,还是张了嘴。
“大哥,成新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成言看了她一眼,道:“你们俩不是一直通着书信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思琪脸上红云浮现,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大哥什么都知道了。
“边关战事吃紧,他已经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没给我写信了。”
放下茶杯,顾成言说:“不怪他,他的右手在战场上受了伤,连奏折都是身边的副官代写的,可能是怕你担心,所以索性就没给你写信,怕你发现了。”
思琪紧张地看着他,追问道:“受伤了!可严重?连字都写不了了,应该是挺严重的,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医生,大哥,咱们可以送些金疮药去他那儿吗?”
“好了,金疮药我定期都让人给他送着呢,就是怕他受伤,缺这些,成新体格好,应当并无大碍,不过。”
“不过什么?”还没等他说完,思琪就焦急地追着他问。
“不过成新立下了大功,不日怕是至少得一个大将军的封赏,前途一片光明,你在娘身边待着,应当也知道,不少人都在打听他的亲事,我正在想着,要不要尽早将他分出去呢。”
思琪不明白,“为何要将他分出府去?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顾成言摇了摇头。
“傻丫头,你都快害了相思病了,不将成新分出去,他怎么娶你啊?难不成你还真眼睁睁地看着娘为他找个媳妇,你管人家叫嫂嫂?”
思琪又羞又气,“大哥!你说什么呢!”
“你们俩的事,成新早就跟大哥说过了,不过呢,大哥还是要当面问一问你自己的意思,你想跟成新过一辈子吗?”
思琪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大哥会替你们俩跟爹娘那边说清楚,等成新那边战事停了,他有了自己的爵位府邸,届时,再请陛下为你二人赐婚,也算圆满。”
就在南凌的大军一路北上,直至攻陷了北燕一半的领土后,北燕递来了降书。
皇帝强撑着病体接见了北燕的使臣,事后亲封了顾成新正二品护国大将军的爵位,倒是快要跟他大哥顾成言平起平坐了。
顾成新单独分了府,众人本来还在猜疑,是否顾家兄弟阋墙,没想到过了几日,大将军亲自上书请求陛下给自己赐婚,赐婚的女方不是别人,正是顾成言的亲妹妹,顾思琪。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顾成新这位大将军是顾成言收养的,与他们兄妹实际并无血缘关系。
顾成新并未回京,所以只是暂时赐了婚,并未定下婚期。
弟弟妹妹的事情都定下来了,顾正修跟夏氏难免就开始操心大儿子的婚事。
“成言,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你如今官至一品,前程无忧,也是时候该找个知心的贤内助,帮持着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务,你妹妹马上就要出嫁了,娘也老了,总不能一直替你照看。”
总瞒着也不是个事儿,顾成言好几次都打算坦白,但又担心二老一时接受不了,于是逐渐也有意让他们知道一些,左右如今成新跟妹妹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以后他们的孩子还姓顾,顾家的香火总不会断了。
“娘,其实府上这些事情交给闻音他们去打理就可以了,您跟我爹就好好享受着,成新跟思琪的婚事要尽快准备着,您跟爹既是娘家又是婆家,这里边还关乎咱们府上跟将军府上的颜面,我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不急。”
夏氏是女子,心思细腻,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成言,你老实跟娘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叫林舒璇的女子?”
顾成言扶着夏氏的肩膀,同她一起坐着,仔细地与她解释。
“娘,没有,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人也不知生死不知,如今我过得也挺好的,有爹娘陪伴在身边,一家人平安和乐。
而且正因为儿子身处高位,才更加需要小心谨慎,万一娶回来一个不合心意的,反倒闹得家宅不宁,您也知道,我树敌不少,若是这个时候让旁人抓到了把柄,丢官事小,恐怕跟在我身边这些人性命都难保。”
夏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何不知官场险恶。
“娘还不是怕你老了没有依靠,你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偷养了姑娘在府上,满京城都传遍了,说你金屋藏娇,若是喜欢,就大大方方娶进门,你可是不想让她应酬,怕她被旁人欺负?如此拼命地在官场上钻研,难不成是想给她讨个诰命?”
夏氏越说越多,顾成言都没预料到,她竟然能想到这些方向去。
“娘,没有的事,我府上有没有姑娘您还能不知道吗?那些不过是谣言,有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而为之,您是这家中执掌内馈之人,若真藏了娇客,哪能一点痕迹都不露呢?”
夏氏盯着儿子,目光中含着担忧。
“成言,你该不会是被先头那个叫林舒璇的女子拒绝,心里有了疙瘩,所以不喜欢女子了吧?娘听说,好些达官显贵都喜欢年轻俊俏的少年郎,你...你若是真的接受不了女子,男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辈子怕是无法在人前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了。”
夏氏跟着顾正修行走江湖,在民间看见的契兄弟不少,对这方面倒也不觉得奇怪,若是儿子真心喜欢,有个伴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好,他=成新跟思琪马上就要离开去他们自己的小家,他们老俩口迟早也会入土,她就是担心儿子一个人,寂寞得很。
子嗣什么的倒是其次,毕竟她跟丈夫膝下本就没有亲生的孩子,收养了他们兄妹三人,倒也不比那些有亲生儿女的人家过得差,反而孩子们个个都给她长脸。
二月二龙抬头。
可南凌至高无上的这条龙却不行了,他熬过了去年的寒冬,今年开春后,身子便愈发不济。
今日早朝后,太子便得到了御医的禀告。
“陛下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终于,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太子脸上不悲不喜,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随后便去了陛下的寝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
听着太子的声音,皇帝打起了精神,示意杨公公将自己扶起来坐着。
“你们都出去,将顾成言给朕叫进来。”随后想了想,又加了右相,诚亲王两位。
等所有人都退出寝殿后,皇帝对自己这位唯一的儿子说:“朕快不行了,从前对你多有忽视,希望你不要怪朕,朕不仅是你的父皇,还是整个南凌的君主,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难免就在你这儿放的心思少了。”
许是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大皇子谋逆,林舒玄这个嫡子掌权后,对自己并无杀意,所以临死前,倒是生出了几分愧疚,想着跟他叙一叙父子之间的亲情。
太子抬眼,在他床前站着,没有说话,眼中一片漠然,不为所动,他知道,皇帝如今看不清。
“朕是有些对不住你母后,她端庄贤良,并没有什么不好,是朕因为年少时对贵妃的偏宠,害了她,舒玄,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朕将皇位传给你,也算是对你的一点儿补偿,希望你能原谅父皇,啊?”
太子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替皇帝将滑落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父皇,儿臣不怪你,那些伤害过儿臣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儿臣承受过的痛苦,都已经还回去了,这辈子儿臣过的很快乐,遇到了一个将儿臣从仇恨当众救赎出来的人,与其拘泥于过去那些阴霾,倒不如好好的过好自己的以后,这辈子还很长,不是吗?”
皇帝听到这里有些赞同。
“舒玄,父皇前半生都被自己的同胞兄长压的死死的,其实你的性子跟遭遇都跟朕很像,今后,所有人都会臣服在你的脚下,过去的一切就都不算什么了,现在,朕马上要去见到那些故人,有些话,不说出来,怕是就无人知晓了,你我父子二人从未谈过心,今日朕便将自己此生最大的秘密告知于你。”
太子突然起了兴致,耐心地打算听他说完。
“父皇请讲,儿臣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