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小行星,让人生重焕生机。
随着各地飞船如潮水般朝雷暴星涌来,许让忙到脚不沾地。
星主府内,灯火通明。
许让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间或与左右低语几句。虽然他预想过消息传出后,会有不少人移民,或前来暂居,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星际公民对修复药剂的热情。
之前制定的发展规划需要推翻重来,还有眼下亟须解决的问题:移民的接纳、安置,药剂的分配准则等。随着人口的大批涌入,粮食生产也需提上日程,需要他解决的问题太多太多了。
“星主,您该休息了。”何粲在一旁提醒。
许让正在批注一份计划书,闻言头也没抬,书写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说:“他到了再叫我。”
不等何粲答话,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已经到了哦。”
许让抬头,正看到秦疏对着他做了一个口型,那分明是“宝宝”。
许让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总算没再当着下属的面叫他宝宝。
秦疏迈步走进办公室,衣角微微拂动,裹挟着一路的清风。
他靠坐在办公桌上,顺势牵起许让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缓缓摩挲。
一旁的何粲见状,识趣地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星主、秦先生,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先退下了。”
许让微微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开。待门在何粲身后悄然合上。
秦疏倾身向前,拉近与许让的距离,鼻尖轻触他的脸颊,低语道:“宝宝,你都冷落我好久了。”
许让抬手抵着他的脸,微微用力,拉开两人的距离,羞恼地瞪了秦疏一眼:“明明……,你还想我怎么热情?”
秦疏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明明什么?”
许让不想说话了,秦疏继续道:“明明是我对你热情,你现在连动都不愿意动了。”
许让霍然起身,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如果再让秦疏说下去,他以后就没法在这儿安心办公了。
秦疏眼神中有流光一闪而过,用愉悦的腔调说:“要回去了吗?”
许让看向桌面,叹了口气,手头的计划书还差最后两页,依他的性子,是一定要看完的,可是秦疏来了,他只能作罢。匆匆扫了最后两眼,做好标记,当先向门外走去。
秦疏紧随其后,长臂一伸,揽住许让的细腰。
许让挣了一下,无果,也就随秦疏去了。只是想到回房会发生的事,就让他心肝乱颤。
其实,他有想过将人榨干,不过几次尝试全都以失败告终。秦疏不仅没消停,反而更支棱了,反倒是他,累得如同一条死鱼。
后来,他也就不再同自己为难。他是人,要理解物种的多样性,才不和不是人的家伙计较。
至于热情,抱歉,他的热情已欠费。
当夜,与之前的夜晚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许让就当自己是锅里的鱼,注定被人煎来煎去,只是油温太高,实在烫得受不住了,这才扑腾两下。
秦疏完成今日份的浇灌,看到爱人已经迷迷糊糊,实在可爱,就又在红润的唇上香了两口,轻声道:“宝宝,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许让哼哼两声,“不要了,想睡觉。”
秦疏无声地笑了一下,将人往怀里一搂,“睡吧。”
雷暴星的移民安置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新建的居民区拔地而起,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学校、医院纷纷开张,招揽星际顶尖人才入驻;星际港口持续扩建,每日迎来送往,商贸往来愈发频繁。
雷暴星从昔日那个流放犯与盗贼扎堆的荒蛮之地,摇身一变,成了星际间炙手可热的新星。这里的电磁暴依然频繁,只是再不会影响人们的生活。
晨曦初破,暖金色的光辉轻柔地洒在雷暴星崭新的移民城区,唤醒了这座活力满溢的星际都市。
街道两旁,风格各异的建筑错落有致,既有保留着移民们母星特色的尖顶小屋,又有融合雷暴星本土特色、线条流畅的建筑。
历经数年,如今的雷暴星葱郁的森林与现代化都市完美融合,当年那场因修复药剂引发的移民潮,不仅没让雷暴星陷入混乱,反而借助各方人才与资源实现了腾飞。
许让和秦疏携手漫步在街头,周围民众看到,会自觉地停下脚步,垂首致意。
走过熟悉的街景,两人前往星港,坐上一艘私人飞船。
飞船离港,雷暴星在他们的视野中渐渐缩小,化作一颗璀璨星辰。许让透过舷窗,目光久久凝视着那个铺满绿色的圆球,眼中波光涌动,有眷恋,更有感慨。
雷暴星在第五年就已经达到了评估标准,回想起来,许让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他以为这里是他人生的终点。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可他遇到了秦疏,他永远都记得那天的情形,在第九区,大榕树送给了他一朵小黄花,独属于他一人。从此,他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条全新的轨道。
秦疏悄然靠近,从身后环住许让,手臂落在他的腰间,将下巴轻抵在他肩头,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雷暴星,轻声开口:“舍不得?”声线压低,带着几分诱哄般的轻柔,温热的呼吸顺着他的脖颈,缱绻而下。
许让目光仍胶着在窗外,星芒点点映入他的眼底,听闻秦疏的问询,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有点儿,没有它,就没有我的今天。”
秦疏手臂收紧,将许让牢牢揽入怀中,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骨血,下巴轻蹭着他的头顶,不屑地道,“一个破球,有什么功劳。”
许让笑了,靠在秦疏肩头,是全然放松的姿态。
窗外,浩渺宇宙仿若一块无垠的黑色绸缎,深邃而寂静,其间繁星闪烁,却又似缥缈虚幻的浮沫,唯有身旁这人触手可及,真真切切的存在。
许让回首,在秦疏唇角轻吻一下:“可你在那里啊。”
秦疏眸光骤亮,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为满意,倾身向前,追着他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唇分,彼此眼眸中氤氲着未散尽的情愫。
恰在此时,飞船猛地一个震颤,跃入星际航道,超光速引擎启动,四周光影飞速掠过,如梦幻星河倒卷。
第285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33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度过了终于能够离开雷暴星的兴奋期,星际旅途其实是十分无聊的。
窗外的景色千篇一律,无尽的黑暗中偶尔闪烁着几点冰冷的星光, 那些遥远的星辰看似触手可及, 实则相隔数不清的光年, 无论飞船航行多久, 它们仿佛永远固定在那里, 一动不动。
虚空会加深人的孤寂,许让想,幸而有秦疏陪在身边, 让旅程多了很多新鲜感。
这天,他们看到了星耀。
星耀是一颗星球陨落时发出的最后光斑,如烟火绚烂, 只是绚烂过后, 却是永远的沉寂。
当最后一抹光亮消失,许让忽然叹了一口气, “永恒如星辰, 也有陨落的那一天啊。”
秦疏将人抱在怀里,揶揄道:“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许让心头的那点失落刚刚升起, 就又消散了。
过了几天,秦疏忽然捧着一个礼物盒过来,“送给你, 永恒的星耀花。”
许让双手接过,在秦疏期待的目光下将丝带抽开。等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时一盆小盆栽,也不知秦疏是怎么培育的, 花茎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团团簇簇开满了小花,花瓣是优雅的紫蓝渐变色,上面还能看到不时闪烁的电弧,彼此碰撞,碎裂成片片火花。
许让伸手在上面小心触碰,酥酥麻麻,“这样的礼物,换个人肯定欣赏不来。”
“宝宝,你这样是在表白吗?”
许让抬首,撞上他含笑的眼睛,故意道:“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秦疏上前一把将人捞到肩上,扛起就走。
许让忙将花盆握紧,“你做什么?”
“明知故问,当然是行使伴侣的权力。”秦疏抱着许让大步踏入休息室,用脚轻轻一踢,门便在身后缓缓合上。顺便关住了一室旖旎。
这是两人离开雷暴星后的第一次旅行,整整用了十年的时间,其间,遇到有趣的星球他们会停下来暂住。
只是不管那里的环境有多好,却依然比不上雷暴星。
那颗暴躁的星球,承载了太多的故事,将一树一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成为两人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等到两人回去,秦疏在雷暴星大榕树所在的那座小山上种满了星耀花,漫山遍野,明灭闪烁。
许让看着花海,心想,也只有秦疏才能给他这样的浪漫。
很多很多年后,许让已经垂垂老矣。
这天,两人再次来到第九区,两人迎着夕阳漫步,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脚下的星耀花轻轻摇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温柔的情话。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像是一场绚烂的花雨,许让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让细腻的触感在指尖散开。
秦疏牵起许让的手,将他带到一处花丛簇拥的空地,拉着许让一同坐下。
“宝宝,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秦疏轻声问道。
许让偏头,“你说的是梦里,还是现实中?”
不再清澈的眼睛依然带着狡黠,是秦疏喜欢的样子。
秦疏眼底含笑,却故作生气道:“都不是,你都不记得了啊,有些难过呢。”
“少来。”许让这样说,却也跟着笑起来,眼角都是岁月的纹路。
“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我想看。”他看向秦疏,眼中满是深情与眷恋,还有藏不住的伤感。
秦疏心口忽然一阵钝痛,无论多少次,最难承受的依然是离别。这种心情并不会因为下一世的相见有丝毫衰减。
秦疏握紧他的手,压下心底的酸涩,说:“好啊。”
许让看到面前的爱人逐渐变化,皮肤光滑紧致,眉目宛然,一如从前,眼中的温柔仿佛能将他溺毙。
他伸手抚上他的脸,描摹着他的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轻轻呢喃:“真好啊。”
秦疏偏头,亲吻他的手指,然后将许让手上的戒指取下,戴在自己手上;又取下自己的,缓缓戴在许让的手指上。
许让看着他动作,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开口询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疏:“给你做个标记,带着我的戒指,你的灵魂就被我套牢了,知道吗?”
许让张开手指,看着手上的戒指,眼角忽然有些湿润。
有些话,他一直想问,却一直无法问出口,秦疏对他已经很好很好了,他不能太贪心。
如今,却仿佛有了答案。
许让靠向爱人年轻的胸膛,秦疏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帮他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
大榕树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花海中,看着天边被染成一片火红,看着夕阳渐渐落下,看着黑夜降临。
暗夜里,一声低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再见啊,宝宝。”
又是熟悉的房间,秦疏回到了地府,形如一尊雕塑,久久没有回神。
消化着再次失去爱人的伤感,他开始审视自己。过去的这一世,真的是太疯狂了,现在剥离了榕树对他的影响,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无法直视。
那不是他,却又偏偏是他。
甚至某些细节,如今想来依然令他回味。心神激荡之下,秦疏的身形有些飘忽。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查看自己的积分结算情况。
阴魂:秦疏
部门:阴律司
职务:特级转生使
兼职岗位:阳间行走(公派)
岗位工资:58097(税后)+1052w
岗位津贴:2570
任务奖励:2000
附加奖励:10000
积分累计:10592667
秦疏看到这个数字,挑了下眉,这次任务,有他在一旁监督,许让十分长寿,两人活到了169岁,因此岗位工资也就十分可观。
这次的附加奖励是历次任务最高的一次,应该与修复液的问世有关。修复液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
积分现在已经不是秦疏关注的重点了,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翻过了任务卡,“以爱渡生死”几个字光华流转、熠熠生辉,秦疏摩挲着卡片表面,眸光深邃。
就在这时,有使者前来传唤,“崔府君命大人前往阴律司述职。”
秦疏收回思绪,离开住处。
一路上,秦疏明显察觉到此次与前番的不同,混乱的喧嚣不再,来往的鬼魂明显减少,整个地府死气沉沉,鬼气森森。
他拉住一名小吏,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又安静下来了?”
小吏恭敬道:“有的鬼魂挥霍无度,积分清零,也有的苦等投胎无果,自暴自弃,鬼魂少了,剩下的不是胆小怕死的,就是心有成算的,如此自然也就闹腾不起来了。”
身为转生使,秦疏一直知道投胎名额紧缺,太多的鬼魂聚集,地府不堪重负,历经多次改革,却依然没有解决问题。所以,就“创造机会”让某些的灵魂自取灭亡吗?
秦疏目光扫过一张张鬼脸,眉头紧锁,之前他就觉得积分制很没有必要,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啊。
原来,这就是地府的目的吗?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吗?
奈何桥头,依然挤挤挨挨,其中不乏很多年轻的灵魂,秦疏见此,心情有些沉重。
到了阴律司,秦疏想到什么,脚下一转,到了另一间办公室,开始调取档案。
很快,检索结束,界面一片空白。
秦疏了然,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放在自己爱人身上还能理解,爱人三魂七魄不全,投胎的方式自然与众不同,可为什么他也是这样呢?
如果他也是魂魄有损,为什么还能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秦疏带着满腹疑云,移步崔府君处。他这里查不到,只能说明他的权限还不够,不代表别人也查不到。
秦疏进去的时候,崔府君正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来回戳,秦疏就站在墙角的阴影处,并没有出言打扰。
过了足足五分钟,崔珏才将手机放下,说:“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在忙,都没注意。来,过来坐。”
秦疏没出声,在他对面坐了,瞥向他的手机界面,上面赫然是灵魂消消乐。
崔珏这才发现他刚才不小心误触,又将界面打开了,他也不在意,只道:“我偶尔也是需要休息消遣一下的嘛。”
秦疏垂眸不语,对于上司上班摸鱼的行为并不在意。
崔珏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自己这位下属相较于从前,那张死人脸上似乎多了些什么,让人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说说你上次任务结束后发生的事情,怎么没有直接回归地府?”崔珏开口问道。
秦疏这次直接跟地府断了联系,他只能判断对方的灵魂健在,其他的一无所知。
秦疏:“当时任务结束,我准备回归地府时,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之后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灵魂被困在了一棵树里。”
崔珏面色严肃起来,追问道:“然后呢?”
秦疏:“我利用在修真界学到的东西,借助天雷的力量,修炼成了人,然后完成任务。”
崔珏无语:“……你可真会讲故事。”
秦疏保持沉默。
崔珏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两人共事几百年,在被公派之前,秦疏其实一直都是这副死样子,可谈了恋爱的人是不一样的,就拿第一次任务来说,他的好下属都学会违规操作了。
后来在他的敲打下虽然有所收敛,可每次完成任务,前来汇报工作时也能看出是在极力掩饰。
崔珏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他身为阴律司府君,更看重结果,不说破罢了。
现在,秦疏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问题很大啊。
崔珏身体前倾,手肘置于桌面,十指交叉,摆出一副知心长者的模样,问:“是任务不顺利吗?”
秦疏的眼神有一瞬的古怪,下意识舔唇,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初,一板一眼道:“很顺利。”
崔珏心下怀疑更重。秦疏明显有事情瞒他,果然人不能放出去,越来越不老实了啊。
府君眼神太利,秦疏开始反客为主,“府君,我想调阅苏从南的投胎资料。”
崔珏眼神锐利地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有些怀疑,需要印证。”
秦疏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跟苏从南根本不熟,可自从我接受任务以来,他在我面前出现的频率明显增加,而且几次任务都有他的影子,我怀疑他在任务中捣鬼。”
崔珏双手抱胸,微微皱眉,目光紧紧锁住秦疏,似乎在考量他话语的可信度。
片刻后,他转身走向身后的书架,手指在书架上轻轻滑过,所经之处,幽蓝的光芒闪烁而起,像是古老的符文被唤醒。
最终,他在一处停下,抬手取下一本散发着幽光的典籍,书页翻动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是历史的低语。
“苏从南的投胎资料在此。”崔珏将典籍置于桌上,缓缓推到秦疏面前,“不过,这其中涉及诸多机密,你且仔细查看,莫要泄露半分。”
秦疏微微点头,目光急切地落在典籍之上,随着他的阅读,眉头越皱越紧。
资料显示,苏从南的投胎轨迹看似寻常,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的规整。
如他从前所推测的那般,苏从南每一世都是早逝,且随着投胎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短命,最近的一次,就是在恒城私立高中走廊相遇的那天。
难怪他后来没有在学校见过这个人,原本以为对方是凭借某种特殊手段偷渡过去的,没想到当天就出了意外。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秦疏迟疑片刻,开口道:“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崔珏眉梢轻挑:“哪个他?”
秦疏抿唇,眼神却依旧执着地定在崔珏身上。
崔珏见状,不由哼笑一声,“这会怎么不装了?”
秦疏还是看着他,目光透着不自知的殷切。
崔珏神色冷峻,没有丝毫松动之意,吐出的两个字简短而冰冷:“不能。”
秦疏心中虽早有预感,可真正听到拒绝时,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失落。他迅速调整心绪,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一个请求:“那接下来的这次任务,我申请不服用孟婆汤。”
崔珏面上波澜不惊,不辨喜怒:“给我个理由。”
秦疏挺直了腰杆,镇定自若地说道:“依我的推断,这大概率会是我的最后一次任务。苏从南定会再次从中作梗,您肯定也不愿看到我任务失败,不是吗?若我带着之前的记忆,便能更好地应对种种变数,增加任务成功的把握。”
崔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要将他整个人看穿。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么,祝你任务顺利。”
秦疏微微垂首,避开他如炬的视线,告辞离开。
清矍的背影在幽长的地府廊道中渐行渐远,直至隐没于黑暗。
第286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1
在繁华的兴庆城,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此时的广和楼正是热闹的时候。
只因今日是荣春班的开台戏, 荣春班的当家花旦霜华影定是要登台献唱的。
又是一阵锣鼓经, 一群武生粉墨登场, 当先就是几个串翻, 引得台下看客连连叫好。
茶座里, 有堂倌在人群中灵活地走动,向主顾兜售着托盘里的商品。那堂倌不过十来岁模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嘴里熟练地吆喝着:“香烟瓜子嘞,香脆可口的瓜子,上好的香烟咯!”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 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买东西的客人。一位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堂倌便知趣地走向下一位。
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一位穿长衫的老者正和身旁的年轻人闲谈, 堂倌赶忙凑上前去, 还未开口,老者便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圆, 要了包瓜子,小堂倌忙不迭地道谢。
正准备离开,却又被与老者同坐的年轻人叫住, 堂倌抬眼一看,只见那年轻人眉如墨画,目似寒星,鼻梁高挺,唇若点樱。一袭月白色长衫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气质儒雅中透着几分清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下凡。
堂倌一时竟失了神,直到年轻人微微皱眉,轻咳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躬身问道:“少爷,您还有何吩咐?”
年轻人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声音清冷如雪山上的清泉:“着人添些热水来。”
堂倌忙不迭地应下,转身匆匆去寻茶房取热水,一路上脑海里还不断浮现那年轻人的模样,想他常年混迹在戏楼茶馆,见过的男女老少不知凡几,竟鲜少有能与这位比肩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有如此风姿。
只若说真是哪家公子,又为何偏偏坐在散座里,真是奇怪也哉。
后台,霜华影静静地坐在化妆台前,拿着毛笔熟练地勾脸,他今日要唱的是《贵妃醉酒》,这出戏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但心中的压力却丝毫未减。
他们初来乍到,能否站稳脚跟,全看今日。
旁边的小丫鬟阿翠正细心地帮他整理戏服的褶皱,嘴里念叨着:“霜大哥,您今日肯定能唱个满堂彩。”
霜华影微微浅笑,并未言语。
宋应生透过缝隙,看着台下的诸位看客连声叫好,脸上露出满意,回身,他去了化妆间。下一场就是《贵妃醉酒》了,他还是得嘱咐华影几句才放心。
宋应生轻步走进化妆间,站在霜华影身后,看着他稳稳地勾勒唇型,涂上牡丹红,真真好一个富贵雍容的美人儿。见此,他原本尚有些不安定的心顿时稳了。
他接过小翠手里的东西,亲自替霜华影贴片子,戴头面,直至完成最后的装扮,这才开口:“华影啊,咱们荣春班今日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霜华影微微点头,恭敬地回应:“班主放心,我自会全力以赴。”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声,那是前一场戏即将落幕的信号。宋应生拍了拍霜华影的肩膀:“好,等会儿登台,只需如往常那般,将你的本事尽情施展,我在后台为你坐镇。”
霜华影深吸一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姿,阿翠赶忙上前为他披上华丽的霞帔,整理好云肩。霜华影对着镜子,再次审视自己的妆容,那精致的眉眼,娇艳的红唇,无一处不彰显着杨贵妃的神韵。
霜华影起身,此时,他不再是他。
他莲步轻移,身姿婀娜,行至台侧,静静等待着。
此时,台上的武生表演已接近尾声,最后一个旋子落地,博得满堂喝彩。
台上的武生们已鱼贯而下,琴师们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只待那一声令下。
而台下的观众们,也在短暂的停歇后,重新将目光聚焦于舞台之上,翘首以盼霜老板的登场。
紧接着,琴师和鼓师们调试好了乐器,悠扬的胡琴音缓缓响起,似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霜华影缓缓登上舞台。只见他水袖轻扬,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只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瞬间便将观众带入了那华美的宫廷情境之中。
霜华影启唇轻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嗓音婉转悠扬,似夜莺啼鸣,清脆悦耳又饱含深情,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丝丝哀怨与惆怅。
随着唱词,他的身姿婀娜摇曳,眼神顾盼生辉,将杨贵妃独酌自饮、借酒消愁的醉态与孤寂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时而轻蹙蛾眉,似在嗔怪君王的爽约;时而微露笑颜,仿若回忆起往昔的恩爱甜蜜。
台下的观众们俱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仿佛置身于大唐的宫廷盛宴之中。
他们随着霜华影的表演或喜或悲,情绪被紧紧地牵动着。原本喧闹的戏园子此时安静得只剩下胡琴的伴奏声和霜华影那动人心弦的唱腔。
台下的一角,老者已是顾不得与身旁的年轻人攀谈,他的手掌轻轻地打着拍子,嘴巴开合,无声地念着唱词,一副陶然沉醉模样。
而他身侧的年轻人,此时哪里还有初来时的清冷,一双眼只定定地看着台上的人,那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他。
这就是他的爱人啊。
霜华影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瞩目,只是今日只觉得有一双眼格外炽热,借着旋身的当儿,他看向了某个方向。
四目相对,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又凭借着多年的舞台经验稳住了心神,继续着表演的动作与唱词,只是那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真真是个俊俏郎君呢。
台下这个年轻人正是秦疏,见自己引起了爱人的注意,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辈子,有他守护,他定要护他一世,顺遂平安。
老者似乎察觉到了秦疏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
他轻轻拍了拍秦疏的肩膀,感慨道:“这霜老板的表演果真是入木三分,今日过后,怕是这兴庆城中又有不少戏迷要为之倾倒啊。”
秦疏知道他意在提醒,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未曾从霜华影身上移开分毫。
老者叹了口气,秦疏祖上确实留下了不少家底儿,可捧角儿这事儿,耗费钱财不说,还容易惹出些闲言碎语。
这些年,多少富家子弟因沉迷捧角而荒废家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秦疏平日里看着沉稳冷静,不想今日只一个照面就被霜老板勾了魂去。
“年轻人,你可莫要失了分寸。这戏园子里的水,深着呢。”老者语重心长地劝道。
秦疏微微皱了下眉,为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不悦,转头看向老者,神色间带着一丝坚定:“世伯放心,我并非那等只知玩乐、肆意挥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