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公主大名,只是未曾亲自拜访。”
纸人发出不屑的冷笑,纸糊的下巴抖动着传来簌簌声响,“哼!卑贱渺小的修士,还敢妄图和殿下攀关系!”
“今日你们擅自暴露气息,都知道鬼市的规矩吧?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那纸人说着,张开血盆大口要有所动作,它身旁另一个纸人立即道:“等等!”
为首的纸人不耐烦道:“怎么?”
“头儿,你看他们这两个,像不像殿下宫中养的那些小白脸?”
纸人头目“唔”了一声,蓦地,伸出一只纸手往面孔戳了两个窟窿眼,窟窿立即渗出血水,渐渐形成两只潦草的眼珠子。
“唔,”纸人头目有了眼睛,立刻打量起聂更阑和白衣人,一双潦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看着的确像是那些小白脸,或许正是公主喜欢的类型!”
“头儿,既然这样,就把他们交给公主,说不定还会得到赏赐呢!”
纸人头目被属下说得心动,当机立断一挥纸手,“也罢,就他们都带回去给殿下过目!”
它说着,用刚戳出来的眼珠子瞪向两人,“都给我老实点,在这段时间想想怎么讨好殿下,否则你们会死得很惨!”
说着,它一挥手,身后的纸人亲兵立即上来擒住了聂更阑和白衣人。
聂更阑感到肩上滑了一只轻飘飘的手上来,淬着阴邪之气,异常锋利。
他望了眼白衣人。
后者给他传音:“此处乃是鬼域,你我皆负伤,不便出手。”
聂更阑眸中黑红魔气在闪烁,沉沉低语,“我倒是没这么渴望解除魔气……”
“你说什么?”白衣人没听清,但看到少年眸中的戾气后,伸手轻轻抚了抚他发顶,“听话,勿要惹事。”
聂更阑仿若一只被顺毛的小狗,倏然眯起眼睛,享受着被抚摸带来的舒适和温暖,脑袋蹭了蹭那只手的掌心。
“好吧,”他舔了舔唇畔,“随他们走便是。”
——他很喜欢白衣人的抚摸。
于是,两人被一队纸人亲兵押着浩浩荡荡前往鬼域公主所居住的鬼殿。
鬼殿在鬼汤黄泉街二十里之外,一路上越接近鬼殿,阴煞鬼气越是浓厚。
尽管一路上都燃着血红灯笼,但光线依旧朦胧暗沉,仿佛四周黑暗处随时会有鬼刹精怪跳出来袭击人。
终于,不知多久后,一行纸人和两人到了鬼殿。
举目望去,高大恢弘的宫殿淹没在灰黑暗沉的鬼气之中。
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纸人亲兵,看到这队人走来,都齐刷刷转动纸脑袋看向他们。
纸人头目乐呵呵向侍卫长解释:“抓了两个小白脸给公主当面首,放我们进去吧。”
宫殿大门的侍卫长打量聂更阑和白衣人几息,“这些小白脸都长得一个样,公主是怎么看出来他们美丑的?”
纸人头目道:“煞引啊,你要不也戳一对眼珠子出来吧,就因为你公主错过了多少漂亮面首,恐怕你两百年内升迁是无望了!”
侍卫长不耐烦一挥手:“废话少说,带他们进去!”
纸人头目耸耸肩,命人押着两人继续往里走。
一路上,四处都悬挂着白纱和白幡,在黑灰的鬼气之中显得分外惨白。
七拐八绕之后,聂更阑两人终于被带到一座气派的宫殿门前。
纸人侍卫立即进去通传,不多时,出来呼喝道:“公主让你们进去!”
纸人头目立即把人押着一路进去,穿过院子迈上台阶,终于进入大殿之中。
不同于整个宫殿悬挂的白幡和白纱,鬼公主的寝殿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装饰,羽毛,灵兽,奇珍异宝,无一不是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而鬼域公主此时正搂着一个面色惨白得如同死了几百年的面首,正与他耳鬓厮磨。
鬼公主起初还漫不经心,直到抬手慵懒地往下方扫了一眼。这一瞧,眼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当即把怀里的面首推到一旁,撩起缠绕在脖颈和脸上的长长卷发,“哟,这是从何处来的天仙,竟然让我这鬼殿都蓬荜生辉了?”
押他们来的纸人头目谄媚笑道:“殿下英明,属下起初也不确定呢,还是戳了双目才看得清楚,公主若是喜欢这两个小白脸,属下就很开心了。”
“喜欢,怎么不喜欢,”鬼公主咯咯笑了起来,“这两个美人儿本宫就收下了,也不降罪你自戳双目的事,还要给你赏赐三千磕冥珠外加金珠链子。”
纸人头目当即欢喜下跪:“多谢殿下,殿下万岁千秋!”
“下去领赏吧。”鬼公主懒洋洋挥了挥手。
待纸人头目下去后,鬼公主看向珠帘外伫立的二人。
一道身影略低于另一道白影,两人皆是如珠似玉,天人之姿,观之赏心悦目。
此时,聂更阑察觉察觉到一阵浓郁的鬼气扑面而来,眸色一寒,悄然无声上前一步挡在白衣人身前。
鬼公主在榻上慢慢坐起身,咯咯咯发出空灵诡异的笑声,“真是有趣。”
“分明就比这白衣身影要弱,却居然挡在前面护着他?看来,你们感情很不错呵。”
“两位美人,今日便都留下来给本宫侍寝,如何?”
话音一落,鬼域公主看到面容稍显青涩的小美人眸中有暗芒一闪。
她眯了眯眼,透过珠帘渐渐看清了少年眼中闪烁的黑红魔气。
除此之外,他体内似乎还有一道阴煞鬼气在游荡。
鬼公主又是轻轻笑了起来,“越发有趣了。”
“看来,你们是来者不善了?”
白衣人沉沉开口:“在下前来鬼域是为了寻鬼算生,并无与殿下争锋相对的打算。”
鬼公主:“是么?不过你身边这位小美人,看起来似乎想把我吞了。”
“小美人,你很紧张身边这位大美人么?”
聂更阑眸子的黑红之气一闪,刹那间一掌拍向珠帘后的鬼公主。
岂料白衣人一道灵力及时把他的术法封住去路,把那道裹挟着魔气的森然之气消散在空中。
白衣人把沉怒的少年拉回来站在自己身侧,“他年岁尚小没有分寸,请殿下见谅。”
鬼公主扬起眉,目光在少年和白衣人之间来回转动,又扫到少年唇上的红肿痕迹,似乎很快就明白了二人的关系,“嗤,真是不经逗。”
怪不得要对她动手,原来是他的心上人呢。
鬼公主瞧着聂更阑眼中的黑红魔气,再次道了声:“果真有趣。”
她看向殿内的聂更阑,问,“二位要寻鬼算生?”
白衣人:“在下想打听两件事。”
“两件事?”鬼公主把一缕卷发撩到耳后,“鬼算生可是出了名的酬金高,看来,你很富有了?”
白衣人:“不敢。”
鬼公主瞧着他一身的白衣,再次打量起这两人,须臾,白衣人的身份似乎渐渐浮出了水面。
鬼公主笑了笑,道:“我竟不知,今日是有贵客前来,有失远迎了。”
“二位美人,鬼算生忙得很,若要找他还得排上三天的队,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本宫可以立即召他前来,如何?”
白衣人心下了然,看来,今日必须要承鬼域公主这份情了。
“如此,先谢过殿下了。”
榻上,鬼公主一笑,扬起手开始捏诀,召唤出一面水镜对里面森森低语。
聂更阑不明白鬼域公主为何忽然转变了态度,狐疑地在白衣人和鬼公主之间来回扫视。
他似是想歪了,忽然狠狠拽了一把白衣人的衣袍,冷声威胁,“你只能是我的。”
白衣人怔然,垂眸与他视线相接。
忽而,他勾起唇角安抚少年,“并非你所想。”
聂更阑戾气充斥着眸子:“她看上了你,你也不许因为一时势弱从了。”
“不从,”白衣人摸摸他的鬓发,“有你在。”
聂更阑心尖一颤,慢慢眯起眸子。
这不像是白衣人会说出的话。
这时,珠帘里传出鬼公主的声音,“二位打情骂俏结束了?鬼算生可是已经到了哟。”
随着她一拍手掌,大殿中央地砖一松,渐渐浮起一池鬼汤。
在鬼汤里,一团黑雾沉沉浮浮,看不清黑雾下具体是哪种类型的鬼怪,只听那团黑雾呵呵笑道:“多谢殿下赏赐的鬼汤,小的泡的很舒服。”
鬼公主手一抬,懒懒指向殿中的二人,“鬼算生,你卖本宫一个面子,替他们解决两个问题。”
“殿下的面子小人自然是要给的,”黑雾呵呵笑道,说话的赫然是一个老者的声音,“不过么,报酬还得照付,两个问题的话换算成冥珠,起码也得二十万冥珠——”
黑雾打了个旋,伸出一团疑似脑袋的雾气转向聂更阑二人,“敢问二位酬金可带充足了?”
二十万?
聂更阑顿时紧张起来。
在凡界,二十万两银子是一笔天文数字,在修真界,二十万灵石亦是不菲,想来这二十万冥珠当然也是相当价高了。
为了他,白衣人要如何弄来这么多冥珠?
聂更阑望向身侧之人,正要说无须勉强,他并不想解除黑红魔气,至于发情期,就更不愿意了。
反正,他解决完所有事情会回到他身边,永远同他相伴左右。
白衣人却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缓缓来到那方鬼汤面前,将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
黑雾打开,往缝隙里瞧了一眼。
白衣人道:“二十万,绰绰有余。”
黑雾顿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储物袋里并非二十万冥珠,而是打磨成银珠的二十万颗魔晶石。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黑雾嘿嘿笑了几声,收好储物袋,不住点头,“原来竟是贵客。”
“贵客想问什么,请尽管开口吧。”
于是,聂更阑和鬼公主看着白衣人静静伫立在鬼汤面前,与黑雾相对而视。
他们正在传音。
少顷,黑雾终于回答完白衣人的问题,看向珠帘内,“殿下,小人任务已经完成,该赶回百晓阁继续做生意了。”
鬼公主慵懒地挥挥手,“去吧。”
“多谢殿下款待。”黑雾说着,渐渐消失在那方鬼汤之中。
殿内恢复安静,那方鬼汤也重新缩回了地底。
鬼公主颇为感兴趣地看向白衣人,“大美人,既然本宫帮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本宫究竟问了鬼算生什么问题?”
白衣人颔首,“殿下,在下不过是想知道,玄鳞魔珠能从何处得到?”
聂更阑望向他,目露不解。
何为玄鳞魔珠?
鬼公主语调拉长,眉毛上挑,“哦?玄鳞魔珠?”
她瞥了眼下方的少年,“看来,你们关系果真亲密无间啊。”
“那另外一个问题呢?”
白衣人淡声道:“恕在下不能告知公主殿下。”
鬼公主阴森森绽开一抹笑容,“又是为了这位小美人,对么?”
她说着,开始细细打量起聂更阑,“确是仙品,滋味怕是要比我宫中的任何一个面首都要来得美妙。”
鬼公主手遽然拉伸变长,一直冲出了珠帘外,做出一个勾手的手势,“小美人,不若你们就陪在本宫身边,我就告诉你们关于玄鳞魔珠的事,怎么样?”
聂更阑脸色阴晴不定,再次挡在白衣人跟前,眸中黑红之气闪烁不定,“我尚且有未完成之事要做。”
“待我完成,就来见你。”
鬼公主对此不置可否,哈哈大笑,笑声阴柔而空灵幽森,“玄鳞魔珠在鬼楼,这次,我可就帮不了二位了。”
“鬼楼七日一开,自有它的规矩,距离本次开楼还有四日,二位,祝你们好运。”
白衣人听出公主在送客,明白已经是他们离开之时,于是微微颔首:“多谢殿下告知。”
他拉起聂更阑的手,慢慢往大殿外走去。
珠帘后,鬼公主忽然出声叫道:“等等。”
不多时,聂更阑和白衣人顺利出了鬼殿,重新往鬼汤黄泉长街的方向而去。
聂更阑忍不住问:“方才鬼公主单独同你谈了什么?”
白衣人道:“不过是询问我的身份,她早猜了出来。”
聂更阑心想,怪不得鬼公主从方才起便一直称他们为“贵客”,现在看来,鬼公主似乎是带了点讨好的意思。
白衣人这时拿出一个透明珠子递给聂更阑,“这是鬼公主赠予你之物,此物名为鬼芥子。”
聂更阑接过珠子,看到内里有一丝丝的黑气在缭绕盘旋,“何为鬼芥子?”
“鬼芥子中含有鬼公主身上的鬼气,纯正强大,若遇万鬼,它们皆不会为难于你。”
聂更阑斜斜挑起眉毛,冷冷哼了一声,“她必有所图。”
看来,鬼公主知道白衣人无间魔域主人的身份,借机想与他们示好,至于没有单独赠给他鬼芥子,恐怕也是临时起意顺带让白衣人交给他罢了。
聂更阑把玩着鬼芥子,将其一上一下抛在空中,神色变得沉冷。
而在他们离开后,魔尊稹肆悄然现身在鬼殿外。
待通传后,稹肆身影鬼魅般来到大殿外,“公主殿下。”
“您背着我接见白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由于要在鬼域待上四天等待鬼楼开楼,白衣人便提出带聂更阑去泡一回鬼汤。
聂更阑心中浮起一阵恶寒,冷冷道,“鬼汤里看着像是会掺杂不干净的东西。”
白衣人:“在鬼域,鬼汤乃是巩固鬼气之物。”
在白衣人的解释下,聂更阑明白了鬼汤的作用。除了巩固鬼气,一方面也是加深其民众的鬼域标识,如此,阎王那边才不会把人误收了回去。
当然,除此之外,鬼汤也有最基本的养肤美颜、令鬼舒适的功效。
聂更阑汗颜,无法想象鬼汤是怎么给百鬼美容养颜的。
当夜,二人住进了一家“福鬼”客栈。
聂更阑不允许白衣人离开自己视线范围,在睡前强行把他按在床上与自己同被而眠,“你今日惹我生气,我还并未原谅你。”
白衣人无奈勾起唇。他不会在这时违逆少年,顺从的任他拽进了被子。
聂更阑终于心安,运转梦莲妙法后,抱着白衣人的腰嗅着他脖颈的冷香气息沉沉入睡。
这梦莲妙法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从此以后他便有了借口拉着白衣人同眠,再也无须一个人独自打坐到天明。
聂更阑在“福鬼”客栈的床上醒来, 一睁眼就感到四肢被紧紧锁在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他掀开眼皮,茫然四顾,一转头恰好对上白衣人锋利的下颌线。
聂更阑眨了眨眼。
昨夜他分明记得自己强行摁着白衣人靠在自己怀里睡了过去, 为何一觉醒来睡姿却完全颠倒了?
聂更阑眨了眨眼,手悄然摸捏起白衣人的腰线, 同时试图把他的手掰开换回原来的姿势。
没动几下,白衣人已经被他弄醒, 淡漠的眸子微微睁开。
一低头, 对上了正在使坏的少年的视线。
聂更阑感觉到温凉的呼吸喷洒在面颊上,眨了眨眼,旋即被白衣人捉住手,“在做什么?”
聂更阑索性沉下脸,质问他为何一夜过去睡姿变了一个样。
虽然, 他下意识觉得被白衣人揽在怀里颇有安全感。
白衣人眸子微动, 跟着松开搂紧聂更阑的手,轻咳一声解释道:“昨夜梦中, 你在我身上添了一道伤。”
聂更阑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眸子阴沉沉道, “我睡时不可能打人。”
白衣人垂眸, 过了一阵问道:“你与旁人一同睡过?”
“不曾!”聂更阑脖颈涨红,恶狠狠地反驳。
白衣人:“既如此, 你如何得知在梦中未曾打过人?”
聂更阑被这句反问弄得怔了怔,瞬间沉默下来。
他确实没办法回答。
白衣人撩开衣襟, 露出胸膛一角, 唇角似是含笑浅浅勾起,“看。”
聂更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果然在他胸口发现了一团色泽深邃的淤青, 看得出下手的人用了狠劲。
他彻底没话说了,愧疚地轻轻抚上那团乌黑淤青,眸中的阴郁化为心疼,“怎么没有服丹药?”
白衣人神情极为自然:“淤伤还在,就能证明你下过手。”
聂更阑被堵得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化瘀丹递到白衣人嘴边,“吃了。”
白衣人微微张嘴,就着他的手把丹药吞下喉咙。
聂更阑神色含着歉疚,声音沉沉嘟哝着:“我也不知,为何会在梦中动手。”
白衣人道:“许是梦里运转妙莲功法负担过重,过段时间适应了便能改善。”
说着,他垂眸看向少年,“以后,你须得被我抱着睡。”
聂更阑顿时有些垂头丧气,阴沉的眸子转来转去,竟找不到一条可以反驳的理由。
他刚想妥协应好,转念一想,随之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白衣人说了“以后”。
思及此,眉目阴沉的少年唇角扬起一抹澄明笑意,视线在白衣人胸口那道乌黑淤青上凝视许久,竟觉得这一拳打得实在恰到好处。
白衣人揉揉他的脑袋,“别发呆了,起身,准备前往鬼汤。”
片刻后,两人收拾妥当,撑了那把赤血伞并肩出了客栈。在打听到最大的鬼汤阁在何处后,两人徐徐漫步走向街尾。
鬼汤阁不愧是鬼市规模最大的汤池,它一共有十层楼,每一层都宽阔无边得能让众鬼在里面迷路。
两人在进入鬼汤阁之前,被门口看守的一只花精鬼拦住了,“二位,需不需要买两支鬼芡花戴在头上?”
聂更阑问:“鬼芡花有何作用?”
花精鬼:“鬼芡花可暂时替代赤血伞遮掩气息,你们若是撑伞泡鬼汤,怕是会很不舒适哦,鬼汤效力须得在一盏茶功夫后才能发挥呢。”
“多少冥珠?”
花精鬼一板一眼回答:“两支鬼芡花一千冥珠,双人进入鬼汤阁一万二冥珠,一共是一万三千冥珠。”
聂更阑眸色沉了沉,这些鬼未免也太会做生意,这不是抢钱么?
花精鬼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你们到底买不买,进不进去?后面还有人排队呢,赶紧的啊。”
白衣人昨日才花出去二十万魔晶石,聂更阑不愿他再多花钱,正要再说,白衣人已经掏出了一个小型储物袋递过去,“一万三千。”
花精鬼顿时咧开枯萎的花枝,接过储物袋笑得谄媚:“好嘞客人!请问客人是要高中低哪个规格的汤池?楼层越高隐秘性越好哦,最后一层要再加三千冥珠,两人便是六千冥珠,您看要不要要最高规格的?”
聂更阑已经火了,黑红魔气在眸中隐隐蹿动,“你们有完没完?”
花精鬼被少年突变的气势吓到,还隐隐嗅到了他身上似乎传来一股强大的鬼气,立即抱着脑袋求饶:“客人,这是鬼汤阁的规矩,小人也只是按规矩办事,客人请消消火吧!”
一只手搭上聂更阑肩头,按住了他躁动的火气,“定神。”
白衣人对花精鬼道:“加六千。”
说着,把另一个稍小的储物袋递过去。
花精鬼顿时喜上眉梢,“好嘞,两位客人,天字鬼汤池,请带上楼!”
瞬时,有一只脚不沾地从头到脚披着白布的鬼从里面出来,先是递给二人两支鬼芡花,之后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白衣人捏了捏聂更阑掌心虎口的肉,“上去吧。”
两人随着白布鬼一路往螺旋阶梯而上,越是下面的楼层,鬼越密集,当然也不乏到鬼域交易或办事的三教九流。
而最低的两层,甚至有众鬼共浴的巨大汤池,那里价钱最便宜,鬼也最多。
聂更阑扫视着来来往往的鬼怪出入一道道汤池隔间,语气莫名不爽,“怪不得街上大多鬼都选择撑伞,一般的鬼根本付不起高昂的冥珠。”
他瞥了眼白衣人,方才看他眼睛眨也不眨如流水般一下花出去一万六千魔晶石,顿时觉得肉疼不已。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照这个速度花下去,恐怕日后……
待所有事情解决完毕,他负责出去挣钱养他便是。
白衣人不知道聂更阑在心里已经默默规划好几百甚至上千年后的赚钱养家计划,只察觉到身侧之人灼灼的目光,便朝他瞥了过来。
恰好这时带路的白布鬼出声了:“两位贵客,天字四号汤池到了,请入池吧。”
白布鬼微微鞠躬,躬身退下。
两人步入鬼汤池,隔间的门立即啪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嘈杂声响。
接着,他们没入了鬼汤之中。
一进入汤里,立即感到一阵阵丝丝凉凉的寒意笼罩全身。
而聂更阑也借着隔间四壁燃着的鬼火在这时看清了白衣人的模样。
方才一直在光线昏暗的回廊中行走,他竟一直不曾注意。
仙姿佚貌的男人此时头戴一朵血红色的鬼芡花,竟衬得他面容分外绮丽,少了一丝九天之上清冷的仙气,多了一分尘世凡俗的丰姿。
聂更阑看得呆怔,察觉耳后一大片肌肤热了热,立即回过神。于是乎发现,白衣人亦是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在幽暗的鬼火下,一双漆眸显得异常深邃。
聂更阑被他看得小腹冒出一股邪火,抓住对方手腕沉声问:“看什么呢?”
白衣人眸光微动。
聂更阑被他弄得莫名,一低头,在清澈的鬼汤倒影中看到了自己头戴血色鬼芡花的模样。
肤如新雪,娇妍夺目。
他手立即像触了雷电般缩了回去,一咬牙伸手摸上那朵鬼芡花,“我倒是忘了手里有鬼芥子,如今我在鬼域不需要戴花,也无须撑伞了。”
岂料白衣人一手架住他虎口,摇头淡声道:“无须拿掉。”
“好看。”
聂更阑眸色茫然地注视眼前玉姿仙容的青年。
旋即,耳边的声音像是有水倒灌进来,渐渐地明白过来方才白衣人到底说了什么。
“你……觉得我好看?”聂更阑嗓音哑了哑。
“嗯。”
是肯定的回答。
聂更阑心脏“噗通噗通”加速跳动,舔了舔唇,哑着嗓子摇摇头:“你比较好看。”
白衣人却一动不动泡在鬼汤里,直勾勾盯着身前的少年。
聂更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尾椎似乎有奇异的电流蔓延而上。
眸中的黑红魔气在闪烁。
为掩饰不自在,聂更阑故作凶狠地把白衣人推到池壁边,坏心眼地将一只腿勾上白衣人腰间,有意无意轻蹭着,手也慢慢摸到白衣人散开了的衣襟里。
指尖稍微用了劲。
然后,他满意地看到白衣人面色变了变。
白衣人抓住他作乱的手,眸色发沉,“不许胡闹。”
聂更阑龇牙咧嘴,笑容再荡漾不过,为确认又问了一次,“你喜欢我这副样子?”
“嗯。”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聂更阑呼吸依旧凝滞了一瞬间,一阵酥麻电流瞬时往大脑直冲而上。
“既然如此,这一个时辰便让你看个够。”聂更阑嗓音低沉着开口。
接着,他掌心从白衣人衣襟里滑出来,渐渐掐上他的腰。
白衣人及时制止了他:“别闹。”
聂更阑从善如流地松开手,黑红魔气在眸中肆意跳跃,“那换你来。”
说罢,他往池壁边缘倾倒,一副没骨头似的模样靠在了池边,大有一副任人采撷的架势。
最重要的是,他的伤尚未痊愈,紫色魔气依旧令身体剧痛,不便大幅度动作,若非如此,他早把白衣人摁倒在了汤池中。
白衣人见少年这般模样,喉结动了动,紧接着,漆眸寒光一闪低声开口:“有人在窥视此处。”
聂更阑立即警醒地从池壁边起身来到白衣人身边,与他背靠背坐在鬼汤里。
一道魔气由远及近在飞速靠近他们所在的鬼汤隔间。
白衣人垂眸沉思,下一瞬,掌心蓦地扣住聂更阑后脑,唇封住他略显嫣红的唇。
魔尊稹肆的魔气自隔间外面渗透进入,停留在了白衣人布好结界之外,流连窥探不去。
稹肆看不到结界中是何人。
这缕魔气只能察觉到,里头似乎有一股纯正强大的鬼气在盘旋。
魔气稹肆倏然一惊,迅速将魔气从隔间里撤出,闪电般原路返回。
这股纯正鬼气为鬼公主所有。
她带面首到外面寻刺激来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昨日鬼公主做出的事,稹肆目光划过一丝森冷,继续泡回鬼汤里闭目养神。
聂更阑和白衣人所在的鬼汤池里。
两人依旧维持着亲吻的姿势。
察觉到那股魔气已经离开,白衣人的手从少年后脑出撤下打算把人放开。
但唇才退出一丝距离,就被聂更阑阴恻恻的声音威胁道:“不许放。”
旋即,聂更阑主动堵住白衣人的唇。
但他因了伤势不能使出太大力气,没能成功撬开白衣人的唇齿,反而被对方钻了空子闯进来,来势汹汹勾住了他柔软的舌尖。
几息后。
聂更阑双腿发软就要跌落鬼汤,被一只大手及时揽住腰侧。
聂更阑头一次发觉白衣人的亲吻能如此野蛮凶狠。
直到被亲得全无力气,招架不住了,他才不停拍打白衣人的肩背。
后者终于将他松开,让少年靠在自己身上大口喘气。
白衣人勾起唇角,抬起他下颌问,“不若再来一次?”
说着,便要再度封住那张水润的唇。
聂更阑腰肢酸软地连连摆手,气喘吁吁道:“不、不要了。”
说罢,他拼着力气恶声恶气开口,“待我伤势痊愈,看你怎么……”
欺负我这三个字一时卡壳,说不出来了。
聂更阑心想,白衣人才应该是被他欺负的那一方。
来日方长。
白衣人并未理会少年的威胁,无声勾起唇。
鬼汤浸泡结束后,两人出了鬼汤阁重回大街,这回,他们终于不用再撑那把赤血红伞,随意地在大街漫步,沿路闲适地回到了“福鬼”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