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界装瞎by小狐昔里
小狐昔里  发于:2025年0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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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个?怎么……陆老太爷心里一突,已然明白九年后的今天,他依旧是来晚了。
“你是故意……”
闻叙对此不欲多说:“听闻,我与当今太子殿下生得容貌十分相似,天下之大,自然有容貌非常相似的陌生人,但我与太子殿下不仅容貌相似,竟连岁数都是一样的,陆大学士曾经官居高位,不知可否替小生答疑解惑?”
什么什么?!太子殿下?
卞春舟惊愕地差点吃手,所以……闻叙叙难道出身皇族?家里还有皇位的那种?
他伸手使劲拽了拽陈最最的衣角,可惜这家伙是个木头,根本没觉得这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太聪明了,这孩子太聪慧了,哪怕仅凭细枝末节,也能猜到其中几分真相,可有时候过慧易折,陆老太爷实不想看着眼前之人送死,可事到如今,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也是徒劳无功之事。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执意入京?”
“自然是——”闻叙忽然轻笑出声,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桀骜锋芒,“有仇报仇,我这个人最是记仇,谁杀我,我便杀了谁。”
平静的恨意最让人惊心动魄,陆老太爷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可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是觉得我杀不了任何人吗?不,你错了,这天底下谁都会死,陆大学士不想直说,那便看着吧。”
分明只是书生羸弱之身,陆老太爷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他心里对皇权的强大非常清楚,却在这一刻,莫名觉得这孩子……适合君临天下。
君王,哪怕麾下无一人,也是君王。
难道……当初错了?陆老太爷再次看向这孩子的眼睛,那里黝黑如深潭,已然没有了九年前的神采,哪怕当初错了,现在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了。
“雪夜路难走,我就不送了,陆大学士走好。”
陆老太爷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只是遥遥看着背影,是说不出的萧瑟晦暗。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他肯定知情。”陈最不解,明明闻叙很想解惑,为什么临到头反而不问了。
“他是知情者,但不是主谋,他所知也未必是全局,听故事听一半,不如不听,他日自然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全部故事的。”
“闻叙叙。”
“嗯?”
“我和这家伙,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卞春舟忽然开口。
闻叙闻言,身上的冷硬几乎是瞬间柔软了下来:“嗯,我知道的。”
隔日,雪下得已经很厚了,顺天府衙的衙役觉得今日指定是能偷闲一日,扫雪的功夫都想好下值后去哪里吃酒,却没想到府衙门刚刚打开,二十个壮汉直接把门口都给淹没了。
这……这是唱哪出啊?
“这位小哥,烦请将此诉状交于推官大人,小生闻叙,碧洲郡人,乃是入京赶考参加恩科的举人,昨夜入住诚意楼,半夜无端遭人刺杀,这些是刺客,都在此处了。”
好家伙,二十个刺客刺杀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这是什么离奇荒唐事?
衙役哪敢多停留啊,麻溜地就去禀告当值的林推官了。

第216章 处置
林推官今天本来是准备告假的, 他虽然官小,但出身却还不错,这么大的雪天, 顺天府肯定也没什么工作需要做,倒不如告假在家里赏雪吃酒。
只是刚点完卯,还没等他找上峰告假,便有一衙役急匆匆带着诉状来找他。
“何事啊, 大雪天你跑得这么急,不怕摔个跟头啊?”
林推官接过诉状一看, 脸上的调笑瞬间隐没,二十个壮汉刺杀一个外地来的书生?他没看错吧,盛京城天子脚下,什么荒谬的事情他没听说过啊,一个昨日入京的书生在诚意楼被刺杀?那可是诚意楼啊!
这案子简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麻烦”这两个大字。
不行,他得跑,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林推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苦主还在外头等着, 那位公子有举人功名在身, 按理顺天府衙不能拒绝他的诉状。”
废话,这他当然知道!林推官的脸色可谓是相当紧绷,可今日落雪, 顺天府衙里的推官只他一人, 他就是想跑,也没地方跑了。
既是躲不过,他倒要瞧瞧这苦主究竟什么大来头。
林推官捏着诉状风风火火地往外赶,等他看到门口那半摞码得整整齐齐的二十来人,心里便想这书生绝对是个硬茬子, 但等他见到书生的长相,他整个人都麻了。
太……太子殿下?
林推官心里咯噔一下,再看门口那堵刺客的人墙,心想当初入顺天府衙为官时,父亲也没告诉他还有这种掉脑袋的方式啊。
“小生闻叙,拜见推官大人。”
闻叙?他说他叫闻叙?真不是太子殿下来微服私访吗?
可此人与太子殿下长得这么相似,还敢来考科举,不要命啦?而且一来就二十壮汉伺候,这指定是……天大的麻烦啊。
“你……当真要告?”
“自然,难道顺天府衙的门朝外打开,容不得小生喊冤吗?”
这是容不得容得下的问题吗?这是大家一起去死的问题啊,早知道命里有此一劫,当初他读书科举做什么啊,不如当个纨绔子弟了。
“暂且将这些人收押,我去禀告上峰大人。”
林推官心里十分清楚,今日这个诉状他就是不想接也得接,此刻他若是将人拒之门外,明天御史台的人和京中那些举子书生们的唾沫就能将顺天府衙的门槛淹过去。
但顺天府衙的事,又哪是他一个推官能够撑得起的呢!
于是很快,这事儿就来到了顺天府尹的案几上,顺天府尹名叫陈鹤直,为人最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若不然也坐不上顺天府尹的位置。
他一听说此案,心里与林推官想的也差不多,但他却没林推官如此怕事,一个与太子殿下面容相似的书生入京后,在诚意楼被二十刺客深夜刺杀,无论怎么想,这里面的水都不会太浅。
“你说你九年之前,便曾来盛京赶考,却是被追杀坠崖、险死还生?”
“学生所言,句句如实,还请大人明鉴。”
这是一块烫手山芋啊,但陈鹤直既然接了诉状,就不会半途搁置:“即使如此,你还要求一个明白吗?”
“是的,学生坠崖后虽是侥幸不死,却是双目失明,再也没办法读书科举了。当年学生弱冠之时意气入京,只想一展所长,却未成想还未功成名就,便差点直接死去。”
“学生幼年飘零,幸得养父收留教导,养父一生执着于功名,却只得秀才功名傍身,他临死之前,曾握着学生的手久久没有放开,学生十八中举,原以为三年守孝之后,便可完成养父的夙愿,却没想到——”
“府尹大人,学生自问没有半分错处,为何命运如此不公!既是如此,学生愿意赌上这条性命,求一个明白!”
倘若他没有误入修仙界,倘若他没有修成真本事,倘若他当真从死人林中爬了出来,他也肯定会求一个明白。
人可以糊涂,但不能糊涂地过完一生。
陈鹤直不免有些动容,此子心性坚韧、又聪慧过人,倘若不是这张脸,九年之前恐怕就该登科朝堂了。只如今,眼盲孤身,连父亲的遗愿也无法达成,他不免有些理解对方的执拗了:“好,那老夫就赌上这官身,替你求一个明白。”
陈鹤直此人盛名在外,他一旦说出口的话,便绝无更改之意。第二日的早朝,原本朝堂就因为英国公一案死气沉沉,陈鹤直这诉状一出,就更加沉默了。
大家也都不傻,就是御史台那些不怕死的,此刻也安静得不像话。
皇帝今年五十有一了,但因为早年习武、又跟着国师学了修养之道,看着并不老迈,甚至孔武有力,毫无衰老之相。也正是如此,他才一直没有立太子,直到去年太子都快而立之年,他才在诸位朝臣的劝诫之下,立了三皇子周嘉为太子。
说来当今对女色并不沉溺,除了陆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膝下另有三子一女,长公主已经出嫁,大皇子生下来就体弱,长到八岁就殁了,二皇子倒是身体康健,奈何为人草莽,腹内空空,哪怕是他舅家也对他毫无期待。
三皇子便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中宫所出,又聪慧过人,自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至于四皇子年纪太小,连成家都没成,实在说不上争夺帝位,如此朝堂立储之事,朝臣们也是心知肚明,非是三皇子莫属。
册封太子的诏书一出,大家也都平静地接受了,谁能料到英国公府还能出事,现下好了,大家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甚至有那迂腐的,已经在想太子妃“病逝”后,该推举哪家的嫡女入主东宫,太子殿下膝下如今只有与太子妃生育的一子一女,有英国公府这般不堪的外家,届时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自然不能堪登大宝。
而陈鹤直就是在此时,直接引爆了手中的引信,但大家敢开口吗?谁也不敢呐。
一个跟太子殿下生得相似的书生?这虽说是人有相似,但一旦跟刺杀牵扯上,这可由不得他们多想了。
陈鹤直这个老匹夫,真是什么破案子都敢接!迟早死在这上面。
“哦?竟有此等奇事?爱卿可审出什么结果来了?”
“启禀陛下,那二十刺客被押入顺天府衙大牢之后,齐齐咬舌自尽,他们身上并无一丝记号,所用武功、兵刃也没有任何特征。”
“既是如此,这等事也值得你拿到朝堂上来说?”
“启禀陛下,但那闻姓书生九年之前就曾入京赶考,却也被追杀濒死,他坠崖后侥幸不死,拿到了一枚刺客贴身的信物,便是此物。”
什么东西呢?闻叙当初坠崖,连命都保不住,更何况顾着其他的细枝末节,但当时他与刺客纠缠日久,曾有一日见到刺客腰间掉出来一枚黑色的令牌,他记性本就好,修行之后就更好了,如今描摹下来,加上春舟打听来的消息,他立刻意识到,当初刺杀他的三个人,势必有一人来自铁甲卫。
“这是……铁甲令?”
完了,陈鹤直这个老匹夫是真的不怕死啊。
“胡说八道!我铁甲卫九年之前,可没有如今的规模,何故去追杀一个书生!陈府尹,何不将那书生交于我铁甲卫处置,此子明显包藏祸心,或是易容成太子殿下的模样,乘机生事搅乱朝堂,你可不要被其骗了,太子殿下乃天潢贵胄,乡野村夫岂会与天子殿下生得一般无二!还请陛下明鉴。”
铁甲卫统领乃是陛下豢养的鬣狗,自然很会揣摩上意,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很快就有人附和他。
“黄统领是怕了吗?此时与你铁甲卫有关,若是将人交到你手里,明日怕是就要死在你们铁甲卫的黑牢之中了。”
“你——”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不过一书生罢了,既是瞎子,就好生安抚,至于凶手,爱卿自可去查,既与铁甲卫有关,黄统领不如从旁协助,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两人领命,死气沉沉的早朝很快进入了尾声。
与此同时,回到家没多久的陆老太爷就病了,病得几乎下不来床,陆家连夜请了太医,甚至还递了折子进宫,陆皇后原本在佛堂念经,听到父亲病危,一时掐断了佛珠,几番思虑,还是决定出宫看看。
今夜无雪,却依旧寒凉,陆皇后生得雍容,哪怕如今年岁已长,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貌美无双。此刻她披了大氅,由心腹带着到了陆府,很快就见到了父亲。
“父亲,您……”
“我若不装病,你岂会来见老夫!皇后娘娘,何必赶尽杀绝!”
陆皇后心中一恸,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您救了他,难怪女儿派去的人都没回来,您的消息果然还是如九年前一样灵通。”
“一定非要如此吗?他如今已是个瞎子了,不会再给……”
“父亲,你怎如此妇人之仁!他说是瞎子,便是了吗?”陆皇后捏紧了大氅下的系带:“斩草不除根,当初若不是您偷偷将他送走,如今焉能有如此变故!”
陆老太爷一生清正,只此一事让他脊梁再也直不起来:“他……”
“女儿不想听,您能救他一次,难道还能救他一辈子吗?”陆皇后的声音愈发坚定,“您可知道,倘若他的身份曝露,陆家,太子殿下包括女儿,都得给他陪葬,您三十年前既然答应了女儿,如今做这些没必要的事,实在过于多余了。”
“他在哪里,将他交给女儿处置吧。”
陆老太爷却是形神都快散了,整个人似是只剩下了半副骷髅架子:“你……”
正是此时,烛火摇曳,外头的冷风忽然泄出来一分,陆皇后刚要张口斥责,一只如玉的手掌就扼住了她的颈骨,力气不大,却叫她根本无法挣脱,她惊恐之中,只能听到一把清润动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皇后娘娘好大的口气啊,处置?不如我先杀了你,如何?”

第217章 连心
“不——不可啊!”陆老太爷见到这一幕, 登时目眦欲裂,声音都尖刻了三分,“莫要杀她!莫要杀她!”
“为什么?她能杀我, 我却不能杀她,这是何道理?”
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太好懂了,哪怕闻叙是个脸盲,此刻也能多多少少猜到老爷子心里在想什么。
“她……她……”陆老爷子不知为何, 喉咙里的话竟觉得如此难以启齿。
“她如何?她是你唯一的女儿,你自然对她疼爱有加, 顺其心意,她还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地位尊崇,所以我便杀不得了吗?还是说,杀了她,我会丢命不成?”闻叙笑了笑, 哪怕到了此时,他的声音也带着股心平气和的气息, “陆大学士, 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悍不畏死,这是昨夜陆老太爷在心里对这孩子的评价。
可当真如此吗?能一个人不惊动府中守卫直取此处,甚至猜到了他会装病引来皇后, 陆老太爷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可哪怕当真错了,如今又能如何呢?
太子已是太子殿下,而眼前的闻叙,已是从地狱爬上来复仇的恶鬼。
天下,不可能有一个恶鬼皇帝。
“本宫是你的生身母亲。”陆皇后显然也已经猜到了挟持她的歹人身份, 这是她自三十年前那一夜后,第二次见到这个孩子,“你比本宫想象中的,要难杀许多。”
当年那么多的人,竟也没能杀死一个婴孩,九年前就连死人林都要不了此子的性命,陆皇后心里自然也是惊涛骇浪,她不敢相信,自己带了那么多的高手出宫,竟还能被……
“确实,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活着回来的一日。”
闻叙今夜特意独自前来,他赌陆大学士回去后不可能全无作为、冷漠旁观,或许今夜或者是明夜能在陆府蹲到不错的结果,却没想到……结果来得这么快。
何其诡异的母子初相见啊,师尊曾言他有血脉至亲尚在人间,如今确实见到了,甚至不止一位。
看似对他怜悯的外公,和……一心要他死的亲生母亲,大概是在雍璐山上待得太久了,闻叙差点都忘了人心险恶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你似乎,并不惊讶本宫与你的关系。”陆皇后也没想到,此子竟接受得如此心平气和,她当年产子双胎一事,如今还活着的知情者,可并不多了,“是谁告诉你的?”
“大概是九年前,将我逼死在死人崖边的刺客吧。”闻叙看着浑身并无一丝惧意的陆皇后,忍不住有些好奇,“皇后娘娘似乎并不害怕,这倒是我的不应该了,相较于仁善至孝的太子殿下,我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你要做什么?不——”
“闻小子,住手!”陆大学士喊出口的瞬间,已经迟了。
直接拧断人的脖子,确实很痛快,但也有些太过痛快了,所以闻叙选择伸手捏断了对方的手指,很简单,对于修士而言,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全部捏断了,保准每一根都碎得一模一样,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啊——父亲,好痛——啊——”
陆皇后自小就养尊处优,除了生产那日的疼痛之外,她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在家的时候,父母兄长疼爱她,进了宫她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又育有聪慧的皇子,可以说这辈子都被人尊崇着、追捧着。
她哪里经历过这般的痛苦,登时痛得直接蜷缩起来了,可她垂着的手已似无骨,足见闻叙出手并未有任何的留情。
闻叙已经松开了握持陆皇后颈部的手,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今夜本就没打算杀人,他还未见过那位太子殿下呢,如今尚还早着呢。
“很疼吧,当初我坠落悬崖,比这疼十倍、百倍,这才哪到哪啊,您说是吧,皇后娘娘?”
陆皇后没想到此子竟如此烈性,一言不合便折断她的手指,她痛得几乎说不出任何的话,可她如此痛哭,却没引来外面任何一人,她就知道,自己当真是小瞧这个青年了。
此子,远比老国师预言中的,还要难以对付。
“你这是……何必呢,她到底是你的母后!”陆老太爷话语里,难免带上了几分斥责。
却是听得闻叙只想发笑:“是吗?我只是听说十指连心,便想试试而已,皇后娘娘心肠如此之硬,我还以为您不会疼的呢。”
陆老太爷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也是没法子的,当年太医诊出双脉,且都是男胎,双生之子面容多有相似,老夫若不将你送走,生在皇家,你是读书人,想必能猜到结果吧。”
妇人生育多胎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本朝也并不以此作为不祥之兆,民间认为多胎乃是多子多福、开枝散叶的大好事,有些偏远的县城甚至将此写在本地父母官的治理考核之中。
但妇人生产本就是一脚踏足鬼门关的难事,单胎的孩子都极有可能叫孕妇难产去世,更何况是多胎了,因此许多勋贵人家寻摸亲家,会专门找家族没有多胎经历的,如此女儿嫁过去,在生产上至少可以少一分危险。
陆家从前无人生育过双胎,却没想到女儿嫁入皇宫后,久久没有开怀,大皇子和二皇子相继出生后,女儿才好不容易怀上胎儿,却没成想竟是腹生双子。
倘若是寻常人家,双生也无妨,可偏偏却生在皇家,生作中宫之子。
陆大学士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争强好胜、野心勃勃,绝不可能让别的皇子继承皇位,但天底下的皇帝,绝不可能有一个一母同胞、还长相神似的兄弟,一则是因为续齿,谁长谁幼,谁又继承大统之位?权欲之下,谁能抵挡得住这般诱惑,民间又不是没出过双胎兄弟相杀夺权之事,二则为帝者,寡人也,岂可有人与帝面容一样。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生下来呢?”
这话说得实在凉薄,好似生下来的孩子不是他本人一样,陆老太爷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皇族子嗣,哪有堕胎之理!”
闻叙却是呵笑一声:“堕胎不行,杀婴却可以,是吧?你们盛京人的道理,当真是好生奇特啊,如此一看,我倒是有些同情那位太子殿下了。”
说是同情,但不过就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自然称不上什么真情实感。
“不过,就这么简单吗?”
陆老太爷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还能如何?”当初女儿怀胎不易,若是堕胎,难保以后再也无法生育,她哭着跪求他帮忙,将其中一个孩子偷偷带出宫去杀死,可他于心不忍,便叫忠仆带着到极远之地、交托给富庶的商户人家抚养,如此这般,既能让他富裕一生,又能叫这孩子此生都无法重返盛京。
却没想到,此子竟被一秀才收养,又如此聪慧过人,不过十八就中了举人,倘若当年他生下来与太子殿下一同养在宫中,或许早该是盛京城中大放光彩的如玉皇子了。
闻叙心想,这老爷子怕是养老养傻了,他都问得如此直白了,竟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你们陆家不是书香门第吗?竟如此手眼通天?”
陆老太爷一时之间,竟真的完全听不懂了。
“看来,您知道的果然不多。”闻叙走到了一直疼痛难忍的皇后身边,随即半蹲下来,“您可真是娇弱,连血都没流,就痛成这般了,等过几日锥心之痛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颜面尽失了。”
“你——竖子——”
“我能知道,太子殿下知道我的存在吗?”
“你想做什么——”
哦,看来是不知情的,闻叙想了想,这倒也不奇怪,看这陆家父女的作派,就不像是会喜欢展示自私阴暗面的人,有些人呐,看着慈眉善目、整日里吃斋念佛,背地里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听闻皇后娘娘信佛,可惜了,娘娘的心还不够诚,才叫佛祖放过了我,叫我来跟您讨这冤债。”
“闻小子,不要——”
闻叙却只是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暂时没打算杀了她,放心吧,陆大学士。”
明明过去了这么久,外头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简直太不合理了,哪怕是算着时辰,外头的宫人也该敲门提醒了,可现在却连一点儿声音都没传来。
“夜深了,我也该走了。”闻叙一副施施然的模样,颇有种反客为主的错觉,“哦对了,我与两位友人就住在诚意楼,若想派人继续杀我,欢迎之至,先前的二十刺客已经死在了顺天府衙的监牢里,皇后娘娘当真是有一群听话的好狗啊,相信顺天府衙肯定会非常欢迎他们的。”
这太有恃无恐了,或者说“无欲则刚”,无所顾忌又聪慧过人之辈,本就最难对付,如今的闻叙,便是这样的人。
“你……”
“陆老太爷还是莫要多费口舌了,您所谓的派人送得远远的,就是将我丢弃在冬日里的乞丐窝里,如此善心,实在没必要多次强调了。”闻叙挥了挥手,“我如今已经三十了,不是三岁孩子,亲人于我而言,无足轻重。”
相较于三十年未曾露面、还要他亲自找上门的血脉亲人,他想要的,早已在雍璐山得到了,他不贪陆大学士这点微薄的怜悯之情。

闻叙回到诚意楼的时候, 夜已经很深了。
自陆府到诚意楼的路并不算太远,但一路回来,他只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 哪怕是最为繁荣热闹的盛京城,一旦入夜也是同样的空旷寂寥。
“闻叙叙,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怕你一个人出门, 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卞春舟当即递了盏热茶过去,“怎么样?今夜可有收获?”
其实以他的好奇心, 他是真的很想跟着闻叙叙出门的,但他还是忍住了。现下左等右等终于把人全须全尾地等回来了,他当然……有些憋不住了。
“他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他一个金丹修士,凡人境哪有人能伤得了他,你就是瞎担心。”陈最看了一眼闻叙, 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没事吧?”
闻叙原本浑身的冷硬, 瞬间就冰消雪融了:“我没事, 也没有找不到回来的路,只是遇上了一些事,所以才耽搁了。”
“什么?大晚上遇上了什么事?闹鬼了?”别说, 他现在虽然修仙了, 但鬼这种存在,还是有些怕怕的。
闹鬼,也确实是闹鬼了,闻叙双手握着茶盏坐到桌边:“我今晚,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生身母亲。”
“什么?!”
卞春舟差点儿声音都劈叉了, “她……没怎么你吧?她……”
闻叙摇了摇头:“她就是昨夜派了二十壮汉来杀我之人,是不是很惊喜?”
……这哪里称得上惊喜了?!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天底下哪有这种做母亲的人,简直是丧良心,简直是猪狗不如!闻叙叙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闻叙叙!
“她叫什么,我去找她说理,我倒要问问她,她的心肠……”卞春舟越想越火大,数九寒天都没影响他心里蹭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太气人了,可以不爱,但怎么可以——
“所以,我一气之下,出手折断了她的十指,寸寸断裂,再也无法复原。”
卞春舟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就这?”他其实还蛮担心,闻叙叙一个没控制住,直接弑母的。
就连陈最,都觉得只是废了手指,未免有些过于轻飘了,他甚至摸出了自己的大刀:“我阿娘说,子女弑杀至亲,会招致天谴,你既然不方便出手,我可以替你代劳。”
“这便不必了,杀人只是下下之策,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她还是一国之后。”
卞春舟登时战术后仰,脸上的惊愕就是三岁小儿来了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国之后?那岂不是……
“你……她……她……”显而易见,他语言系统紊乱,暂时没有恢复的意思。
闻叙点头:“是的,你想得没错,我与如今的太子殿下,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刺激!卞春舟好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弥陀佛,没想到我当初一颗补血丹居然救下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天晓得,那时候他就是日行一善而已,谁知道闻叙叙居然隐藏着这么高端的身世。
闻叙叙要不是误入修仙界,光凭这身世,绝对够格演一部六十集权谋戏了。
“是的,若非春舟善心,我如今焉能站在此处。”
卞春舟立刻摆手:“没这么重没这么重,当初就算不是我,破云秘境外面的长老肯定也会很快发现你的,我就是出现得快了一步而已。”
他说完,又忍不住心生厌恶,都说自古皇家多薄情,但是把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丢到外头自生自灭,未尝太过狠心绝情了:“她就因为你与太子长得一样,就要你的性命?”
“凭什么啊!她凭什么!就算是一国之后,就算她生了你,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只是折断手指,实在太轻了。
母不慈,难道还要叫子孝顺不成?呸!
卞春舟气愤完,又忍不住在心里替闻叙叙捏了一把汗:“闻叙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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