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宋璟言托着病体站在宫门前,快要晕倒的时候,猛然抬眼。
元德公公上前沉声问道,“你可是看仔细了,宋璟言病的起不来了,怎么会站在宫门口。”
“真的是宋家二公子。”
皇帝闻言挥开身后的宫女,脸色有些不好看,如今宋家势大,白家更是有些多年功勋,在朝中威严一日胜过一日。
为人良善,为官清廉,比他这个皇帝都要得民心。
越是这样,他越是害怕,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错处,就想趁机打压,警告一番。
宋璟琛身体康健,打几十板子,顶多修养这一阵,可宋璟言体弱多病,若是在宫门前出了事,不光会寒了白家宋家的心,将他们逼到对立面。
也会污及他的圣名。
皇上将视线看向元德公公,“今日不是让你去瞧了。”
他人已到中年,却没有半分衰老,反而一双眼睛中满是凌厉。
元德公公‘砰’一下跪在地上,“奴才去瞧了,他病的连起身都难,两位太医轮流诊过,做不得假,而且前些日子开的药宋二公子也在喝。”
皇上的脸色越发难看,“宋丞相呢?”
“还在殿门前跪着。”
云德公公脸色有些发白,眼见着皇帝的眸色俞厉,也愈发小心恭敬。
皇上面无表情的走到大殿门前,看着台阶下方跪着的宋观南,眸色变换,“你说今日之事是否是宋观南故意之举,那宋璟言是否故意逼迫朕,要朕难堪。”
云德公公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皇上问话,他不能不回,可朝政之事,容不得他胡言,目光微闪,小心的措词。
“那宋家二公子不是个聪慧的……”
皇上的脸色回暖了几分,到底没有底气,今日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被人陷害了,惩戒可以,若是真闹大,就不好收场了。
“让宋丞相将宋璟琛带走吧,板子也停下吧,小惩大诫,允他半月假。”
元德稍稍抬头,应了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天色越来越暗,宫门前的宋璟言已经站了半个多时辰,看着不断来回走动柳忠,想着要不要晕一下的时候,宫门打开了。
宋观南扶着宋璟琛从宫门缓步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自家那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嘴角抽了抽,唇上的胡子也跟着翘了翘。
“爹,手劲大了些。”宋璟琛被他捏的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可看到门口的宋璟言,那口气又吐了出来。
眼中都是无奈。
他这刚挨完打,就要遭受来自父亲和弟弟的折磨。
宋璟言看到两人出来,扶着言秋的手踉跄的往前走了两步,“爹,你出来了。”
随后又看向宋璟琛,眼睛微睁,不可置信道,“哥,你怎么了?哥……”
随后‘虚弱’身子一晃,眼睛就向上翻去……
宋璟琛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头皮一阵发麻,顾不得身后的疼痛,快步上前直接捏住他的手腕,小声的威胁道。
“你要是敢晕,明天就送你去外公那。”
宋璟言就要翻过去的眼睛,又重新翻了回来,“哥,说什么呢,我这是担心你。”
宋观南负手走近,瞟了他们一眼,直接越过几人上了马车。
哥俩眼神交流半天,才相继上了马车。
言秋见人都上了车,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跳上马车坐在车辕上,刚握起缰绳,就听到了宋丞相的冷哼声。
“你皮又痒了是吧。”
宋璟言抿了下唇,垂眸看向趴在马车上的宋璟琛,不知道挨了多少,身后已经见了血,看着云淡风轻的,可全身肌肉都在轻颤。
“皮痒的可不是我。”
宋璟琛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腿,“不用担心,养养就好,皇上忌惮我们许久,总要犯些错的,不然他如何能安心。”
见宋璟言一言不发,甚至将眼睛闭上了,继续开口说道,“如此也能错过十日后的赏花宴。”
宋璟言撇了下嘴,这才是他哥的主要目的吧。
说是赏花宴,不过就是一些夫人小姐公子的聚会,大都是为了给家中子女定亲,皇上皇后兴致来了,也会指几门婚事。
他们丞相府这么大一块肉,各个皇子都想拉拢。
前些日子还听说皇后母家来了不少姑娘,估计是盯上他哥了。
看着宋璟琛身后一片血色,宋观南也是心疼,他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奈何皇帝多疑,猜忌,一个收敛锋芒,一个装傻装病。
“言儿,以后莫要冲动,皮外伤,总不至于将命搭进去。”
宋璟言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淡了许多,“不是冲动,让我这病弱到快死了的模样出来见见人,省的他们打我的主意,顺便给老皇帝添添堵。”
宋璟琛趴在手臂上,转过头来看他,唇上挂着浅笑,“哪有好人家的女儿会嫁给你。”
“这不是听说陈大人家有个福女吗?总要防着点。”
“他敢,真当我们宋家好欺负。”宋观南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手指握紧,脑中却已经将所有可能性过了一遍。
宋璟琛又伸手拍了他一下,“莫要多想,你哥还没死呢。”
言秋木着一张脸,听着马车中的对话,就一定要在马车中说吗?他这么大个人坐在这,就一点都不怕吗?
你们想说,可他不想听啊。
内心再怎么念叨,面上却不动如山。
听力灵敏不光听完了马车中的全部内容,还听到了街市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了吗?那陈家那福女去寺庙拜神,身上居然有金光,不会是天上仙女下凡吧。”
“我也听说了,随手采的花就是草药,还救了人呢。”
“谁家要是娶了她,可就有福了。”
“虽说是个有福的,但奈何脑子有问题。”
“若是她不傻,怕是要进宫的,还能轮得到别人。”
“别胡说,若是被听去,小心挨板子。”
言秋一句不漏的全都听进了耳朵,那陈家福女居然是个傻子……
第10章 报应吗?
到丞相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马车没有在门口停,而是一路赶进了丞相府后院。
刚刚停稳便有侍女小厮上前,将宋璟琛小心的扶了出去。
言秋垂首站在一旁,视线转了一圈,见没有自己什么事,脚尖一点,身子倒飞,凌空一转,便攀上身后不远处的树上。
宋璟言瞄了一眼,脚步跟着后撤,转身向后跑,却被宋观南一把扯住后衣领,“跟来。”
没跑掉。
宋璟言身子一拧挣开宋观南的手,整理了下被扯松散的衣衫,胡乱的点头应了一声,“好,好,知道了。”
宋观南看了他一眼,一甩衣袖跟在宋璟琛身后去了他的院子。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动树叶沙沙的响着。
宋璟言抬脚走了两步,察觉言秋没有跟来,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向那棵树看了过去。
“跟着。”
一模一样的语气。
一模一样的表情。
言秋忍不住翻白眼,暗自腹诽,‘宋观南叫的是你,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暗卫,何必为难我。’
什么计策,什么谋略,他不想听。
一点都不想听。
显然宋璟言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见人没有应声,也没有出现,语气下沉,“言秋,跟着。”
言秋装作没有听见,蹲在树杈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蜷缩在树叶之中。
没有呼吸,连气息都消失了。
宋璟言险些被气笑了,走到树下抬头去看,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召唤不现身,问话不应声,公然违抗命令,想挨鞭子?”
风吹着树枝不断摇晃,言秋缩在树杈之间动也没有,连眼球都不转了,浑身上下都诠释着三个字。
听不见。
暗影楼里什么罚没受过,鞭子都是最轻的。
挨顿鞭子,好过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灭口,虽然早晚都会死,他还是想多活些时日。
宋璟言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终于发现了那小团阴影,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些想笑。
言秋身量不矮,比他还要高上半头,此时将自己团成一团,宋璟言就是从那朦胧的阴影中都能看出几分委屈来。
轻咳了一声,故意压了下声线,“罚百鞭,禁食七日。”
言秋听到‘禁食’这两个字,眼球就动了动,听到‘七日’后,手一抖,差点将树枝折断。
几乎是宋璟言话音刚落,言秋就已经从树上落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属下知错,主子吩咐。”
宋璟言嘴角勾起,又被他强硬拉平,可终是忍不住再度弯起弧度,呼吸了几次才将语气中的笑意压了下去,“跟着。”
“是。”
言秋语气听不出不同,心里却郁闷极了,垂在身体侧边的手,狠狠地地面上戳了两下。
‘咔嚓--’
轻微的一声细响,吓的言秋快速将手收了回来,这才发觉地下是青石板,悄悄抬头扫了一眼,见没人发现,便装作无事发声。
起身的时候脚尖在地上转了两下,带起一小阵尘土,刚好落在石板的缝隙上。
言秋悄无声息的落在屋顶上,见宋璟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目光微微闪了一下,扫向四周,想着找一处稍远的地方藏一下。
谁知已经走进房间的宋璟言再度退了回来,抬着头刚好和言秋四处打量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言秋:……
他认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他杀人太多,给他的报应吗?
手指蜷缩,又松开,身体却诚实的从屋顶上滑下去,脚勾着屋檐轻轻一荡,跃到了房梁上,顺着梁柱钻进了房间中。
宋璟言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抬脚走进房中。
香炉中青烟袅袅,淡淡的檀香味在空中飘散开来。
宋璟琛趴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修长的手指扣在身下的软枕上,手指纤细,手背经络分明。
“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根本,大公子近日莫要走动,莫要沾水。”
府中的郎中一面给他处理伤口,一面念叨注意事项,血水端出去两盆,才将伤口清理好,细细的涂上一层药膏,又交代了一番,才退出去。
宋璟言走进内室,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他爹,毫不避讳的坐在了床边刚刚郎中坐的小凳上。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哥的伤处。
“这皇帝可是没留手阿,若是我不去,这五十廷杖落下来,不得血肉模糊。”
房内谁都没有说话。
宋璟琛微微侧头就见他盯着自己的*股看个没完,脸颊一红,回手就去扯被子。
宋璟言起身挡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条蚕丝的锦帕搭了上去。
“伤的这么重,还盖被,不嫌疼。”
宋璟琛一愣,将手收了回来,安静趴在软枕上,半张脸都陷了进去,额上的冷汗没停,眼睛却是亮,嘴角也微微勾着,笑意明显。
宋观南见两兄弟如此,心中也是欣慰,随即想到了什么,瞪了宋璟言一眼,“近些日子你消停点,莫要在惹事。”
宋璟言坐回凳子上,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而是开口问道,“那暗器是你故意换的?”
第11章 帮我杀几个人
宋璟琛开口,“是陷害。”微微侧身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抬眸看着宋璟言。
“本就是要陷害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他把陷害的痕迹做的明显一些。”
让皇上明知道他是被陷害,还能找到借口罚他,仅此而已。
宋观南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拍了拍那身厚重的官服,因为担心宋璟琛,出宫便一路跟了过来。
这会后背有些发汗,衣服粘在身上难受的紧,“你们两个聊吧,我回了,你娘还担心着。”
宋璟言起身将人送了出去,返身回来的时候像是松了一口气,谁知被内力夹裹的声音,穿墙而过。
“再有下次,滚去跪祠堂。”
宋璟言身子一僵,默默的站着没动,等脚步声走远,才放松了下来,也不坐凳子,而是伸手推了宋璟琛一下。
就挤在了床边上,甚至还踢掉了鞋子。
宋璟琛哑然失笑,顺着他的力道往里面挪了挪,“下次莫要这般行事,你今日让他失了威严,来日还不知他会如何。”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宋璟言懒洋洋的倚在床头,对此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人可查到了?”
见他不搭话,反而问起了别的,宋璟琛有些无奈,这是他弟弟惯用的伎俩,只要是不想回答的事就转移话题。
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太子府管家养的外室之子,也是个有本事的,居然混进了荣王府里。”
宋璟言眉头微蹙,太子总不至于这么蠢,那便是三皇子裕王了了。
不由冷笑一声,一石三鸟,不但让荣王摔断了腿,还嫁祸给了太子,同时又将他哥的错处递到皇上面前。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宋璟琛见他呲着一口小白牙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你再惹事,就不是跪祠堂了。”
怕他不听,随后又补了句,“放心,他过的不会轻松。”
既然让他挨了板子,就要做好断臂的准备。
“你动了他的骁卫营?”
宋璟言眉头一挑,有些诧异,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是他哥的风格。
三皇子裕王母家势弱,与太子和荣相比根本不够看的,可他偏偏得到了皇上的重视,将皇城骁卫营给了他。
若是骁卫营出了事……
言秋闭着眼睛打盹,下面说什么他一点都不想听,奈何那些声音无孔不入的往耳朵里钻。
最后还是听的一个字不漏。
他轻叹一口气。
活着不累吗?
满肚子都是心眼,说一句话能拐上好几道弯。
他的脑子也跟着转了好几圈,却没有想到这些话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有些困倦的想要打哈欠,又生生的忍住了,竟在眼角逼出了一点泪意,抬手便想擦掉,却猛然察觉到一股隐晦的气息在快速接近。
言秋利落的翻身而起,动作极轻,气流自脚下汇聚,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间。
看着那黑影快速接近,到门口之时骤然停住脚步,气息平缓后才开口唤了声,“主子。”
言秋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心知这是丞相府暗卫,身体放松,翻身落在的墙角的暗影中,凝神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
见宋璟言没有发现,便心安的抱肩靠在墙上,稍一侧头,就能透过墙体和窗户之间的木缝看到里面。
“主子,属下等失手,那队伍中藏有杀手,属下等不敌,请主子责罚。”
暗卫木栖垂首跪着,带着面罩看不清面色,额间的冷汗已经密集的滑了下来,落在眼中也不敢眨眼。
宋璟琛眼中神色沉了下去,没想到这裕王居然能猜到他会报复,还留了后手。
视线扫向跪着的木栖,声音清冷,“都退回来了?”
“是。”木栖低头应声,眼中染上了愧色。
言秋站在屋外抬头看着天上稀稀拉拉的星星,默默的心里面给暗卫点了一个白色蜡烛,听到任务失败,他们却退回来,又默默的点了一根。
回来了又如何,任务失败便只有死,想着刚刚的一面之缘,又多加了一个蜡烛。
“下去疗伤吧。”
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屋内飘了出来,言秋整个愣在了原地。
看到那暗卫从屋中退了出来,身子一扭,落在屋檐上,踏着瓦片走远,还没有回过神来。
任务失败不但能活着,还能疗伤?
言秋身子站直,视线透过缝隙落在屋内那两个如玉般的公子身上。
宋璟言本是靠在床头,双腿交叠放在床上,听闻木栖失败而归,嘴角勾了一下,侧身躺在了床上,一手曲起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哥。
宋璟琛一转头差点撞到他下巴上,看他那一副明晃晃‘求我呀’的表情,没好气的伸手推了一下他的额头。
推了一半,又怕真的将人推疼了,收敛了力道,末了还揉了一下。
“还请弟弟帮忙。”
宋璟言呲着牙冲他一笑,“哥哥今日说将我送去哪?”
“不曾说过这句话。”宋璟琛面不改色的否认。
宋璟言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言秋。”
言秋还沉浸在暗卫活着的震惊中,听到喊声,就这么无意识的推门走了进去。
对上宋璟言漆黑一片的眸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屈膝就要跪下去。
“站着。”宋璟言起身坐了起来,有些不满他这行为。
言秋动作一顿,便站直了身子,低首垂眸,“属下知错。”
宋璟琛眼神微动,认认真真的将人打量了一遍,这就是他弟弟费尽心机拐回来的人,虽有耳闻,却是第一次见。
他们兄弟二人各自拥有暗卫,各自管理,从不会互相干预,私自命令。
而这言秋更是不同,护的跟什么似的,连跪他一下都舍不得。
心中不忿,视线也凉了下去。
言秋站着不动,安静的等着宋璟言吩咐,心里却想到他刚刚的行为,他私自出了屋子,又大喇喇的从门外推门进来。
不但违抗了命令,还有挑衅的嫌疑。
这鞭子躲不过去了,但是能不能不要禁食,多加一百鞭都行。
宋璟言走到言秋身边,静静的看着他,“言秋去帮我杀几个人。”
皇城往北,百里之外,一支队伍在行在官道上,速度很快,却极少发出声音。
打头的人一身银色铠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散发着森冷的寒意,手握长枪,眼神凌厉的扫向四周。
“头,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身后一人打马向前,跟在了熊武身侧。
熊武勾唇冷笑,心中却暗自得意,还是裕王殿下神机妙算,提前请了杀手护卫,殿下承诺这趟回去,定然会给他升职。
他看上赵大人家的女儿许久,长的好看,人也温柔,可是赵大人五品官职,看不上他,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
骁卫营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同时也会押送各个附属国和地方洲省的贡品,贡品之多,少了那么一两样小来小去的东西,也没有人会在意。
所以骁卫营的几个都尉都盯着这块肥肉,如今终于轮到他了。
若是他平安押送回去,得了裕王的赞赏,还怕赵大人看不上他?
言秋在树木之间穿梭,像是林中飞鸟,行云流水。
忽的长臂一伸,握住树木的枝杈,轻轻一荡,落在树杈之上,垂眸看着下方的队伍,一个一个的数了数。
三十六个人。
又仔细分辨了一下长相和特征,手指挨个指着,这个不能杀,这个可以杀,这个能重伤,这个……
这个居然是暗影楼的杀手,前些日子追杀他时,还砍了他一刀,视线往下,又发现了三个。
宋璟言没有提这些人,他是不是能借机报一下仇。
言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有些舍不得用,想了一下伸手折了一小段树枝,不长,刚好握在掌心之中。
‘咔嚓--’
很细微的一声响,下方的骁卫营的人毫无反应,却有四个人瞬间抬头,视线凝了过来。
言秋勾下唇,还是杀手了解杀手啊。
跟着言秋一同来的云风和云雨对视一眼,旋身从树上落了下去,气势不断攀升,重重威压铺开,向着骁卫营的人压去。
队伍中的四个杀手却看都没有看一眼,神色凝重的一直盯着言秋站立的那棵树瞧。
言秋捏着树枝挽了一个花,又在指尖转了一圈握在手里,目光在看下去的时候,整个气场瞬变。
不是暗卫那种威压压迫感,而是浑身气息冰冷,周身萦绕着杀气。
单单站在那,就能让人心惊胆颤。
四个杀手率先受不住这压抑森寒的气氛,足尖一点,身子腾空,在黑夜之中如同四只利箭,向着言秋急射过去。
言秋淡漠的看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一转锁定那个伤过自己的人,身子一跃,从树上落下,在空中侧身,避开杀手的刀锋。
腰身一扭,突兀的在空中旋转,脚尖点在杀手的刀刃上,同时伸手握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杀手手腕‘咔嚓’一声,尚在半空中的身子忽然失去了平衡,向地面砸下去。
言秋再次凌空旋转一掌拍在另一个杀手剑上,借力回转,追上了砸落地面的杀手。
手按在他肩上,腿在地面横扫,站稳的同时,右手握着树枝直插杀手的脖颈。
手指用力,一截树枝齐根没入。
血一滴没有流下来,人却已经断气了。
言秋扶着他肩膀的手一松,杀手就轰然落地。
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又可惜的看了一眼杀手脖子上的树枝。
又直又光滑的真是不太好找。
另三名杀手相继落地,看到仅仅一个照面便死了一个人,还是甲等的杀手,瞳孔骤然缩紧。
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言秋身上。
那冰冷的杀气,如同地狱恶鬼的气息,明显就是杀手,而在杀手之中,能做到如此的只有一个人。
“鬼刃。”
言秋既然出手,就不怕被识破身份,眼神冷淡的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
“想死,想活。”
三人握紧的手中的刀刃,心中萌生了退意,可就这么退去,也不一定有命可活,不如拼一把。
三人踩着步伐,分开三个方向,同时袭了过来。
言秋不慌不忙脚掌在地上一踏,将地上的小石子震起,手臂横扫,用内力将石子打出去。
石子速度很快,被内力包裹着,在空中划出一道气流,压迫空气,发出嗡鸣声。
杀手旋身躲避,身子微滞,冲过来的速度顿时减缓了数倍。
言秋偏头扫了一眼云风和云雨,见两人对上三十余人不见颓势,也安心了些。
用脚尖勾起死去杀手的短剑,飞了一个刀花,直接上挑直刺,与杀手的刀刃相撞。
短短几招,言秋手臂回旋,翻身劈剑,剑尖勾着杀手的刀刃旋转,直接他的咽喉。
“唔……”
短促的呼声还未出口,人已经没了生息。
言秋将剑拔了出来,转身看向余下的两名杀手,神情淡漠,再次开口。
“想死,想活。”
两名杀手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拱手行礼,转身速度极快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言秋站着没有动,墨发被风撩起,融入夜色,身姿挺拔修长,脸上没有表情,眼眸微微垂着。
作为杀手,想死容易,想活着真的很难。
任务失败便会被丢去刑房,熬刑三日,出的来就能活,出不来便永久留在里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那化尸水的池子里都不知道融了多少人,从清澈变的粘稠。
言秋曾经见过,只是一眼,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可就算是那般恐惧,仍然会有许多人熬不过刑,主动爬进去……
言秋抬眸看了眼杀手离开的方向,手臂微微一震,将短剑上的流淌的血液震落。
转身向云风,云雨走了过去。
两人武功不弱,比刚刚那几个杀手还要强上几分,可攻势却不如他们凌厉。
三十多个人,于言秋而言,不用一刻钟便能杀光,他们两人却打了这么久。
杀手每次出刀,都是奔着杀人去的,简单直接,直击要害,哪怕会受伤,也要取人性命。
而这两个人。
顾虑太多。
畏手畏脚。
动作花哨。
言秋握着短剑,缓步接近,脑中忽然闪过宋璟言说的话,让他既困惑又茫然,随即将目光落在云风和云雨身上。
这就是他们畏手畏脚的原因吗?
宋璟言说……
“完好无损的回来,若是掉一根头发,禁食一天。”
言秋还记得他说话的表情,眼皮轻抬,嘴角带笑,懒洋洋的倚靠在门框上,那模样看起来就是在思索怎么样才能克扣他的饭食。
堂堂丞相府公子,居然养不起一个暗卫。
下意识的就伸手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却忘了手里握着短刀,反应过来的时候挥手将刀扔了出去。
力道过猛,身子一歪,就凌空转了一圈,落地时登登向后退了几步。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缕头发在半空中慢悠悠的飘落。
言秋这一个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嘴巴微张,愣愣的看着那头发一直落到了地上。
言秋:……
云风回手给了熊武一刀,又快速的转身将身侧攻过的人踹飞,转身的空档视线扫了一眼言秋那边。
看到他毫发无伤的将杀手解决,暗自心惊,不愧是杀手第一人,那周身的气势他看着都有些胆寒。
云雨将手中的人解决,直奔熊武击去,接连几个杀招,一刀捅进了熊武的肚子。
看着人死透了,一个翻跃落在云风身侧,然后两个人就看到言秋莫名其妙的跟空气过了两招,之后愣愣的盯着一处,像是见了鬼。
两个人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的加快手上的动作,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打晕,又快速的将所有痕迹抹干净。
齐齐的向言秋走了过去,“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愣住的言秋忽然动了,速度之快,都带出了残影。
悄咪咪的将那一缕发丝踩在脚下,脚尖几不可查的捻动,连内力都用上了。
脸上却一片正色,“没事,回去了。”
话音刚落,足尖一点,整个人跃入空中,眨眼间就看不见人了。
云风,云雨两人,不明所以,茫然四顾,面面相觑。
云风走到言秋刚刚站着的位置,蹲下身看了两眼,甚至抓了把土在手中捻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云雨则是捡起了被丢到一边的短剑,翻来覆去的看了一圈。
然后两人默默的相互看了一眼。
主子让他们看着言秋不受伤,既然没受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