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守寡失败以后by祈幽
祈幽  发于:2025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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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也经常废寝忘食地研究美食,母亲怕他休息不好,就在厢房里备好了一切,让他随时能够合上眼睛休息。
黎未在床边站了会儿,于黯淡的烛光中看着这个昨天还是陌生人,今天就成了救命稻草的男人,心里面茫茫然的就和长了一大把杂草一样,说不清各种滋味。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掐灭烛火后退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弯月挂在枝头,有星星无数,是个晴好的天气,明日肯定是个大太阳。
黎叔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
黎未揉了揉脸,他笑着说:“黎叔,店里发生这种事儿,肯定还会有后手,我虽然下了封口令,但我怕,明天得味楼老汤坏了的事情就传遍街巷了。”
“少爷,我刚才和老袁商量了下,要不要请余洲的季师傅出山帮忙为得味楼渡过难关,他和老爷年轻时便认识,交情颇深,有他坐镇,能够挽回一些得味楼的声名。”
“治标不治本,季伯伯不可能一直在得味楼,他从任上退了后回老家是颐养天年的,还是不打扰了。”
黎未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他又说:“更何况,季伯伯做的是北菜,并不一定受东洲食客的欢迎,于河道上南来北往的商客来此也是想吃南方菜的细致清雅。”
黎叔发现他的少爷想事情周到细致,渐渐褪去了以前的天真。
这于黎家于得味楼来说是好事,但这种被迫的成长,不是老爷、也不是他们这些老伙计愿意看到的啊。
一主一仆站在院中,星月之下,是淡淡的寂寥亦是努力的坚守。
“味道更香了。”
黎未看向了厨房的方向,忽然说。
黎叔抽了抽鼻子,“好像有点那么个意思了。”
他竟然觉得荒唐中有那么一点庆幸,难不成黎家的转机真的落在了赘婿身上!

第十三章 (捉虫) “是他让自己的脸红……
黎未静静地在厨房站了好大一会儿,就看着红泥砂锅底下跳动的火舌发呆,直到梆子声传来才惊觉已经夜半。
他叮嘱小厮好好看着火,春夏劝了又劝才把他哄回去睡觉。
但黎未心里藏着事,根本就睡不踏实,鸡叫三遍就翻身爬了起来。
“不要这件。”
看到春夏拿了一件宽袖的素衫,洗着脸的黎未说,“给我挑一件窄袖的。”
“少爷,瓦松绿这件呢”
春夏转身从箱笼里找出了一件春衫,又翻出了一件褙子,“搭一件滚白边的嫩绿褙子,现在穿也不冷。”
“就这么穿。”
黎未心思不在穿上,匆忙穿上后让春夏简单梳了个头就往大厨房走。
天边只有一点鱼肚白,天空大体是鸭蛋青的颜色,月儿还悬于天际。
早晨有点冷,初春的风鼓进外衫里,黎未想到自己那件斗篷在容瑾那儿,昨晚没有在意的细节跃入脑海,高大的青年男子披着自己的斗篷显得有点滑稽。
那人眉眼好像一直带着淡淡笑意,从昏迷中醒来后像是转了性子,眉宇间没了那股子化不开的苦大仇深。
黎未不喜欢忧愁的人,他喜欢现在的容瑾身上自带的舒朗气息。
喜欢……
早晨的凉风中黎未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他抬起双手捂住面颊,想着用微凉的手心给脸降温,却有点被脸颊的温度小小的吓了一下。
“少爷!”
春夏拔高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黎未激灵灵地有点做贼心虚地埋怨,“这么大声音作甚!”
春夏吓了一跳,讷讷地有点委屈,他声音明明不大啊。
“少爷,你要撞树了。”
黎未干干地扯了扯嘴角,“哦,我看着路呢。”
有了这么个打岔,脸上温度渐渐恢复了正常。
不大一会儿就走到了厨房,却在厨房的案台边看到了让自己面颊烧红的“罪魁祸首”,黎未有点不大自在地挪走了目光。
“早呀。”
容瑾听到脚步声,笑着抬起头打招呼。
“早。”
容瑾脑袋里缓缓冒出个问号,“”
怎么觉得有点小别扭呢。
大概是起太早了,他没太大放在心上,只觉得穿着青衫的黎未似过了水的青葱一般,衬得白净的脸更加莹白。
“我在做面疙瘩,喜欢吗”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的。”
黎未左右看着,觉得厨房里是不是少了什么。
“我起来后让小厮把火灭了,卤肉不是要一直煮的,关火焖才能够更加入味。”
黎未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是不懂,但他不会外行人去指点内行人。
他又看向容瑾手上做的,觉得有点奇怪,“我爹是用面糊挑的面疙瘩。”
容瑾搅和着面絮,闻言解释着说:“我这是北方做法。”
现在的南北差异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现在做的的确是跟一个北方朋友学的。
面粉里面浅浅的滴水,把面粉搅成指甲盖大的面絮,下到提前做好的汤里面煮开后淋点香油、放一把切碎的香菜就可以了。
不爱吃香菜,体会不到这个快乐,嘿嘿。
还有种做法,是多加水,把面粉搅拌成带稠劲的面糊,然后用筷子夹出一个个面疙瘩。面糊跟着筷子走,就像是在挑一样,故而叫做挑疙瘩。
前者吃起来稠厚,后者更汤一点。
都好吃的。
容瑾用切碎到青菜和鸡蛋打的汤,出锅的时候还可以根据口味加点醋。
黎未捧着疙瘩汤的时候,心里面有点热。
浅浅地喝了一口汤,是香的。
“我还切了个小瓜,你外公家做的酱菜味道真不错。”
容瑾还在厨房里找到了宝塔菜、什锦菜、嫩姜等等这些酱菜,味道都是咸中带着甘甜,符合这片土地上一贯的味觉习惯。
“外公年轻时候就做,有五十六年了,是家传的手艺。”
小瓜是所有酱菜中最华丽的一款,因为小瓜肚子里塞了豆子、花生这些东西,瓜吃起来有点咸了,但里面的豆子、花生是脆中带香,越吃越香。
两个人就站在厨房里各吃了一碗面疙瘩,胃填满了,身子也跟着热热的。
容瑾做的多,余出来的冬子端到了外头,和春夏几个一起分吃了。
他们几个一致表示,郎君手艺真不错。
“郎君脑子好,会读书,没想到手艺也这么好,会做菜。”
冬子用手背抹嘴,“那是,我们郎君会的可多了。”
春夏嫌弃,拽下帕子扔冬子怀里。
冬子傻笑,“春夏哥,我洗干净了还你。”
“不要了,送你,你跟在郎君身边也要学着讲究点,你现在不是厨房里烧火的小厮了,别给郎君给少爷丢脸。”
冬至忙不迭点头,心里面提醒着自个儿不能够大咧咧做一些糙事儿了。
吃完了早饭,容瑾和黎未的注意力就放到了那锅酱骨头上。
或者说,是酱骨头能否成就出一锅美味的卤汤。
更进一步说,这锅卤汤是否与黎爹做的老汤一样。
黎未有些紧张地攥着手。
容瑾自我解嘲地说:“就算是不一样,但我做的酱骨头味道肯定是好吃的。”

第十四章 “和我爹做的一样好吃”……
容瑾做的酱骨头是真的好吃,那是食客们有口皆碑的反馈。
好吃在哪里
让到店吃饭的顾客说,不一定能够说出一二三点来。
但点餐的时候要是没点上,那真是抓耳挠腮的不舒服,总觉得这一顿少了什么。
关键是,他并不拘泥于固定调料,卤汤根据时令经常有所调整。
那细微的变化,老饕来了会心一笑,然后吃的更多。
今天这锅卤汤,结合了容瑾个人经验和黎爹老汤的滋味调配出来的,容瑾有种感觉,自己对味道的掌握好像打破了一层桎梏,有了更多更深刻的了解,这种感觉很微妙。
冬子自告奋勇地去烧火,毕竟是烧火小厮出生,容瑾要小火他绝对不给大火,火舌舔着锅底,很快经过了一夜焖煮的大骨头散发出了馥郁的浓香。
等烧开了,容瑾舀出一点卤汤放碟子里尝了尝,却慢慢收紧了眉头。
时刻注意着的黎未忍不住问,“怎么样”
容瑾摇摇头,下意识地把碟子让出去示意黎未尝尝。
刚做完他就惊觉这一举动不太妥当,连忙收回小碟子重新弄了一份递给黎未,“我觉得少了什么。”
黎未是看着容瑾的一番动作的,心里面忽悠悠的有点不知所措,他接过了碟子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水润的红唇轻抿着白瓷的边,酱色的卤汤微微润了唇,黎未尝了尝,有些心虚地看向容瑾。
“我没有尝出什么不同来。”
“哈哈。”
容瑾也有些心虚地目光躲闪,他刚才盯着黎未看了好久。
“让我来说,就都是好吃的。”
容瑾看向黎未,两个人眼神接触的瞬间又飞快错开,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些不好意思。
烧火的冬子想问郎君还需要烧多久啊,忽然脑门就被拍了一下。
冬至委屈地看向春夏。
春夏在嘴边竖着一根手指示意夯货冬子别说话。
没看到少爷和郎君之间有点那么个意思嘛。
虽说当初少爷找容家的病秧子二郎入赘是想着他死了做个寡夫,他们这些体己的下人也是支持的,但少爷要是能够找到一个好的依靠,才是他们更愿意看到的呀。
郎君现下是看着真的不错。
长得俊,又会做菜,能够传袭老爷的衣钵。
用黎叔的话说,这上门哥婿除了身子骨不咋地,其它都是找对了。
还是容瑾打破了渐渐显得暧昧局面,他说:“送去得味楼吧,这锅卤汤的作用更多的是骗过幕后之人,钓对方出来,不是用来对外售卖的。”
“我觉得你酱的大骨头和我爹做的一样好吃。”黎未羞恼地说,他垂着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容瑾咧嘴笑,“有你背书,那肯定错不了。”
黎爹能够把得味楼经营成东洲数一数二的馆子,其手艺那是行业翘楚的存在,自小吃着的黎未对美食的要求门坎绝对高,他认可的好吃自然不会差。
而这一句“和我爹做的一样”绝对是最高的赞誉了。
容瑾心头就和被羽毛扫过一样麻痒,他兴致格外高,“我给你做点卤的素食吧,还有鸡子。”
黎未眨眨眼。
容瑾微笑着温声说:“虽然身在孝中,但营养还是要跟上的,你爹可不想看到自己的掌上珠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啊,不吃荤食,但可以吃素鸡蛋。”
素鸡蛋,没有受精、不会孵出小鸡的鸡蛋。
黎未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原来他都注意到了,水晶酿豆腐他就吃了一点豆腐边,剩下的给了春夏,卤汤他也吃了一点点。想爹爹了。
“谢谢。”
“不用和我客气。”
舀出了一大碗汤,剩下的连骨头带汤的一大锅让人送去得味楼,黎未特意嘱咐了让白塘、周元亮和店里面几个老师傅尝尝酱骨头滋味如何,至于店里面的其它事儿交给了掌柜袁叔,他自有安排。
今天,黎未不想去店里了。
跟着容瑾一起在大厨房做吃的,鸡蛋洗干净了先放水里煮,容瑾原打算做成溏心蛋,忽然一想到要是煮不熟有什么沙门氏菌咋整,缺少抗生素的时代还是能吃熟的就吃熟的。
“煮过素菜的卤汤就不能要了,渗了水,容易坏。”
容瑾切了莴笋、萝卜、嫩笋放在旁边控干水分,老豆腐切大块备用。
还切了三角块的豆腐干,容瑾发现了一个商机,现在竟然没有兰花干等等花样多样的豆腐制品,等什么时候他给做出来,未来可是把豆制品玩出花来了,现在还是欠缺了不少创意。
备料结束后就是把这些按照易熟程度放卤汤里,像莴笋就吃个鲜脆,要是煮时间长了筷子一夹就烂,就没法吃了。
黎未出去了会儿,再进来时脸上是果然如此的嘲讽。
容瑾看过去。
黎未说:“市井里果然有得味楼老汤臭了的传闻,快到中午饭点,前几日还有个几桌生意,今天彻底门可罗雀了。”
他想到了幕后之人会有此后手,所以不着急,只是觉得讽刺。
爹爹在的时候,一派锦绣,仿佛所有人都是好人。
等爹爹不在了,就露出了另外一副面孔。
容瑾朝着放在厨房角落里的一口砂锅努努嘴,“他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怎么样,愿不愿意让得味楼名声更‘臭’一点。”
“愿闻其详。”
“臭豆腐,了解一下。”

打街上走过的人捂着鼻子,左右张望找着臭味的来源。
这臭,有点像什么东西馊了,又像是吊在瓦檐下面的臭咸鱼。
“其实也不是那么臭吧。”
有脚夫迟疑地说。
旁边人纷纷侧目。
说不臭的那人尴尬地摸摸鼻子,“感觉臭香臭香的,又臭又香,味道好像从得味楼那边传来的。”
茶水摊子下面,几个商客打扮的人听到了脚夫的话,其中一个摇头晃脑地说:“听说了嘛,得味楼里的老汤坏掉了,难不成是那锅老汤的味道”
“我这回跟船来东洲,本想到得味楼点一份卤味带走回家吃的,上次带回去的肉孩子们可喜欢了。”
“得味楼的东家没了,留下寡妇哥儿,估计撑不下去喽。”
“臭味是不是越来越浓了”
几个商客伸长了脖子往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发现不是味道变大了,是味道变近了。
依旧是那个拿着扁担、麻绳在茶水摊子旁的大槐树下歇脚的脚夫,他手上捧着一个荷叶包,荷叶包是敞口的,臭香臭香的味道就是从他手上传来。
无论是坐在茶水摊里的商客,还是同在槐树下歇脚的脚夫,皆看向了荷叶包。
捧着荷叶包的脚夫被看得有些局促,“蛮好吃的,得味楼说这玩意儿是臭豆腐,豆腐炸得外焦里嫩,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这一份只要一个子儿,有六块豆腐,还有萝卜干呢。”
“只要一文钱”
其他脚夫惊讶了。
把一块刚出锅还烫呼的臭豆腐包入嘴里,烫得哈舌头,但丝毫不舍得吐出来。
脚夫含糊地说:“好吃,斯哈斯哈,太烫了,香。”
东洲处于大青江沿岸,码头宽阔,溯江而上两日便可到京都,顺水而下,一日便是入海口。
大齐立国不到五十载,太祖马上得的天下,高祖厉兵秣马收回了北凉三州,将鞑子驱赶到草原腹地,现在是永和五年,皇帝刚刚及冠,他重经济教育,大青江的漕运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沿海晒有海盐,江南多茶山、茶庄,又有种桑养蚕的习惯,东洲出产的锦缎很受南来北往的商客欢迎。
商客多了,东洲府内做各种小买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周围村镇的汉子农闲之时就到府城做脚夫力工,口袋里有点余钱,也愿意宽松一下自己的嘴。
更何况,就一文钱!
要是让容瑾来说,一文钱六块臭豆腐,要啥自行车啊。
见同伴吃的香,其他脚夫就有些坐不住了。
大家看看彼此,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我也去看看。”
“闻起来是臭香臭香的。”
“老三吃得多香啊,要是不好吃,他能这么护着”
脚夫们结伴出去,很快各捧了一个荷叶包回来,刚出锅拿在手里烫手,吃在嘴里烫嘴,可看着炸得金黄鼓起的豆腐和豆腐上浇着的卤水,就舍不得松手,卤水里面还有肉糜子呢!
一文钱,六块豆腐,还能够吃到肉,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五六个脚夫吃着臭豆腐,臭香臭香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人嘛,都有好奇心。
坐在茶水摊里的商客就有些坐不住了,其中一个站起来说,“我去看看,说不定挺好吃的。”
“帮我带一份!”
商客姓贾,他可做不起茶、绸这些大买卖,他就是弄点家乡的笋干到东洲卖掉,然后在东洲买点海鱼干、紫菜、海带之类的带回去卖掉,算个小倒爷。
贾重循着味道走到了得味楼的拴马石这块,不远处就是得味楼的牌楼和金字大招牌,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真是不行喽。
但拴马石这里,乌央乌央地围了大几十号人。
贾重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睁开后发现的确有几十号人顶着臭味闹哄哄站着,这个说“快点啊,我要赶路”,另一个说“谁踩我脚了”。
贾重凭着自己多年走商的经验,觉得臭豆腐肯定好吃,一猛子扎进了人群里,还没等他钻进去就听到巡街的差人大吼着让不要闹、让排队。
排队啊,嘿,真新鲜。
贾重心里面这么想着可一点也不耽误他在排队的时候抢有利位置,直接从外围变成了第三,歪歪头就能够看到拴马石旁边的摊子,一口大油锅、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豆腐筐子、卤水坛子,还有一碗切碎的黄萝卜干。
抽抽鼻子,是真臭。
但看守着摊子炸豆腐的小哥娴熟地把卤水浇在刚出锅的豆腐上,贾重的喉头微动,嘴巴里下意识分泌出口水。
正好轮到贾重了,他大声说:“我要五份!”
后面的抗议,“你一个人要这么多,后面的轮不到了怎么办”
贾重面露歉意,但行动上一点也不让,“抱歉抱歉,咱人多,好不容易来一趟东洲就想弄点特色的吃吃。”
伸手不打笑脸人,贾重又笑得低眉顺眼的,后面的人只能够嘴巴里叨叨两句。
还是旁边帮忙维持秩序的小哥笑着说:“店里面准备了很多的,做起来快,很快大家都能吃上。”
炸豆腐的刘子用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擦额头上的汗,他可是一点也不敢松懈,不停地炸豆腐、浇卤汁、递给客人。
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厮小跑着从得味楼出来,很快就到了拴马石这儿把篮子放在桌子上。
刘子木着一张脸看过去,冬子说:“刚削好的竹签子,少爷说了,每一份一根竹签子,方便客人们吃豆腐。”
刘子点头,手上动作一点也没敢停。
他知道经过昨晚老汤坏掉的事儿,他和另外几个宿夜的人身上都有嫌疑,要是东家心狠点,直接把他们几个送官,那他就是张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的。
他是巡夜的,他是第一个发现卤汤坏掉的。
店里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也带着怀疑,他是最有可能把咸鱼扔进老汤里然后贼还捉贼的。
刘子心焦但不敢做什么,只能够硬着头皮早晨起来后继续上工,他站在空落落的大堂里难过地想说不定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儿了。
然后发生的事情,真是让刘子脑瓜子反应不过来,他一个跑堂的竟然被少爷点了到拴马石这儿炸豆腐。
油锅很热,豆腐看起来有点怪,炸的时候不臭,但煮着的卤水是真的好臭,臭得刘子觉得这是少爷对他的报复,呜呜。
这样的豆腐能有人吃吗
还真有,一个说书先生是最先来的,然后是脚夫、拉车的、摆摊的……后面他就记不清了,只觉得豆腐炸不完啊根本就炸不完。
起先说好了今天不来店里的,但臭豆腐的过墙梯提上来之后,黎未就让下人套了车带着容瑾来到了得味楼。
得味楼更加萧条,后厨的众人吃了酱骨头,嘴巴里甜、心里面苦,一张张拉长的苦瓜脸,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萧条之气。
转机就是臭豆腐了。
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越排越长的退伍,黎未欲言又止地看向容瑾。
容瑾摸摸脸,“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你真会做生意。”黎未感叹。
容瑾愣了愣,他笑了起来,“这哪跟哪儿啊,不过是一些粗浅手段,我不会做生意,我只会做吃食。”
找托这种事情,不是现代人的专利,找人来当气氛组这事儿是老祖宗玩剩下的,容瑾只不过加了一点点小小的创意,比如找差人过来维持秩序,不过是给一些茶水钱,却能够看起来更加正规、有序,在止步不前观望的人群身后推一把——有官府背书,臭豆腐肯定错不了。
豆腐是西汉时淮南王刘安发明,臭豆腐发明者是谁,容瑾不知道,他向身边的人打听过了,东洲没有当街叫卖臭豆腐的事情,家里面的豆腐坏了,就点一些酱油、放上一些葱花当小凉菜吃,肥腻腻的,很下饭。
老人常说,豆腐放不坏,坏了也能吃。
这片土地上的人勤劳肯吃苦,舍不得浪费一点粮食,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容瑾猜度,没有卖炸臭豆腐的摊子那是因为起个油锅就很奢侈,那么多油呢,谁家舍得啊。
那锅臭掉的卤水,经过他多次品尝,心里面就转悠着一个大胆的想法——放芡水熬得稠厚一点做成臭卤,和炸豆腐不就是绝配。
那条臭咸鱼他观察过了,没有坏,臭是因为长时间腌制蛋白质变性了,那种臭是咸鱼独特的味道,就和臭鳜鱼一样,烹调之后臭香臭香的,蒜瓣肉谁不想尝一筷子。
做臭豆腐有三种办法,一种是把豆腐浸泡进配置好的卤水里,时间长了,味道吃透,豆腐变黑,做出来那味道冲天灵盖;二是利用温度,把豆腐放坏了,拿起豆腐时会拉丝,馊掉的样子,洗干净后吃,那味道也挺考验人;第三种,就是容瑾现在安排的这种,豆腐是新鲜度,炸好了之后浇上臭臭的卤水汁,人的接受度就能够高上不少。
现在到拴马石那儿闻闻,是不是味道就不臭了。
那是因为,容瑾让人停了火,不再加热那锅臭卤水。
温在那儿的卤水,味道自然就降低了。
“这个就卖这一天。”容瑾说。
黎未眉头微微蹙着,看向容瑾时的目光带上了疑惑,“是因为卤水没了嘛”
“不是,别人问起,就让小厮们说那是季节限定,做起来不易,是为了回馈老顾客特意低价销售的,就卖这一天,想要吃就要等明年。”
炸臭豆腐不过小吃,豆包是干粮,油炸臭豆腐不能当正餐啊,他们得味楼做的酒楼生意,不能够在小吃上下太多功夫,不能够本末倒置。
“把酒楼的生意做起来,才是正途。”
容瑾的话,好似给黎未打开了新的大门,他有种拨云见日的豁然感觉。
原来生意可以这么做!
黎未看着捧着两条袖子毫无风雅仪态的容瑾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第十六章 “多少年独自一个的,第一次……
得味楼后院,穿着广袖儒衫的说书先生拿着菜叶子逗着鸡笼里的小公鸡,小公鸡砸吧着黑豆眼,对那根菜叶子没任何兴趣,它在笼子里缓缓踱步,优哉游哉的。
得味楼的生意走上了下坡路之后,采买来的鸡鸭鹅卖不出去,养在笼子里也成了问题,每天要消耗不少吃食。
别说鸡鸭了,馆子里面干活的也多无所事事。
没事干,人心就浮动,与外面的人眉来眼去就容易养内贼。
工钱虽然照发,但得味楼眼见着是没什么前途了,不少人就想着另谋出路,得味楼重新开业前刚走了一批,留下了一些观望的,得味楼重新开张后明显没有好转,又有一些人想走。
说书先生站在后院这么一小会儿,就看到几个后厨的人小声耳语,他耳力好,很轻易就听到某某馆子招工,他们要不要去试试。
说书先生听到脚步声,他弯起了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点。
“老王,好久不见!”
容瑾走过去就握住王有礼的手上下摇摆,“上次见你还是上次,你看起来更加壮了。”
绝对超过一米九的黑壮汉子和固有形象中的清雅说书先生完全不搭噶,王有礼冷着脸像是上门打架的,笑着脸像是准备打架的。
容瑾感慨,这个在学馆里认识到朋友当真是干游侠的好料子。
王有礼脑袋里缓缓冒出一堆疑惑,任由容瑾晃着自己的手。
“你是容瑾”
“是我是我。”
王有礼眼睛瞪得更大,“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我们不过两三年没有见面,要不是你说自己是容瑾,我都不敢认。”
“中间有点变故。”容瑾苦笑,他也不想这么瘦啊,原主心思重、食睡不正常,愣生生把本没几两肉的身体熬干了。
“里面请,有事情请你帮忙。”
“好说好说,当年在学馆里多亏了你教我,我才能够通过县学考试成为童生,但我脑子转不过,秀才肯定是屡试不中的,就不在此道钻营了。”
容瑾带着说书先生到了雅间,让小二上了茶水和点心,去年的明前茶,冲泡后白茶盏内叶片缓缓舒展,两叶嫩芽亭亭玉立,茶汤清透,是上好的绿茶,配着味甜的枣泥酥,搭配刚好。
王有礼心下满意,觉得二人多年没见,情分没变,自己如今就是个说书先生依旧没有被慢待。
“得味楼的事情,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我现在入赘进了黎家,自然想为黎家解困,你帮我个忙。”
容瑾没有客套,上了茶点后直接说明用意。
嘴巴里炸臭豆腐的味道刚刚被茶水、茶点冲淡,吃人嘴软,王有礼没有一口拒绝的道理。
“你说,但凡我能够做到的,自然帮忙。”
“帮我讲个故事。”
王有礼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你细说说。”
“这样,我先给你讲个故事,然后你以这个故事为蓝本讲故事,我保证你的故事觉得卖座。”
王有礼的大爪子激动地来回搓搓,他看着容瑾的两片薄唇上下张合,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发了。
容瑾讲的故事就是黎未亲爹的经历,死命往黎爹一生经历里面添加各种元素,这就是个草根废材逆袭成为大酒楼东家,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只是个爽文。
黎爹过世后,给这个“故事”增加了更多的悲情色彩,众叛亲离之、腹背受敌之、死因成谜之……悲情色彩中又增加了奇幻悬疑元素,特别是一些斗智斗勇的情节,特别激发人的肾上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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