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些。
仲珵是想给他拉帮结派,除了东厂他的地盘,好像还想在朝中文官那儿插一插棋子……至于目的为何,许小满还没想明白,但不重要。
仲珵不会害他的。
李童升职当日盛都各府都传遍了,究其背后原因,那肯定不是因为圣上想起和昌平公主这位堂姐的情分——
宁武帝不是这种人。
“那就是突然看中了李童才学?”
“……李童常年太平寺待着,从七品的小官,连进左殿的身份都没有,哪里有机会面见圣颜?还看中了他的才学。”真是把人大牙要笑掉了。
“而且去哪里不好,什么时候升不好,非要挑今日这个时候,又是补的明刈的缺,明刈昨日才被抓,证据没出来,还没撸官职呢,圣上这是明晃晃信了东厂。”
“还有今日宫学,田文贺打了许多福。”
“我听说是许多福先动的手——”
“不管谁先动的手,圣意如何现下不是很清楚了吗。”
“听说今日赵二喜在崇明大殿问前因后果,先是田文贺身边那群玩的好的说话,赵二喜问了好几次,最后李昂站出来了……”
“李昂?李童儿子,你这番话,总不会想说,当今圣上是看在李昂偏帮许多福说话才给他老子升了官吧?!”
朝廷官员调动又不是儿戏——
“那你说,为何,李童可没什么才华。”
“……”
莫不是真因为这个?
圣上信任看重许小满,连带着对许小满的义子都如此偏帮?不会吧。
都说帝王无情,先帝抄杀发妻娘家满门,其儿子仲瑞恨不得按死其他兄弟,如今这位倒是重情重义对个太监内侍封官看重,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官场人想的复杂,说是七巧玲珑心都不为过,商量了一通,避开了‘简单正确答案’——宁武帝就是为了给许多福撑腰,反正就是个小官,考校过李童就放下去试试,不行了再换。
李童胆小,说好听了谨慎,不敢贪,做事心细。
深意自然也有,但是这些官员是想破脑子都不敢往那处想——宁武帝给他的亲亲太监铺封后之路的,棋子虽小,徐徐图之。
总之,这些官老爷们绕了一大圈,找到了他们认为的正确答案。
圣上借崇明大殿宫学的事情,其实早想清理户部了。太祖在时,就不喜世家独大,推崇科举选才为官,而非是世家保荐,四十年过去了,现在朝堂站着的,看似一半科举出身,但都是些小官。
实权肥差还是落在世家手中。
想到这儿,众人沉默许多,没人敢往下说摊开说,只希望圣上就是嫌田明太过嚣张跋扈,只是料理田氏而已。
朝堂之上风云莫测波谲云诡,两日后早朝,原本参东厂许小满胡乱抓人的奏折这次没有了,大家明哲保身,田明几次暗示,皆没人站出来。
又是两日,东厂督主许小满上了折子,奏请圣上,列了明刈供出的罪证,田明倒卖官位、贪墨救灾银子、纵容官员收取贿赂草菅人命,桩桩件件,罪不可恕。
不过短短五日时间,户部尚书田明倒了,拔出萝卜带出泥,零零散散牵连出十几位官员,盛都、地方州府皆有调动,该撸官的撸,抄家问斩流放的,自然也有从州府调到盛都的官员。
一时之间,朝廷风气一肃。
宫学停课两日,第三天各府少爷都进宫照常上学,但是这次氛围不一样了,殿里缺人了,田文贺没在,平时跟田文贺玩的好的杜冲几人也没在,听说杜老爷外放地方了。
李昂身边有人远离,有人则是跟着亲近一同玩了。
大家都知道,李昂父亲升官了。
肯定是因为帮了许多福说话。
许多福没来上课,还在养伤。
大家叽叽喳喳闲聊,憋不住嘛。小团体有些打散的架势。
‘养伤中’的许多福:好无聊啊。
同时希望亲爹能早点回来,因为这几天,皇帝爹中、晚叫他过去吃饭,吃饭很好,御厨手艺很香,就是老半夜冷着一张脸站在床边悄无声息给他掖被子。
吓死了!!!
还给他讲睡前故事。许多福:谁家睡前故事是《史论》,宛如听英语数学,不过效果确实立竿见影,倒头入睡。
就在许多福碎碎念中,田氏一案终于结束了。
这一天的许多福刚用完早饭,逐月几个怕他无聊,捧了玩具来哄他玩,什么‘珍珠版弹珠’、摇摇木马、古代版七巧板等,好几天了,玩法没变,搞得他觉得他才是陪玩。
“督主来了。”
许多福一听眼睛唰的亮了,丢了手里的七巧板,往出跑。许小满换了衣服精神奕奕的,他昨晚就回来了,见崽睡的香便跑仲珵那儿了。
说好宿三天。
仲珵亲手给他的亲亲太监洗过澡,伺候九千岁用了宵夜,然后抱着许小满单纯的睡了个觉。
许小满惊的扯仲珵脸,满脸写着:你换人了?!
“你熬了几宿,不睡的话,我告诉你换没换人。”
许小满吓得闭眼,含糊说睡了睡了。
本来装睡,结果说完没多久窝在仲珵怀里,踏踏实实睡了个安心觉。早上还一同用了早饭,九千岁有点扭捏又很大方对宁武帝说:昨晚不算一宿,因为没做。
宁武帝:……
这个愣子。
“九千岁真是一诺千金公正。”
“嘿嘿嘿谁像你,我说三晚就三晚的。”
又给嘚瑟起来了。
宁武帝见状心痒痒,明晚就要这一张嘿嘿嘿傻乐的脸在他身下求饶——身上也行,愣子也喜欢坐上面。
九千岁丝毫不知,回东厂时还不忘拉踩一番:我说不要了你还不要脸的往里送,本公公这才是说话算话,学着点吧哼。
宁武帝:……
此时,精神奕奕的九千岁看到崽高兴扑向他,幸福的不得了。
本公公是全天下最说话算话有男子气概的丈夫和爹了。许小满如此想。
“今天爹带你出宫玩。”
许多福高兴的蹦蹦跳跳,“爹!你太好了,英明神武的爹!”
“嘿嘿嘿。”多多有眼光,像他!
作者有话说:
九千岁心里偷偷把宁武帝当自己媳妇儿宠【真大丈夫
九千岁许小满不是骄奢之人,穿衣打扮很是寻常,基本都是东厂官服,平日里私下也没别的费钱爱好,很是朴素的一人,但对崽许多福不是如此。
什么金玉衣服鞋袜靴子腰带佩饰,零零散散,凡是盛都小儿穿戴流行的,许大公公见状,他家崽都要有,九千岁的俸禄都拿来养崽了。
更别提有时候去宁武帝宫中,许大公公都能理直气壮的薅一份皇家羊毛回来。
天下人不知,盛朝天子宁武帝的贴身里衣跟东厂厂公是同款。
后来内务所的织造司又开始做小孩里衣肚兜,从四岁孩童做到了九岁大,整个宫里还有什么孩子?当今圣上可没一位妃嫔的。
以小见大,内务所太监都是人精子,谁能得罪谁得罪不了还得敬着,那都是心里有数有谱的。
此时父子俩要出宫玩换衣服。
许多福有个专门放衣服的房间,还挺大,四面靠墙高大的柜子,一柜子打开,齐刷刷的红肚兜、红裤衩,尽管穿来好几天了,每次看到,还怪不好意思的。
除了病中迷糊那几天,没什么意识,穿衣都靠逐月几人。清醒之后,许多福就自己穿肚兜裤衩里衣,外衣还得人帮忙穿,因为古代的衣服一个人穿手忙脚乱的。
里衣他穿的也慢。
“多多,爹进来了。”许小满换好了衣服,他穿官服出门怕吓着人。说话间推门进来了,外头逐月和几个小太监守着,正犹豫要不要进。小公子还没让进。
许多福:“爹,我里衣还没系好。”手忙脚乱.jpg
“爹给你系。”许小满笑眯眯上手,俨然熟练工。
许多福站着配合他爹,抬胳膊转圈圈,逗得许小满眼里都是笑,最初伺候仲珵穿衣,仲珵可矜贵了,哪能配合他穿衣摆动身体。
现在不一样了。
不是伺候,这是他家崽,仲珵是他‘媳妇儿’,他都得宠着。
许大公公乐呵呵。
“爹,我怎么都是红肚兜,能不能换个颜色啊,太小孩了。”许多福抬脸跟亲爹提意见,“还有,我的裤衩——我的亵裤前面还绣了个小鸡。”
黄色的很幼稚小鸡图案。
这都是谁的恶趣味审美!!!
许小满听前面点头,“行那换个色。”听到后面有点骄傲,“绣小鸡我特意叫他们绣的,好不好看?!”一脸求夸。
“以形补形,给你护着点。”
他没有,他家多多得长大大的。
许多福:……
好像再说下去,伤了他爹的心。
“好看。”许多福点头,想到书里他爹人设有时候脑洞奇奇怪怪,别人都理解不了他爹,觉得他爹蠢、粗俗、有时候跟人想的不一样,但那会许多福还蛮喜欢的,有些点都能共鸣。
说完,许多福又补了句:“好看的,我就是想夸夸。”
许小满更高兴了,摸摸崽脑袋。
看看,瞧瞧,这就是亲生的崽。
“小孩子要穿艳一点颜色,那些恶鬼脏东西看见了都不敢碰,不过我们多多也九岁了,是大了,红的太多了,爹叫他们换别的颜色,咱们换着穿。”
许多福一听,亲爹好爱我哦。
“也没有讨厌红色。”
“那咱穿这件?这个好看,还没见你穿过。”许小满拿了件红色小袍子。
许多福一看,这衣服好多刺绣。
“好看!”
逐月几人进来伺候小公子梳洗打扮,一人接了督主为小公子挑的衣裳,逐月解释:“督主,这是三日前织造司送来的,说是小公子前些日子生病受惊,特意赶制了一批颜色鲜艳吉利祥云的衣裳过来。”
许小满一听更满意了。
“那就穿这件。”
他家多多皮肤白,穿上比画里金尊玉贵的小童子还要好看。
许多福站在那儿由着逐月几人给打扮,叮叮当当各种佩饰香囊,等搞定了,才发现平时自己上学穿的有多低调了。
现在好富贵啊。
宫里织造司出品的东西很是精细,审美也在线,即便是红色袍子也不会有俗气感,红色的圆领袍,露出领口的里衣是浅蓝色的,袍子中间一团浅蓝色祥云,底下憨态可掬的小狮子扑蝶,狮子有辟邪说法。
底下裤子藏青色略厚些,红色圆圆的福字绣纹。
腰间一根腰带,左边挂香包,右边挂玉佩,玉佩是逐月选的搭的,白玉质地,雕刻成蝴蝶形状。
现代怎么说也算个小小富二代的许多福:……抱歉,他家以前是贫民。
脚下蹬着小靴子,靴底千层底厚实,靴筒整体黑色,有蓝色绣纹并着靴筒缝线处用红色玛瑙小珠子钉了一圈。
总之浑身上下写着:富贵!
他才九岁还没到束发年纪,半披着头发,头顶顶了个小发揪,先是用红绸缎发带绑了一圈,又带了个金镶珍珠小发冠。
许小满看崽这身打扮,“我们多多就是好看。”仲珵以前穿的太素净了,后来打打杀杀又爱穿黑的。
他家崽崽这般穿,真好看。
许多福:他爹看他真的一脸自豪高兴。
穿就穿吧。
他也高兴!
出宫咯~
“爹,咱们去哪里玩?”
平时里骑马出行不爱坐马车的九千岁今日在马车里。许小满挨着崽坐,细数盛都好玩的,“要是看戏看杂耍,咱们先去百福街,那边摆摊的修头刮胡子的什么都有,热热闹闹的,要是饿了,再往东走,有个甜水坊,坊里全是好吃的。”
“要是爬山登高,不用出城,城里也有个寺庙,在西葫芦山,那山矮矮的跟个土坡坡一样,草地连天,寺庙香火也好,一路上附近农人会卖一些瓜果野菜,还有放风筝的。”
“虽然说春天踏春好玩,不过现在去也漂亮,有农人卖野板栗小小的吃起来还挺甜,那边板栗树都被打没了,城外山里有,等哪天爹带你去打板栗摘枣子,不过上寺庙路上枫树红了也好看。”
许小满越说越心动,他本来是计划带崽去百福街逛完去甜水坊吃东西的,此时要是再去西葫芦山那就晚了。
“爹,等我下次沐休放学你再带我去西葫芦山玩。”许多福通通都想玩,什么都要!
许小满满口答应:“行,离枫树落还有段时间,到时候爹给你糊个风筝,咱们飞的高高的,你跑前头,爹给你拿风筝。”
“行,爹,风筝画个不一样的。”
“可以,不愧是我儿子,咱俩想一处了,我好好琢磨下画个什么样子,平常的飞天上都认不出来是多多的风筝了。”
“那我肯定跑快快的飞的最高。”
父子俩越说越起劲儿,嘎嘎乐。
马车越走越慢,人声鼎沸,各种吆喝声叫卖的,男的女的都有。
盛朝开国到如今四十载,四十年前打仗,烽火连天,打了七八年才推翻了前朝,改朝换代。打仗劳民伤财、人口凋零,因此盛朝太祖年间就推行各种减轻赋税政策,让民休养生息。
前朝末年风气奢靡又注重礼教,尤其是束缚女子的,什么不小心被男子碰到了胳膊那就要砍了胳膊——虽说是个例,但前朝推崇,各地州府县官老爷为了得‘政绩’,地方上多出了许多贞洁烈女、烈妇的故事。
贞节牌坊、各种为夫殉情的故事被大加赞赏。
其中有多少是自愿的,又有多少是娘家、夫家包括地方官想要政绩名声而无声无息了结了女子性命。
太祖执政早年间,就狠狠办过‘贞节牌匾案’,将那地方官拿贞洁匾额挣政绩的风气狠狠杀了一通,鼓励妇人再嫁,朝廷还给发地,可以单独立女户等等措施。
上行下效,之后盛朝民间风气就开放许多。
盛都,盛朝的都城,尤为热闹。
“多多,要不走过去,一路走一路看着逛。”许小满看崽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就问。
许多福小鸡啄米点头,要要要。
跟电视里演的一样,街道上特别热闹,男女老少都有,有妙龄少女挎着竹篮卖花卖绦子,有手脚麻利妇人卖糕点,也有挑着扁担穿街走巷的货郎,穿着开裆裤乱跑的幼崽儿童,熙熙攘攘。
这条街宽大,主干街道,远处十多米有人围成一团叫好的。
许小满抱着崽下车放地上,“走,那边有人杂耍卖艺。”
“!”许多福眼睛都亮了。
父子俩出门,身边就带了逐月,太监就是王圆圆还有个长得孔武有力高高大大看着像护卫实则也是太监的东厂骨干人员。
一行人下车下马往前头瞧热闹,车夫先去找地方停车看马。
百福街鱼龙混杂可十分热闹,往常街道也时不时有富贵人家少爷来这儿玩,百姓见怪不怪,胆子大的,有时候去兜售东西,碰到心肠好的少爷还能赚一笔。
有的少爷出门,排场可大了,前前后后丫鬟小厮护卫十多人呢。
许多福和他爹这般,随行就三人,在百福街上其实也不算什么,还是许多福那身行头颜色特别亮眼,百姓见了多没忍住多瞧几眼。
“哪家小少爷穿的跟菩萨身边童子似得真好看。”
“金尊玉贵的,模样也好看。”
“下车还要仆从抱呢。”这是把九千岁认成下人了。
许小满穿的朴素寻常,跟刻板印象的奸佞宦官截然相反。
杂耍卖艺那儿围了好多人,许多福个头小身板瘦根本看不见里面,站在外面目光全对着其他人屁股和腰,实属是别人放个屁他先遭罪。
“……”
下一秒,身板晃动,直冲云霄。
许小满一把抱起崽,往自己肩膀上放,“多多看见了没?”
许多福反应过来,忙抱着他爹脖颈,脸蛋红扑扑的,兴奋的喊:“爹我看到了,好厉害,那人在喷火,好热。”
给他爹实时直播。
咦,这原来是父子啊,那当爹的可真疼他家小子。
作者有话说:
许多福:嘿嘿,才不闻屁【回去就干两碗饭好好长个子
小竹马们是插班生,快啦快啦。
杂耍人可厉害了,喷火钻圈还有胸口碎大石。
跟电视里看不一样,现下站在人群外围看更为真实和惊险,尤其是碎大石那项,许多福都有些害怕,抱着他爹脖颈问:“爹,会不会伤了内脏啊。”
好危险的。
“他们就是吃这口饭的,打小练,铜皮铁骨,寻常人不敢这么干。”许小满说。
寻常百姓为了糊口过日子各有各的法子本事。
许小满是敬佩的,一手抱着崽,一手从腰间摘了钱袋子递给多多,“一会你来给钱。”
“好。”许多福握着沉甸甸钱袋点脑袋。
压轴胸口碎大石表演结束了,杂耍班子班主向围观人群拱拱手,说了些吉利话,身边跟着小徒弟捧着铜锣开始讨赏钱,前排站的近的人群都给,都是铜板,多多少少的事。
也有抠门的,表演刚看完人就溜了。
这事本来就是自愿随缘,班主见怪不怪。
小徒弟十二三岁,浓眉大眼一股机灵劲儿,早早在人群中看到略后一些被抱着的红袍小少爷,铜锣里零散十多个铜板,到了小少爷这儿,伸着胳膊将铜锣举的高高的。
“谢谢您谢谢您给个赏钱。”
许多福早打开爹的钱袋,问爹给多少。许小满惯孩子,说看你,想给多少给多少,又说钱都换成了铜板,大胆放心的给。
于是铜锣到了这儿,许多福抓了一大把铜钱,放进了铜锣里,因为给的急,也有手小抓的满,几个铜板掉出来了,散落在地上。
“诶呀爹掉出来了,放我下来吧。”
许小满把崽放下,知道多多想干嘛。
许多福蹲在那儿捡钱,端铜锣的小徒弟没见过这样的事,那小少爷果然给了好多钱,掉了竟然还亲自下来帮忙捡,一时手忙脚乱说没事贵人我来捡,旁边班主弯着腰赔笑想说点赔罪道歉的话。
地面上许多福捡钱给小徒弟。
“其实我该下来给你的。”许多福把钱仔细放在铜锣里,笑说:“你们表演的真好,真有本事。”
站着的许小满笑眯眯的同班主点了点头。
班主原先的赔罪话也没说出来了。
这对父子不是那种给钱得捧着的主儿,不用说什么告罪的话。
给完赏钱,许小满接了钱袋随手塞胸口,牵着崽继续逛,什么糖人面人,只要许多福多看一眼,九千岁就一个字:买。
于是父子俩守在糖人摊子前。
“老翁,现做个糖人,要老虎样子。”许小满多给了两铜板,“老虎料给足一些,画的威风些。”
摊贩老板可高兴了,笑的豁牙都能瞧见。
“小老儿做了几十年糖人了,手艺您放心,老虎威风镇邪,保小公子平平安安的。”
许多福:我好爱爹!
没一会,许多福手里就多了一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糖人,举着糖人伸胳膊到阿爹嘴边,眼睛亮晶晶说:“爹先吃,老虎保佑我们俩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许小满:呜呜呜。
啊呜一大口。
父子俩在街上咬着老虎糖人嘎嘣脆,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百福街可逛的多,什么古董摆件有,大多都是骗局假的,还有茶摊子说书的,卖花鸟鱼、小儿玩具、成品布店、胭脂水粉首饰等。大街四通八达小巷子住宅,站在巷口能瞧见树下有修头发剃胡子服务。
盛朝男子皆是长发,头发长了也要修剪,有些讲究人,除了修短还有修发际线眉毛胡茬等等。
生活气息特别浓厚。
晌午都过去一些,许多福肚子饿了,父子俩坐上马车去甜水坊路上,车厢里还有蝈蝈叫声,许多福捧着个装蝈蝈的草编小笼子瞧。
“都这会功夫没想到还有蝈蝈,不过听声音也弱了,等来年开春,爹带你在地里抓,抓回来好生养到初夏,叫的可响亮了。”许小满说起来有点想给儿子显摆,“我以前抓这个很厉害,一抓一个猛。”
许多福眼睛发光看爹,“我知道,爹最厉害了!”
小说里,许小满七岁被家里卖进宫,他家里贫穷,光景不太好,孩子们经常饿肚子,但许小满是个精力旺盛很有野劲儿的小男孩,到处能找吃的,不光是给自己找,还给弟弟妹妹找一口。
什么烤蚂蚱、知了、田鸡,还会去山里抓蛇。
胆子很大。
许小满被崽崇拜的目光看的,挺起了胸脯,嘿嘿嘿。仲珵就没这么福气!
甜水坊是各种街道交织成棋盘格的坊间。
一进坊间,全是食物的香味,有大且豪华的酒楼,门口还停着马车,一看就是高大上能用银子的地方,也有小门脸吃食铺子。
许多福以为跟他爹逛小吃食铺子,没想到他爹带他下酒楼。
“这家店烤鸭好吃。”
“烤鸭!”许多福馋了。
许小满看崽这副模样,不由伸手捏捏崽的发揪揪,他家崽病好了后活泼了些,活泼了好,更像他了!
像仲珵没意思。
烤鸭酒楼门前的小二显然认出来九千岁了,出来行礼接人,口喊:“许大人,您是坐楼上楼下?”
平时许小满随便坐大堂的,今个带崽出来,“二楼吧。”
此时过了正午用饭时间,酒楼人不算多,零零散散坐着,小二引路带许大人同小公子上二楼,许小满没坐包厢,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点了菜。
小二退下。
车夫、王圆圆另一位公公还有逐月在隔壁桌另开了桌。逐月起先是有些忐忑的,但王圆圆习以为常,“在外头,督主和小公子用饭不用我们伺候,真的。”
逐月偏头看过去。
小公子正给督主倒茶水呢,她诚惶诚恐想起身,但看到小公子特别开心,还伸手给督主捏胳膊,督主笑的也高兴。
父子俩其乐融融的。
好像确实不需要她。
“阿爹,我给你捏捏胳膊。”
“好,你捏。”许小满凹了一下,臭显摆问:“有没有捏出来什么。”
许多福哇了声:“阿爹,你胳膊硬邦邦的有肌肉。”
“什么鸡肉?你想吃鸡肉了?”
“没就是阿爹胳膊好厉害好有力气。”
“那是腱子肉。”许小满得意,“穿衣服看不出来。”
“阿爹好厉害力气也大,刚才抱着我好久。”
“嘿嘿嘿。”
“我以后也要像阿爹一样。”
傻乐高兴的许小满笑容僵了下,看着崽,像他不好,像他——不说公公了,谁家男人生崽啊,虽然这说明他万里挑一罕见奇才,但还是不要了。
“身子板像阿爹健朗就行了。”
等烤鸭上来,是一鸭多吃。盛朝的烤鸭吃肉的地方片好,主食也有饼子,不过不是薄薄的春饼,而是死面烙的饼子,饼子巴掌大,焦脆又有韧性,可以夹了肉折起来吃。
也有酱,很北京烤鸭的酱味带一丝丝的辣。
盛都人爱吃辣,无辣不欢,小碟子上还放着炸辣椒圈,炸的酥脆,有人喜欢夹肉时再往里丢几个辣椒。
许小满就很爱吃辣,本来‘库库’往饼里丢,但是想到今晚要去陪‘媳妇儿’睡觉,手一顿,扭头看崽,“多多你吃这个。”
崽能吃辣。
“好,谢谢阿爹。”许多福可幸福啦。阿爹对他真好。
鸭子剔骨,骨架熬的底汤,呈上来的还有两碗鸭汤,里面有鸭肉、红薯粉,切成丝的大头咸菜,还有鸭血豆腐,一口汤下去,咸香舒服,暖呼呼的。
许多福啊呜一口饼夹肉,鸭皮烤的油滋滋的肉也很嫩,带着辣味,根本没有半点鸭肉的腥味,十分的美味,再来一口汤,好喝好吃。
时隔几年再做小学生,许多福显然是忘了自己饭量这件事,等他吃了个夹饼,汤喝不完了。许小满一看崽模样就知道,问:“那爹喝了?”
“阿爹,我喝剩下的了。”
许小满根本不在意,他是穷苦出身,虽说现在成了许大人,但这剩饭又不是外人的——外人九千岁就横眉拿眼睛冷冷瞥你了。自家崽的剩饭这有什么,于是哐哐干完了两碗,结账,溜达,再买点别的回去。
父子俩吃饱喝足出酒楼。
酒楼一楼二楼才有食客敢说闲话,尤其是二楼坐着的,有人说:“刚才那位是太监?”
“东厂的,听小二喊许大人,应该就是九千岁了。”
“看着可真不像,像个男人。”
“这倒是,旁边坐着的小孩白白净净的收拾的也好看,穿金戴玉比官老爷家的少爷还像少爷,不过没什么排面。”
“九千岁的义子诶,听说在宫里读书,圣上还召见过,不比什么少爷有排面吗。”
“听说东厂许大人抓了人——”
“抓了个大贪官,活该,许大人干的好。”
“别说许大人跟寻常太监真不一样,以前传的那些话我看也不对,估摸是那些当官的瞧不上太监才那么说。”
“管他太监还是读书人,好官就行。”
“朝堂上的事咱们百姓哪里知道,不过我看许大人真是亲近,跟咱们普通百姓一样,刚自家小子剩了饭也没嫌就这么吃干喝净。”
“那我不吃我家小子剩饭,乱糟糟的跟狗刨完似得。”
傍晚时宫门落钥前,许多福和爹回家了,还带了好多东西,他爹买了点心,新鲜出炉时特别好吃,买了好几种口味呢,不过原原本本打包带着,只拆开了一包让他吃。
许多福再看阿爹靠着车壁眼尾含笑模样——
肯定是想他皇帝爹了!
玩也消耗精力,逛了一天,这会许多福累趴坐在椅子上,逐月给他拆了发揪,衣服也换了身轻便的,有太监接手小公子带回来的蝈蝈,保证养的好。
天黑了。
许多福洗漱过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