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真好。”许多福感叹。
仲珵点头,刘家一向如此,人心无贪念,耿直忠心,不慕权力,不像其他世家冷眼旁观找机会下赌注,又想赢,又不敢担风险。
“朋友少数,你自是珍惜,多数者都是要你放对位置,放的好了,那就是好棋子。”
“那大坏蛋贪官呢?”许多福问。
“想砍了砍,要是能用就尽用。”
许多福不解。
仲珵说:“若是时机合适,两个贪官放一起,一个查一个,互相斗,斗完了两败俱伤,你一起收拾了,还得了名声。”
“爹你说的很简单,但我觉得好难,什么时候放对位置怎么做,弄不好了一团糟。”许多福知道自己斤两的。
许小满捏捏崽发髻,看媳妇儿打眼色:说的太难了,再缓缓。仲珵接收到,便说:“不急,你不是说我和你阿爹活到百年,你这太子也能当到七老八十。”
“对哦,嘿嘿嘿嘿,史上年纪最大的太子!”许多福又给支棱起来了。
真正的啃老.jpg
仲珵被逗乐了。以前他的那些兄弟口口声声都把孝心挂嘴边,但其实都盯着龙椅,想什么时候仲谋开能死,想赵家什么时候能倒,想做天下之主是什么滋味。
而现在,仲珵丝毫不怀疑,他和小满的儿子是多么真心实意期盼他二人活的长长久久。
确实是孝顺崽。
偏殿里一家三口温情脉脉,俩爹慈爱祥和崽孝顺活泼。
公主府和周府,许多福的朋友们挨打的挨打,挨罚的挨罚。
周夫人担惊受怕了一下午,丈夫下值回来,本来是要替儿子遮掩,但难免神情不对被丈夫发现问了缘故。周大人还以为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想着请大夫来看看。
结果一问好家伙,周大人火冒三丈。
连着周祖父都出动了,一听儿子说的,周祖父皱着眉头说:“全儿不是这般的孩子,定是里头有什么别的缘故。”
“我是信他,但是他如今交的什么朋友,刘家的小子武夫一个,东厂太监的义子不学无术,文章都写不明白,还有宗室公主府的——这还算学问上进些。”周大人确实有些偏见在身上。
儿子进了崇明大殿学习,下学回府,周大人时不时会考校儿子学问,再问问其他情况,有时候上早朝碰见了胡太傅也会问问。
周家不算真贫寒出身,周家祖上出过大官,只是没落了几代,到了周父这儿,老家其实和贫寒差不多了,空有些祖上留下的书籍和名望在。
周父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在身,兢兢业业在朝为官,不站队不结党营私,一心做个纯臣。对内,孝顺父亲,他母亲早亡,尊重发妻,有两位良妾,对庶子庶女也很疼爱,作风端正,御史台就是找人参完成每月的KPI,瞅着满朝官员,参谁,都不带看一眼周父的。
周大人就是如此没半点小辫子。
结果他儿子跟着几个不学无术的小子钻一起玩就算了——功课没落下,周父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结果今日去风月场看荤戏,为了戏子大打出手被人找上门要赔偿来了。
周父能快气撅过去。
于是周全回到家中,先是见长辈,一进正院祖父在,父亲也在,阿娘在旁哭过了,眼圈都是红的,周全一下子明白过来,糟了,他们今天看戏这事传到了父亲耳朵里。
完蛋了。
周大人问:“孽障,还知道回来。我问你今日去哪里了?”
周全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周父气消了一半,全儿没说谎还好,又说:“你母亲被你连累担惊受怕了一下午,那些泼皮赖子讨到家中了……”
原来是这样泄露的。周全心想。
周祖父听明白始末,此时出声护着孙儿,“全儿也是被骗进去还以为是正经戏楼,好了此事作罢,全儿也知道错了。”
“祖父父亲母亲孩儿知道错了。”周全认认真真道。
这事本来就这么过去,周大人都喊周全起来了,周母才敢扶儿子,周大人末了说:“今日和你一起出去的几个人,以后不要和他们来往了。”
“父亲,他们也是被骗的。”周全不愿,他不想阳奉阴违面上答应父亲,背地里又和李昂他们一起玩,此时认真说:“父亲,我会努力上进好好做功课,不再嬉闹玩耍,李昂为人上进功课也做的好,许多福为人坦诚真挚,刘戗很是仗义——”
“好好好,我说一个不许,你如今这么一通话驳我。”
“孩儿不敢,不是这个意思父亲。”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变得牙尖嘴利。”
周母在旁轻声哄儿子向父亲赔不是,周全却极为为难,“父亲,他们是儿子至交好友,儿子不愿意因此和他们断交。”
周父原本消下去的火又冒上来了。
公主府,李昴李昂兄弟俩原是想遮掩过去,当没发生过,不知道府里已经知晓,俩人也呆瓜都没察觉家中长辈大人神色不对,然后就——罪加一等。
因为被诓骗进去没什么大碍,但是说谎瞒着长辈那可不行。
两兄弟瞒也没瞒几分钟,前后脚的事就抖落的干净。
最后昌平公主小惩大诫,罚了两兄弟一个月的月银。
两兄弟每月月银三两银子。
李昂羞愧难当,甘愿受罚,之后蔫头蔫脑的回自己院子睡觉去了,明早还上课,但因为太羞愧没睡好反省中。李昴回到自己院子,虽然胆小但年龄到了,当天夜里做了个春梦。
这小子,白日看戏的时候不好意思面红耳赤,手遮着眼睛,其实手指头缝大大的,内容看了大多半。
几家欢喜几家愁,昭武将军府就很平静。
王元孙回府后,王将军在,王元孙先去正院请安,王将军随口问今日如何,可出了什么事。王元孙想了下说:被骗去看荤戏了。
王将军听到荤戏,眼睛都没眨,挥了挥手,意思可以走了。
王元孙退下。他想,许多福要赎戏子,刘戗说要把荤戏戏子带回家,这两件事肯定不可能当真的,许多福爹不可能给许多福银子,刘府更不可能让个戏子回府。
那就没有说的必要。
这些府邸都一样,面上很是高洁,看不惯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实际上——王元孙眼底阴郁,都是脏的。
明日要进宫,王元孙早早睡。
夜里做了个梦,王元孙大汗淋漓,梦里今日那几个痞子那些话反反复复说——
外族人太骚了。
蓝眼珠子就是勾引人的。
再哼哼两声,叫声好哥哥。
装什么装,真以为你是正儿八经的少爷了。
你真以为父亲看重你啊,不过把你当个狗用来捧人的。
一张张脸最后变成了熟悉的脸,所谓的大哥、叔叔家的堂弟,那两个废物,装的忠厚老实,不过他也不是善茬,踢到了他这块铁板。王元孙咬牙切齿从梦中惊醒,小厮都不敢上前,王元孙坐了许久,半夜起身在院中磨他的大刀。
恨不得砍了那几个赖子。
磨着磨着,王元孙的杀性下去了,若是以前继续若无其事睡觉,今日喊了小厮,问小厮拿一百两出来,他明日要用。
小厮擦了冷汗,忙应上。
今日少爷在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怕是不长眼的说了少爷相貌。
但不敢问,只能当不知道。以前在府里时,大少爷动辄提姨娘的事刺少爷,后来又说少爷模样长得好如何如何,用娈童相比,少爷就会如此,只是后来大少爷踢到几次铁板,不说了,换成了二房三少爷说……
少爷性子变本加厉更让人害怕了。
第二天,日头照常升起。
许多福垮着一张脸背着小书包上学,“伴伴啊,为什么快乐的日子如此短暂。”
“奴才说实话啊,昨个那么一遭,伴伴觉得上学也挺好的。”
许多福不可置信,咻咻的抬头,立即用‘王伴伴你真冷酷真无情’的眼神指责王伴伴。王圆圆看的直呼:小多福这眼睛又大又圆亮亮的脸鼓鼓的多可爱啊。
“唉。”许多福指责了会,眼睛先受不住,风太大了。
王圆圆乐呵呵说:“一会小公子进了大殿,伴伴去刘府拿驴肉,正好回来加热一下,午间你们再吃。”
吃货许多福立即元气恢复一半。
“行!”
又高高兴兴背着小书包上学,因为认命了,小孩子都是要上学的,一年四季,哪哪都要上学,仰天长叹!
收假第一天,大家都来得迟,严怀津照旧那个点到,班里同学都在吃东西闲聊。李昂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淡淡的,只是看着没睡好,周全一脸苍白,走路还有些不稳。
许多福一看,紧张了,“昨天的事被发现了吗?”
李昂点头,“祖母罚了我们一个月月银。”
周全嗯了声,却不说下去。
许多福见周全更惨一些,小声关心:“你家里人打你了吗?要不要我去解释一下。”
“没事,只是跪了会。”周全没说父亲不让他和他们做朋友的事情,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违抗父亲的意思,虽是受了皮肉之苦,不过心里竟然很是坦然。
许多福也不好再问下去,给周全留面子。
李昂拍拍周全肩膀,“好兄弟,咱俩一个伤荷包,一个伤了腿。”
“你还挂了黑眼圈。”周全玩笑道。
两人难兄难弟苦笑一声,然后齐刷刷看许多福还有严怀津。
严怀津说:“叔父未罚我,我说没看到什么,许多福捂着我眼睛和耳朵,叔父便点了点头。”其实叔父想说什么的,但可能觉得他年纪还小不是时候。
“你俩最好别问我,我怕你俩会羡慕嫉妒冒酸气,因为我阿爹根本没罚我打我。”许多福说着说着有点压不住嘴角,然后看两人目光,忙说:“诶呀没办法你们问起来,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们酸了。”
周全、李昂:……
“等会刘戗来,我再跟你们一起说。”许多福说,又好奇,“不过你们俩家大人怎么会知道?”
说起来,周全就来气,如此这样一说,李昂才反应过来,“竟然是那些泼皮无赖上门告状讹钱,我还以为是我和三哥不善说谎被发现了。”
“那你俩确实是不善说话。”许多福先说。李昂还好,他三哥李昴更是老实巴交,想什么脸上写什么不说,别人起个开头打听点什么,李昂三哥能给抖全了,前因后果都交代。
又气鼓鼓拍桌说:“那些流氓赖子真是没皮没脸真可恶。”
周全李昂皆是点头。
刘戗今日坐车来的,路上碰到了王元孙,二人一道进来,刘戗才来几天现在给王元孙讲哪里是大殿,他座位在哪里,然后听到许多福的话,人还没走到前排,先同意:“对!”
“你说昨日那几个?那得狠狠骂了,不过怎么又提起来了?一大早上的说这个多晦气,坏小爷心情。”
许多福:“那还有更坏你心情的,那几个流氓昨日还去李昂周全家告状。”
刘戗骂了句脏话。
周全李昂点头,两人有点有气无力。
刘戗可生气了,又去拍许多福桌子,拍的太过大力扯到了背后的伤,顿时龇牙咧嘴,许多福一看不对劲,站起来拉刘戗胳膊,“你慢点,你怎么了?背上——”
“他背上有伤。”王元孙说道。
许多福立即松开拉刘戗胳膊的手,关心问:“你爷爷打的吗?那不然你别上课了,我跟胡太傅请假,你去我家睡觉休息,我找太医帮你看看。”
“不用,小伤。”刘戗还装,“区区三鞭子,没事。”
许多福:!
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三鞭子,区区,还没事。
“你别逞强了——”许多福立即改口,“难道你很想上胡太傅的课?”
刘戗看向许多福,“你能请来假?”
“包的。”许多福想,他今日就是在胡太傅面前撒泼打滚耍赖也要给刘戗把假请了!
刘戗头一次在同龄人面前示弱,“那三鞭确实是有点重,我昨晚都没睡好,趴着睡了一晚上,半夜起来撒尿还扯到了可疼死我了。”
周全李昂一听刘戗的伤,对比起来,俩人只是罚月银和罚跪也不算什么了。严怀津站起来说:“我去请假。”
“我同你一起。”许多福怕小同桌请不来,不如他撒泼来得快。
此时许多福低估了学神在老师心里的魅力,以及不学无术的学渣上不上课在老师心中也没什么重要的。
假很好请的。
严怀津还去叔父那儿也请了。
于是刘戗有了一天的假,刘戗高兴的龇牙咧嘴喊不疼不疼。
临走去东厂休息前,刘戗还给王元孙交代,“你就坐我那儿,我的东西你随便用好兄弟。”
王元孙嗯了声,想着那一百两银子没白花。
刘戗果然吃一招。
至于是真为了讨好刘戗,还是想救那外族戏子只有王元孙自己知道了。
马上快上课了,许多福拿着鸡毛当令箭,护送刘戗回他家,心里也知道胡太傅看不上他俩学渣,他一提,胡太傅眼皮都懒得抬看他,颔首同意了。
学渣也有学渣快乐。
许多福和刘戗哥俩好并排走,许多福本来想搀扶一把刘戗的,毕竟刘戗是个病人,但是刘戗嘴贱嗖嗖,一张口,许多福直接:“闭嘴吧,再说毒哑,我和张太医老熟人,给你开点哑药。”
刘戗不上课心情好,贱嗖嗖非要说完,“那怎么不请张太医给你开点长个子的药。”
“……”许多福磨牙,说:“长个子药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开一些苦药可以,良药虽苦利于病嘛。”
刘戗不敢招惹许多福了,因为许多福真的会。
“那什么,刚来的时候王元孙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要是你想赎人的话他出一些,我这儿还有二百两私房钱,我爷爷说可以把人放我家。”
很强硬的转移话题,但有用。
许多福则拍拍胸脯,高高兴兴把刚才要等人齐再说的话现在说了,“我阿爹说了钱不是大事,等他先去摸摸小凌官的底细,要是干净再赎人。”
“小满叔真是聪明心细。”刘戗道。
许多福骄傲,“那当然了,我遗传了我爹,很聪明的。”
“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船来?这哪里有船啊,还要一船,许多福你是不是眼睛不好啊。”
许多福:……
作者有话说:
多崽:我俩爹没打我没骂我哦~
王圆圆在刘府拿驴肉。
刘明是真愣住了,见眼前这位公公嘴巴一张一合,明明说的话他懂了但因为太直白愣是愣了下。见此,王圆圆又说了声:杂家是来拿驴肉的,昨日我们小公子用过说好,贵府少爷说给带,昨日忘了。
“您请,我去吩咐厨房。”刘明赶紧邀人进,一边带路一边为刚才愣神做解释,“实在是抱歉了王公公,我刚太诧异了,没反应过来。”
“不碍事不碍事,这上门讨要驴肉,说出去确实是难得见一次,只是我们小公子爱吃,说肃马关早饭好,连着那个羊奶酥醪饼也说好,他孝心吃完觉得香就想带给阿爹尝尝。”
王圆圆都这般说了,刘明赶紧顺着说:“既是如此,羊奶饼也有,都带上。”
两人客客气气了会。
王圆圆一个东厂太监,上门要驴肉这事不必惊动刘老将军——王圆圆如今身份还不至于老将军亲自见人接待。因此刘明全权做主,亲自陪着王圆圆引到了偏厅坐着等候。
等的功夫,刘明老觉得王圆圆有些面熟,多看了几眼,心里琢磨。王圆圆是个会变脸的,要是有人在他跟前拿乔摆架子摆谱,他比对方还要轻狂不给脸,当然了要是对方位高权重,那王圆圆便变成了老实巴交老太监模样,偶尔阴阳怪气刺两句,又赶紧赔罪说奴才愚笨说错了话。
总之就是谁对他如何,他对对方也如何。
刘明这个管家,说话周道细心,也有几分圆滑,却不讨厌,还透着几分直爽。因此王圆圆很快跟刘明攀谈聊起来。
“杂家以前在巫州王府当过差。”
“原来如此,难怪我瞧着公公面熟。”刘明听后也直爽了不少,说起到盛都还有些不习惯天气,“要是搁巫州那会,已经下雪了。”
王圆圆想起来就冷,点头说:“估摸前几天就开始下小雪,肃马关那边得更冷吧。”
“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等东西到了,两个大食盒,刘府下人帮忙提着,刘明亲自送王圆圆出府,快到了门口时,王圆圆想起来还有件不算重要的事,顺口说:“我家小公子说赎戏子,贵府少爷要将人放自家,我们督主意思先别急,东厂摸摸底子,之后要是将军府不方便留人,到时候放东厂外头也行,让俩孩子商量。”
刘明:……
不是,这事为什么不刚开始说,既是东厂许大人意思,那他得引人到正院请示老将军的。
王圆圆拎着食盒上马车,还在想刘明最后的神色,心想对着啊,给小多福拿驴肉是正经重要的事,那赎人摸底子就是顺带捎句话。
许小满怕俩孩子说不清,让他顺路跑腿捎完话,省的刘府再麻烦一趟,自然了,许小满又说:刘府要是不放心想查第二遍也行。
你看看这话,多不打紧,无所谓啊。
因此王圆圆不觉得这是个大事,给小多福拿驴肉才是大事!
王圆圆拿了驴肉没回宫,先往宫外东厂去。宫外的东厂在太极宫青雀渠流出去正东一片衙门,再往东巷子里,左拐右拐到了。
很是不起眼一处院子,门头挂着东厂外办事牌子。
王圆圆拎着食盒进去,有灰扑扑不起眼的太监,也有穿着飞鱼服锦衣的,即便是不起眼的太监那也不能小瞧,王圆圆跟那个太监打招呼。
“又熬了一宿?”
“没,才起。”太监说完,“拿什么吃的?”
王圆圆:“把你眼珠子收一收,少打这个主意,我专门给小公子拿的。”
本来要刻薄几句王圆圆‘什么吃的还藏着稀罕死了’的太监,听全话,点点头,“给小公子的啊,那你藏好,带这儿干嘛。”
“小公子孝顺督主,让分一些。”
灰衣太监:那一会能去问督主讨两口了。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稀罕。”
“肃马关那儿驴肉。”
灰衣太监:得不要脸多讨几口,只听过那边吃的还没吃过。
王圆圆一看就知道,有点懊恼嘴快了,他现在确实不如东厂这几个,不过本公公以后是东宫大总管,专门伺候小多福的,干不来这些活他也不爱干,面上却说:“你真是套我呢。”
“嘿嘿,老哥哥别生气嘛,咱俩亲。”
“滚。”
灰衣太监也不生气,因为俩人关系亲近,但凡别人这么说那得翻脸,或是记仇。太监嘛,没根了,心眼都小。
王圆圆把食盒放许小满桌上。
“话我跟刘明交代完了,你赶紧分一半,我得回宫,这饼我路上看了下,刘府还给了面剂子,回去小厨房现烤出来的更香,你就直接吃熟的饼。”王圆圆催。
许小满擦了擦手,一打开饼有点皮,但还好,先三两下给自己夹了个,咬了一口味不对,问:“酱菜呢?”
“这儿。”王圆圆找到了,有一小坛子,“你拿干净的勺子舀。”
“哪里有勺子。”许小满正找勺,勺来了,门口套王圆圆话的灰衣太监叫林正,拿着勺子挂着笑说:“督主大人,小的给您送勺来了。”
许小满看王圆圆,“你路上碰见了他,跟他说这一盒子是驴肉?”已经很肯定了。
王圆圆自知理亏,嗯了声。
许小满:“……你让我怎么说你,昨个儿还带多福去看荤戏。”
“我哪知道,还真以为是看戏。”王圆圆喊冤。
“还看荤戏了?跑瓦舍哪家?”林正一边佯装说话实际上手里给自己夹饼,蒙混过关炉火纯青,“我想起来了,祥云戏楼那儿。”
许小满当没看见林正蹭他的饭,“你知道?”
“我哪哪都有眼线。”林正给自己吹牛,咬了一口饼,诶呦可真香。
许小满:“那你查祥云戏楼里的荤戏角儿——”
“小凌官?”
王圆圆惊大眼睛,“这你都知道,行啊林正,要不是你小子是太监,我还以为你心里花着呢。”给林正这小子挖坑。
“王哥哥你是不知道,京里有些老爷们面上正正经经,但谁家不出几个纨绔败类,裤裆子那点事,就得往那边摸,几杯酒下去,温柔乡一钻,什么话都能抖出来。”林正正吃着,嘴里很自然把‘马尿’换成了酒。
许小满在林正摸第三个饼的时候赶人了。
“你也给我滚蛋。”说的是王圆圆。
于是王圆圆和林正双双被赶出来,王圆圆来送饭尽小多福的孝心,结果刚才林正吃的太欢,他也吃了两个饼。现在俩太监微微打着饱嗝,被许大人赶出来,倒又成了亲兄弟。
王圆圆夸林正你小子现在刑讯逼供侦查线索都很牛啊。
“我王哥哥是享福命,我这儿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唉比不得。”林正捧回去。
王圆圆也就听听,这小子身子里骨头都是反着装的,不爱规规矩矩在宫里伺候人、躲清闲,就喜欢野,尤其是喜欢折腾那些有罪的官儿,见了血比谁都兴奋。
两人一路互吹,林正送到了门口,王圆圆拎着空了一半的食盒上了马车,赶车回。林正看了看天,还早呢,刚吃饱也不回去了,消食似得,溜溜达达往外走,看方向就是百福街那儿。
虽都是太监,但太监命和命也不同。
当年建立东厂,许小满问过他,要留东厂当值还是如何,王圆圆自己选了照顾小多福,东厂人穿锦衣当官人前人后被尊称一声大人,他不羡慕也不后悔。
许多福送完了刘戗到家,张太医看过说皮外伤,如今天气冷,只要清创上药不碍事。刘戗歇在西院客房,许多福叨念了又叨念,刘戗:“你是不是不想上学?”
“知道你还问。”现在去大殿,胡太傅上课上了一半,他进去找不痛快吗。
于是俩人一对视,在家里干聊了一个多时辰。许多福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壶水,上了两趟厕所,终于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刘戗:“你是回去吃午饭吧?”
“嗯,王伴伴说今个给我送驴肉。”许多福一早上都听完刘戗爬树掏鸟窝被捶各种故事,此时:“你就在我家好好歇着。”
刘戗急了,“诶呀咱俩在你家吃吧。”
“不行,人多吃饭热闹,我对你这张脸吃不痛快。”
刘戗:“……你是不是骂我?我脸怎么了?”
“是骂你,你脸没事,你就是说话我下不去饭。”许多福直言不讳。
刘戗以前在家其实大家都惯着他,虽然淘气也挨揍,但上头有三个哥哥陪他玩,要是闯大祸了,还能找爷爷救命,实在是皮的不行了,他爹哐哐一顿打能安静几天。
说实在话,刘戗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脾气,但到了盛都后只有在许多福这儿吃瘪——口头上的,许多福一怼他一个准,但莫名的他就是喜欢和许多福玩。
“算了算了,你走吧,我是你家客人你就这么招待的——”
“哇塞,刘戗你不要脸的还想道德绑架我还想KTV我,你那张脸这个身板真不好演绿茶,谁教你的笑死人了。”许多福嘎嘎乐,站起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刘戗一套‘欲迎还拒’失效,忙站起来跟许多福屁股后跑,“诶呀我错了,行吧,我跟你一起去,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怪无聊的,还不如去上课,下午严太傅的课也还行吧。”
他不听睡觉就好了。
两个学渣逃了一早上课,发现逃课没地方去玩其实也很无聊,于是老实巴交再度回大殿,一前一后,刘戗跟在许多福身后跑,说:“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听出来你骂我但怪好玩的。”
“没骂你,说你不适合这一套,那些话跟谁学的?”许多福问。
刘戗:“我大嫂,我大哥要出门喝酒,背地里没人的时候,我那会还小——”
“我知道,大人都不把小孩子当人看,当小孩面撒狗粮。”许多福接话,这个他很熟。
刘戗听不懂但对,“我大嫂就说‘你就去吧走吧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家’我大哥就心软了,说不去了不去了哪也不去了。”
“我刚才都那么说了,你怎么不心软留下来陪我?”
许多福:……
“你是我媳妇儿吗?”
刘戗哇的看大胖小子,“我是你——”
“好好说话。”许多福捏他的豆沙包拳头。
刘戗把‘我是你爷爷’咽回去,说:“你别多想了大胖小子。”甩了下头发,“我以后要娶个漂亮媳妇。”
“……”把许多福给整无语了,“我看你娶个猪差不多。”
刘戗急眼:“你说我行,你别说我媳妇儿呀。”
“知道了,那你是猪。”许多福知错就改。
刘戗:……哪里不对又被骂了。
俩人正巧碰见了回宫的王伴伴。王圆圆让二人先回去,一会送现烙的饼和肉过去,这肉都放冷了,得热热。
于是上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许多福一到大殿,正好胡太傅下课,他嘴角是压都压不住,看他绝佳踩点时机!然后胡太傅好像看到他了,许多福忙低头,不敢和老师对视溜进了教室。
胡太傅摇摇头走了,这个许多福真是——不可教!
许多福回到座位,同大家聊了会早上胡太傅布置了什么作业,小同桌将翻译本递过来,许多福高兴坏了,捏捏小同桌发揪做感谢,说:“王伴伴一会给我送驴肉烧饼,我请大家吃。”
“昨日在刘戗家吃的那个吗?还挺好吃的。”
后头刘戗和王元孙也过来了,一同聊天说话,等大家到了后院食堂等开饭,王元孙又去和旁人闲聊,脸上挂着笑,很是谦虚,有的同学话多,王元孙便安静听着,是不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