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昴摇头,“没有。两人骂了一会,就停下来了。圣上和刘将军过了几招,刘戗也露了一手还同九千岁过招,许大人可真厉害,简简单单就打掉了刘戗手里的枪。”
“天色晚了,圣上摆宴席替刘将军接风洗尘,许多福一听说他也饿了,圣上就说一道去热闹,让我们也去。”
李昴知道,今日面圣包括吃宴席都是蹭了许多福的面子。
“到了宴席上,圣上和刘将军喝酒说话,我和弟弟坐在许多福后面桌子,起先我都不敢动筷多吃,许多福时不时回头给我们比划哪个菜好吃,也很照顾他旁边坐着的严怀津……”李昴声小了点,“不知不觉我就吃多了。”
跟许多福一起吃饭,真的很容易吃多。
“祖母宫里的点心真好吃。”李昴说。
昌平公主心道:难怪刚才昴儿不吃点心。
以昴儿昂儿谨慎性子,若是没有许多福照顾,两兄弟肯定不敢放开了吃,宫宴谁能吃饱啊。
“那怎么提早回来了?宫门肯定早早落钥了。”李昴父亲问。
李昴说:“刘将军不夜宿宫中,圣上特例开了左掖门,九千岁知道我紧张不自在,差人来问我是留宿东厂还是回家,我想回家。”
所以就回来了。
没犯错,还吃饱了,还见了圣上。
大房两口子心安回肚子里,面上也有了光彩,儿子见了圣上诶。
“圣上如何?”李母问,很是好奇。
自然先被丈夫看了眼,意思圣上相关的哪能打探。
“圣上很是和睦,今日演武场看完许大人和刘戗比试,一直笑,我们回东厂时,圣上还说我和弟弟不错。”李昴都不懂,他俩怎么不错了。
李父:!!!
李母眼底放了光彩,我儿得圣上夸赞了。
等从平昌公主院子出来,大房夫妻带着昴儿回院子,一路上问了又问,细枝末节都要听,听了夸昴儿有出息、长本事、厉害了。
李昴其实想说他不厉害,许多福才真厉害。
许多福一点都不怕圣上。
要是许多福知道李昴这么吹他,肯定要拉着李昴手说:别吹,真的害怕。
反正他临睡前还想明日怎么跟皇帝爹做解释。
要不最近几天别露头,躲着点皇帝爹走。
他又不跟阿爹告状,皇帝爹刚还磕了他的头呢。许多福迷迷糊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之前他很少做梦,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今晚做梦了,他知道是梦,还觉得很新奇。
肯定是磕到头,以及皇帝爹那个‘发出激光射线’质问眼神。
他才没能睡安稳,做了梦。
梦里不可怕,他好像长大了,王伴伴叫他‘圣上’,许多福:嘎嘎乐。差点能从梦里笑醒。
看到没,孤做皇帝了。
但他心情好像不太好,忧心忡忡很焦虑,许多福能感受到,还有些惶恐不安害怕,他说:伴伴,只要朕死了,天下百姓是不是就能安稳了。
王伴伴年纪大了,两鬓发白摇头说不。
老奴答应了督主,要护你周全,多福你别怕。
他喊了声阿爹,有些怅然若失,许多福心里绞痛难受,抬手摸摸脸上,指尖竟是一片冰凉,他哭了。
这梦感觉不太好了,太真实了。许多福想醒来不想做下去了。
梦里场景变幻,王伴伴没了,太极宫宣政殿外似乎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他站在台阶上,前面有个人穿着龙袍,背影消瘦高挑,许多福以为视角切换了,是真的许多福,书里的许多福——
一近身,对方扭头,四目相对。
许多福愣在原地,是津津,长大许多的津津。
“刘戗你带圣上走。”
视角又变了,他被带走,仓皇而逃,宣政殿大火,有人喊圣上自焚驾崩了——
津津,是津津装成了他,想给他们拖延时间。
许多福似乎在大火中看到孤孤单单的津津,穿着不属于他的龙袍,眉目如画,背脊挺拔,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坦然赴死……
他被打晕了,晕倒前看到成年的黑皮小子刘戗,刘戗扛着他上马,再次醒来,刘戗孤身浴血奋战被困,最后挡在他面前,万箭穿心而死。
圣上,臣护不住你,臣有罪。刘戗口吐鲜血说道。
许多福不想做梦了,想醒来,指尖是刘戗的血,他被人团团包围住,举着刘戗的箭自裁身亡,那种尖锐的疼痛很是真实,切切实实发生过一般。
心脏阵痛,呼吸困难,口喷鲜血。
许多福经历过一遍死亡,猛然醒来了,睁开眼眼底还有绝望痛苦,他的伴伴、老师、至交好友都因他而死。
梦里没有俩爹,但许多福知道为什么。
因为两位爹早都死了。
梦里是很多年后。
许多福捂着胸口,那里还很痛,他眼底茫然一时分不清是他记忆小说内容所思,还是曾经他经历过一次。
太真了,真的太真切了。
“多福?”王圆圆听见响动进来。
许多福一看到王伴伴,眼底泪涌出来,扑进了伴伴怀中。王圆圆赶紧抱着,小声又关切问:“怎么了?”
“伴伴,我梦到你死了。”
王圆圆心里可高兴了,小多福做个梦梦到他死了都难过,“诶呦不伤心,伴伴在这儿,伴伴活着呢,都是梦,伴伴还要看着小多福长大。”
梦里他长大了,但是快死了,王伴伴肯定是保护他没了。
许多福抽了抽鼻子,没嚎啕大哭,掉着眼泪。
肩头一阵湿濡,王圆圆心疼坏了,小多福哭了,一边轻轻给小多福擦眼泪,柔声哄着:“没事的,都是梦,梦里坏的现实里都是好的,这梦是反的,看来王伴伴得活的长长久久的,成个老妖怪。”
王圆圆不信因果报应不信鬼神,现在哄小多福说的真心实意的,小多福不想他死,那就不死,好好活着。
逐月点了灯前来,见小公子梦魇,赶紧去拿珍珠粉,上次太医开的方子药材还有剩。
一通忙乱,许多福喝了热的牛乳,还有冲服的珍珠粉,略略好了些,只是眼睛红的,双眼茫然,不知道想什么。
屋里大家都陪着,不敢大声说话。
“我、伴伴,我想去看看津津。”许多福心里想起来难受,刘戗替他挡着箭矢,他和刘戗死在了一块,严怀津一个人被烧死的。
孤零零的。
火势那么大,严怀津那么小,比他还小,却一动不动,任由火势吞没蔓延——许多福一想到这儿,心里揪的疼痛,呼吸困难。
真的切切实实的发生过。
严怀津替他赴死,刘戗因他战死。
别说现在去看严怀津,现在就是许多福要天上的星星,王圆圆都得想办法琢磨怎么把星星搞下来,此时王圆圆一听,让逐月拿斗篷来,裹着小多福,抱着去西院。
许多福待在王伴伴怀中,安安静静,眼睛还是红的,睫毛沾着泪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现代同名同姓的许多福,还是真的许多福,但心里什么发芽破土……
他好像就是许多福。
小太监轻轻开了门。
严怀津还在睡。许多福进去,看到小同桌睡得红润的脸,松了口气,心里抽抽的疼好了一些,可能他目光过于炙热,床上的严怀津醒来了,眼底还有些小孩的睡意,见是他,略有些沙哑声说:许多福你怎么来了?
“我做了噩梦,来看看你。”许多福嗓子也是哑的。
严怀津往里挪了挪,“你要上来吗?”
“好啊,我有点冷。”许多福顺势爬上去。
王圆圆给俩孩子盖好被子,放了床幔,退到一旁守着。
床上俩人并排躺着,严怀津问许多福做了什么噩梦。许多福怕吓到小同桌,小小的叹了口气,“我梦到因为我好笨害死了好多人。”
“害死了我吗?”严怀津说完,在被窝里摸到了许多福的手,说:“那肯定不是你害死的。”
许多福握着小同桌的手,身上也温暖了些。
“你很好的许多福,你别乱想。”
“你也不笨,你只是不聪明。”
许多福差点笑出鼻涕泡,心情到好多了,嘟囔说:“严津津哪里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我才睡醒脑袋有些迷糊,我是说你在文章上不聪明,别的地方很好。”严怀津认真纠正,侧身看向许多福,“你别害怕,要是背书,我背的很好,打架刘戗打的很好,你别怕,我们可以帮你。”
“李昂很心细,又很周道,他也能帮你。”
许多福眼睛酸楚,“你怎么说起刘戗来了?”
“不知道,想到了就说了。”严怀津说:“可能我也没见过刘戗这样的人,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你也喜欢他。”
“我都和他打架了。”
严怀津侧目,疑惑:“你不喜欢他这个朋友吗?”
“……喜欢。”许多福想到刘戗,年幼的刘戗和梦里浑身是血的刘戗重合,到死都因为没保全他,没闭上眼,死不瞑目,许多福心难受,重重说:“很喜欢,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严怀津笑了下,“我知道,你别害怕,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拍着许多福的胸口。
“你别怕,许多福。”
这句话像是定心丸似得,许多福心脏那种疼痛慢慢的缓和下来。
“嗯。”许多福哽咽。
他是谁,已然有了答案。
王圆圆没听到里面说话声,悄步近前,看到床上多福和严少爷睡着了,才悄悄松了口气,悄声退出,关上门,轻声跟逐月交代:“你先守着,小公子睡着了别挪动了。”
“是。”
“我去找督主说说。”王圆圆一想到小多福掉眼泪就心疼,今个不一样,谁让小多福受委屈了?
王圆圆本想避开金吾卫,但他这个身手有些退步了,当即是亮了牌子,同金吾卫打过招呼过了落霞门。
紫宸宫。
也就是来的是王圆圆,等闲旁人,赵二喜都不给通传,深更半夜的圣上和九千岁刚躺下,现在闯进去传话通报——
做奴才没眼力见那就是找死。
赵二喜见王圆圆眉头深皱面色不好,当即心里一紧,“小多福怎么了?”
“刚梦魇了,哭了一次,说我死了,我死了就死了不打紧,他哭的厉害。”
赵二喜听了有些羡慕,“你别在我跟前显摆了,知道小多福看重你。”
“本来我也是高兴这个,但是你不知道小多福哭的我难受。”王圆圆心口也难受,“我来问问,是不是白日里冲撞了什么。”
“白日你也看到了,是不是跟刘将军的孙子——”
王圆圆打断摇头,说:“不是,刚多福说‘刘戗是他的好朋友’,这不打不相识,俩人好着呢。应当是别的缘故。”
“要不去传太医?”
“你去通传。”王圆圆瞪赵二喜,孩子都梦魇哭成那样了,亲爹还睡觉。当然了,王圆圆也就心里敢这么想一想,肯定不会真在圣上跟前说的。
他又不是真的找死。
赵二喜:“……那我进去问问。”看来今晚是得他找死了。唉。
仲珵和许小满刚睡下,赵二喜摸进来的时候,仲珵其实想发火来着,先拿被子将小满盖好,低声喝道:“说。”
赵二喜跪地上说完了。
“……王圆圆拿不住主意,想来问问督主意思,别是白日什么冲撞了小公子。”
“跟刘将军孙子不碍事,王圆圆说,小公子说刘戗是他好朋友。”
赵二喜补话补的还很快。
仲珵坐在床上脸都黑了,他怀疑许多福是派人来跟小满告状的,不关刘戗的事,那就是他放许多福到床上时磕了脑袋那一下?
嗑个脑袋就梦魇了。
到底谁是龙体金贵了?
“先派御医过去看。”仲珵虽然黑脸但怕孩子真的梦魇了,因为磕了那一下——
他怎么跟小满交代。
王圆圆跪在门口,略高了声说:“回圣上,多福刚睡下,还是不好惊动为好。”
“那你来朕这儿是什么意思。”仲珵发怒,“你滚外头去。”
要不是王圆圆也是太监,仲珵得再把人阉了。
天天跟小满嘀嘀咕咕。
许小满醒了,茫然了下,“你骂谁呢?怎么气这么大。”
“没谁。”仲珵说。
王圆圆高声:“奴才这就滚,督主大人,小公子刚梦魇了。”报完信立即滚到外头跪着。
许小满听出王圆圆声,再分辨话里信息,顿时两眼清明没半点睡意,“我衣服呢?多多又做噩梦了?那我回去看看。”
“白天玩的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梦魇了。”
许小满着急拿衣服,身上全是痕迹。仲珵不管自己,喊了灯,拿了衣服先伺候许小满穿上,一边说:“那我也去看看。”
“你就不用去了,刚睡着又被吵醒,”
仲珵有点心虚,“我还是看看吧。”他怀疑许多福先下手为强告他状,而且——
他看向小满,伸手握住了小满系带子的手。
“多多是你的孩子,自然也是朕的骨肉,我们同为一家人,朕要去看看。”
这下换做许小满眼皮跳个不停,心虚的要死,怎么办怎么办仲珵怎么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于是宁武帝和九千岁沉默了,各穿各的外衣,出寝宫大门路过跪地的王圆圆,虽心虚的九千岁很是义气,装模作样骂了句:“大晚上的惊动圣驾,还不起来回东厂跪着去。”
仲珵当看不懂许小满护王圆圆。
心想,反正是个太监。
这天下,许小满就一个朕,还和我生了多多,别的都是朋友,料理都嫌麻烦。
宁武帝牵着九千岁的手,夜深寒气重,两人一路直奔东厂,一路上,夫夫俩各有各的心思——
九千岁:仲珵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不会吧,男人生孩子谁都不信的,可是仲珵这么聪明,那太监生子还是很怪的,可仲珵真的很聪慧。
宁武帝:许多福不会真告状吧,就磕了个脑袋,小气成这样,不知道随着谁了,朕也不小气的……
小满肯定舍不得骂他的。
应该吧。
许多福可真是小心眼。
虽然宁武帝不想承认,但可能、大概率,许多福这一点真的随他了。
作者有话说:
多崽:谁小气了【三连告状
出了紫宸宫过了落霞门直奔东厂。
赵二喜疾步走在前侧,手里挑着灯笼照着圣上和九千岁的脚下,圣上和九千岁步履匆匆,快的到后头他像是跑了起来,到了东厂后王圆圆引路,说小公子在西院客人房严少爷屋里睡着。
“你们就在此候着。”宁武帝发话。
金吾卫应是,赵二喜应喏。
赵二喜站在院子回廊入口,不知道是夜深了还是如何,抬头望天,只觉得夜色如墨一般黑漆漆的,太黑了,今夜竟然连半点星光月亮都没,他记得天刚黑时还有月亮的,现下怎么这么黑,跟撞了什么鬼——呸呸呸。
心里忙呸呸几口,说什么晦气的话。
可能快天亮了,就天亮前黑的深吧。
仲珵和许小满到了门口,许小满说:“我进去就好,我抱着多多出来。”
“他都睡下了。”仲珵意思不抱了,就先让孩子睡着,但话出口是:“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
轻轻推开门,屋里守夜的小太监打着瞌睡,此时惊动醒来,许小满先出声:“别怕,别出声了。”意思不用行礼。
小太监半是迷糊,先轻轻应声点头,站了起来,只是看清督主背后来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又给跪地上,不过没开口说话,安安静静的给圣上磕了个头。
宁武帝与九千岁已经到了床边。
许小满掀起床幔一角,天太黑了,不过许小满夜里到能看清东西,他眼神一向很好,此时床上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多多睡在外头,看着睡着闭着眼睛只是心神不安,他探手出去想摸摸孩子额头,想起来一路过来手冷,于是先把手塞到怀里捂了下,才摸崽额头。
一层薄汗。
有些发热。
许小满心里咯噔一下,跟仲珵轻声说:“我抱多多出去,他有些发热。”
“我来吧。”仲珵解了身上披风,包着孩子,可能入夜时磕了许多福脑袋,这次有了经验很是轻手轻脚,一下子抱到了怀里。
许小满给床上严怀津把被子盖上。
夫夫两口子抱着孩子出门。许小满跟守夜太监轻声说:“你起来吧,一会太医过来,你守着些严少爷,别让他害怕,没什么大事。”
“喏。”
多多有些发热,许小满怕传给了严怀津,肯定是要宣太医过来看,顺道给严怀津也检查检查。
仲珵抱着孩子到了东院,王圆圆从许多福屋子里出来,见了圣上忙退后两步,恭恭敬敬说:“奴才点了火炉,烘了烘被窝。”
还算有几分眼力见。
“多多有点发热,太医来了让他进来。”许小满跟王圆圆交代。
屋里点了灯,不多,有些暗。王圆圆怕乍一亮晃小多福眼睛,过一会再添几只烛台,他先守在外头等太医。
仲珵将许多福放床上,刚一放下,许多福眼睛睁开了。
这次真没磕到。仲珵的手捧着许多福后脑勺呢。
父子俩对视了下,许多福烧的有点迷糊,见是皇帝爹,瘪了瘪嘴有点委屈劲哭了,哭声不大,哼哼唧唧跟小猫叫似得哭,还喊爹,许小满急了凑过去。
“阿爹在,阿爹在这儿,多多不怕哈不怕。”许小满坐在床头抱着崽在怀中轻轻拍着。
不知为何,仲珵也有些酸楚,就是看到许多福那般哭,他有些难受,明明刚才来的路上还想打趣许多福,问是不是来告状的,是不是装病——可现如今,在孩子哭出来喊爹时什么都没了,只有心疼。
这是他和小满的孩子,病了难受,也怪他磕了多多脑袋。
仲珵坐在床边,许小满在床头坐下抱着孩子,俩爹都这么看着孩子,看着看着,许多福哭的更难受了,他一肚子的委屈难受,那梦里对阿爹的思念,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全都哭出来了。
哭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两位爹当年身负重伤也没掉过眼泪,可此时两人眼眶全都红了。仲珵压着眉,有些肃穆的凶气,但说话很是温和,“都是梦,你别怕,我和你阿爹在这里。”
许小满吸了吸鼻子,低头亲崽额头。
“别哭别哭,阿爹在。”
许多福扑进阿爹怀里,小手攥着阿爹的衣服,哭腔说:“阿爹,阿爹,我梦到你死了,你被害死了,不是做梦,是真的,我看的小说,但我好像不是外人,我真的是许多福……”
许小满本想说:梦是假的,阿爹还活着。
但紧跟着多多又说:“你被害死了,皇帝爹疯了,他立你当了皇后,杀了好多人,要我做太子,后来皇帝爹也死了,呜呜呜没人管我了,没人管我,我好害怕。”
仲珵一怔,本想给多福掖被子的手改为攥着被子,尤其听到小满死了,眼神冷冽肃杀,但不是对多福的,而是那番话的内容。许小满也哑然,茫然看看仲珵,不知道说些什么。
多多怎么叫仲珵皇帝爹。
多多怎么知道——
但夫夫二人没思绪多考虑这个,因为许多福越说越是难过,眼泪甚至是飚出来的,哭都哭不完,“你们都死了,就我一个人,我那么笨,好多忠臣因为我死了,我还是没保护好这个国家,天下乱了,津津刘戗都死了……”
“都是因为我。”
许多福哭太多嗓音都有些哑。
“不是你的错。”许小满听得钻心的疼,怎么就做了这么个梦,那梦里多多得多自责啊,多多自小就善良,怪他,“怪爹,怪爹没生好你,那会太累了,生你的时候你脑袋先掉炕上。”
许多福眼里含着泪本来哭的声嘶力竭,听到阿爹说话,嘎的就没响动了,看向阿爹,难道他的脑袋真的是出生时就被撞了,所以不太聪明。
“不会吧。”许多福小手抹了抹眼泪,泪水糊眼哽咽说:“爹,我就是发泄发泄,其实我想你安慰我,我虽然不是天赋绝顶聪明,但我好歹是个普通正常小孩吧?”
“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做笨蛋。”
“我不要当呆瓜。”
“哇哇哇——”
许多福又要飙泪了,难道他真的是傻瓜,不要啊!
仲珵眼眶还是红的先被逗乐了,这个多福,要是说不是他和小满亲儿子他才不信,和小满一个模样,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让人笑一下。
哇哇哭的许多福听到笑声怒目瞪皇帝爹。
许小满也一起瞪过去。
孩子正哭着呢,仲珵怎么笑啊,没看多多哭的多伤心!
仲珵受到父子俩目光攻击,那股戾气倒是淡了下来,伸手抚平刚才攥过被子的地方,只有那团快被抓破的褶皱预示着刚才仲珵听到小满死了后,心情有多么暴戾。
他一点点抚平,像是想事情一般。
“多多,你阿爹还活着对吗?”
许多福点头眼里含泪泡泡,“对。”
“我是不是也还活着。”仲珵继续问。
许多福嗯了声,想说皇帝爹也傻乎乎的,明知故问——但他心里知道,皇帝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活着,事情还没发生。
仲珵有些嫌弃的伸手擦了擦许多福脸上哭的眼泪鼻涕,有些后悔上手了,说:“那你怕什么。”
“皇帝爹,你要把手蹭到我衣服上吗?”许多福注意到了。
仲珵:……
“说你笨,你有时候挺机灵的。”就这一处像小满。
该聪明的地方笨呼呼的,没用的地方反应很快。
许小满见崽好多了,把袖子递过去让仲珵擦,仲珵没擦,顺手抹到了被子上。许多福:……他的被子。算了,也是他的眼泪鼻涕。
“我怕,我之前怕我是陌生小孩,不是你们的亲生崽。”许多福说。
这下就连许小满都惊了,“你就是阿爹亲生的,怎么这么想,也怪我,该早早跟你说,外头都说你是我捡来的,肯定是你记心上难过了——”
眼瞅着又要混乱了。
许多福已经摊开大实话:“爹,我知道我是你生的。”
“你知道啊,我刚才也说了。”许小满心虚不敢看仲珵。
许多福:这个家没他得散!
“跟你没关系小满,多多说的不是这个。”仲珵握住了小满的胳膊安慰说着,看向某个崽,“小说?那就是话本,多福你之前说,你看的话本有我和小满的故事?”
许小满双眼迷惑茫然,咋又说到话本子了。
哪个书行写他和仲珵的事?明日得让东厂查查,别是多多看了这个乱编的话本吓得做噩梦,那得烧了,胡说八道,怎么能咒仲珵疯了吓唬小孩呢。
仲珵不必看,就知道小满想歪了。
许多福对上皇帝爹目光,好嘛好嘛,反正都说开了,老老实实的交代完:“阿爹,不是现在的话本。”
“我想也是,想了一通,有些地方想不通。”许小满点头,看向崽,“你要是不想说了,害怕,咱就不说。”
许多福心里暖暖的,扑在阿爹怀里,“我不怕。”
父子俩父子情深亲亲密密,仲珵看了眼两人黏糊劲儿,淡淡道:“那就说。”
许多福:……
看向阿爹。
许小满忙拍了拍,瞪仲珵。不过夫夫俩都看出来,崽嚎啕哭完说开了,现在神态比刚才说话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委委屈屈掉眼泪强,许小满心里不焦急,抱着崽逗着崽玩。
许多福待在阿爹怀中,想着从开头讲。
他讲现代上高三看的小说,阿爹就问高中是什么,他解释,许多福说着说着有点忘形,就说了小说车速很快,阿爹愣了下说车?
许多福立即反应过来:对不起,给阿爹磕一个。
硬着头皮,许多福尴尬解释:“爹,小说里你和皇帝爹感情太好了,天天都那什么……”
“咳咳,也没有天天。”许小满脸都烧起来了,“那什么你小孩子家家的忘了,别想了。”
许多福立即乖巧,“知道了爹。”
此时赶巧太医到。
仲珵见小满脸烧红一片,便说先宣太医看看。
太医进来行完礼,看看床上脸烧红的九千岁,再看看九千岁怀中的精神头满满的许多福,他还没到东厂呢,就被王公公一路拽着跑进来的。
说是十万火急,许多福发烧了。
太医现下看了,没说九千岁也烧了啊。太医诊脉,说了一通,大致是许多福没什么问题,寒风入体发出来就好了,现下看不严重已经发出来了,之前有点忧思过滤,现在好多了。
许多福:神医!
太医又去看九千岁。
“没事就好,谢谢张太医。”许小满道谢。
张太医神色犹豫,不给九千岁也诊一番吗?最后还是仲珵开口,让张太医去西院给严怀津看看,张太医便退下了。
一通折腾,张太医开了安神的药材,王圆圆盯着药童煎药。
屋里又只剩下一家三口。
许多福窝在阿爹怀中一口气说完了,“……小说里,我十岁那年夏天,阿爹去剿水匪,遇刺淹死的。”
许小满听到这儿眉头皱了下,因为他水性不太好,去看仲珵,发现仲珵眼底明明暗暗的,脑子瞬间想到崽说的他死后仲珵发疯,当即是伸手过去按住了仲珵的手背。
夫夫俩手一碰,仲珵那些戾气遮掩住了。
“无事。”仲珵说。
许小满宽慰说:“还早着呢。”
其实不早了,明年夏天六月。仲珵压着戾气,平静问崽,“何人伤的你阿爹,你知道吗?背后的主谋。”
“是跟盐有关,当地的官员姓什么我忘了,那个水匪有一大片寨子岛,叫什么三十八水寨。”许多福这个记得,“杀——伤阿爹的是水寨的头头,那个头头不可怕,背后出谋划策的是师爷,很阴险多谋,书里这么写的,不是我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