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发于:2025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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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自惭形秽,不敢和他直视,他动身去陈留练兵时,京中百姓携老扶弱站在街道边看他,就连中原父老都知道大将军的名字,风神俊迈、浊世珠玉,光是这两个词便能遥想当年风姿。”
瑶光惋惜一叹:“可惜了,这样的人却英年早逝。”
樊璃垂着睫毛:“他这么好,谢太傅没给他说亲?”
谢遇静静看着那旁敲侧击的少年。
一床之隔的瑶光笑说道:“大将军十三岁就当家了,主意大着呢,他若是不同意,谢太傅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成婚。”
樊璃罩在被子下的手揪着床单:“所以给他说亲了,但他没有合意的人?”
“兴许吧?这些事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大将军为人喜静,常年带着谢禅在陈留练兵。”
屋中陡然沉默下来。
樊璃翻身打破沉默,慢悠悠说道:“我还以为谢禅是跟着谢太傅的呢。”
瑶光回道:“谢太傅喜好谈玄、磕五石散,大将军怕他带偏谢禅,便自己撑家,将幼弟带在身边教管。”
樊璃板着脸面向谢遇:“那谢遇很厉害嘛,我睡了。”
入梦后樊璃急火攻心的等了半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大将军。
他直截了当的说道:“阿平是你弟弟!”
谢遇望着他:“嗯。”
樊璃盯着谢遇眼睛:“那天晚上小狗要抢我的玉佩,他走后,你问我的骨头是怎么断的、阿平怎么没看着我。”
“你问那种话,是因为阿平认得我?”樊璃一把抓住谢遇衣袖、将他扯到自己身前,“阿平认得我,那你认得我么?”
长风掠过眉梢卷着大片大片的绿波一层层涌向远山。
少年的呼吸落在风声里,清浅缠绵的扑向耳畔。
呼吸声中,谢遇目光随风波移至天边,远方天际下一片灰败、晦暗。
他收回视线,轻轻看着樊璃:“荆州、司州、兖州、青州都在北府军羽翼下,我不在军中,阿平便要管着底下的部曲、军将,在副将协助下处理简单的事务,大半个北方、数百万人的安危他都有必要过问……”
“所以他那么忙,你为何还要他看管着我?”
谢遇垂目看着草地。
樊璃凑到他眼前挡住视线:“你躲闪什么?我就问谢禅是不是知道我,一句话的功夫解释清楚就行了,难道很费力?”
“你在谢玄安的马车里撒谎骗人,刻意阻拦我问陈留的事,是不是心虚、怕我知道你的事?我现在不问你的过去如何,我就问谢禅。”
那银红色双目突然眯细。
“你很关心阿平?”
“谁关心他?”
谢遇:“那就结束这个问题,下一个。”
樊璃:“那你为什么要撒谎骗我?谢禅是你养的你死活不承认,推给谢太傅!”
谢遇轻声说道:“设若我能回到十三岁,定会将他丢给祖父。”
“什么……”
“没什么。”
樊璃一脚踩上谢遇鞋背:“我的问题你都没正面回应,你那晚的意思分明是觉得谢禅应该在我身边,现在你却避而不谈,又想方设法的混淆视听不许我问陈留的事,你难道不给我一个解释么?”
两人面对面立在孤城外,樊璃紧紧盯着对方:“哑了?”
谢遇咬着后槽牙移开目光,温热的掌心贴着他脸颊将他的脸掰回来。
“你不说,是要等我自己去找?”
少年眼神审视的看着他:“倘若我找到的消息和你说的不一样,到那时我不会再信你半个字,咱俩各过各的!”
谢遇居高临下的瞅着他,嘴唇轻动:“天真。”

樊璃冷静下来重新打量对方。
“我现在才发现对你一无所知。谢遇,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别人都说你温润宽厚、一丝不苟,怎么偏偏对我又狠又哄,矛盾得像两个截然相反的人?”
樊璃拇指摩挲着谢遇脸颊:“你看我的第一眼分明是想杀我,如今你我却在这城外拥吻、纠缠、拌嘴,从七月半到现在也才两个月,短短两个月仇家就变成情人了,这等转变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什么原因让不近声色的大将军对一个瞎子如此放纵?”
谢遇拇指掐着一根根指节,垂眸望着对方:“谢遇死了,我就是你眼下见到的样子,吻你是无可避免的事,你就当我犯浑、疯癫、里外不是人,不愿意你随时说一声。”
捧在对方脸颊上的手缓缓松开,樊璃垂着头,良久说道:“你在陈留做了什么,死活不让我问?”
谢遇指尖轻碰着少年眼尾:“陈留是拔之不去的病根。”
他目光一寸寸的在对方眉眼间描摹:“就像你找不到自己的记忆一样,我也有某样东西被丢在陈留,不敢提陈留是因为还有点良心,倘若我跟你谈笑生风的讲起那城里城外的五年,想必你再也没法面对我这样的……”
‘人’字在舌尖停滞一瞬,然后在风中五马分尸。
现在他可配不上‘人’这个词了,他身体躺在墓地中,只剩一块碎骨了。
他不过是一个厉鬼而已。
厉鬼——
说难听点不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么?
因为畜生不如,所以才能在理智崩断的边缘选择沉沦,将破尘珠丢在一边,拥着樊璃疯狂索吻。
若谢遇还活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养大的孩子伸出魔爪。
所以他不提陈留,因为他不敢面对曾经的谢遇。
樊璃抿着唇:“那么,谢禅呢?他在陈留的事,你总该能说吧?”
谢遇:“别提他。”
樊璃攥住谢遇衣袖威胁道:“你不说我以后也会知道。”
谢遇静止片刻后忽然抬手,轻轻推开樊璃:“问话结束了,进城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樊璃一拳砸上谢遇心口:“怎么不是你躲?”
眼前一晃,樊璃后背重重的抵上城墙。
谢遇逼在身前,低头看着他:“不躲开就得像早上那样。”
樊璃:“……”
早上他去抓谢遇袖子时碰到了那罪孽深重的地方,于是在瑶光进进出出的脚步声里,被厉鬼摁在床上的少年死死攥着床单,惶恐万分的躲避对方的索吻、触碰。
这之后就是瑶光发现床上的人怎么怎么的不对劲,怎么怎么的像着凉、发热,又怎么怎么的担心忙活……然后闹到现在。
樊璃咬着牙退后一步:“以后都不给你碰了。”
他大步朝城门跑去,定在门边,着恼的瞪着谢遇:“骗子!”
那些事谢遇不告诉他,他自己不会叫人去找么?
瑶光和坊主肯定会帮他!
“臭男人!”他钻进城里,一路骂咧着进了一间民屋,找了一张隐蔽的床躺上去,昏昏欲睡着:“谢禅让人吃狗饭,你把人当狗骗……”
翻了个身。
“亲起来没够,说的话没一句真的!”
“登徒子!”
“大骗子!”
“狗谢遇——”
一壁之隔的人坐在榻上,静静听着少年的声音弱下去,他靠墙望着窗外,灰暗的天光惨淡得像做了亏心事。
亏心是因为如今的樊璃不过是半张白纸,假如不曾遇到过樊璃,假如陈留的点点滴滴不属于谢遇,倘若那年秋天没淋过雨、也没把那孩童摁在心口取暖,倘若樊璃是个自私自利、卑鄙无耻、无情无义的混账……
那现在就有充分必要的理由闯去隔壁,将对方摁在床上咬碎吞吃。
吱呀一声。
合拢的门忽然洞开。
那细长五指抓着门扉,樊璃站在门口,绷紧唇线定定看着谢遇:“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谢遇突然觉得那目光刺得人心口痉挛抽疼。
徐州城外,这人被马蹄踩在血泥中时,想必也用这样的眼神遥遥看着他吧?
谢遇在这里,所以樊璃翻山跨水,来找他了。
那铁蹄踩断骨头该有多疼?
跌倒在地时血泥有多刺骨?
你望着支离破碎的谢遇,心里是何等滋味?
后来你怎样了?多久被人救起来的?忘掉的记忆是马蹄伤到脑袋所致,还是其他缘故?
你啊……
你让人死也不能安心。
樊璃站在门边,良久:“不想要我过去么?”
床上的人垂目看着非人的尖利五指:“嗯,走远点。”
对方立在门口没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熟悉的关门声吱呀轻响着拉长音调在耳边收尾。
谢遇曲腿背靠石墙静静看着空荡昏暗的室内。
指尖掐进掌心,刺痛中他突然奔下床,脚边衣摆在低空大起大落。
“哐——”
鬼爪抓紧门扉朝里掀开,风从城外吹来,刮着鬓边发丝掠过衣袍。
谢遇垂目望着门口的少年:“我现在神志不清,濒临失控。”
“嗯。”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你别听、别信,别放心上。”
“……嗯,所以你出来做什么?”
谢遇一把将少年抱了满怀,克制着双手力道将对方紧紧扣在心口。
“送娇气的故人去隔壁。”

第140章 樊璃:老男人恃宠而骄
樊璃被托着屁股面对面抱了起来,视线一高,他咬牙低头望着谢遇:“你总用这种姿势抱人,是因为我很轻么?”
大人抱一两岁的小孩都是这种姿势,谢遇抱樊璃也一直是这种姿势。
只是现在的樊璃不知道而已。
他看不见外面那片大红尘里人与人是怎么相处的,也看不见过去。
甚至连未来该何去何从,他也看不清,他只想拼命的扒着侯府,给自己圈定一个取暖过冬的地方。
如今又想紧紧抓住谢遇,把谢遇留在身边“照明”。
当下这种姿势好几次让他想揍人,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样的拥抱是合情合理的,他毕竟和谢遇吻过了,是情人了。
情人之间相处,有这些肢体接触都是正常的,甚至谢遇将手伸向他下半身也是在理的。
于是他说道:“放我下来,我也抱抱你。”
谢遇没说话,抱着他穿过空阔的院落,来到隔壁。
樊璃在屋子里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床位,得钻过一道矮门、再折过两个拐角、穿过一块挡板,挡板背后的角落里,就是他的床了。
最近几天被谢遇撵了,他都在这里铺窝睡觉。
樊璃跳下地,站在挡板的入口边:“故人到了,但他和娇气可搭不上边,从这一点就看得出你对樊璃的认知还不全面,所以不会说话就好好当哑巴。”
谢遇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樊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将军故作不相识,是因为徐州的缘故?”
“你走得那么慢,舍不得我,对么?”
“谢叔叔,我小时候你抱过我么?”
谢遇顿住脚:“不午睡?”
樊璃:“我还没问明白呢。”
话音落下他就被扯出梦境。
旁边床上的瑶光呼吸悠长,樊璃眨着眼,翻身朝外摸索两下,将小狸花薅在怀里揉了两把,小声道:“我小时候,谢遇抱过我,他死活不承认,因为他年纪大了。”
小狸花:“谢遇一定是害羞了。”
“老男人就是恃宠而骄。”
“……别说了,谢遇看着你呢。”
少年安静下去后,外面的细雨轻击瓦片发出沙沙的轻响,整个世界萧瑟暗淡,仿佛在为入冬做准备。
空气湿冷,樊璃裹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放开小猫,翻身朝里凑去。
他轻轻攥住谢遇的衣袍,扯着那幽凉绸料一点点带向自己这边。
良久,冷梅香在身侧下沉。
那靠墙而坐的人静静躺在旁边,樊璃嗅着浅淡梅香,抿弯唇角朝对方蹭去。
“你就是见过我。”
他蜷缩着在谢遇身边小声说道。
“你见过小时候的我,我那时是什么样子的?”
小狸花细声道:“谢遇说你是他养的,你小时候肯定很乖,每天都有很多小酥鱼吃。”
樊璃:“小狸花别吵,让谢遇说话。”
小狸花:“那谢遇也不说话啊,他背上的皮子疼呢。”
谢遇收着满身煞气控制体温,少年问不出来就不问了,翻身用屁股冲着他。
没一会儿又翻回来,挤到谢遇怀中环住他腰身。
“……”谢遇轻推对方,“我身上冷。”
樊璃抱紧不放,头埋在对方颈窝低声说道:“你什么也不说。”
“说什么?”床边的人拎着一个包袱,弯腰看着樊璃。

樊璃偏头说道:“白繁姐姐,你怎么盯我睡觉啊?”
主院的大丫鬟在旁边说道:“这是夫人吩咐的,以后白繁便贴身照顾公子的饮食起居了,公子睡觉她也要盯着的。”
不然樊璃再出点事,东院那边又得怪王氏,母子俩闹起来底下的人可要遭殃了。
大丫鬟说着又向白繁、瑶光叮嘱:“乱世里女子的性命贱如草芥,也就这侯府能护得我等周全了,可如今外面风高浪急,都是冲着侯府来的,就单单是前夜一晚,世子便伤了心口,小公子也被歹人抢走了,索性有惊无险,却不知往后还有什么等着咱们。”
“两位都是出类拔萃的刀客,请务必护住公子,莫弄出半点闪失了。”
她走后,白繁将包袱放去隔床,向床上盘坐的瑶光说道:“你去外间。”
瑶光:“你说去就去?”
白繁:“那不然呢?”
瑶光拎着大马刀:“你光惦记别人的床位,不知道自己去外面弄一张床进来?这房间大,你想睡哪都随你。”
白繁冷静道:“他身边只能留一个人贴身照顾,另一人去外间守夜,去吧,别做无谓的抗争。”
樊璃耳朵贴在屏风上:“不要打架啊,脸打花了就不好看了——”
白繁折过身来,将他摁回床上掖好被子:“公子继续睡觉,剩下的事交给奴婢。”
樊璃窝挪进谢遇怀中,听着外面虎虎生风的金铁声。
“好猛!这力道可别把院子掀了吧!姐姐们,姐姐们!何至于此啊,都别打了,都来我床上,我这宽——”
冰冷指腹忽然摁上双唇,指尖向内轻曲,抵进樊璃口腔压住舌尖。
“别说话。”虚疲声线异常低哑,像身负着千钧重量。
樊璃在迅猛破空的金铁声中靠向对方。
“谢遇,你累么?”
“不累。”
“你的声音好像伤患忍痛,当年我醒来时也是这样,疼得没力气说话。”
“……”静默中硬铁铿锵像马蹄击地,谢遇摩挲着少年脸颊:“我只在徐州痛过一次,痛得撕心裂肺。你现在还会痛么?”
樊璃笑道:“不痛了,很神奇是不是?明明当时痛得要死,可十年后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在满世界细雨中捧着谢遇的脸,谢遇抱着他、双手扣在他后背用力拥紧。
他抬头,双唇轻轻落在谢遇下颔。
谢遇望着他。
樊璃指尖点着谢遇下唇。
“不亲么?”
“别问。”
“再问下去就会扰乱你的判断,对么?”
“嗯。”
樊璃抬头,在对方唇边说道:“亲吧,趁她们进来之前结束。”
小狸花又被扔出去,蹲在门槛上一脸懵懂的看着那打得火热朝天的两人。
屋外刀光勾闪,喜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枝头呐喊助威,屋内樊璃紧闭双眼,仰头承接那冰冷唇舌。
他环住谢遇腰身,一次次回应、挑逗。
滔天欲火将他禁锢在这里,那银红双眼中有野兽的凶光舔舐他的肉体,他看不到。
他以为谢遇手伸下来,替他纾解就是最后一步了。
因为谢遇向来都是做到这里就停。
“……!”腰身被大手箍着翻跪在床上时,樊璃猛一激灵,膝行两步折过身面向对方:“怎么又要我跪?”
“在雪意屋里时,你也要我跪。”
谢遇扯着一丝理智靠回墙边:“你该起床了。”
“外面还没打完呢,我得睡一觉才有力气和姐姐们说话。”樊璃穿上裤子,“一下子来了两个活人……我刚才笑得矜持么?我现在是不是也有身份了?”
他滚进被窝,笃定道:“我就是有身份了,以后出门都有两个姐姐陪同,左边一个扶左手,右边一个扶右手,再把大黄叫来给我扛大椅子跟在后面,小狸花在前面撒花开路,奶牛猫吹喇叭奏乐。”
“我一说坐,大黄就把椅子放下来,我坐上去,有茶有水有零嘴,要什么有什么,小狗得站着回话。”
“……”刚进门的权管事扭头看着一脸阴郁的樊静伦,“世子别气,他就是这个德行,跟空气都得贫两句才行。”
樊璃收住话风,默然朝里。
“是你啊老权,你怎么把小狗带来了?叫他出去,我要将息了。”
权管事把樊璃的胡床椅打开,万分小心的扶樊静伦坐上去,向樊璃说道:“有要紧事才来的,那扫地王大山您还记得吧?”
樊璃:“不记得了。”
权管事给樊静伦倒了一杯温茶,说道:“昨日那王大山的家人报案告侯府杀人,廷尉寺受案找了一天,这才知道王大山已经死一个多月了,先前那个扫地的是魏国探子!”
樊璃垂着眼皮:“胡菩提是什么反应?”
权管事把茶递给樊静伦:“胡菩提这两天病下去了还没好全,不知道这孙子是什么反应,只知道廷尉寺那边要大动刀,在各个权贵的府上搜查易容的碟探。”
权管事朝外面瞧了一眼,廷尉寺的官员在外院管事的陪同下进了安定院,一群人乌泱泱的站在院中。
为首的男人长了一张铁面无私的冰块脸,说道:“谁是樊璃?”
权管事连忙扶着樊璃出去,说道:“林大人,这便是小公子了。”
廷尉卿冷漠的扫了樊璃一眼,向身边的属官说道:“从他开始。”
属官秉公持正的端来一盆水,将一瓶紫色药汁倒在帕子上当即就要给樊璃捂上脸。
樊静伦拿过帕子,向属官说道:“这帕子上的药作何用处?”
属官:“这是太医署做出来洗易容的药,沾上脸便能抹去易容,并不会伤脸。”
樊静伦用这帕子擦了擦手,见手背上没有疼痛、瘙痒、发红等种种异常,这才给樊璃糊上脸。
白繁站在樊璃身后,看着一个个人都用药水洗了脸,这才接过去,纤长指尖沾着药水擦拭一遍,再用清水洗去。
廷尉卿冷声道:“魏国那魍座下的人惯会用易容术,只有这魍不必借外力,可用肉身随意化形。”
冷淡目光扫过众人:“要对付这魍贼必得动刑问,来人,先把府中的夫人、公子、管事拷问一遍,再问小厮、丫鬟。”

九个十字木架在院外的长道上一字排开。
樊璃被五花大绑捆上去,鞭风气势汹汹的落下来,扫到身上却只是有些麻意。
樊璃眨了眨眼。
问刑官厉声道:“这十年间温洋派你南下,是要你做什么?”
樊璃:“认不得温洋。”
问刑官将他解绑扒去一边,换上瑶光继续审问。
那边廷尉卿亲自审问樊静伦,压低声冷冷说道:“陆言叫本官转告你,那贼人必定还藏在侯府,他这番托本官来这里排查碟探,便欠本官一个人情。”
樊静伦:“审问云鹰、座守是廷尉寺的分内事,大人吃着公粮为百姓操劳,怎么还要陆言还人情?”
廷尉卿捏着鞭子,旁边的属官连忙接过刑鞭,笑道:“林大人和陆言交好,别看他是个冷面阎王,其实不拘一格、酒肉都来的……怎么还有个偷听的?”
樊璃:“是不是小狸花偷听啊?我路过,我没听。”
廷尉卿不冷不热的扫他一眼,问一边的下属:“审过了?”
“审过了,他没异常。”
魏国的探子魂魄里刻了咒印,若问到丞相府的机密便立马魂裂而死。
樊璃活蹦乱跳的,他要是有问题在场的人全得进大狱。
樊璃抱猫站在安定院外,等廷尉寺的人都散了才说道:“好凶,两鞭子哗哗抽下来,皮开肉绽了。”
瑶光揉着胳膊上的淤青龇牙咧嘴,扶着樊璃进院。
见白繁站在木棉树下仰头望着喜鹊,瑶光说道:“刚才没分出胜负。”
白繁没吭声,直勾勾的盯着喜鹊发呆,那喜鹊也盯着她,一人一鸟诡异的怔在原地。
雨丝落在睫毛上凝出细碎的水珠,瑶光一眯眼,放轻步子朝对方走去。
“江南秋光连霜白,九州日月天门开——”白繁望着云天上微微散去一撇阴翳的天穹,轻笑转头,看向瑶光:“刀法上的胜负算什么东西?我能教他习字读书,你能么?”
文盲瑶光:“……”
白繁:“我行走各地见过形形色色的风俗民情,我有一百种办法教他懂事长大,你能么?”
“……”
白繁:“我能教他琴棋诗画、军机、帝策、识人、御下,你能么?”
瑶光沉声说道:“我不管那些,我只要护着他就够了,至于学问、人情世故,自有世子教他。”
树边的人身形诡异的来到面前,黝黑瞳孔盯着瑶光带着一丝威迫。
“把你的东西从床上挪走,别等我亲自动手。”
瑶光寸步不让:“我只知道拳头才是硬道理,其余话一概不听。”
一炷香后,瑶光鼻青脸肿的拎着床上的东西去了外间。
白繁笑吟吟的将包袱丢上床,折到樊璃面前:“方才那鞭子来得厉害,可吓到了?”
樊璃:“吓坏了,你打赢了?”
瑶光在外间怒道:“是我让着她!”
白繁一笑置之。
以魍座的实力,要捏死一个瑶光并不废什么力气,只不过那横死郊外的白繁功力和瑶光相当,戏要做全,所以才耗费这半天时间。
床前的人要检查樊璃身上的伤,但那腰带不知怎的,死活解不开。
樊璃摁着谢遇的手,低头向对方说道:“刚才开玩笑的,没受伤,姐姐再扒下去谢遇要吃醋了。”
白繁一抬眸,温声说道:“哦?谢遇么?他来找您了?”
入夜,一只喜鹊径自飞进王家,落在枝头朝鬼画哒叫一声。
鬼画抬手接住喜鹊,取下骨筒里的信,暗红眼底望着信纸一眼扫过。
他看完后便给对方去信:[谢遇魂魄已被万鬼分食,大座守务必安心。]
鹊鸟载着信飞进侯府,落在安定院的窗台上。
窗边的人看过信后将其震碎,回头,轻轻望向那床上安睡的少年。
喜鹊跳上对方肩膀,朝少年抬抬脚,做了个准备过去的姿势,歪着脑袋询问对方的意思。
这美艳女子卸去满脸刻意显露的温柔笑意,不咸不淡的斜了喜鹊一眼,指指窗外。
喜鹊不服气的扑向樊璃,窝在他枕边埋着头不看那窗边的人。
然后被对方粗暴的抓着丢出窗门。
床边人轻手轻脚的给樊璃掖了掖铺盖,弯着唇角越过屏风,在对床轻坐下去。
当了小半辈子魍座守,心口从没像今日这般舒展。
指节低叩屏风。
“小主子,好睡。”
外间门轻呀一声,瑶光压着声骂道:“他睡觉,你开窗敲指的做什么?”
床上人冷下眸光:“出去。”
“我过来看他一眼就走,”瑶光不放心樊璃,披着一件外袍垫脚轻步入内,看了白繁一眼:“他耳朵灵,以后他睡了你就别出声。”
“我让你出去。”
“嘘——闭嘴,我就看一眼。”
瑶光端了一支蜡烛,遮着烛光朝屏风旁边看去。
少年鼓成团窝在被子里,瑶光忍不住笑了笑,忽然看他枕边没有猫,愣了一下。
白繁下死手抓着她手臂:“看够了就出去。”
瑶光盯着那空荡荡的枕边挠挠头,回头朝外走。
忽然,她一转身向床边扑来,揭开被子。
“!”瑶光望着那竖在被子下的布团,瞋目道:“人呢?!”
大黄手脚并用追着那远去的厉鬼狂奔,四爪跑出残影,它身后,侯府的猫全部撵出来追赶谢遇。
小狸花声嘶力竭:“谢遇,快把樊璃放下!”
奶牛猫怒声道:“樊璃除了侯府哪都不去,可别逼咱们去灶王菩萨那告你——”
“天杀的!”三三闻声跟来,飞跑间慌忙召唤麾下鬼物:“去!追上他!把他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那鬼物疯了,抱着少年拼命的向远处掠去,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要带樊璃去哪。
他或许会躲在某处深渊里咬碎樊璃连血带骨的吞下,也或许会把樊璃藏在某个地方、然后杀掉护法神带他亡命天涯。
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也不知道那前方等着樊璃的是鬼爪利齿,还是别的什么。
“谢道逢,停下——!”
这朦胧月夜,那大片云波像被什么搅翻似的,迅速以诡谲的形状涌动翻滚。
巨型云波下,怒急的镇宅猫宛如一粒黄豆,陡然沉身,举头,聚气——

第143章 “恭迎吾王——!”
皇城,叼着一团阴气回宫的灰猫带着一身鬼爪留下的挠伤匆忙停脚,一抬头朝北郊望去。
天上云气疯涌着聚下北郊,空气森然肃杀,沉重的威压碾着满京猫狗、灵物、镇宅石兽让它们喘息不能。
死寂中灰猫疲惫的放下阴气,婴灵等半天没看到它,便跑出来跳上屋脊,缩在灰猫旁边躺下去,将它尾巴捞过来给自己盖上。
灰猫粗喘着将猎来的阴气喂给女婴:“小宝乖,回宫去了。”
女婴穿着肚兜,头上扎了两个小髻,坐在灰猫旁边咬着阴气吞下半口,然后将剩下一半送到灰猫嘴边。
小三花探出脑袋,在对面屋脊上气喘吁吁的喊道:“猫侍中,谢遇把樊璃带走了,大黄、小狸花它们都追了出去,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变天了,空气好重!”
小猫叫喊声中,丁卯神从虚空现身,执着法器眼神凝重的望向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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