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洛昭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他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谁叫他抢了我的位置,最近还一直盯着我,遭报应了吧。”
将这些话听在耳里的萧青棠,把手中的杯盏放在桌案上,轻轻睨了臭着一张脸的洛昭延,视线转到窗外,低声道。
“很快就要变天了。”
洛昭延也顺着窗外看了过去,明明晴空万里的,哪有什么要变天的预兆。
他刚想说话就听到萧青棠不咸不淡的声音。
“待会儿你带点东西去看望洛瑾辞。”萧青棠看洛昭延急切要开口的模样,冷下脸继续道,“别让人落下了话柄。”
“我和他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谁不知道,也不妨再多点话柄。”洛昭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继续道,“而且我去看望他才是见了鬼了吧,多不正常,更何况他也不想见到我。”
“这么多废话干嘛,叫你去你就去。”萧青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洛昭延最后深深吸了口气,一脸敷衍道:“好好好,这就去,母妃别气坏了身子。”
他刚抬脚要出门,就听到萧青棠的嘱咐。
“记得带上越子观。”
洛昭延的步子一顿,他扭过头看向屋内的萧青棠,微微蹙起眉头道:“这次就不带他了,儿臣自己就能搞定,不会乱来的。”
况且洛瑾辞还病恹恹的,越子观身子才刚好,他带过去岂不沾染了晦气。
洛昭延为此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一直不悦的嘴角才微微翘起。
结果他才刚走两步就遇到了来寻他的越子观,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不满地皱着眉毛:“你来干什么?”
越子观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静静盯着洛昭延:“兰姜姑姑说您要去看望太子殿下。”
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臣放心不下您,相随您一起。”
洛昭延看着越子观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想起了那日对方为他吸毒的场景,脸上顿时一热,他赶紧慌乱地推了推越子观,佯装烦躁道:“什么放不放心,本殿下都多大的人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越子观往旁边推,结果对方一个踉跄,吓得洛昭延一个眼疾手快赶紧揽住了对方,一股淡淡的清香袭来还带了一丝微苦的药味儿,洛昭延抱着越子观怔在了原地。
越子观两条清秀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起,他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殿下还打算抱多久。”
这句话恍若当头一棒,将洛昭延敲得晕头转向,他倏地一下收回了手,身子也往后退了一步,脸颊上顶着两朵红云,恶狠狠地瞪了越子观一眼:“谁叫你站不稳,轻轻一推就倒了。”
“那殿下为何要推臣。”
越子观抚了抚微皱的衣角,一脸认真的看着洛昭延。
洛昭延被那认真的眼神盯得心虚,眼睛开始乱飘,随手指了一处:“你这么多废话干嘛,磨磨唧唧的,你就去那间偏殿等我就好。”
越子观顺着洛昭延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微微一滞,那不是洛昭延偶尔会小住的偏殿吗。
然后不等越子观回话,洛昭延就急匆匆走了,一只手忍不住抚上左心房,那里快得仿佛要跳了出来。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才发现自己没提礼物,于是又折转了回去,见越子观已经不在院子里便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他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么多洋相百出,不禁暗暗发恼,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洛昭延叹了口气,视线忍不住往越子观待的地方瞟去,这才发现刚刚他随手指的居然是他常住的偏殿,瞳孔骤然放大,顿时又有将越子观拽出来的冲动。
不过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不要再想越子观,那真是个害人精。
洛昭延深吸了一口气,提脚朝萧青棠所在的大殿走去。
他听到大殿上两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萧青棠一个是兰姜,他刚想开口就听到两人提到了越子观的名字,刚迈出去的腿竟鬼使神差的收了回来。
洛昭延侧身躲到一旁,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门缝上,里边说话的声音极小。
兰姜:“娘娘,越子观的那件事现在有些棘手。”
萧青棠因为生气,声音都带了些颤音:“真是一群废物,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本宫,活人居然都能照顾死了。”
“那这件事……”
“这件事先瞒着。”
兰姜有些犹豫道:“越子观这么聪明,迟早会发现的。”
“能瞒多久是多久,不管怎么说得瞒到这件事过后,倘若发现了就弃了……”说道最后,萧青棠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就听到外面轻微的响动,声音立马停了下来,一双眸子刚转向门边,只见洛昭延急急忙忙的进来,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萧青棠,道:“给洛瑾辞带的东西呢?”
而萧青棠一双眸子却一直盯着洛昭延没说话,洛昭延有些不耐烦道:“别看我,我可是不会给他准备的。”
萧青棠收回了视线,指了指一旁给洛瑾辞准备的千年人参,吩咐道:“收敛好你的性子,到时候别再乱说话。”
“知道了。”
萧青棠看着洛昭延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温昀从没见重华宫有这么多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一旁的桌案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礼物,它忍不住凑过去看看,全都是各种名贵药材和补品。
而且它居然在这里边看到了淫羊藿和鹿茸。
“…….”
躺在床上的洛瑾辞见温昀一直盯着某处看,便开口道:“你喜欢就拿去。”
吓得温昀一个激灵回了神,它转身跳下了桌案,接连叫了两声,它身体好着呢,才不需要这些玩意儿。
洛瑾辞刚想起身就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于是又躺了回去。
其实昨日洛瑾辞喝了白虚子调制的那碗药后就好了,只是脸色一直不自然,过于苍白,索性就再次装病引蛇出洞。
这次是洛淮安和洛禹川,两人进来后齐齐地叫了一声二哥,然而话刚落洛昭延也紧随着进来了,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洛瑾辞,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一旁,冷冷道:“我母妃让我送来给你的。”说完转身就想走。
洛淮安见人要走,便忍不住开口了刺了一句:“那大哥的呢?”
洛昭延刚抬起的步子很快就停了下来,只听到洛淮安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好歹我们都是手足,二哥病的如此严重,大哥却如此敷衍,父皇知道恐怕要寒心。”
洛昭延淡淡的瞥了洛淮安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那个走远的背影。
洛昭延这是怎么了?
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回怼,而是静静的走了。
当大家满脸疑惑的时候,只有洛瑾辞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漆黑的眸子流转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紫色。
待所有人走完, 温昀以为不会再有人来的时候江风吟出现了。
今日的江风吟穿了件浅色素裙,或许是脸色不好的缘故,向来不施粉黛的她今日化了淡淡妆, 一眼看去精气神都比那日温昀看到的好太多了。
江风吟这次带来了一些洛瑾辞平日爱吃的吃食。
食盒的盖子一开,浓郁的桂花香就扑鼻而来。
“瑾儿这是母妃给你做的最爱的桂花糕。”
江风吟温婉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她端着一盘桂花糕坐在床边。
洛瑾辞垂着眼眸看着江风吟手里香甜可口的桂花糕,愣了片刻也不见有动作, 便听到了江风吟有些担忧的声音。
“是身体不舒服吃不下吗?”
“不想吃就不吃了,明日再吃,母妃先找个太医来帮你瞧瞧。”
因为担心,江风吟一连串说了好几句话,说着就要起身去传太医, 就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扯住了衣袖。
“我没事,只是好久没吃到母妃做的桂花糕了。”洛瑾辞一双温润的桃花眼含笑望着江风吟,一只手轻轻捻起盘子的桂花糕,慢条斯理的尝了起来。
看到这儿,江风吟顿时松了口气, 脸上的担忧被高兴代替, 她笑着温柔地摸了摸洛瑾辞的头发, 打趣道:“不是前几日才吃过吗,怎么就变成了好久。”
洛瑾辞边吃边笑着应道:“永远都吃不够。”
江风吟下意识就脱口道:“那母妃就一直给你做, 直到你吃腻了为止。”
可说话完话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表情微微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脸的笑容。
她没察觉到的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洛瑾辞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怎么会腻呢。”
他都吃了两辈子就从没腻过。
“好好好, 吃不腻, 就属你最会讨母妃欢心。”江风吟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状, “你还想吃什么,母妃明日给你做。”
“怎么全是甜的,吃多了不好。”
“因为母妃只会做甜的。”
这句话惹得两人大笑。
“那你想吃什么,母妃都能学,反正……”
一旁的温昀看着母子俩人交谈时温馨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洛瑾辞只有在江风吟面前才会像个小孩子,会撒娇,会调皮,会表现得真实。
然而这份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五日后的一个清晨江风吟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未醒过来了,而太医诊治的结果是忧虑愁闷沉重,患有忧郁病,再加上近日感染伤寒,病弱的身子扛不住才不幸去世的。
洛司渊给予江风吟风光厚葬。
烛影摇晃,洛瑾辞一身白衣静静的站在灵堂前,一日未进食,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只有一双黑眸沉静的可怕。
一旁的萧青棠满眼的难过与心疼,她上前劝慰洛瑾辞道:“瑾辞你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了,先去吃点东西,风吟姐姐泉下有知不会安心的。”
如今灵堂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寥寥几人。
所有人都知道萧青棠和江风吟一同进的宫,两人曾是好姐妹,感情颇深,便对她一日来连看几次都见怪不怪的了。
洛瑾辞抬眸看向萧青棠,眼底一片乌青,声音淡淡:“谢谢萧贵妃的好意,本宫还想再守一会儿。”
见劝慰无果,萧青棠轻轻叹了口气,疼惜道:“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只是待萧青棠转过身时,洛瑾辞乌沉的眼睛划过一丝狠戾。
直到温昀的靠近,洛瑾辞身上的阴霾才被渐渐敛去。
“喵~”
温昀在洛瑾辞腿边蹭了蹭,直到对方弯下腰来抱它。
温昀一双澄澈的猫瞳望着脸色不太好的洛瑾辞,又低低叫了一声。
说实话洛瑾辞这般不吃不喝,最近身体才刚好,如今这脸色看上去有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
洛瑾辞知道温昀在担心什么,于是抱着温昀走到一处偏静的地方,压低声音凑到温昀耳边道:“萧青棠向来疑心病重,不这样的话会引起它的怀疑。”
道理温昀都懂,可是看洛瑾辞这般憔悴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倒下去的就是他。
“过不了多久,萧青棠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洛瑾辞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每个字似乎都淬着毒,一双温润的眸子敛去了所有的伪装,虽含着浅笑,但眼底流露出的寒意让温昀毛骨悚然。
事实上相处了这么久洛瑾辞从未在它面前如此明显的表现出这一面。
随即洛瑾辞也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就敛去了脸上的阴鸷,嘴角微扬:“你若是饿了那边还有小鱼干。”
见温昀不说话,洛瑾辞垂眸看向它,鼻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温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张嘴叫了一声,顺便用头去蹭蹭洛瑾辞的下颌。
如若是以前,洛瑾辞肯定还会捉弄性的调侃它,问是不是被吓到了。
而如今它发现洛瑾辞和它相处的时候似乎小心翼翼了些。
一旁看书的越子观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能察觉到旁边的视线时不时飘向他,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索性将手下的书放下,一双沉凝的眸子望着把视线收了回去的洛昭延,开口道。
“殿下若是觉得看书枯燥,可以出去走走。”
结果他话刚落,洛昭延就听话的放下了,起身就打算朝门外走去。
只是快到门边的时候,洛昭延就停下了步伐,转过头看向又垂下眸子静静看书的越子观,嘴巴张张合合,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
“越子观。”
见对方抬起眸子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洛昭延才继续道:“你是哪里人?”
“柳青。”
虽然不知道洛昭延为何问这个,但越子观还是如实回答了。
“柳青。”
洛昭延跟着轻轻念了一遍。
和他母妃是同一个地方。
“那你家有几口人。”
由于越子观转过头逆着光,洛昭延看不清对方表情,只听到对方不咸不淡的声音。
“臣的母亲只有臣和臣的妹妹两个孩子。”
洛昭延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有些别扭的问道:“那你母亲向来身体可好?”
听到这句话,越子观捏着书的指尖微微泛白,声音也冷了几分:“殿下问这么多作何?”
从没听到过越子观拿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的洛昭延一滞,顿时烦躁了起来,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恶劣了起来:“不说就不说,本殿下也不想问,果然贱民就是不识抬举。”
说完黑着个脸就拂袖离开了。
然而这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洛昭延就开始为刚才那句话后悔了,总感觉是不是他说的太重了。
烦躁的他撒气般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头,犹豫没稳好力度,踹到了脚,疼得他脸都涨红了脸,蹲下身来捂着脚,一边低声愤愤不平道:“你怎么和越子观一样可恶,又臭又硬。”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昭延,你在干什么?”
洛昭延一听到这句话赶紧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朝他走来的萧青棠,忍着脚上的痛意,恭恭敬敬喊了一声。
“母妃。”
萧青棠微微颔首,视线落在了洛昭延微微抬起来的脚上,柳眉轻蹙起。
“脚怎么了?”
见被识破,洛昭延只好把脚伸了出来,五官一下子挤到了一起,他闷闷道:“刚才不小心踢到石头了。”
“多大的人了,这都能撞到。”
萧青棠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扶着洛昭延,一边朝旁边的兰姜道:“去叫个太医。”
“儿臣没事的,踢的又不重,没必要看太医。”
然而洛昭延的话越说越小声,因为他被萧青棠狠狠瞪了一眼。
兰姜领了话就急急忙忙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洛昭延和萧青棠。
萧青棠用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书房,开口道:“今日不是你吵着要来本宫这儿看书的吗?”
洛昭延心里咯噔了一下,嘟囔了几句:“这不是看累了想出来逛逛休息一下,再回去继续看嘛。”
“脚都这样了,还要继续看?母妃怎么不知你何时如此用功。”
萧青棠没好气地瞥了洛昭延一下,继而道。
“越子观呢?”
“在书房。”
“你让他一个人在书房。”
洛昭延没听出萧青棠的意思,赶紧不满道:“这不是看着他就烦,就让他在书房等我回去。天天看着我,我才不要散个心也让他跟着。”
萧青棠一直紧盯着洛昭延,可洛昭延向来就不怎么会撒谎,眼神一顿乱飘。
“可是母妃听兰姜说你和越子观这段日子相处的挺不错的,走到哪带到哪。”
“又是兰姜,母妃是相信兰姜还是相信儿臣呀。再说了让我走到哪就带他到哪的不是母妃吗?”
萧青棠顿时语塞,表情带上了些许宠溺:“也就你敢同母妃顶嘴了。”
两人走到半路的时候,洛昭延犹豫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性地问道:“母妃,你为何选择越子观做我的伴读呀?”
萧青棠顿了顿,漫不经心道:“子观这孩子善良孝顺,人又聪明,而且性子沉稳,做事细心,正好给你治一治着暴躁莽撞持宠而娇的臭德行。”
洛昭延听着,下意识点点头,于是他转口道:“那越子观是为何进宫的,是自愿的吗?”
以前他就从没关心过这事,也从没问过,对越子观的到来他是无所谓的,反正估计和以前的伴读一样,被他气气就哭着鼻子跑了,所以关于越子观,除去知道对方的名字,其他的他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
听到这个问题,萧青棠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洛昭延,向来温婉的眸子突然变得深邃且复杂了起来,里边出现了许多洛昭延看不懂的东西。
“延儿,记住不你该问的就别多问。”
“不管母妃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闻言,洛昭延不禁有些急切了起来:“母妃,儿臣已经长大了,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您的庇佑下,很多事情都应该让儿臣知道,儿臣就想知道越子观的娘亲……”
洛昭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青棠打断了,她敛去刚才的严肃,抬手摸了摸比她高上许多的洛昭延眼睛微微弯起,眼角的细纹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表情柔和了下来。
“你是母妃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什么样的母妃难道还不知道。”
“延儿放心吧,这件事迟早会过去的,你什么也别做,也别说。”
“记住,你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眼前一脸温柔且凝重的萧青棠,洛昭延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今晚的月亮被云朵遮掩住了一半,光似乎也比往日黯淡了不少,秋风吹过,携卷着凉意将树叶吹的哗哗作响。
洛昭延看着书房里还亮着灯,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双手又握紧了几分。
他刚推开门,察觉到动静的越子观也抬起头朝他看来。
洛昭延的心跳不禁快了几分,他有些忐忑又有些愧疚地扣着手里的东西,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敛去那些奇怪的情绪,走到越子观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随意的轻轻丢在越子观面前,满脸的不屑道。
“无意间看到这破烂玩意儿,反正放着也没人要,赏你了。”
越子观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呼吸微微一滞。
居然是一块名贵又不可多得的兰亭砚,这是多少读书人都想要的砚台,哪是什么洛昭延说的破烂玩意儿。
他收回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洛昭延,只见对方一张俊脸上满是不屑和不耐烦,不禁愣一下,见对方的余光时不时瞟向他,嘴角忍不住带上点笑意,声音浅浅:“谢谢殿下。”
听到这句话的洛昭延顿时松了口气,这可是他花了几日才从那帮狐朋狗友托人弄来的,还好越子观没有拒绝,不过倘若对方真的拒绝了,那他就……
洛昭延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怎么惩罚越子观,最后只好作罢。
反正对方接了,而且这是他第一次送礼,就当还了越子观那次恩情。
于是提脚准备走了,结果越子观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于是不耐烦道:“愣着干嘛,走啊,本殿下饿了。”
越子观应了声后合上书,拿上那块珍贵的砚台跟上洛昭延。
“这么晚了,殿下还没用膳?”
然而洛昭延却皱着眉反问了一句:“那你吃了?”
“没有。”越子观如实回答。
“那怎么有这么多废话。”走在前面的洛昭延语气满是烦躁,然而嘴角却微微翘起。
银白的月光撒了一地的清辉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萧瑟的寒风不禁让温昀又往洛瑾辞怀里缩了缩。
它不知道为何向来早睡的洛瑾辞怎么大半夜就爬起来了,不放心的它刚跟上来就被洛瑾辞抓包,不过比起冰冷的地板,还是洛瑾辞的怀里更舒服。
只见洛瑾辞带它越走越偏,这僻静的路居然比冷宫的还要凄清,周围的荒草都快比人高。
走了没一会儿,洛瑾辞在一处墙角停了下来,他蹲下身温昀顺势跳出了他的怀抱,站到一旁。
只见洛瑾辞一双白玉的手扒开上面的荒草,下面的土坑里平平躺着一封信,上面还落了层泥土,洛瑾辞拍干净后,用帕子将信封暴力起来,看也没看就揣到怀里。
温昀一脸好奇地看着洛瑾辞胸口的位置,只见对方嘴角微微翘起,看上去心情很好。
“想看?”
“喵~”
“回去再让你看。”
面对突然卖关子的洛瑾辞,温昀一阵无语。
只是突然间它耳朵微微一颤,听到了很轻微的响动,是脚踩过枯枝的声音。
它猛地一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不远地枯树边有一抹眼熟的背影,那人越走越远,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温昀确认出了那个人。
越子观。
“哎哎哎, 你有没有听到昨夜袭香殿有婴儿的啼哭声?”
一个粉衣宫女边扫地边压低声音和旁边浇花的宫女道。
那人一听浇花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歪过头看着比她略瘦的宫女,惊讶道:“你也听到了?”
见对方皱着眉点点头, 她赶紧道:“昨夜我就在隔壁殿当值,当时听到了我还以为是我幻听,可夜黑风高的我又不敢过去查探,怪恐怖的。”
小宫女说着都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想到你也听到了。”
扫地的宫女捏了捏扫帚, 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你说怎么会有婴儿啼哭的声音,咱们宫又没有婴儿,就算有也早就夭折在孟昭仪肚里了。”
一旁的宫女听到这句话表情也凝重了起来:“你说会不会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吓得浇花的宫女手中水瓢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来人身材高挑,一身淡紫色华服裹身, 修长的脖颈被一圈白色的短绒毛遮住了一半,纤细的腰被一条暗紫色绸缎缠着,不盈一握,一颦一蹙都矜贵美艳。
孟清妍一双美目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两个宫女,又好脾气的问了一遍:“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两个宫女垂头偷瞟着, 最后还是握着扫帚的宫女吞了吞口水, 抬起头道:“昭仪, 奴婢们在谈论昨晚听到婴儿啼哭的事。”
“婴儿啼哭?”
两道弯弯的柳眉蹙起,孟清妍又重复一遍这四个字。
接下来两个宫女将昨晚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孟清妍的视线忍不住朝袭香殿的方向看去, 片刻后挥手让两个宫女下去,然后朝那边走去。
袭香殿之前每日都有人打扫, 自从她流产后这房子彻底空了下来。
孟清妍一双纤细的手推开殿门, 里边的陈设和她之前设置的一模一样, 全都是给小婴儿用的, 她的手一点一点拂过这些东西,心里难受得厉害,一张明艳的脸顿时颓败了下来。
昨夜她睡不着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可等她赶到的时候那声音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孟清妍一手抚上自己已经平坦的小腹,低声喃喃道:“是你回来看母妃了吗?”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里,这种离奇的事越来越多,不少妃嫔的宫殿都出现了婴儿的啼哭声,一时间这件事在宫内闹得沸沸扬扬。
萧青棠握着杯盏的手微微发抖,声音里压着难以抑制的怒气:“最近宫里是怎么回事,这流言是怎么传出的。”
看着从未发过这么大火的萧青棠,一旁的兰姜赶紧给她顺顺背,犹豫了片刻,面色难看道:“娘娘这好像不是流言,奴婢确实也听到了婴儿啼哭声。”
萧青棠一皱眉,转过头看向兰姜,语气带着轻蔑:“那你看到了吗?”
见兰姜摇摇头,她嗤笑了一声:“本宫从不信这些,那些婴儿倘若真化成了鬼怪,不应该直接来找本宫吗?”
兰姜低垂着眸子没再说话。
片刻萧青棠就将视线挪了回来,涂着浅色豆蔻的手狠狠捏紧,一双眉目布满了阴鸷:“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本宫定将这鬼给揪出来。”
然而就在这件事闹得风风火火的时候,洛瑾辞却带着温昀辗转于宫中的各大藏书阁,最后都无功而返。
关于当初刺杀洛瑾辞蒙着面的那群人,关于那些人手腕上的图腾,关于司星阁的事,没一件有点头绪。
明明感觉这些事有千丝万缕的连续,但最后查起来却又不见一点一点踪影。
这些天他们基本翻遍了所有古籍,都没有看到相关内容,宫中收藏了这么多书,却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就真的很奇怪,要么就是这些人所在组织过于神秘,真的不留下一点关于他们的印记,要么就是有人刻意毁掉。
不过那些人刺杀洛瑾辞却又不彻底直接杀掉洛瑾辞,他们究竟想干嘛?
温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袋糊成了一团。
这时,洛瑾辞合上了手里的最后一本书,将一旁正在用爪子搓脑袋的温昀抱在怀里,看着对方一脸惆怅的表情不禁好笑道:“走吧,这几日太累了,我带你出宫转转。”
“……”
果然洛瑾辞每次说的出宫转转都是去办正事。
这次来的还是上次那个雅致的茶点坊,只是见的人换成了黄三浪。
自从黄三浪进屋后视线在黏在了软塌上的温昀身上,那眼神又惊又喜,直奔这边而来。
“哎呀,银粟小主子,我已经好久没没见到你了,你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呀,我家小橘可想你了,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的。”
温昀:“……”
说着那双手就向它伸来。
温昀正准备躲开就被洛瑾辞挡住了,黄三浪看着洛瑾辞一张俊脸虽温温和和,但漆黑的眸子宛若黑不见底的黑潭,让人不寒而栗,于是他尬笑了几声就悻悻地把手伸了回来。
端端正正坐在一旁。
洛瑾辞抬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人呢?”
一听这话,黄三浪一张老脸都快皱到一起了:“公子呀,老斐这个老古董怪得很,根本请不动,我都已经把咱们的上好包房让给他住上几日,结果他还不屑,他知不知道这房多少王公贵族争着抢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