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昀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它怎么不记得洛昭延和越子观关系这般好的。明明在它印象里,越子观好似并不怎么喜欢洛昭延,而洛昭延也一直看不起越子观,怎么刚才两人相处的模式让它越看越变扭。
温昀的思维还没发散多久就被洛瑾辞唤了回来。
“我们也回去吧。”
温昀转过头一脸讶异地望着洛瑾辞。
它估摸着这狩猎活动的时间也才过半没多久吧,洛瑾辞连一样东西都没有就打算回去了?
还是说洛瑾辞这次是真的只是带它来皇家猎场溜达。
然而洛瑾辞似乎知道它在想什么,便笑着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狩。”
温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洛瑾辞从身后拿出一支箭迅速搭在弓上,箭尖指向了丛林间的某一处。
温昀顺着望了过去,只见一处低矮的灌丛里一只成年体型的野猪似乎在低头吃着什么东西。
“这个如何?”
利箭飞驰的声音伴随着清冷的嗓音,稳稳刺入了野猪的身体。
野猪受惊后叫了一声,似乎打算逃跑,紧接着第二支箭刺中了它的眼睛,第三支箭鱼贯而出直中头部。
只听见“嗵——”的一声野猪朝侧边倒去,激起了一地的尘土,便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洛瑾辞收回弓箭,刚才凌冽且专注的神色顿时消散。
淡淡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这就是今日的成果。”
温昀看着那头野猪,虽然体型足够庞大,但到现在洛瑾辞也只是猎了这么一只,想要拿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看他的意思是今日不会再狩猎了。
依照现在的情况,洛昭延弃赛,洛瑾辞根本就没打算赢,那么也就是说,这场秋围的第一肯定是洛淮安了,毕竟剩下的人也不敢跟这三位皇子争。
温昀突然想起了洛瑾辞那日问它的话。
“你猜秋围那日谁会拿下第一。”
那这次的秋围结果会不会是……温昀想得正入迷的时候,就被打断了,只听到洛瑾辞有些轻快的语气,似乎心情很好。
“想吃鱼吗,我记得前面有条河,给你做烤鱼。”
温昀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抛去了刚才心中所想,它扭头看向洛瑾辞。
反正洛瑾辞说带它出来逛逛那它就真当这是逛逛呗。
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尝到洛瑾辞亲手烤的鱼。
对于洛瑾辞会烤鱼这件事温昀十分意外,但又觉得这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在遭受变故后洛瑾辞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温昀压下突然升腾起的心疼,期待地看着洛瑾辞,乖巧地叫了一声:“喵~”
日暮西斜,天边一片暖橙色。
吃饱喝足的温昀怀疑自己的肚皮都胖了一圈,它懒洋洋地趴在踏雪的马背上,任由一旁的洛瑾辞牵着马儿慢慢散步。
林间十分静谧,温昀舒服地眯起眼睛,它没想到洛瑾辞是真的带它来野炊的,就连香料都准备好了,最重要的是洛瑾辞烤鱼的手艺是真的绝!那小鱼烤的又酥又脆,可把它馋的。
温昀已经开始期待洛瑾辞的下一次烤鱼了。
一人一猫一马在丛林中慢慢走着,踏雪的鼻腔中偶尔发出一些声响,仿佛诉说着这么好的地方竟不放它肆意奔跑。
直到快接近阵地的时候,洛瑾辞翻身上了马,将温昀揣进怀里。
说实话温昀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它今晚吃多了,肚子涨得圆滚,洛瑾辞胸前的位置似乎比来时狭窄了些,这样一来会更加明显的的。
它挣扎着想下去,毕竟这里已经里阵地不远了,它跑回去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洛瑾辞不让。
“乖,别乱动。”洛瑾辞好听且温柔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听到这句话的温昀浑身一滞,若是以前它觉得这语气没啥,但现在知道洛瑾辞对它是什么意思,它就觉得这样的语气过于宠溺,特别是再看向洛瑾辞那双温润的桃花眼时。
这时它却听到了洛瑾辞的下一句话。
“小心待会儿掉下去,踏雪脚下可是从不留情的。”
“…….”
不满的温昀忍不住凶凶的叫了一声:“喵!”
然而这样的声音落在洛瑾辞的耳朵了软的不像话,他眉眼含笑,猛地扯了一下缰绳:“温昀,抓紧了。”
踏雪仿佛被解除了束缚一般,长长嘶鸣了一声,跃起身子就往前奔去。
温昀两只爪子死死抓紧洛瑾辞的衣襟,这速度太快了,比来时还快了不知几倍,它看着周围飞速向后退的风景,再抬头看向洛瑾辞,鬓角的碎发被风扬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当视线触及少年脸上恣意的笑容时,温昀想到了一句话,鲜衣怒马少年郎。
难以言说的悸动撩拨着心跳加快。
疾风扬起马鬃,林间一抹白影疾驰。
秋围的结果正如温昀想的那般。
洛淮安取得了这场秋围的第一,不少人正围着他贺喜。
如今的温昀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窝在洛瑾辞怀里了,它的脑搭在洛瑾辞胳膊上,一双琉璃色眼瞳把整个猎场营地都扫视了一圈。
果然没看到洛昭延的身影。
只是它却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捕捉到了阿里雅的身影,温昀定睛一看还真的阿里雅,它赶紧收起了刚刚那阵散漫,支起脑袋想朝阿里雅打招呼,就见阿里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温昀微张的嘴巴慢慢合上,只见对方摇摇头,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假山。
阿里雅是有什么事相对它说,然后又不想让洛瑾辞知道吗?
“怎么了?”
察觉到温昀异样的洛瑾辞垂眸开口问了句。
温昀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洛瑾辞的胳膊,轻轻叫了两声表示没事。
洛瑾辞伸手摸了摸这白生生的小脑袋,缓缓道:“今晚这里还有个宴会,咱们晚点再回重华宫。”
“喵~”
说完,洛瑾辞就抱着它朝人群走去。
温昀又朝刚刚阿里雅站着的地方瞟去,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阿里雅究竟想对它说什么呢?
因为这件事,温昀一晚上心神不宁,它向洛瑾辞表示自己想出去溜达溜达,而它万万没想到洛瑾辞直接辞退了宴会,带着它出来了,完全不顾洛司渊黑了的脸色。
周围的大臣都把这些看在眼里,这一场景足矣证实洛司渊和洛瑾辞之间有了隔阂。
温昀郁闷地趴在洛瑾辞肩头,现在的洛瑾辞真的是巴不得时时刻刻将它挂在身上,以前它说想出去转转洛瑾辞顶多嘱咐它早点回来。
哪像现在,它只能在洛瑾辞的陪同下逛逛,看来今晚只能等洛瑾辞入睡后才能出来了,好在洛瑾辞睡得早,只是不知道阿里雅还会在刚才那儿不。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温昀有些低落的心情。
“怎么了,我感觉你今晚闷闷不乐的。”
闻言温昀心一颤,它总觉得洛瑾辞太敏感了,特别是在对它的情绪认知上,明明它觉着自己没表现的有多明显,更何况它还刻意收敛,但洛瑾辞每次都会又快又准的察觉到,就给它一种错觉,洛瑾辞仿佛是另一个它。
“喵喵。”
温昀叫了两声。
洛瑾辞眸子微瞌,看着对方左右摇摆的尾巴,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长长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眸光,他转口道:“累了吗,我们回重华宫吧。”
明月高悬,树影随风晃动,只见一个灵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从重华宫墙头跳下。
温昀加快速度朝着和阿里雅约定好的地方奔去。
阿里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边张望着一边搓搓手。
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跃到她面前,阿里雅面上一喜, 压低声音道:“阿里雅就知道您会来的!”
温昀跳上石头,和阿里雅保持平视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听到这句话,阿里雅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她点点头:“嗯, 是关于江皇后的事。”
温昀一愣,就听到阿里雅继续道:“我发现皇后她最近脸色不太自然,有些寡白,而且人也消瘦了不少,就好像生病了似的, 但我也没见过皇后传太医。”
说到这儿阿里雅顿了顿:“前日太子殿下来看皇后,皇后明明就在屋内,她向来最疼太子殿下,每次太子殿下来看她,她都会高兴好久, 而那日却让通报的人谎称不在, 我也是刚回来恰巧看到太子殿下离开的。”
“虽然皇后平日里也极少出门, 话也不多,但这几日总是一个人待在殿内, 也不让我贴身侍候, 也不怎么跟我们交谈。”阿里雅细细说着,眼里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 “所以我觉得皇后最近有些奇怪, 她明显是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 可我又没有办法, 只好找您商量。”
温昀听着阿里雅的这些描述也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么多的话语中,它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原文里江风吟的确生病了,忧郁症,再加之后来得了一场严重的伤风,在洛瑾辞人生最黑暗最不堪的时期病逝的,皇后病逝的消息给了洛瑾辞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打击,而洛瑾辞也差点在那个时候彻底垮掉。
这是温昀最不想回忆起的剧情。
可是听阿里雅现在的描述,那分明是两年后才出现的症状,怎么如今就提前了。
这究竟是因为整个剧情发展彻底走偏还是说皇后的病其实有蹊跷,毕竟前段时间它跟着洛瑾辞去见江风吟,对方根本不像会换上抑郁的。
况且原文里她患上抑郁是因为那段时间洛瑾辞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而她又没办法帮上洛瑾辞,忧虑过重,可这次洛瑾辞的腿也还好好的,司星阁骨玉神像的事也没发生,加之洛瑾辞重生回来后肯定格外注意江风吟的身体情况。
怎么还会得病?
温昀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足矣引起它的重视。
“好,我知道了。”它想了想又嘱咐道,“那麻烦你最近多留意一下皇后的情况。”
至于洛瑾辞那边,温昀想了想它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声。
毕竟江风吟在洛瑾辞心里的地位不轻,更何况上一世洛瑾辞就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江风吟而自责不已,万一这一次再出什么意外,估计这真是永远过不去的坎了。
等温昀回去的时候,它发现院中有个人影。
洛瑾辞怎么醒了,明明它走的时候脚步已经足够轻了,更何况自从洛瑾辞跟它表明心迹后,它就搬回了自己的豪华猫窝睡,按理说它也不会吵到洛瑾辞的,还是说是洛瑾辞安排的暗卫告诉他的。
院中的洛瑾辞抬头看着出现在墙檐上的温昀,只见对方一跃,轻轻跳到了他面前,洛瑾辞蹲下身,正好和仰起头的温昀对视。
温昀一双暖色猫瞳里倒映着洛瑾辞的模样,只见对方将它抱进怀里,清冷的嗓音响起。
“冷吗?”
温昀这才发现洛瑾辞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甚至连鞋子也没穿。
刚才所有的疑虑在顷刻间消散。
洛瑾辞估计是做噩梦了吧,醒来没看到它才跑到院子里的。
而洛瑾辞的下一句话也恰巧印证了它的猜测。
“温昀,你会离开我吗?”
洛瑾辞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仿佛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温昀一愣,听着洛瑾辞小心翼翼的语气,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良久也没给出答复。
因为它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离开洛瑾辞。
夜里寂静到只剩下浅浅的风声,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僵硬得厉害,温昀心一软歪着脑袋蹭了蹭洛瑾辞的脖颈,鼻间全是洛瑾辞身上的雪松味儿。
它喵喵喵叫了好几声,尽管知道洛瑾辞听不懂。
洛瑾辞抱着它站了起来,慢慢地往寝殿里走,精致的眉眼敛着柔情,沉静的眸子却似深山雪谷的冰河,冷冽且深邃,鼻梁骨上的那颗小黑痣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发漆黑,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温柔却又不容置疑。
“温昀,我是不会放手的。”
昨晚看洛瑾辞情绪不太对温昀也就没将那件事说出来,结果今天一早天还没亮洛瑾辞就出了门。
那事又没讲成,温昀只好等洛瑾辞回来再提江风吟的事,只是它万万没想到事情比它想象中的急迫,阿里雅一大早就来找它了。
阿里雅依旧没走正门,她在看到温昀后直接利落地翻了过来,说话的气息有些喘,语气十分着急。
“皇后今早起来就魂不守舍的,而且我瞧她的模样似乎要出门一趟,这几日明明连院子里都不曾多待,就很不对劲儿,我本来想跟着去的,但小梨突然把我叫去打理池塘边的绿植,还说是皇后下的令,我实在没办法就假装闹肚子,趁这会儿功夫找您,我现在要赶紧回去了,否则小梨该怀疑了。”
“好,我马上就过去。”
温昀话刚落,阿里雅就走了,温昀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书房,那件事等洛瑾辞回来再说吧,然后扭过头跃上墙头朝着凤栖宫奔去。
因为江风吟喜清静,所以凤栖宫的当值的人并不多,温昀轻而易举地就溜了进去。
没想到它才刚到不久就看到江风吟出门了,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江风吟仿佛在散步一般,走走停停,不少宫人看到后都会朝她行礼,江风吟温婉地点点头,只是慢慢的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而她走的地方也越来越偏。
果然有问题。
温昀小心翼翼地跟着,但又担心附近有人在暗中观察,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直到江风吟在一处偏僻的园子停了下来,匾牌上的的几个大字早就褪了漆,有的甚至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字。
园子周围杂草丛生,一看就荒废了许久也未有人打扫。
温昀从没来过这边,而且这边的枯枝比较多,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踩到这些弄出了响声。
江风吟走的很慢,温昀只能远远跟着,直到江风吟在一处破旧的小亭子停了下来。
在看到亭子里的那道墨绿色的身影时,温昀微微一怔。
萧青棠?
她究竟想干什么。
温昀猫着身子,慢慢贴着墙走,好在这些疯狂乱长的植物足够多能彻底遮住它的身影,温昀透过缝隙看向亭子。
只见在看到江风吟来后,萧青棠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还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就知道姐姐会来的。”
然后朝一旁候着的兰姜招了招手。
兰姜将一块帕子和一封信呈了上来,在看到这两样东西后一向温婉大方的江风吟突然变了脸色,想伸手去抢,却被笑得一脸温柔的萧青棠拦了下来。
“姐姐莫不是糊涂了。”
江风吟站直了身子,冷着脸看向一脸虚伪的萧青棠开口道:“萧青棠,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姐姐如今为何如此生疏了,曾经可是一口一个青棠的。”
“你别再来恶心我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不用如此兜兜绕绕。”江风吟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起,一双美目里满是厌恶。
“我要的对姐姐而言十分简单。”萧青棠看着江风吟的眼睛,慢慢凑近,压低声音道,“我只想要姐姐继续服药而已。”
最后轻飘飘的气息喷在江风吟的耳畔,江风吟的身子明显一僵,耳朵仿佛被灼伤了一般,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
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我们昔日一同入宫的,我自认为待你如亲姐妹,萧青棠你为何如此算计我,还妄图将对我赶尽杀绝!”
说到最后江风吟一双眸子赤红。
听到这儿,萧青棠轻笑了一声:“都怪姐姐收了一个好儿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还好洛瑾辞不是姐姐亲生的,否则姐姐该有多舍不得啊。”说着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江风吟握着的拳头不断发紧,就连指甲陷进肉里也浑然不知。
向来温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尖锐,她努力将眼眶的湿润憋回去,一字一句道:“我没跟任何人争也没跟任何人抢,就连这皇后的位置也不是我想要的,为何你们都不愿意放过我。”
“不想要?”萧青棠敛去了面上的笑容,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几近崩溃的江风吟,冷笑道,“姐姐是在嘲笑我,嘲笑我费劲心思想得到的东西是你唾手可得又毫不在乎的吗?”
望着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江风吟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萧青棠,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萧青棠不悦地皱起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变成了什么样不需要姐姐来评议,姐姐只要做好自己的选择就好。”
“穆统领和太子殿下,你只能选一个。”
“否则,这两样东西三日后就会在大殿之上和姐姐见面的。”
萧青棠说着就示意兰姜将那瓶药递给江风吟,缓声继续道。
“姐姐喝下这药后,我定会将这两样东西都烧掉,想必那个时候你也能收到了。此后青棠是不会再找穆统领的麻烦,这件事别人也不会怀疑的,毕竟姐姐祖上有不少人是患忧郁症病逝的。”
“所以姐姐可以放宽心,但同时希望姐姐不要耍小聪明,毕竟你已经到了绝境,只有两条路可选。”
萧青棠的声音轻轻柔柔,但语气却满是威胁。
兰姜恭敬地将手中的白玉瓶子递到江风吟的面前,江风吟垂下眸子,捏着瓶子的指尖泛白,看着那两人彻底消失不见地身影,直到这片荒地又恢复了宁静,她僵直的身子才慢慢松懈下来。
江风吟颓然地看着手里的药,嘴角扯出个苦笑,低声喃喃道:“如果我生在平常人家该多好。”
院落荒草萋萋,一阵秋风吹过,携卷着枝头颤巍巍的黄叶飘落在地,埋入尘土里。
躲在石头后的温昀将整件事都听了一遍,心里也有了猜想,它看着那抹萧瑟的背影,心头思绪纷乱。
前面不远处传来响动,只见江风吟不顾地上的脏乱直接坐在了亭子的石阶上,眼神穿过手里白玉瓶子,不知在会想什么,握着瓶子的手越发用力,手上的骨头微微凸起,仿佛想把瓶子捏碎。
但很快手倏地松开,她收回了视线,伸手去拔瓶塞,温昀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瞳孔骤然放大,它顾不上其他的赶紧跑上前想把那瓶药拍开。
恍惚间江风吟突然见一道白影向她扑来,眼疾手快的她下意识将未拔开的瓶塞塞回去,死死护住那瓶药。
温昀见对方死活不松开那瓶药,就已经知道了江风吟的选择,一种尖锐的刺痛从心底蔓延开来,又难过又生气。
于是它也没再折腾,停在了江风吟面前。
“银粟?”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它,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它。
温昀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风吟护在怀里的药瓶。
江风吟也察觉到了它的眼神,紧绷的身子顿时松懈了下来,但手依旧紧紧握着那个瓶子,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还带着些愧疚之情。
“刚才的那些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温昀闻言,抬起眸子看着江风吟,一股不知名的怒火油然而生。
孑然一身的洛瑾辞不管是在上一世还是在这一世一直都把江风吟放在无法替代的位置,江风吟对于他来说一直是温暖的存在。
而上一世江风吟没选择洛瑾辞,让洛瑾辞因为她的死愧疚了一辈子,而这一世即使被撞破了事情的原委也依旧没选择洛瑾辞。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温昀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气江风吟的选择,毕竟对方也有自己的苦衷,对方改变不了,它更改变不了。
似乎察觉到温昀身上不悦地气息,江风吟突然垂下脑袋,死扣着手里的瓶子,声音哽咽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穆挚是我的青梅竹马,他是为了我才进宫的,可我们从没有任何交流沟通,很多时候遇到了也都只是远远望上一眼,即使互相喜欢,但我们都深知彼此是不可能的了。”
江风吟边哭边解释,她也不知道这解释是说给谁听,索性把一直深藏在心中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可是萧青棠却一直私藏着我和穆挚年少时的信物,她拿着那些来威胁我,穆挚已经终生未娶了,我亏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倘若再让皇上知道这些,即使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
江风吟低低抽泣着。
“是我对不起瑾儿,是我在他四面受敌的时候抛弃他……”
“对不起,对不起……”
江风吟一直不停地道歉,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眼泪婆娑,早没了昔日端庄温婉的模样,眼泪顺着面颊滑落,她看着眼前白色猫儿,苦苦哀求道:“求你别告诉他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让瑾儿知道。”
温昀一言不发地看着憔悴且狼狈不堪的江风吟,没再阻止她喝下那瓶药。
作者有话要说:
温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和洛瑾辞说呢。
江风吟让它别告诉洛瑾辞,可是这事既然有蹊跷那洛瑾辞肯定会查到的。
温昀不禁惆怅了起来,它敛去所有情绪没再看江风吟, 转身离开了。
只是它万万没想到的是,它刚踏出园子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雪松味,很淡很淡,淡到不仔细闻就察觉不到。
它心咯噔了一下, 糟糕,洛瑾辞来过了,那刚才的那些话洛瑾辞肯定都听了去。
温昀支着个脑袋四处张望,它觉得洛瑾辞肯定没走远。
粉色的鼻子微微蹙动,它细细分辨空气中的香味, 待嗅到后它便朝着身侧那片竹林跑去。
青葱的竹林夹杂着些许金黄,一道劲风扫过,竹叶纷纷扬扬飘落。
洛瑾辞手里捏着一截枯枝,身子微微后仰,手腕一横手里的枯枝随着动作敲打在周围的竹子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昀静静看着林间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又苦又涩。
洛瑾辞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中的枯枝宛若一把利剑, 他眼神一凌, 手上挽了个剑花,看着前方不远处, 手腕一用力硬生生将手里的枯枝刺进了一根竹子中, 竹子随着刺穿的地方慢慢裂开, 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彻底裂成了两半。
而洛瑾辞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 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温昀一惊,赶紧跑上前。
洛瑾辞躺在这片竹林地里,漆黑的瞳孔怔怔望着天空。
天空一片灰蒙,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突然喉咙一阵刺痛,一股铁锈味从喉咙间涌出,当温昀的目光触及洛瑾辞嘴角溢出的血丝时,心一下子慌了起来,洛瑾辞的身体也才恢复不久,如今又受了这样的打击。
洛瑾辞察觉到了在自己身侧的温昀,他歪过头就看到温昀一脸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温昀的小脑袋,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轻声开口安慰道:“我没事的,我这不是还有你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瑾辞又开口问了句。
“温昀,你也会离开我吗?”
清冷的声线宛若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可语气却带着丝几不可查的哀求。
温昀望进那双深幽的眸子,目光微动,犹豫了片刻,刚张了张嘴,只见洛瑾辞长长的睫毛微瞌,没等到它的回答就晕了过去。
屋外的风声渐大,天空越来越黑沉,颇有一种狂风暴雨的趋势。
床上的洛瑾辞眉头紧锁,一副不安宁的模样,温昀也不由得心烦意燥了起来。
只见替洛瑾辞把脉的白虚子脸色不悦地皱着眉头,收回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出门了,温昀想跟出去看看但又不放心洛瑾辞便跳上了床,盘在床头,静静守在他身旁。
直到它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白虚子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如数给洛瑾辞喂了进去,然后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温昀支起脑袋看了看白虚子的身影,只见对方关上门便离开了。
不知为何,它总觉得白虚子好像不太喜欢它。
但很快床上的咳嗽声唤回了它的思绪,温昀一脸急切地看着洛瑾辞。
洛瑾辞没想到自己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凑在自己脸前的温昀,微微一怔,随后浅笑道:“这次恐怕又吓到你了。”
温昀没说话,它伸过头蹭了蹭洛瑾辞的脸。
洛瑾辞的声音如同缓缓流淌的小溪,格外温柔:“没事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说着洛瑾辞伸出手将被子外面的温昀捞进了怀里。
一股浓郁的雪松味扑鼻而来而来,温昀一仰头脑袋就顶在了洛瑾辞光洁的下颌上,它听到头顶传来淡淡的嗓音,带着丝疲倦。
“我又困了,让我抱会儿。”
温昀低下脑袋来便没再乱动,它只觉得搂着自己的双手越来越紧,但又担心压到它,便始终隔了个安全的距离。
这是自洛瑾辞跟它表明心迹后,他们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偶然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和屋外的雨滴声,果然下雨了。
屋内烛光摇曳,墙上映着一人一猫,温昀的耳朵贴在洛瑾辞心脏处,听着对方一声接一声的心跳,才觉得安心,就在它以为洛瑾辞睡着的时候,沉闷的声音从胸膛传出,一点点敲打着温昀的耳膜。
“温昀,你什么时候变回来。”
温昀一愣,它刚抬起头,就恰好和垂下头的洛瑾辞目光相对,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被烛光镀上一层暖色,紧接着它就听到洛瑾辞温柔的声音,仿佛一阵风掀起心底的阵阵涟漪。
“我想抱抱那时候的你。”
太子殿下病倒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洛昭延听到这个消息巴不得拍手叫绝,要不是碍于他母妃在场。
萧青棠看着洛昭延脸上怎么也压制不住的笑意,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抬起杯子押了一口茶,才缓缓道:“你呀,就是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