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强迫症也忒严重了。
室友都被他逗乐了:“您这干嘛呢?枕头都快哭了,你要不要凑近了听听?”
余闻嘉搭在枕头边上的手顿了顿。
心理波动过大可能会触发强迫症,比如焦虑,比如紧张,比如兴奋。
余闻嘉平时不这样。
“怎么了你?”室友问他,“对象来突击检查啊。”
“我没对象。”余闻嘉说着又把枕头拿起来重新摆放了一下。
“那你怎么突发恶疾。”室友侧过身看着被他折腾来折腾去的枕头,“枕头怪可怜的,你快放过它吧。”
余闻嘉皱着眉,总觉得这枕头怎么放都是歪的。
“一会儿是不是有人要来啊?”室友问了一句。
余闻嘉“嗯”了声。
“真不是对象啊?”
“不是。”
依室友的经验判断,就余闻嘉这状态,造访之人如果不是他对象,那就是他暧昧对象。结果他兴致勃勃等了半天,没等来猜想中的“暧昧对象”,却等来一个很有气质的帅哥。
池镜到宿舍楼下便联系了余闻嘉,他不知道余闻嘉宿舍在几楼,也没法儿刷脸进去。余闻嘉下楼后看到池镜站在一楼大厅,脚边放着两箱牛肉干。
余闻嘉终于知道池镜为什么要直接来他宿舍了,那是整整两大箱牛肉干。
池镜正低头看手机,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把手机放回口袋。
“这么多?”余闻嘉看了看他脚边的箱子。
“朋友寄的,谁知道寄这么两大箱,搁我那儿我也没时间吃。你放宿舍平时当个零嘴吃,挺香的,还能磨牙。”
余闻嘉看了他一眼。
池镜说笑道:“之前尝了一点,很有嚼劲,也就比皮革好啃那么一点点。”
余闻嘉弯腰搬起箱子,嘴欠起来都是云淡风轻的:“哦,原来你还啃过皮革。”
池镜弹了一下他脑门,正话反说:“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余闻嘉手长,胳膊一捞想把两个箱子摞一块搬起来。池镜拦着他:“当自己是人猿泰山了,你也不怕闪着腰。”
“这么轻的箱子能闪着腰也不容易。”余闻嘉轻轻松松地搬起来,说着看他一眼,“我的腰很好,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池镜笑了声:“嗯那是,谁让余博士年轻。”
话是这么说,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把箱子搬上去的。听到开锁声,室友倏地转过头,拧着脖子往门口看。余闻嘉高大的身材把他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等两人都走进屋,室友才看清余闻嘉身后跟着的是个男人。
池镜冲他礼貌地点了下头,他立马端起笑容,心想自己还是太以己度人了。果然余闻嘉这人有什么说什么,说什么是什么,很坦荡一人,他说不是对象,还真不是。
室友平时也不是什么八卦之人,主要是因为余闻嘉在医学院挺出名的,长得帅,成绩顶,心外齐云枫教授的得意弟子,还在读硕士期间就发表了好几篇sci。这样的人受关注必然多,哪天要是官宣个对象,肯定能成为他们院里的热门话题。
室友跟余闻嘉不是一个科室的,他们科室也不是没人跟他打听过余闻嘉,还有让他帮忙要微信的。所以他才好奇呢,好奇余闻嘉是不是真名草有主了。这要是真的,院里指定得有一拨人心碎。
宿舍挺宽敞的,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得不像个男生住的宿舍。余闻嘉从小就是个自律的乖小孩,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宿舍环境这么整洁,池镜完全不意外。
“宿舍收拾得真干净。”池镜手搭在椅背上,说,“我手搁桌上都怕落灰。”
室友“噗嗤”一笑:“能不干净吗,刚才吭哧吭哧收拾半天。”他指指余闻嘉床上的枕头,越说越夸张:“那枕头被他拿了放,放了拿,少说百十来次了吧,折腾得都快没个枕头样儿了。”
“……”余闻嘉沉默了有两三秒,“你还能再夸张点……”
室友乐道:“不是我夸张,是你刚才真太夸张了,我应该录下来给你看看的。”
“走了,镜哥。”余闻嘉面上尴尬,不愿跟池镜对视,转身便走,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池镜笑着跟上他。
下楼时余闻嘉绷着一张俊脸闭口不言。
“这么重视我的到访啊,我又不是卫生委员。”池镜开玩笑说。
余闻嘉沉默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用很低的声音叫了声“镜哥”,言外之意:你放过我吧。
池镜无声地笑了笑。
有时候他觉得余闻嘉变了,有时候又觉得没变。比如此时,他身上还是带着少年时期的影子。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能留下来的都弥足珍贵。
余闻嘉倒是觉得池镜一点没变,在池镜身边,他总是踏实的,自在的。
池镜之前驻外六年,跟余闻嘉联系很少,那六年对余闻嘉来说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空白期,这期间就算池镜跟他疏远了也一点都不奇怪。
好在一切如初,池镜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池镜。
他时常庆幸,偶尔厌烦,庆幸一切如初,也厌烦一切如初。有时想要的太多,就会被欲望吞噬。
胡同巷子里停不了车,池镜就把车停在了外面马路旁,跟余闻嘉一起走进了胡同。
路过池镜家的时候,余闻嘉往院里看了一眼。
余闻嘉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池镜以前住的地方了,池镜现在不住这儿,他在单位附近有房。
院门已经换成了厚重的金属门,门口的屋檐加宽了,两旁的春联有了屋檐的遮挡,避免了风吹雨淋,颜色只褪了一点点。
这是间大杂院,池镜一家就住在其中的一间平房。后来另外几户慢慢都搬走了,池镜有条件换房时,他姥姥却不愿意搬。老人家住这儿住惯了,房子再小也住了几十年了,舍不得。
后来池明也买房搬出去了,兄弟俩好说歹说也没能把两位长辈劝去更大的新房住,就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还让她俩住着。
两人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池母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听得池镜无奈一笑,走进去道:“整条巷子都是您的笑声。”
人都来齐了,就差他们俩。两人一进去,院里的人就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池母迎过来道:“可算来了,磨磨唧唧的,怎么这么久,就等你俩了。”
“去检查卫生了。”池镜随口道。
“啊?”池母被他说懵了,“你不接嘉嘉去了么?”
“这不是接回来了。”池镜拍拍余闻嘉的肩膀,“还顺带检查了一下嘉嘉同学的宿舍卫生。”
池母听不懂他说什么,听笑了:“什么跟什么,乱遭儿的,你又逗他,多大岁数了。”
“这话说的,我岁数也不大吧。”
“不大。”池母斜他一眼,“你爸在你这岁数都跟我结婚几年了,你都能上街打酱油了。”
这是暗戳戳催找对象呢,池镜不接这茬,转头去跟余闻嘉的爷爷和妈妈打招呼。
院子里摆了张大圆桌,今天来的人没有余闻嘉想象的多,除了池家四位,还有他表叔一家三口。这一家是稀客,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余闻嘉不知道他爷爷怎么会突然邀请他们一家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明白今天这场家庭聚餐的真正用意,也明白了他爷爷之前在电话里为什么会那么乐呵。
余闻嘉表叔有个女儿,就是他表姐,叫林琅,快三十了,至今单身。她是个律师,事业型女强人,有能力,长得又漂亮,倒也不是不入爱河的独身主义,就是一直没遇到合眼缘的。池姥姥一直为池镜成家这事发愁,有时会跟余爷爷提起,余老爷子就想起来他侄子家的姑娘,要能力有能力,要模样有模样,跟池镜挺般配。之后就受池姥姥所托,组了今天这个局。
当长辈的也担心逼太紧惹得孩子反感,就没明说,先一起吃顿饭熟悉一下,有个初印象,后续发展看孩子自己。
池明来这儿半天了,刚才进来看到余闻嘉他表姐就知道今天不是聚餐那么简单。他压低了声音跟余闻嘉说:“某人今天又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余闻嘉转头看他一眼。
池明还当他没听明白:“没看出来啊,这是要撮合你表姐跟我哥呢。”
余闻嘉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干什么这么严肃。”池明笑笑,“搞得跟你要相亲似的。”
余老爷子招呼大家入座,池姥姥凑到池镜耳边小声说:“今天来的那姑娘是嘉嘉他表姐。”
池镜看了看他姥姥,顿时明白了今天这顿饭醉翁之意不在酒。
“跟你年纪一般大,是个律师。”姥姥说,“一会儿吃完饭你——”
“您吃菜。”池镜给他姥姥夹了筷菜。
“你又打岔。”
“不打岔我这饭没法儿吃了。”
姥姥自知心急了,拍拍他的胳膊说:“不说了不说了,你好好吃。”
池镜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您最近血糖又升了吧,妈说您前两天又偷喝花生露。”
“就喝了一点儿。”姥姥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圈,还挺坦诚,“一小盅,我拿烧酒杯喝的,算好量的。”
池镜失笑:“您还好意思说。一口也不成,您自个儿血糖多高不知道啊。”
入座后,余老爷子挨个介绍了一下今天来的亲朋好友。介绍到池镜的时候,特意看向余闻嘉表姐,意思不言而喻。老爷子其实挺有分寸了,饭桌上都没有把话往俩小辈身上引,就正常聚餐正常闲聊,池镜和余闻嘉的表姐基本没什么存在感。
为了让俩年轻人有接触的机会,正餐结束后,余老爷子还安排了户外烧烤。都是请人弄的,厨师也是请的,老爷子指定菜品,都是小分量的菜,给他们留着肚子吃烧烤。
室外有风,池镜他妈给老爷子披了件外套,笑道:“您可真够能折腾的。”
眼见池镜跟那姑娘还没说上一句话,池姥姥坐不住了,端了盘烤好的肉串给池镜,让他给人家小姑娘送去。
这盘肉是从池明手里拿的,池明试图援救他哥:“我的姥啊,我的亲亲好姥……那我刚烤好的,我都饿晕了。”
“这孩子……才刚吃完饭就饿晕了,我瞧你刚才也没少吃啊。这盘给姥姥,你再烤一盘去。”
援救失败,池明耸了耸肩,给他哥使了个眼色——尽力了。
池镜知道今天不跟那位女士说上话,他姥还有的折腾,他把池明烤的那盘肉串还给他,拿了自己手边的一盘去给了对方。本来女士们就都在旁边喝茶,烤肉是他们几个男人的活,烤好了给人送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刚烤好的。”池镜把烤盘递给对方,“趁热吃。”
对方愣了一下,接过盘子说了声“谢谢”,看着他问:“你叫……池镜?”
“嗯。”池镜点了下头。
“你好。”对方伸出手,“我叫林琅。”
刚才在饭桌上余爷爷已经介绍过了,池镜知道她的名字,他跟她握了握手。
林琅看了眼手里的烤盘,挺坦诚地对池镜说:“我现在不是很饿,平时也不太吃这些,这个我先放一边OK吗?”
“没事,你自便。”
林琅把烤盘放在一边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继续跟池镜聊天。
“之前闻嘉的升学宴,你是不是也去了?”
“是的。”
林琅笑了笑:“我说看你有点眼熟,我也去了。”
那天林琅虽然跟池镜不在一桌,但池镜当时是最后一个到场的,长了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很难不让人记住。
“你跟闻嘉认识很久了?”林琅毕竟是当律师的,引导交流是她擅长的。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把话头往哪儿引能挑起话题,彼此不熟的情况下,余闻嘉是能拉近他们之间距离的好话题。
“挺久了,小时候就认识。”
“时间过得还挺快的,感觉很久前见他还是个小孩儿呢,一晃眼都已经考上博士了。”林琅端了杯茶,喝了一口,“我们家跟他家平常走动不多,最近一次见他还是之前升学宴上,吓我一跳,没想到都长这么高了。”
池镜垂眸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林琅觉得自己找了个好话题,她看着池镜,还想再聊聊别的。
“你来之前是不是不知道今天这顿饭是要撮合咱俩啊?”林琅笑着问池镜,她觉得池镜很合眼缘,想着都已经聊起来了,就不整那些弯弯绕绕了。
“确实不知道。”池镜说。
“我倒是一早就知道了。听姑公说你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
“嗯。”
“驻外挺辛苦的吧,一直在外面,一年到头跟家里人都见不了几面。”
“习惯了就好了。”
“你去过哪些国家啊?”林琅顿了一下,“问这些不冒犯吧?”
“不会。”
池镜驻过三个国家,林琅听到勒基坦显得有些纳罕:“你去的时候那边还在打仗吧。”
“现在也打,那边的战乱冲突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束过。”池镜顿了下,低声道,“不止是这个国家,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都处在这种水生火热的生存环境中,太多了。”
林琅叹了口气:“确实。”
天边有一架闪着光的飞机飞过,小小的,像闪烁的星星,池镜望着那颗“星星”,淡淡道:“所以我们是幸运的,我们的国家很伟大。”
池镜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声音像夜里的风那么柔和,看着他的眼神,林琅心有触动,很轻地“嗯”了一声。
池明抻着脖子往他哥那边看了一眼,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余闻嘉:“我貌似预判失误,某人好像跟人聊得还挺好?”
余闻嘉没说话,一旁池姥姥都快乐开花了。
池母望了望池镜的方向,笑得很欣慰,转头跟池姥姥说:“果然这事儿还得看缘分,看对眼了可不就聊起来了。”
池姥姥点点头:“我看那俩孩子站一块哪哪儿都般配,那姑娘长得多水灵啊,小镜没道理看不上。”
池明笑道:“我哥那么肤浅呢,看人家水灵就喜欢人家啊。说起来他以前有跟人谈过恋爱么?这倒是我盲区了,好像没见过?”
“他谈恋爱还跟你说啊。”池母笑了声,“在外头那么多年呢。”
池明啧了一声:“说的也是,说不定大学就谈了,他这人干什么都鸟悄儿的。”
余闻嘉拿起手边的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拎着瓶子去跟他爷爷打了声招呼,说他先走了。
“这刚几点,那么早走干什么?”爷爷问他。
“我回学校了,有事。”
“又回去弄你那个研究啊?”
“嗯。”
爷爷叹了口气:“成吧,你忙,不耽误你事儿。”
“那我开车送你?”他妈说。
“不用,我坐地铁。”
他妈看着他,面露忧色,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是不是呛风着凉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余闻嘉握了握他妈的手:“没。我走了,妈。”
余闻嘉径直往门口走去,离开时也没跟池镜打招呼,他从来都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但眼下的所作所为在他自己看来已经相当情绪化了。他一步也不想往池镜那儿靠近,不想看池镜跟另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也不想听池镜跟对方说话。现在再去池镜身边,只会陷入情绪的漩涡,被负面心理操控。
池镜眼看着余闻嘉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连声招呼都没跟他打。他结束跟林琅的对话,朝余闻嘉跟了过去。
“走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池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余闻嘉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脚步声渐近,余闻嘉仍然没有转身,背对着池镜说:“我走了镜哥。”
“怎么现在就走了?有急事?”
“我回学校。”
余闻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那就是没有急事。
“没急事你这么着急走。”
“没意思。”余闻嘉说。
池镜一愣,这三个字带着很淡的情绪,如果不是很了解余闻嘉,一般是听不出来的。
余闻嘉转头看了池镜一眼:“在这儿没什么意思,我先回学校了。”
“我送你。”
余闻嘉往池姥姥和池母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我坐地铁。”
“说了送你。”
“你走了姥姥她们该不高兴了。”
余闻嘉没让池镜送他,自己坐地铁回了学校。
跨不过的“弟弟”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余闻嘉寸步难行。
他不是没想过往前跨一步,可一旦跨过,说不定连“弟弟”的身份都不再有了——这一点,从他第一次因为池镜跟别的女生走太近而对他发脾气的时候就告诫过自己了。
那时候余闻嘉已经上大学了,跟池镜一样,就在本市上学。他们的学校在同一个区,一条地铁线上。池镜当时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兼职,有次余闻嘉在那里碰见了他,那之后余闻嘉经常会去那家咖啡店,没课的时候就泡在咖啡店,看书,写课业,一待就待很久。
池镜不是每天都在,一般都是周末来,有段时间有个女生经常会来店里接池镜下班,她看到余闻嘉会跟他打招呼,好像认识他一样。余闻嘉对她没印象,后来才知道她是池镜的高中同学,还跟池镜上了一个大学。
往后的日子余闻嘉便不再去那家咖啡店了,然而后来有一天,他终于还是在池镜的家里见到了那个女生。
他去池家送东西,习惯性地走进池镜的卧室,撞见那个女生在那里,弯着腰拎起了池镜床上的一个玩偶,她以为进来的是池镜,拎着玩偶转身笑道:“你还喜欢这个呢?好可爱。”
那个玩偶是余闻嘉好几年送给池镜的,一只穿着宇航服的棕色小熊,已经有些旧了,宇航服可以脱下来,池镜隔段时间就会洗一洗宇航服,洗一洗小熊,熊给他洗得都有点褪色了,深棕褪成了浅棕。
余闻嘉当时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烦躁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没等那女生反应过来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玩偶,他转身时正好撞见进来的池镜。
池镜看他冷着脸,一脸状况外:“怎么了?”他看了眼余闻嘉手里的玩偶,越发疑惑,抬眼看向他同学。
女同学愣在那儿也很懵,不知道什么情况。
“怎么了你?”池镜压低了声音,按着余闻嘉的后脑勺,低头看着他。那时候余闻嘉才到他肩膀,跟他说话都要微微仰着头。
“我给你的东西,别人凭什么碰?”
余闻嘉眼底有情绪,但池镜看不透。他有点愣,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小熊,还没开口,余闻嘉就推开他出去了。
余闻嘉出去后就把玩偶扔进了路旁垃圾桶,回家关上房门往床上一趴,脸蒙在枕头里,心口难受到窒息。
他知道一切的缘由是因为嫉妒,他被负面情绪裹挟了,完全失控,刚才在池镜面前,他就像个可笑的小丑。
不久后,门外有人敲门,是池镜的声音。余闻嘉把门锁了,池镜在门外问:“还打算理我么?”
余闻嘉深吸一口气,起身清了清嗓子:“我睡觉了。”
“才七点你睡什么觉,开门。”
枕头上有点点泪痕,余闻嘉按了按眼睛,走到门后说:“真要睡觉了,镜哥。”
他现在是不可能让池镜进来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这幅样子也没法儿面对他。
“她不知道那是你送我的玩偶。”池镜说。
想到被扔到垃圾桶的小熊,余闻嘉又是一阵难受,他甚至不敢问池镜跟那个女生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余闻嘉低着头。
“我以后藏里边儿点,不会再让人碰了。”
余闻嘉愣了愣,抬头看着门板。
池镜手里拿着刚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小熊,说:“你扔我也成啊,扔它干什么,我现在身上一股垃圾味儿,是不是赖你?”
余闻嘉“嗯”了声,低声道:“赖我。”
“还好那垃圾桶里面都是些纸板。”池镜拍拍小熊的鼻头。
“对不起……”余闻嘉额头抵在门上,“镜哥。”
池镜轻声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实在想不通余闻嘉怎么会突然发那么大脾气,这太不像他了。
“没怎么,在学校跟同学吵架了,心情不好。”余闻嘉摸了下门板,像在隔着门板抚摸池镜的脸庞,“镜哥。”
“嗯你说,我听着呢。”
余闻嘉沉默良久,说:“头有点疼,我想先睡了。”
从那一天起,余闻嘉就意识到,比起自己想要的那些,他更希望池镜能过平静正常的生活。
余闻嘉回学校后直接去了实验室,在那里碰见了苏文。这孩子科研狂魔的属性已经初现端倪,余闻嘉算来实验室来得频繁的了,基本每次来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苏文做实验投入,余闻嘉进来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扭脖子活动筋骨的间隙,转头发现不远处位置坐了个人,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试管捏爆了。
“我靠。”苏文惊魂未定,“师兄你吓我一跳。”
余闻嘉没应声,低着头做自己的事。
苏文也没再跟他说话,继续做自己的实验了。
两个人十点才离开实验室,一起下了楼。进电梯后,苏文按下楼层按钮,转头看看余闻嘉,突然问了句:“师兄,你心情不好?”
余闻嘉看他一眼。
余闻嘉一直觉得苏文平时在实验室存在感挺低的,专注自己的事情,很少发言。不过他直人快语,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戳到要害。
余闻嘉没回他,苏文说:“我请你吃夜宵吧,北街烧烤吃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挑就挑了个烧烤,余闻嘉现在看见烧烤八成能一脚把烤炉给踹翻了。
苏文摸了下肚子,本来觉得还行,一提倒还真饿了。
这边离北街不远,苏文说:“走吧。”
“我不吃。”余闻嘉说。
“吃吧,心情不好,吃点好的说不定能缓解一下。我室友说北街有家烧烤味道挺不错的,走,我请客。”
吃烧烤?
那不是缓解,是恶化。
余闻嘉最终还是跟苏文去北街转了一圈,俩人没吃烧烤,路过一个卖炒河粉的摊子,苏文被香得走不动道,转头问余闻嘉吃不吃。
余闻嘉说:“我不吃。”
苏文要了一份,余闻嘉拿出手机要扫付款码。
“说好我请的啊。”苏文说。
“谁跟你说好了。”说罢余闻嘉扫了一下码,付完钱跟苏文说:“我走了。”
“哎师兄。”苏文叫住他。
余闻嘉回过头。
“下周日会展中心的学术会议,你跟齐教授一块儿去吗?”
“嗯。”余闻嘉点了下头。
大型的学术会议一般都是导师带着学生一起去,这次的会议齐教授肯定去,他要上台作学术汇报,想去的学生在他那儿报个名就行了。余闻嘉有篇课题论文被选中了,这次不仅是去听讲的,也要上台作交流报告。
苏文笑了笑:“行。炒河粉谢了,下次我一定请你。”
第二天一大早余闻嘉就去了医院,忙了一上午没空喝口水,中午休息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他表姐的电话。林琅知道他忙,特意凑着休息时间打来的。余闻嘉在学校食堂吃饭,对着坐着李彻和陆思远,他俩关系铁得像双胞胎,只要不工作,休息时间就老凑一块。
余闻嘉接了他表姐电话,林琅在电话那头笑了下:“闻嘉,是我。”
“嗯,表姐。”
“没打扰你吧?”
“没。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找你问问池镜,你不是跟他挺熟的么,姑公说你俩关系可好。”
余闻嘉垂下眼眸:“你要问什么?”
“也没什么。我打算下周日约他吃个饭,去我朋友开的私房餐馆,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菜,我提前做个功课,免得踩雷。”
林琅是行动派,她对池镜有好感,自然是主动出击,面面俱到。
“这些你直接问他本人不是更方便吗。”余闻嘉说。
“一看你就是没追过人的。”林琅笑着说。
余闻嘉皱了皱眉。
“有些事不能明着来,含蓄点可能更有成效。所以这方面你有什么能透露给我的么?我做做功课。”
余闻嘉沉默片刻,说:“他土豆过敏。”
对面的李彻和陆思远闻言同时抬头看向了他,因为俩人正夹了一筷醋溜土豆丝要往嘴里塞。
“不吃青椒。”余闻嘉又说。
“行,我记着了,还有吗?还有没有别的不吃的,或者他喜欢吃什么?”
“他不挑食,不吃的就这两个。”余闻嘉看了眼手边的香蕉,又补充了一点:“他喜欢吃甜食。”
林琅清脆的笑声隔着手机传过来:“这样啊,还真看不出来。成,我有数了,谢谢你了闻嘉。”
李彻从余闻嘉跟对方说的话里听了个大概,见余闻嘉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反应很快:“什么情况啊,给你情敌当军师呢?”
余闻嘉抬眼看他。
李彻脑子转得太快了,他指了指余闻嘉手边的手机,以为自己师弟让人横刀夺爱还给人做嫁衣,还挺不爽的:“谁不吃青椒啊?你心上人?”
其实陆思远也看出来了,只不过他说话没李彻那么直,李彻话题跳得太快了,说个话没头没尾的。陆思远转头看着他:“你的思维还能再跳跃点儿。”
“怎么我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儿吗?”李彻看着余闻嘉,老父亲一般的语气,“不是你心上人你拉着一张脸?谁啊?谁跟你打听人吃不吃青椒?我说闻嘉,你这不行,你这孩子就是太闷了,心思重,什么都搁心里,这不行啊这……”
“行行行了,你赶紧吃你的吧。”陆思远打断他,很明显余闻嘉不想聊这个,也很明显李彻猜的就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