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儿啊。”姥姥按住他的手,迷迷瞪瞪的。
“嗯,姥。”池镜轻声道,“别睡这儿了,回屋吧。”
“今天见的那姑娘,觉着怎么样啊?合眼缘不?”
池镜温和地笑笑,直言道:“不是我喜欢的。”
“哎哟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等以后遇到了,我就知道了。”池镜蹲了下来,“到时候肯定告诉您。”
姥姥拍拍他的脸,喃喃道:“我都这岁数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等不等得到哟……”
池母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池镜有点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回来看看。”池镜说。
池母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还这么早,池镜这会儿就回来了,估计刚才又是去走了个过场。
“得了,您孙子都回来了,该回屋睡觉了吧?”池母走过来搀姥姥,“回头再着凉了折腾的还不是您自个儿?”
池母送姥姥回房睡觉,出来一脸无奈地对池镜说:“不肯回屋,非要在外头等着,等你那边来电话。”
“她最近身体上有不舒服吗?”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来着?这事儿你甭想那么多,不许有负担,该干嘛干嘛去,别老放心上。”池母拍拍他的胳膊,“你姥啊,身体硬朗着呢,心脏上那都是老毛病了。再说我时时照看着呢,你把心放肚子里,还有这事也别跟你弟说,他那急脾气,今天说了明天就得上家来问他姥。”
池镜点了点头:“嗯。”
庄楚约了池镜后天吃饭,叫了几个高中的同学。池镜工作忙,庄楚之前约他几次都没约上。今天是老同学小聚,庄楚叫的人不多,订了个雅间,一桌就五个人,丁铭也去了。
池镜刚回国那阵跟庄楚一起吃过一顿饭,这些年他跟庄楚联系不多,上次见面之前,他们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庄楚现在是位金融分析师,事业有成,在业内名头响当当。他变化不大,还是当年那个样子,讲话慢条斯理的,嘴角总是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大忙人可算得闲了。”庄楚朝池镜举了举酒杯。
池镜回敬,喝了口酒,说:“主要是之前约得都不赶巧。”
“那倒是。”庄楚点了下头,冲另几个人道,“前两天我就约了,赶巧他去相亲。”
除了丁铭,另外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真的假的,扯淡呢吧,你什么条件啊,还用得着去相亲?”说话的是以前他们班学委。
池镜笑着没说话,丁铭在一旁补刀:“他相亲多了。”
庄楚看着池镜:“所以呢,结果如何?”
池镜说:“不如何。”
“那就是没成呗。”学委摇摇头,“都是家里人催的吧?我家里也催,跟他们不住一块儿都躲不掉。”
丁铭看他一眼:“你不是有对象吗?”
“我爸妈是催我结婚,我还没打算结呢。”
“怎么,是不打算对人负责啊。”丁铭说。
“我是那种人么?恋爱是恋爱,结了婚性质就不一样了。”
丁铭眯了眯眼睛:“渣男话术。”
“你滚。”学委笑了,“我跟我女朋友都不想结婚,又不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吃完饭庄楚邀大家去清吧喝酒,是他朋友投资的一家清吧,最近刚开业。丁铭家里有事,吃完饭就直接走了,没跟他们一起去酒吧。
四个人点了酒坐在吧台边,这里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清吧,环境雅致,很有氛围,中央舞台上有驻唱歌手在唱歌,唱的都是慢节奏的民谣。
庄楚去跟他朋友打了个招呼,回来发现吧台那儿就坐了池镜一个人。
“那两个人呢?”庄楚坐下问他。
“一个去跟女朋友打电话了,另一个在那儿。”池镜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桌的方向,“跟人交流呢。”
“外交官就是会说话,用词真文雅。”庄楚说,“是有目的的交流吧,俗称搭讪。”
池镜笑了笑,没说什么。
庄楚抿了口酒,看着小桌的方向,突然问池镜:“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找?”
池镜看了他一眼。
庄楚看向他:“我说对象。”
“怎么问这个。”
“是工作太忙?”
“这只能算一部分原因。”
“那另几部分呢?”
池镜笑了下:“今天讲话怎么了,不像你风格。”
庄楚莞尔一笑:“我讲话什么风格?”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对别人的事一般都事不关己。”
“这算是褒义评价还是贬义评价?”
“中性。”池镜说。
“换个词,就是冷漠,是吗?”庄楚眼底带笑。
池镜笑着没说话,这人高中时就这样,用丁铭的话说就是像蛇,没什么温度。
庄楚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池镜:“另几部分——是不是因为你自身不想找?”
他是个很敏锐的人,要猜到这一点不难。
“你没有结婚的意愿。”庄楚看着池镜说。
池镜还是没说话,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凝视被看透的感觉。
庄楚察觉出他的情绪,收回视线说:“抱歉,是我冒昧了。”
池镜很轻地叹了口气:“没有,用不着道歉。某种程度上你说的也没错。”
池镜像是心里有事,庄楚看着他:“怎么了?你今天看起来情绪不是很高。”
池镜随便找了个理由:“没怎么,相亲闹的。”
“听你的意思,是经常要应付这种事?”
池镜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是。”
“家里长辈这么急着你结婚成家?”
池镜撑着额角垂着头,他今天喝得有点多,情绪积在心口,稍微倾吐了一些:“老太太岁数大了……又生病了……”
庄楚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望着远处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那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结婚的意愿吗?”
池镜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是指形式婚姻。我未来没有组成家庭的计划,但长辈那边也需要应付,如果你有意向——”庄楚顿了一下,忽而淡淡一笑,说了今晚最荒谬的一句话,“跟我形婚怎么样?”
池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喝多了你?”
庄楚晃了晃酒杯里的酒:“这么点酒我还不至于。”
接着他又说:“放心,只是形婚。这是对我们俩都有好处的解决方案,既能解决你的困境,也能解决我的。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他的确是个没什么温度的人,言语间仿佛在进行一场冰冷的交易,他提出建议前甚至没有细究池镜的“困境”。
池镜毕竟跟庄楚认识那么多年了,庄楚的性向他还是知道的,不过他毕业之后跟庄楚交集不多,不太了解他的感情状况,只听丁铭说他有交往过几个男人。
庄楚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也不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可能家长那边压力真的挺大的吧。
“我突然跟你说这些,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庄楚问池镜。
“这得问你了。”池镜说。
“我不开这种玩笑。如果你觉得可行,方案执行之后我会安排好一切。”
池镜几乎一秒也没考虑,笑了笑说:“谢谢你的‘方案’,不过还是算了吧。”
池镜的回答倒是在庄楚意料之内,他比较纳罕的是,池镜听到他的提议,反应竟然那么平淡,甚至说不上有多惊讶。
不过,被拒绝,不在意是真的,不甘心也是真的。
余闻嘉今天跟本科室友聚餐,吃完饭一伙人商量着找个地方玩玩。余闻嘉有一阵没见过池镜了,他知道池镜前不久出差了,但还不知道他回没回来。
自由的界定是模糊的,年少的时候总觉得长大了会更自由,长大以后才发现自由有着各种各样的界限。
余闻嘉年少时也有过毫无顾忌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他很黏池镜,有事没事就会去家里找他,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也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会越界。
那时候哪会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他喜欢跟池镜待在一起。
如今别说时时刻刻见面了,他连微信都很少主动发。过分在意界限,带来的就是无形的距离感。
余闻嘉跟在他几个室友后面,低着头给池镜发消息。
-还在出差?
半分钟后,池镜回复:回来了。
余闻嘉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回什么,本来他就是没话找话,他想了想,继续没话找话。
-在干什么?
池镜回:在酒吧喝酒。
余闻嘉皱了皱眉,顿时有话找话了:你去酒吧干什么。
这边池镜看着手机笑了一声,庄楚看他一眼,问:“笑什么?”
池镜说“没什么”,低着头回余闻嘉消息:参见上一条消息。
余闻嘉:干什么要去酒吧喝酒。
——其实这才是余闻嘉想问的。
他以为池镜去的是那种很吵的夜店,表情越发严肃,停在饭店走廊里回消息,前面的室友一回头发现他人都在五米开外了。
余闻嘉直接给池镜打了个电话。
“喂?”
“你喝酒可以换个地方,那种地方人员那么混杂,不要待在那儿。”
池镜无声笑了好一会儿,余闻嘉这一本正经的严肃腔调跟初中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不混杂,清吧,挺清静的。”池镜说,“再说我一个快三十的成年人了,你还担心我在酒吧遇到坏人?”
余闻嘉皱眉不语。
“领导”不发话,池镜轻笑道:“领导还不信呢。”
“那我拍张照给余领导审查一下。”池镜拿手机拍了张酒吧的全景照,给余闻嘉发了过去。
余闻嘉点开看了一眼,的确是清吧的环境,光线幽暗,照片的背景墙上有酒吧的名字。
“领导放心了吗?”池镜问。
池镜今天喝得有点多,讲话拖着音调,声音听起来有点慵懒。
余闻嘉“嗯”了一声,突然说:“你喝多了。”
“没有。”池镜笑了笑,“我喝多不是这样。”
前面室友在喊余闻嘉,余闻嘉对池镜说:“同学叫我,我先挂了,镜哥。”
“嗯。”
余闻嘉在手机上搜了一下池镜去的那个清吧,走过去问他那几个室友:“去清吧喝酒吗?”
“行啊。”
这家清吧不大,但环境很不错,装修一看就是耗了心思的,复古情调拉满,很有氛围。一进门室友就对余闻嘉说:“挺会找啊,这地儿不错。”
余闻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边的池镜,穿着他日常最常穿的白衬衫,一边喝着酒,一边侧着头跟他旁边的人说话。
“这次学校的校庆,你们几个去吗?”学委问了句。
“校庆?咱高中?”另一个完全在状况外。
“啊,没看老同学群啊?”
“早八百年前就退了,什么时候校庆?”
“12月份。”
“嗨,那还早了。有时间就去呗,还有机会见见那些老同学,都多少年没见过了啊……一晃都十来年了。”
池镜杯子里还剩半杯酒,他今天差不多已经喝到位了,打算喝完这半杯就先走一步。他低着头轻晃酒杯,跟他这几个同学说:“月底我生日,提前跟你们说一声,有空的话,过来吃饭,地址到时候我发群里。”
“那肯定有空啊。”老学委说,“有事我也得给它推了。”
池镜笑了下:“那倒也不必。有空就来,什么也别带。”
旁边有人在点酒,一道熟悉的声音夹杂在细微的人声中,从池镜身后传过来。
“麻烦给我一杯不含酒精的饮品。”
池镜一愣,立马转头看了一眼。
“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无酒精就行。”
余闻嘉的目光恰好扫过来,跟池镜对视了一眼,神情淡淡的。反应这么平淡,显然,他不是凑巧出现在这儿的。
余闻嘉没有回避池镜的目光,但也没有主动跟池镜说话,跟不认识他似的。池镜也当没看见他,转过头继续喝酒,想看他一会儿能有什么反应。
庄楚越过池镜看了一眼他旁边的余闻嘉,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池镜,喝了口酒,没说什么。
学委点酒的当儿,见池镜的酒杯也快见底了,拿着酒单问他还想喝点什么。
池镜还没说话,一旁的余闻嘉突然开口:“别喝太多酒,伤胃。”
池镜侧过头,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余闻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别的地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跟空气对话。池镜莞尔一笑,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嗓音有些低哑:“领导还来现场审查?”
余闻嘉身边的室友们循声望过来,池镜这边的几个人也是,视线都落在了余闻嘉身上。
余领导转头看向池镜:“正好跟同学在附近。”
池镜拿着酒杯,杯脚在台面上轻敲两下,开玩笑地问:“来找我玩啊?”
余闻嘉还不承认:“来喝酒。”
“是么,专门来喝不含酒精的酒?”
“来喝酒,”余闻嘉顿了一下,“顺便来找你玩。”
池镜抿了口酒,点点头:“原来找我玩是顺带的事。”
“不是。”余闻嘉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饮品,就这么一步步被池镜牵着鼻子走,“是主要的事。”
池镜笑着没说话。
学委终于找到机会打岔,问池镜:“熟人啊?”
“嗯。”池镜点了点头,“邻居家的弟弟。”
毕竟两拨人都不认识,彼此间互相点头微笑打个招呼就算完了,之后就还是各聊各的。
学委问池镜还要不要点个别的什么,池镜说:“不了,今天已经喝到位了,这杯喝完我该走了。”
“别啊,这才哪儿到哪儿?”
池镜笑了笑:“真到位了。”
说着他转头凑到余闻嘉耳边,跟他说:“你来找我玩,找的不是时候,我一会儿得先走了。”
“你开车来的?”余闻嘉问他。
“嗯,等会儿叫个代驾。”
“不用叫代驾。我也走,我开车送你回去。”
池镜眨了下眼睛:“都会开车了?”
余闻嘉看他一眼:“你还当我多少岁?”
池镜微微挑眉,他出国那会儿余闻嘉才十七八岁,有时真的会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依稀想起来,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在上大学,余闻嘉有次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小孩。”
如今余闻嘉自然已经不是小孩了,但实际年龄还是摆在那儿的,年轻得很。
池镜垂眸笑了笑:“你以为自己多少岁……”
余闻嘉皱着眉:“我23了。”
池镜抬眸看向他,眉梢微挑:“是吗,你不说我还以为32了。”
要是换以前,初中那会儿,余闻嘉又得被池镜逗炸毛了,噘着嘴跟他表达不满。当然,每次池镜也都乐在其中。
今时不同往日,余闻嘉手指搭在杯壁上轻轻蹭了下,淡淡道:“我23还是32,在你眼里不都一样吗——”
“反正到我32岁的时候你也还是会这样。”
“这样?”池镜眨了下眼睛,“哪样?”
“拿我当个小孩逗。”
池镜笑出声来,余闻嘉问他:“我说的对吗?”
“那得9年后再验证了。”
池镜盯着余闻嘉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这些年……你好像变了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变了?”余闻嘉问。
“哪里都有点。”
余闻嘉垂眼看着酒杯,低声问:“那你觉得以前那样好,还是现在好?”
这个问题挺奇怪,池镜失笑:“以前和现在,不都是你吗。”
余闻嘉抬眸看了他一眼。
池镜说:“都好。”
池镜喝完最后那一点酒,便跟他几个老同学道别。余闻嘉也跟他室友们打了声招呼,准备跟池镜一起走。
池镜不打算让余闻嘉送他,跟他说:“我还是叫个代驾,先送你回学校。”
余闻嘉说:“我送你。”
“你送我,一会儿你怎么回去?”
“地铁。”
“你也不嫌麻烦。”
“不麻烦。”
坐地铁麻烦,让余闻嘉自己开车回去池镜又不放心。池镜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今天睡我家,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余闻嘉转头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池镜现在住的那个房子余闻嘉还从来没去过。池镜点点头:“就住我家吧。”
余闻嘉抿了下嘴,说:“不用。”
池镜轻轻拍了下他脑门:“开车送我回家,再坐地铁回去,你真不嫌折腾啊。”
“住你家不是更麻烦么。”余闻嘉说,“我洗澡,换衣服……怎么弄。”
这倒也是,洗澡还好说,换衣服……内裤什么的,还要买新的洗了再烘干……不过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池镜正想开口,余闻嘉朝他伸了下手:“车钥匙。”
池镜把钥匙给他。两人上了车,池镜问他:“确定不住我家?”
“嗯。”余闻嘉启动车子,“学校就在地铁站口,坐地铁很方便。”
池镜点点头:“行,那随你。”
池镜身上酒气浓重,余闻嘉知道他今天肯定喝了不少。上车后,池镜侧头看着窗外,没怎么说话。他平时喝酒控制,有时朋友聚餐,或是因公需要,在某些特定场合必须要喝,除开这些情况,他平时基本不喝酒。这两天因为姥姥的病,他情绪确实不高,刚才不免多喝了点,现在酒劲上来了,头也开始有点晕了。
池镜闭上眼睛,无力再跟余闻嘉说笑。
池镜胃不好,上车后没一会儿就觉得胃里泛起一阵灼热的刺痛,今天回去晚上又该遭罪了。
“镜哥。”
余闻嘉的声音轻轻地传到耳边,池镜睁开了眼睛:“……嗯?”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余闻嘉问他。
池镜哑着嗓子说:“没有。”
“有。姥姥……”余闻嘉顿了片刻,“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池镜侧过头来看他,无需多言,池镜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那天在医院看到秦姨带她来做检查。”余闻嘉顿了顿,“很多事都不是人为可以避免的,你不要想太多。报告我看过了,目前还是轻度,病症不会那么明显。姥姥年纪那么大了,其实只要身体上少遭点罪,那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眼下最佳方案就是保守治疗,余闻嘉口拙,不懂怎么安抚人,他只是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告诉池镜。
池镜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似是责怪:“你之前就知道这事了,还跟她们一样瞒着我。”
“因为我跟她们是一样的心情。”余闻嘉说。
池镜看着他。
“她们不想看到你担心,我也不想。”
余闻嘉转头看了他一眼:“别不开心。”
池镜很轻地“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知道了。”
池镜胃里不舒服,侧过头闭上眼小憩。余闻嘉开车很稳,他就在池镜身旁,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若有若无,让池镜心里变得放松,宁静。
池镜29岁生日组了两个局,一个家庭局,一个朋友局。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生日了,之前驻外的时候,年年生日都很随便,一碗面打发。要不是他妈年年到日子都要提醒,可能连碗面都懒得做。长寿面也是他妈要求吃的,说其他能省,长寿面不能省,必须要吃。
今年生日池镜差点又忘了,他先前一直在国外,那么多年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姥姥一早就说了,这次生日要大办特办。池明执行力也是很强,池镜还没发表意见,他就已经订了家五星级饭店。
池镜想着家庭局都组了,就干脆也组个朋友局,正好他跟国内的朋友同学也好多年没见过了,趁此机会聚一聚。
于是家庭局安排在了农历生日那天,朋友局就安排在阳历生日。
余闻嘉本来是归到家庭局的,碰巧那天他出急诊,晚上没赶得过来。池镜就把他那一顿补到朋友局了。
池镜往常都过阳历生日,今年是例外,两个都过了。他在国外时几乎年年都会忘记自己生日,到日子了收到生日祝福短信才会想起来。
记得他生日的就那固定几个人,余闻嘉每年都是第一个给他发生日祝福的,今年也不例外。
池镜早上醒来,就看到了余闻嘉晚上零点发来的生日祝福。
就短短四个字——“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农历生日那天余闻嘉就托他妈交给池镜了,一条手工定制的灰黑色暗纹刺绣领带。
今天的生日聚会,池镜就戴了这条领带。
因为这次邀请的人多,吃完饭总得组织点娱乐活动,池镜就干脆订了个别墅,搞成聚会形式了。他请了一些这些年还在联系的老同学,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还有单位的几个同事。陆思远他也请了,不过对方今天医院要值班,没时间过来。
余闻嘉今天倒是没有急诊,不过情况跟上次也差不多,下午跟了一台耗时很长的大手术,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结束。他进手术间前就给池镜发消息了,说自己晚上可能会迟一点到。
池镜知道余闻嘉手术结束了肯定会联系他,但晚上生日宴开始前还是给他发了个消息。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余闻嘉的回复,就先开席了。结果等到晚饭结束,余闻嘉也没到场。
今天来的人里有好几个已经结婚成家了,有的娃都有了,剩下的未婚人士里,也基本都有对象了,单身的没几个。
池镜有几个老同学一来就问他的感情状况,池镜说没状况,那几个人还不信。等到晚宴开始,也没见池镜把什么人领出来给他们介绍,这才信了。
老同学这么优秀还单着,都觉得肯定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找,然后这帮人开始了,说要帮池镜介绍。
“你们可别了。”丁铭笑道,“他家里长辈催他就催得够够的了,再说了,他这条件这模样,还用得着你们给他介绍啊。”
“不给他介绍,那给你介绍。”有人说,“丁老师不也还单着呢吗。”
“打住啊您,你们婚姻美满家庭和睦就可以了,我们单身有我们单身的快乐。”
聊到这个,丁铭转头问了池镜一句:“你姥最近还给你上强度吗?”
“降低了。”池镜说。
“哎哟终于消停了啊?”
池母那边劝着,还是有效果的,姥姥这一阵基本没跟池镜提过相亲的事,就前两天他回家吃饭,老太太拿出几张照片,问他照片上的人哪一个合眼缘。消停了,但没完全消停。那几张照片里,还有一个甚至是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
老太太怕是想的是,多一个选择,多一点可能。池镜还能说什么,池明当时看到那照片人都笑得快窜房顶上去了,还拿过照片细细品鉴一番,笑得一脸痞样儿,对池镜说:“长得不错,可以考虑。”
晚饭结束后,时间还很早,这帮人还有的能闹。
别墅一楼有个专门用来调酒喝酒的吧台,后面柜子里放着酒和酒具,别墅管家服务很到位,还负责调酒。池镜是寿星,管家说第一杯酒要调给他,笑着问他想喝什么。
今天生日,池镜刚才在酒桌上还是免不了喝了点酒,不过喝得不多。他笑着说:“麻烦帮我调杯度数低点的。”
“好的。”
池镜坐在吧台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一眼,余闻嘉还没回消息。
“能给我也调一杯吗?”旁边传来仇亦的声音,池镜抬了下头。
“当然,这位先生想喝什么?”管家脸上挂着职业微笑,“不过这里材料不是很够,只能调些比较简单的。”
仇亦挑了个简单的:“Margarita可以吗?”
“可以。”
“麻烦了。”
“应该的。”
仇亦是池镜大学校友,不过两个人不是一个专业。池镜大学修了双学位,先是念的外交专业,第二年又修了第二专业法语。仇亦是英语专业的,现在是外事部翻译司的高级翻译。池镜大学那会儿就跟他认识了,两人关系很好。
池镜今天还邀请了温青堂,他以前驻外时的上级。当年温青堂还是大使馆的参赞,前两年调任回国,现在担任外宣司的副司长。池镜回国没多久,在单位熟人算不上多,温青堂既是他曾经的领导,也是他的故友。
池镜不会因为两人职衔不等,而豁不出脸面邀请他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那是个太有人格魅力的人。
今天温青堂也没过来参加晚宴,很正常,他日常工作很忙。
仇亦知道池镜邀请了温青堂,问池镜:“温司不过来了?”
“没说不过来。”池镜说,“估计得晚点。”
“来的可能性不大。”仇亦说。
“不来也正常,平时那么忙。”
池镜频频看手机,仇亦看出端倪:“你在等人?”
池镜点了点头。
仇亦勾了勾嘴角:“谁啊?”
池镜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说:“压一压你的嘴角。就是一认识的弟弟,别多想。”
仇亦托着腮:“我也没多想啊,你跟我解释个什么劲儿。”
他视线下移,落在池镜的领带上。平时池镜戴的都是纯黑领带,很少见他戴这种带花纹的,仇亦觉得稀罕,手指勾了勾池镜的领带:“领带挺好看,别人送的吧。”
池镜“嗯”了声。
“你等的那个人送的?”
池镜看他一眼。
仇亦点点头:“猜中了。品味不错,很适合你。”
说话间,酒也调好了,两人坐吧台这聊了会儿天。
池镜原以为今天温青堂不会来了,没想到他坐着跟仇亦聊了没多久,门口就走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正装,气质儒雅。
温青堂西装革履,身边还跟着他的秘书,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池镜。他侧过头跟秘书说了些什么,秘书点点头,站在门口没进来,而他则径直朝池镜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