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兄弟。”杀生丸喃喃,感到一种荒谬的好笑。
一个脆弱到没有任何自保手段的,血肉对怪物有格外吸引力的人类,和一个……怪物。
杀生丸:“你不怕他吃了你?”
弥生:……?
吃,什么吃……?
“宿傩……不吃人的。”他有点懵,下意识把两面宿傩护在身后,使当下的情景更加好笑。
杀生丸:……
蠢货,自己就多余问那一句。
杀生丸:“杀生丸。”
弥生半晌反应过来这是面前这位大妖的名字。
“我是弥生,很感谢您……”
“在我和缘一先生约定时限内,我会保护你,如果你需要的话。”他微妙地看了一眼两面宿傩,下一秒不见了踪影。
弥生:“……他们的什么约定啊。”
嘶……好疼!
“再睡一会吧,兄长。”两面宿傩垂下眸子,不容置疑地把弥生压回被褥,“缘一在寻找鬼和鬼杀队,那条狗能帮忙。”
弥生低低咳嗽起来,对两面宿傩管杀生丸叫狗的行为感到无奈。
他也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两面宿傩忽然变得很乐意叫自己兄长,明明之前还有点别扭。
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这家伙要把兄长这个词语喊的那么微妙。
好像真的要吃掉自己一样。
弥生:“……不要那么没礼貌地称呼人家,现在什么时候了——你怎么……”
弥生抬手,碰了碰两面宿傩不明显的黑眼圈。
两面宿傩又盖住弥生的眼睛。
“早上了。”他声音很轻,“等兄长再睡醒就有鱼片粥喝。”
弥生:“昨晚你去干嘛了……咳咳……怎么有黑眼圈?”
两面宿傩笑起来。
“因为兄长受伤,我睡不着。”
我只是去杀人了。
顺便吃了顿“晚饭”。
有反转术式的身体不会留下黑眼圈,这只是一个小伎俩,让弥生觉得心疼。
果不其然,弥生轻轻抓住了两面宿傩的手腕。
“……抱歉。”
两面宿傩神色不动:“为什么抱歉。”
弥生的黑发杂乱地披在地面,过低的领口展露他玉一样的肌肤,弥生的嘴唇没什么血色,两面宿傩想起昨晚去的庭院,那里已经铺满鲜血。
即便如此,弥生现在苍白的状态也格外碍眼。
弥生轻轻摩挲两面宿傩的踝骨,他确实很愧疚,是自己没有搞清楚现代社会和战国的区别,“抱歉……让你担心,差点就没回家,我……”
身体被拥抱,大概是考虑到他身上还有伤,两面宿傩比平时更克制。弥生的眼睛仍被捂着,他莫名从这份并不用力的拥抱里体会到一种窒息和恐惧。
应该拿那些人做一些口脂,这样弥生的嘴就不那么白。
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想,把弥生笼罩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弥生在可怜巴巴地道歉呢。
他怎么会知道那些对他起了贪欲的坏家伙已经在地府报道,更不知道——正抱着他的好弟弟,肚子里还有没消化干净的残肢。
肩膀处,两面宿傩微微颤抖。
……在哭吗?
弥生手忙脚乱地回抱自家弟弟,刚才那点微妙的警惕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对不起,宿傩——别哭,不会有下次了,兄长不会再随便出门了……”
然而两面宿傩在笑。
鼻间环绕着弥生的气息,两面宿傩张嘴含住了弥生的耳朵,兄长的身体立刻在身下颤抖,弥生的侧脸与两面宿傩相贴,细小的绒毛像一只水蜜桃。
弥生无助地攥紧两面宿傩的衣服,耳朵被温热的口腔包裹,他几乎颤抖起来,“宿傩,不要……好痒……宿傩……”
好可怜。
好可怜啊,我的兄长。
只能无能地抓紧我的衣服乞求我心软——可是我怎么会心软呢?
两面宿傩的舌头摩挲弥生的耳廓,感受到身下更剧烈的抖动,即便如此,他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压着弥生让他动弹不得。
“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热气直直地冲进弥生的耳道,弥生哆嗦着想要转头,却完全被两面宿傩控制,自家弟弟的手很有力气,一层薄薄的茧紧紧贴在弥生侧脸。
弥生的声音带上一点哭腔,伴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
“不会离开的,宿傩……对不起……宿傩……好痒……”
两面宿傩笑了。
不要食言哦,兄长。
两面宿傩起身,弥生泪眼婆娑地恢复视觉,愤愤打了一下自家弟弟。
两面宿傩好坏。
……但是。
弥生对两面宿傩藏在皮囊之下的恐怖一无所知,他伸手抓住两面宿傩的手。
我的弟弟是个好孩子。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想。
两面宿傩回握,“睡吧,兄长。”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从你擅自捡回一个不知道感恩的怪物开始,从你握着怪物的手把花种种下的那一天,你怎么会还有脱离怪物的奢望。
两面宿傩闭上眼。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这是你自己招惹来的孽障。
大殿中的武士汗流浃背地下跪。
“堂堂世家贵族,一夜之间被人屠了满门,你现在告诉我什么也查不出来?”
武士把头压的低低的。
“天皇陛下,并非属下无能,实在是案发现场十分血腥……也并不像人类所为。”
大殿中气氛一度沉默。
“阴阳师,还有咒术师呢?”
“属下已经让他们预备,等您令下立刻出发探查。”
天皇摸着下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去查。”
“是!”
最近两面宿傩有些腿疼起来,长个子太快就是这点不好,身体总是伴随抽芽带来断断续续的生长痛。
“好点了吗?”弥生给自家弟弟揉着小腿,“是不是最近去山林打猎太累了?”
“没有。”
弥生的手修长,压在肌肉上并不显得有力气,两面宿傩很清楚两人的力气差距,这点宛如挑逗的按摩在他的肌肉效果上聊胜于无。
弥生叹气,上次受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但他却不怎么敢再出门问诊了,弥生不是为了看病心怀慈悲的圣人,上次的贵族被杀生丸吓跑,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在路上出现。
弥生不敢赌。
这个时代物资匮乏,两面宿傩缺钙,弥生就磨碎了一些鸡蛋壳给两面宿傩做补剂,偏这个小没良心的还不乐意吃,弥生知道以两面宿傩长个的速度,那点鸡蛋壳是杯水车薪,那也总好过没有啊。
……知不知道鸡蛋有多贵啊,坏宿傩。
手下的小腿消失,弥生后知后觉抬头,天旋地转地被两面宿傩掀翻在床上。
两面宿傩:“我看看伤。”
弥生整个人红起来。
“不许看了——你昨天不是看过了!喂!”
衣服被扒开,两面宿傩的手压在小腹,粗粝的指尖让弥生肚子一抖。
“好多了。”两面宿傩伸手挠了挠弥生的痒痒肉,身下的青年立刻笑着蜷缩起来,被两面宿傩一把摁住不许他蹭到伤口。
“宿傩!”弥生拽着人坐起来,衣服乱七八糟,头发也炸了毛。
两面宿傩装乖,又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弥生的右脸。
有颗痣。
他戳了戳,弥生的脸颊凹陷又弹起。
弥生:“不跟你闹了,缘一哥那边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
上次继国缘一去隔壁村子除妖,作乱的是一只假冒西国犬妖名号的小妖,继国缘一出手祓除,刚好被前来的真正西国犬妖杀生丸看到。
杀生丸要求与继国缘一对战,没能战胜,于是对这个强大的人类剑士起了兴趣。
杀生丸是妖,生存时间与见识都比普通人类更广,他与继国缘一达成约定,一定程度内保护继国缘一的亲人朋友,并帮助继国缘一寻找关于鬼和鬼杀队的消息,继国缘一则当他的陪练。
“那条狗倒是找了些新消息。”两面宿傩支着脑袋,院子里紫藤花已经盛放,馥郁的香气顺着窗户飘进来,却一点压不住弥生的味道。
一听两面宿傩这么说话弥生就来气。
“什么那条狗,那是杀生丸——而且,人家杀生丸都叫缘一先生,就你没大没小!”
脑袋被打了一下,两面宿傩“啧”一声。
“啧什么啧。”弥生更生气,伸脚去踹没大没小的坏弟弟,被抓住了脚。
很快,屋内想起弥生恼羞成怒的声音,两面宿傩被踢出家门。
两面宿傩:……
不就啃了一下脚吗,好小气。
弥生觉得两面宿傩才是狗,嘴馋的大坏狗。
怎么抱着什么都要咬一咬,这个坏毛病从刚被捡来就有,现在好像越演越烈似的。
不会是多动症吧。
现代人弥生努力搜刮记忆,没能会想起多动症的具体表现。
……算了,等他回家再收拾他。
两面宿傩今天要去继国缘一那里训练,因为乱七八糟的事,他已经几天没去过,其实这不仅是因为两面宿傩现在对弥生非常敏感不愿意离开。
更在于,继国缘一开了通透。
太作弊了。
他一夜杀了那么多人,两面宿傩不敢直接去见继国缘一。
等血腥气散干净,等……人肉都消化掉。
“来了。”继国缘一站在院子中间,手上拿了一把造型独特的刀具。
继国缘一看过来,继国缘一皱眉。
“受伤了?”
没看出吗。
两面宿傩面上神色不变,“我去打人了。”
继国缘一脸色变了,“你去找了那个贵族?”
“急什么?”两面宿傩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又没杀了他。”
继国缘一沉默。
没杀了他……吗?
两面宿傩:“他的房子防守太严了,我不做冒险的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继国缘一的通透看不到两面宿傩咒力的流动,凭两面宿傩现在的本事,不用上咒力想杀一位大贵族似乎是有些困难。
但继国缘一仍察觉到不对,那种微妙的奇怪环绕在他心上。
刀架在两面宿傩脖子上。
继国缘一:“你应该知道,弥生觉得你是个普通的好孩子。”
两面宿傩冷笑。
继国缘一:“……别让你兄长失望。”
今晚的训练不了了之,不仅因为两人闹了不愉快,也因为继国缘一拿到的这把刀。
日轮刀。
杀生丸帮他联系到了鬼杀队,一天前,继国缘一和鬼杀队会晤洽谈,对方极力邀请自己加入,继国缘一却犹豫了。
诗是普通人。
他本来也该是普通的丈夫。
鬼杀队没有强求,送继国缘一一把备用的日轮刀,只说希望继国缘一能再考虑考虑。
继国缘一对着月光仔细看刀。
“锻造的材料特殊。”他下了结论,“日轮刀还是借助太阳的力量,果然鬼的天敌只有太阳。”他顿了顿,“……紫藤花也有用。”
两面宿傩:“哈?”
继国缘一:“紫藤花对于鬼而言是毒药,一般的鬼不会靠近他们。”
……没想到弥生种的那些东西真的会派上用场。
两面宿傩:“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诞生的?”
继国缘一:“鬼舞辻无惨。”
说出这个名字后,继国缘一再度沉默。
两面宿傩看过来,半晌意识到,这意味着针对鬼这种来历不明的种族,作为始祖的鬼舞辻无惨却没有更多情报来源了。
这是最难办的情况。
如果敌人强大,大可拼命训练匹敌,敌人用诡计也可见招拆招破解。
但如果敌人强大而善于躲藏,连战斗的机会都难有。
继国缘一收刀入鞘。
“今天到此为止,训练……先暂停。”
两面宿傩面色不变,心里知道自己在继国缘一这里留下了端倪,更何况力量体系的不兼容让两面宿傩很那在继国缘一这里学到太多东西。
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两面宿傩推开家门。
靠窗的榻榻米上,弥生点着一盏灯,灯烧的很暗,而人已经支着脑袋睡着,他面前放着还没整理完的药材,毯子随意盖在腿上。
弥生最近写了一些和歌编录成册,对着那本无聊的册子,他开始教两面宿傩读书。两面宿傩明白,弥生真的有在努力做一个好兄长。
关于文化的东西都很贵,鸡蛋也很贵,两面宿傩对一个村中青年为何懂和歌不感兴趣,但他清楚一点——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很贵,弥生不需要接外村的出诊。
两面宿傩走上前,再次戳了戳弥生右脸的小痣,面前的人迷迷瞪瞪醒来。
“……宿傩。”
两面宿傩沉默,笑起来。
“兄长。”
弥生被两面宿傩抱进怀里,塞进被子,尚未清扫的困意让弥生嘀嘀咕咕地不满,嘴里大概念叨一些“没礼貌”“坏弟弟”的陈词滥调。
“我不需要念书。”两面宿傩凑在弥生身边,熄灭了灯烛。
弥生呆了呆。
“……可是读书很有用。”
两面宿傩:“我不需要会这些,也用不上这些。”
黑暗对于弥生是很妨碍动作的,但对于两面宿傩却不是,他在黑暗中照常行动,弥生的睫毛震动都能看清。
弥生转过身,摩挲着抓住两面宿傩的手,另外三只手很快盖上来,层层叠叠捂住了弥生的手,弥生有些恍惚,发现自家弟弟长得真的很快。
手已经要和自己的手一样大了。
这几天他的身体不太好,上次未遂的绑架对这具孱弱的身体是一种打击。
弥生在想一个问题,他真的可以等到宿傩长得比自己更高,手比自己更大的一天吗。
“……宿傩。”
两面宿傩没吭声,他像饿狼一样盯着弥生颤动的睫毛。
“我想,等你长大以后,可以照顾好自己。”
可以从这些和歌里学会认字,学会厉害的体术,很有力气,能抵抗针对你的恶意,但是不要伤害别人。
可以面对没有亲人的未来,学会告别。
这都是我想教给你的。
可是兄长。
两面宿傩很容易能从弥生未尽的话语里读出很多东西
可是兄长。
两面宿傩本来就是个怪物。
你不应该奢望教会我一些奇怪的事,不是吗?
我永远也不会学会告别。
那个差点抓走弥生的大贵族家中养了一只很漂亮的黄鹂鸟,羽毛顺滑,泛着健康的光泽,大贵族很喜欢这只鸟,为它准备各式各样的漂亮笼子,其中有一顶用翡翠装饰,那一顶翡翠笼,乍一看有点像弥生的眼睛。
这样的笼子,兄长也会有的。
两面宿傩握紧了弥生的手,把头凑到弥生的怀里,“我知道了,兄长。”
弥生有点惊讶今晚这小子的好说话。
“晚安。”
弥生呆了几秒:“……晚安,宿傩。”他低头亲吻两面宿傩的额头,“做个好梦。”
瞳孔微微睁大,两面宿傩下意识蹭了蹭弥生的下唇。
两面宿傩舔了舔嘴唇。
还想要。
但不能急。
……以后,会有更多机会。
第8章 怪物的(7)粒花种
昨夜雨下不停,对于这个初来驾到的夏季,雨水是给农作物的第一份礼物,对于弥生却不是好事。
他蜷缩在两面宿傩怀里,意识有些昏沉,天气变化让弥生本就脆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一夜过去他隐隐有低烧的架势。
……鼻子,不通。
很难受。
两面宿傩把人抱的更紧了一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手里的和歌集,对于韵律和咬文嚼字不甚感兴趣,似乎他做这项举动也只是为了哄一哄怀里虚弱的可怜鬼。
弥生蹭了蹭两面宿傩的胸膛,耳廓边是坏弟弟胸腔的震动和沉稳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可以带来足够的鲜血和活力,两面宿傩的身体比他的温暖太多了。
……其实,如果自己没能捡到这小子的话,死的说不准是自己。
弥生眯着眼,昏昏沉沉,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蜷缩的弧度更大,想把自己团在一起,被两面宿傩粗暴地扯开拍着后背。
以自己的身体,没有两面宿傩这段时间的温暖,大概很快就受不了了吧。
两面宿傩:“你在想什么?”
弥生一惊。
怎么刚开始胡思乱想就被抓包。
两面宿傩没有计较弥生那点看表情就一目了然的小心思,他张嘴作势要咬人,被弥生捏住鼻子。
很没力气的手。
因为低烧所以有点温度,不像平时一样冷的像瓷器,指腹很软,捏在两侧鼻翼,反而让两面宿傩觉得自己要伸手帮忙,否则弥生的手大概很快就会因为没力气捏不住自己的鼻子。
“……宿傩。”弥生的声音哑着,听起来很委屈。
两面宿傩:“做什么?”
……做什么……不知道……
但是人生病的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觉得难过又伤心,弥生松开手,被两面宿傩抓住塞进怀里。
两面宿傩:“没力气就少说话。”
……好凶。
好凶啊,宿傩。
弥生眨眨眼,委屈地把自己团在两面宿傩怀里,嘴里嘀嘀咕咕不满意的话,又迷迷瞪瞪睡着。
弥生严重打乱了两面宿傩的计划。
他原本已经联系到了黑市,预备做一些祓除咒灵或者杀人越货的工作,因为家里这个比白瓷花瓶还脆弱的家伙,他的计划全部搁置了。
雨下了一晚已经停歇,房檐滴滴嗒嗒地奏乐,房子里有些湿冷。
……算了。
晚一点执行计划又怎么样呢。
“还是没有?”五条木晃了晃手里的扇子,“一个不在家族之内的诅咒师,想要获得一些生存筹码,无非是依靠黑市接单,这样简单的事——你告诉我没有一个诅咒师的咒力残秽能和那个凶手对应?”
家仆慌忙跪下:“家主大人,属下已经对黑市中所以接过单的诅咒师做了调查,确实没有任何发现。”
五条木皱眉:“你确定?”
家仆:“如果说还有遗漏,只剩下这一月内新加入黑市的诅咒师尚未排查,但您说过不必理会……”
五条木把扇子扔出去,砸到家仆头上,鲜血立刻从家仆头顶冒出,但他仍跪着不敢有所动作。
“动什么气啊,我的好弟弟。”
另一道调笑的声音从背后的门帘响起,推门出来一个白发蓝眼的咒术师。
“家主大人安!”家仆把头低的更深,几乎要发抖了。
这位家主大人觉醒了六眼,如今咒术师里只有禅院家现任觉醒十种影法术的家主才能比拟,更何况五条家主性情不定,人人侍奉其都要提一口气在心里。
五条家主:“近一个月的为什么不查?”
五条木冷笑:“五条粟,你是蠢货吗?灭了井上一门的家伙咒力如此浓郁,你是觉得一个月内才能接单行事的诅咒师有这个能力?”
五条粟:“这谁说的好呢……”
一道掌风逼近,被五条家主轻松躲过。
“劝你还是少生气。”五条粟慢悠悠道,“生气,你也越不过我——毕竟我是五条家最强,稳坐家主之位嘛。”
“你!”
五条家主不再纠缠,抽身离开。
“我要去现场勘查,这段时间麻烦我的好弟弟把家里照顾好了。”
五条木:“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所以然,别等你回来了要把家主让给我坐就好!”
五条家主不再回话,瞬时消失。
五条木看过去,家仆的血已经流了一地,五条木头晕目眩,莫名咽了咽口水。
“滚!全都是废物!”
不顾连滚带爬跑走的家仆,五条木起身,忽然冷笑。
好啊,五条现任的家主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一入夏,天气以奔跑的速度热起来,但弥生还在感冒,他想吃冰桃子的愿望被两面宿傩严词拒绝。
所谓冰桃子,就是早上把桃子扔进河里,等太阳热起来前捞回来,对于感受过真正冰镇效果的弥生这当然算不上“冰”,但他还是没能吃到。
两面宿傩把桃核扔在一旁,转头。
“还在生气?”
弥生:“哪敢。”
他闷闷转过身,“你现在是宿傩大人,掌管家里的生杀大权,哪里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两面宿傩轻笑。
“等你病好了给你吃真正的冰桃子。”
弥生不信,这个年代哪有什么真正的冰桃子。
两面宿傩不再解释,他起身跳下榻榻米,“我要出门打猎。”
这下轮到弥生皱眉:“怎么又要出门,你这几天出门太频繁了吧?”
两面宿傩:“夏天食物不耐储存,我多出出门怎么了。”
弥生:“……别去山林深处——宿傩!”
他又被两面宿傩摁在身下了,两面宿傩四只眼紧紧锁住了弥生,一种小动物对危险直觉的敏感爬上弥生心头。
两面宿傩开口:“我去打猎的时候,你不许出门。”
……错觉吗?
为什么觉得后背发凉。
弥生气势不足:“你说不出门我就不出门了呀。”
两面宿傩:“兄长,你想被关起来吗?”
弥生莫名毛骨悚然。
“……你会关我吗?”
回答他的沉默,让弥生不安的沉默。
夏日空气逐渐闷热起来,弥生的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他再次意识到这个被他捡回家的小孩长得很快,快到此刻他甚至有了即将被两面宿傩彻底掌控的幻觉。
……是幻觉,对吗?
压在身上的力度放松,两面宿傩坐起来,“也是为了你好,你的身体比贵族吃桃酥还脆。”说着,两面宿傩看向弥生被他抓出红痕的手腕,眸色一暗。
有白瓷一样骨骼的兄长,是比白瓷更需要呵护的易碎品。
弥生:“……你太夸张了,宿傩。”他一把把人抱进怀里,“家里快要没盐了,如果我不出诊就没钱买盐,到时候谁给你准备好吃的炖肉啊。”
两面宿傩缺乏安全感,这是弥生的判断。
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会采取极端的手段获取安全感,我的弟弟只是缺安全感。
对危险的敏锐被弥生搓扁揉圆压回心底。
我要相信自己的弟弟。
两面宿傩捏了捏弥生的脸,被弥生把手打开。
两面宿傩:“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这下轮到弥生急了:“你想什么办法,你是不是觉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模样真的能被众人接受。
弥生咽回剩下半句话,伸手捧住两面宿傩的脸,认真看向他的四只眼睛。
“小孩不要担心家里的生计,你是不相信兄长吗?”
两面宿傩能看清弥生脸上每一根绒毛,弥生刚吃了杏子,果香从他温热的气息里钻进鼻腔,混杂着弥生皮肉的清香。
两面宿傩咽了咽口水。
“你觉得我是小孩吗?”
弥生:“长得再快也是个还要吃鸡蛋壳的小孩。”
如果这样想更能拴住你的话,这种说法不是不能接受的。
但此刻需要退一步了。
两面宿傩:“至少等病好了再接诊,好吗?”
弥生眉眼弯弯,脸侧汇出两个酒窝,自觉自己安抚了自家小怪物。
“宿傩好乖。”
两面宿傩忍不住嗤笑,磨了磨牙齿。
“是。”他把头埋进弥生怀里,“我很乖。”
第9章 怪物的(8)粒花种
半夜又在下雨,夏天本来就是一个雨水很多的季节,好在弥生赶在雨降落前养好了感冒。
“……宿傩,是有人在敲门吗?”
弥生费劲睁开眼睛,伸手抓了抓,没抓到身边的人,但很快,他的手被两面宿傩握住。
“是有人在敲门。”
得到了肯定,弥生撑着坐起身。
敲门声再次响起。
弥生:“……大半夜的……”
两面宿傩:“是缘一。”
关于感官的敏锐,弥生从来不怀疑两面宿傩,他把头靠在两面宿傩肩头,困意席卷大脑,“你去开门。”
两面宿傩:……
抓着我的手,靠着我的肩膀,要我去开门。
无所谓。
两面宿傩一把抱起弥生,彻底吓跑了弥生的瞌睡。
“宿傩!”
“我要开门了。”
弥生红了脸。
“……你把我放下再开门。”
……好吧。
两面宿傩微妙地看了弥生一眼。
脸皮很薄,胆子很大。
木门推开时发出嘎吱的响声,雨水在院子里堆成一片小水洼,月亮的倒影被淋淋沥沥的雨滴打成不断颤抖的模样。
在浸满了夏日泥土气息的雨幕下,血腥味对两面宿傩依然很明显。
他没有提醒弥生,只是把鼻子往弥生颈窝处塞,很大一只四手弟弟往人身上靠,弥生微微被压的轻微踉跄。
……等会再和这个坏蛋算账。
“怎么了?”
继国缘一脸色不太好看,但在夜色下弥生也看不清。
继国缘一:“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弥生:“什么?”
继国缘一:“……能不能……救助一下这个人,费用我会承担的。”
血色晕染到弥生脚下。
“……!”
身体下意识向后,弥生直直撞进了两面宿傩怀里,身后从鼓鼓的肌肉下冒出的热气瞬间包裹弥生整个身体,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两面宿傩,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他怎么了?”
继国缘一:“……我不确定,他或许是……总之,他可能见过那个鬼之始祖。”
弥生:“鬼舞辻无惨?”
继国缘一点头,隐晦地和两面宿傩交换眼神。
这是五条家的家主。
哪怕是鬼舞辻无惨也不应该能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悲惨样子,除非其中还有其他力量运作。继国缘一接到鬼杀队报信赶到现场时,五条粟已经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