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by仰玩玄度
仰玩玄度  发于:202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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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随泱没有说“你挺像”的,也确实不愿意失去这位“军师”,说:“所以你赶紧消失。”
“我倒是想快点消失,你不配合,我怎么消失啊?”傅危偏头看了眼车窗外,慢悠悠地说,“你们家裴文书说了,要我多留些时日陪你叙旧,我听从他的安排,你不乐意吗?”
傅危叹了一声,为难地说:“那我只好等裴文书醒来便同他告辞了。”
宗随泱说:“他能如何?”
傅危说:“别死鸭子嘴硬了,我看你太子殿下的派头是半点没舍得往人家头上使。”
宗随泱:“。”
这一觉睡得沉,裴溪亭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燃着一盏烛火。他爬起来,探头往外一看,窗外已经黑了,而这里也不是会馆的房间。
裴溪亭用颤音呼喊:“芳……芳……芳……”
芳没来,宗随泱从屏风外绕了进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喊魂?”
“喊饭。”裴溪亭撑着床沿爬起来,盘腿坐在床边,“我饿了,我今天就喝了一碗粥。”
宗随泱叫了俞梢云进来,说:“布膳吧。”
俞梢云应了,轻步退了出去。
裴溪亭伸了个懒腰,伸腿穿鞋,说:“我是怎么被运输到这里来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宗随泱说:“睡得像猪一样,雷打都不动,自然没感觉。”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还言语攻击我?”裴溪亭踩了踩鞋,起身走到宗随泱跟前,俯身看了看他的手,已经上过药、正经包扎过了。
裴溪亭抿了抿唇,起身后却是一脸冷漠,“要你装逼,疼不疼啊?”
宗随泱知道“逼格”是什么意思,稍微引申了一番就明白了这话在嘲讽他什么,说:“我没有装。”
是,也许这点伤对宗随泱殿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为自己受伤和为别人受伤到底是不同的。裴溪亭没舍得再故意冷着脸,说:“人都是肉做的,不是钢筋铁骨,能少流血就少流点吧,别不把身子当回事,等你七老八十就知道厉害了。”
宗随泱随着裴溪亭绕出屏风,在外边的圆桌坐下,说:“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
裴溪亭因为心虚而气弱,又不吭声了。
俄顷,近卫将饭菜端进来,一一布置好,有乳酿鱼、葱醋鸡、荔枝腰子、煎豆腐、糖糟茄子和排骨汤。
都是裴溪亭爱吃的,他立刻拿起筷子,说:“我就不客气了。”
宗随泱颔首,说:“你什么时候客气过?吃吧,不够还有。”
“那倒是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猪。”裴溪亭尝了一夹子鱼,愣了愣,“这咋和羊肉铺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宗随泱说:“这道菜是它家厨师做的,自然一样。葱醋鸡,荔枝腰子和糖糟茄子是春晖楼的,豆腐是梢云煎的。”
裴溪亭笑了笑,说:“哟,俞统领还会下厨呢?”
“早些年在外头四处走,他也学会了几手,都是他自己爱吃的。”宗随泱说,“做了就给我吃。”
裴溪亭乐了,“殿下是试吃的小白鼠吗?”
宗随泱说:“不错,经过我的试吃,他的手艺进步迅速。”
裴溪亭赶紧夹了块豆腐放入嘴里,仔细品了品,点头说:“好吃,油而不腻,香。你也吃啊,看着我能下饭吗?”
美人赏心悦目,自然可以,宗随泱未曾言语,抬手拾筷。
他动了筷子,就不主动说话了,两人安安静静地用了膳,裴溪亭最后吃了个十五分饱,靠在椅背上摊尸。
俞梢云端上热茶,对裴溪亭说:“今晚城内有灯会,裴文书要去逛逛吗?”
宗随泱闻言看了俞梢云一眼,没有出声。
裴溪亭道谢,拨着茶盖想了想,说:“今天好像不是什么节庆日子啊?”
“城内常有灯会,但城北富贾徐老爷招了位女婿,今晚自己做东举办灯会,请大家观看女儿女婿游湖,讨个好兆头。就在城北的绿波湖,可热闹了呢。”俞梢云说。
裴溪亭“啊”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城北的徐老爷?是那个子嗣凋零,求神拜佛狂纳小妾都生不出来但是得到了一颗仙丹很快小妾就怀了的那位徐老爷吗?”
俞梢云说:“正是。”
“那咱去瞧瞧?”裴溪亭尾音上扬。
俞梢云笑道:“瞧瞧。”
裴溪亭喝了茶,转头去里屋收拾了。
俞梢云看向宗随泱,一阵挤眉弄眼。
宗随泱微微摇头,却到底没有对俞梢云的擅作主张表示不满。
俞梢云见状暗自摇头,自矜道:我可真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
裴溪亭很快收拾好了,走出去时,宗随泱又变成了那张平平无奇的假脸。
宗随泱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出去,裴溪亭迈步跟上,出门后就将帷帽戴上了,毕竟他现在还有一层和元芳绑定的假身份呢。
出去后,裴溪亭环顾四周,说:“元芳呢?”
“去李府看梅绣了,怎么,”宗随泱偏头看向裴溪亭,“想他了?”
瞧瞧这酸溜溜的话中余味,裴溪亭眉梢微挑,说:“不可以吗?”
客观来说,的确没什么不可以,裴溪亭想谁都是他的自由,但宗随泱殿下的心情已经不够客观,闻言面无表情地撇开眼,说:“随便。”
“那殿下问什么呢?”裴溪亭无辜地眨了眨眼,“没话找话吗?”
宗随泱不想搭裴溪亭了,又觉得这样闭嘴是服输,说:“我想说话就说话,还要你首肯吗?”
“我没这么说啊,殿下确实想说就说,从早说到晚都没问题,但你方才那句话是问我,不是吗?”裴溪亭轻笑,“那想来是我不够了解殿下,没看出来殿下是那种完全不感兴趣、不想知道答案却还要问人家一嘴的性格呢。”
裴溪亭每次在话尾加个“呢”的时候都分外矛盾,如何勾人就如何恼人,如何恼人就如何勾人。
宗随泱偏头看向裴溪亭,四目相对,裴溪亭无辜地眨了下眼,笑起来时眼尾上挑,一股子勾人心肠的模样。
这个坏东西,宗随泱暗自咬了下牙,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笑了笑,说:“你的确还不够了解我。”
裴溪亭听出一股子危险的意味,面色微变,狐疑地看了眼姓宗的,又转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俞梢云,暗自掂量了一下两方战力,瞬间乖顺地、温柔地说:“殿下,我们下去吧。”
宗随泱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转身向楼梯走去,裴溪亭迈步跟上,说:“对了,那人审了吗?他为何要杀我?”
“审了,但此人只是个被雇佣的杀手,不知道主顾的信息。”宗随泱在俞梢云回答之前如此说道。
俞梢云在背后欣慰地点头,好啊,殿下都学会抢话、尽量多制造和裴文书说话的机会了,好啊,好啊。
裴溪亭并不知道俞统领的心声,闻言“哦”了一声,说:“好吧,不知道就算了,反正这人想杀我,一次不成就还有两次,总归会现身的。”
宗随泱说:“你倒是安然。”
裴溪亭跟着宗随泱上了马车,落座后才说:“不安然咋办?我天天求神拜佛然后在脑门上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觉得……嗯,什么玩意儿冰凉凉的?”
裴溪亭反手一把摸向屁股后头,一把拿起那冰凉凉的“东西”放到眼前一看,顿时浑身都僵了,成活体雕塑了。
这时,一旁伸来一只手,用指尖勾了勾小黑蛇的下巴,说:“别怕,松手。”
裴溪亭连忙松开手,那小黑蛇便蹭着他的手背卷住宗随泱的指尖,绕到宗随泱手腕上了。
裴溪亭盯着小黑蛇,抬眼看向宗随泱,着实有些不可置信,“你放蛇咬我屁股?你怎么这么没素质?”
“……”宗随泱辩解道:“我不会让它咬你的……屁股。”
裴溪亭才不信,说:“那它是哪来的?你别说你不知道,你俩看着就认识。不行,我要报官,这件事必须给我个说法,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它爹是傅不忮。”宗随泱点了点小黑蛇的脑袋,点拨道,“傅廊主有钱。”
裴溪亭一摸下巴,决定要他个一千两,回去后好把兰茵街的小院子买下来。
但是傅廊主不像是好敲诈的人,裴溪亭眼睛一转,仿佛十分柔弱地咳了一声,说:“虽然我应被赔偿,傅廊主应为自家小蛇犯下的罪孽负责,但是我心里还是没底,这会儿要是有一位明察秋毫、公平公正、为民请冤的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就好了。”
说罢,还幽幽地叹了一声。
那眼珠子一转,目光狡黠地瞥过来,宗随泱嘴角微翘,说:“知道了。”

第69章 夜船 小裴上恩州(九)
绿波湖盛行海棠, 月令菊花盆盆硕大,鲜艳夺目绽放于湖边小道及园中道路,平日多见秀丽, 今夜被间隔的花灯一照,都变成了夜幕下的暖色。
裴溪亭环顾四周,见身后没了人影, 便下意识地伸手拽了拽宗随泱的胳膊, 说:“俞统领不见了。”
“不管他, 丢不了。”宗随泱说, “想去哪里?”
“没哪里, 咱随便逛逛,吹吹风。”裴溪亭指了指前方路边的小摊,“那是什么, 水果拼盘?”
宗随泱看了一眼,说:“春兰秋菊, 取玉石榴、雪梨、橙子所做, 重阳前后最兴, 平日也有。”
宗随泱看不见裴溪亭的表情,却嗅到了他的馋味, 说:“来。”
裴溪亭跟着宗随泱去了摊贩前,等了小会儿,宗随泱将一碗春兰秋菊递给他,玉石榴和雪梨色白近兰花,橙子果肉金黄恰似菊花, 两两相对,果真有秋日之色。
“还挺好看的。”裴溪亭尝了一口,“嗯”道, “什么和糖霜融合在一起了,酸酸甜甜的,是青梅汁吗?”
宗随泱说:“嗯,腌渍好的,叫做梅卤。”
“不错不错,你吃不吃?”裴溪亭很大款,“我也请你吃一碗。”
宗随泱打量裴溪亭一眼,目光下滑,落到那截窄细的腰身上,说:“你带钱了吗?”
裴溪亭伸手一摸腰,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冒犯了。”
宗随泱轻轻摇头,说:“我不吃,走吧。”
裴溪亭迈步跟上宗随泱,低头吃得很认真,好在这条小道人不多,他又跟得紧,倒是没撞上人啊树的。
前头转角处有只“垃圾桶”,裴溪亭将竹盅扔进去,拍拍手,抿抿嘴,突然听见人声大了。
他们拐角往前走了一段路,见前方立着一座小楼,悬挂红绸,下方站着人群,俱都翘首以待。
裴溪亭收回目光,一边走一边说:“要唱戏唱曲吗?”
宗随泱说:“不知。”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人群后方的石径路过,不料就在此时,那小楼上飞出一只大红绣球,直直砸向裴溪亭。
裴溪亭下意识地想闪避,但身侧伸来一只手,速度奇快,他只觉得眼前一晃,那只大红绣球已经原路飞回去了。
群众们:“……”
看热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一颗绣球以这般精准、迅速的力道被原路返回呢。
一个衣着讲究、相貌姣好的女子抱着绣球走到小楼前,羞怒地看向他们。
宗随泱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甚至有些不悦,说:“大庭广众之下乱扔东西砸人,无礼。”
“……大哥,”裴溪亭劝道,“人家好像是在抛绣球招亲,您别见怪,咱走吧。”
宗随泱伸手挑开帷幕,从缝隙中对上裴溪亭的眼睛,说:“既然是招亲,那没见到你是何模样就讲绣球抛给你,不是乱扔吗?”
“对哦,”裴溪亭后知后觉,“那是人家没抛准呗,哎呀没事,咱还是走吧。”
宗随泱闻言没再说什么,收回手,转身就走。
裴溪亭赶紧跟上,不想走出一段路,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突然带着一群仆从追了上来,挡住了他们。
“这位公子,”管家向裴溪亭捧手,“我是城北徐家的管家,有礼了。”
裴溪亭颔首回礼,说:“管家找我有事?”
“方才我家二小姐的绣球是抛给了公子你啊。”管家说。
“但是我兄长将绣球又甩回去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触碰到绣球,怎么能作数呢?”裴溪亭说,“何况我与兄长都只是过路,并没有参加贵府的招亲。”
兄长?宗随泱默念着这个称呼,觉得很好听,又不够好听,还差点什么。
管家说:“这……可我府二小姐的绣球的确是抛给公子的,在场的人都瞧见了。”
“那与我何干?”裴溪亭的声音淡了,不冷不热地说,“贵府若非要纠缠,那我可得问问你们,我和兄长照常走路,却差点被高空抛物砸中,还要被硬塞下绣球,这是哪门子道?”
管家闻言笑了笑,却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可今夜人人都知道,这绿波湖的花灯是我们徐家举办的,你们明知那处正在招亲,还要路过,难道不是有心为之吗?”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老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啊。”裴溪亭笑了笑,在管家开口之前抢先说道,“第一,花灯会是你们举办的,可绿波湖应该不姓徐吧,难道说你们在此举办花灯会,其余人就不允许进入绿波湖了?第二,我们不知那处在招亲,要怪就怪你们的小楼搭得不好,把你家小姐遮掩得衣服都不见半根绣线;第三,就算我们知道那处在招亲,我们就不能走了吗?凭什么?第四,若按照你所说,路过的都是有意为之,那站在楼底下的男女老少更是都恨不得上你们徐家做上门女婿了?第五,你家小姐抛绣球,抛给谁的确是她的自由,可人家也有拒绝的权利,毕竟你们这是招亲,又不是逼亲。”
管家闻言哽了哽,确实无法反驳,但小姐的命令不能违抗,他微微一抬下巴,说:“这位公子,我们徐家在恩州也是有名的富贾,能娶我家小姐的都是有福气的郎君。”
“哟,好大的口气,若是当朝有位公主,怕是都不敢用这个‘都’字。”裴溪亭微微惊讶,“哎呀,还是我不知时事,不知如今大邺已经改姓徐了?”
大逆不道的话,裴溪亭说多了,宗随泱并不见怪,站在一旁静听裴溪亭打口水仗,觉得完全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我们徐家何时这般说过?”管家惊吓得环顾四周,小声说,“你不要瞎说啊!”
“你方才那句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能给你家当女婿都是有福气的,这个‘都’不就是包含了所有人吗?”裴溪亭笑了笑,“如此高高在上,你们徐家不是天家,都实在不敢开这个口。”
管家从未见过如此口出狂言、毫无遮拦的人,连国姓都敢拿来戏谑,一时面色青白,什么都不敢说了,带着一群同样目瞪口呆的仆从飞快地远离了裴溪亭。
“没劲。”裴溪亭撇撇嘴,而后看向宗随泱,“走吧。”
宗随泱收回目光,说:“你这张嘴。”
他说半句隐半句,不知褒贬,裴溪亭说:“我们是不是真路人?”
宗随泱说:“是。”
裴溪亭再问:“这老徐家是不是脸皮忒厚,忒能给自家抬身价?”
宗随泱说:“是。”
裴溪亭最后问:“我有没有权利拒绝别人招亲?”
宗随泱说:“有。”
“那不就得了,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裴溪亭说。
宗随泱说:“我何曾说过你说得不对?”
“谁叫你话说半句,”裴溪亭说,“我哪知道你是要夸我还是贬我?”
宗随泱说:“我在想,把你派去对付那些御史,算不算知人善用?”
“啊,我不要。”裴溪亭说,“我嘴巴不笨,你也不能拿我当驴嘴使啊,我才不要天天和人争辩吵架。诶,那里有小船,我们从这条路拐下去。”
宗随泱没有异议,跟着裴溪亭转弯,顺着岔路往湖边走去。
裴溪亭走着走着,突然一顿,随即挪开右脚,俯身一瞧,“诶。”
他把那东西捡起来,凑到宗随泱脸前,说:“我捡到钱了,还是块小碎银。”
宗随泱看了眼碎银,又看向裴溪亭,说:“你待如何?”
裴溪亭环顾四周,双腿微张与肩齐平,左手叉腰,说:“谁丢钱了!”
一嗓子震得四横八竖小道上的人都停下脚步,纷纷摸向自己的钱袋子,一个穿粗布蓝衫的年轻男子哎呀一声,连忙举手喊道:“我的钱丢了!”
男子边喊边跑过来,裴溪亭说:“丢了多少?”
男子想了想,说:“约莫一两。”
差不多,裴溪亭把银锭递出去,男子捧手连连道谢,转身离开了。
两人继续往湖边走去,晚风吹得花枝乱颤,花瓣叶子从眼前掠过,裴溪亭探手接住一瓣,桃红色的,不知是什么花。
风将花瓣吹走了,裴溪亭收回手,说:“我喜欢这样的夜晚,风是冷的,但很舒服,出来吹一下,感觉神清气爽。当然,春天的夜晚也很好,冬日的雪景很是漂亮,夏天当然也有好景色,但很热,还有蚊虫。”
宗随泱说:“你不是声称万物有灵?”
“蚊子除外。”裴溪亭想了想,补充说,“什么蛆啊毒虫啊也给我除外,来一只我灭一只,碾得碎碎的,阎王爷都拼不起来。”
他说这话时很是孩子气,感情充沛,活灵活现,宗随泱说:“那蛇呢?”
裴溪亭一个马步扎出去,拉开距离,警惕地盯着宗随泱,目光好似扫描仪,一番精细扫描,终于扫到了宗随泱衣襟处的小蛇头。
裴溪亭叹了口气,失望地说:“变/态。”
宗随泱探手放到脖子前,等小黑蛇乖顺地缠绕住他的手腕,他才放下手,用袖口遮掩住它。对于裴溪亭的评价,他不甚解,说:“哪里变/态了?你把小大王当猫崽子,却怕这么一条小蛇?”
“那我见到小大王的时候,它还很小一只,也不随便乱咬人,和乖巧的肥猫咪有什么区别?虽说它现在变大了,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且特别亲近我,我当然不怕了。”裴溪亭瞅了瞅宗随泱的袖子,转身继续往前走,“这条小黑蛇,我又不熟,而且这又不是你的蛇。”
小大王是宗随泱的小老虎,这蛇却不是宗随泱的蛇,宗随泱品味着这句话,说:“这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什么关系?你到底不是它的主人,它说不定突然兽性大发,连你都要咬一口,更别说我了。”裴溪亭眼睛一转,调侃道,“还是说,这条蛇是你和傅廊主一起养的?”
“这倒不是。”太子说,“你就当我是它的义父吧。”
“那傅廊主是不是小大王的义父?”裴溪亭说。
“那倒不是。”太子说,“他杀气重,小大王不喜欢。”
裴溪亭乐道:“小大王就喜欢我。”
宗随泱不置可否,裴溪亭身上的气息的确让人感到很舒服,清冽而不冷冽,温和而不炙热。
裴溪亭在岸边来回,选了一辆小船,问了价钱,宗随泱便递上了钱。
两人先后上船,伙计松开了绳子,推了小船一把。船荡出去,裴溪亭钻出蓬看了一眼,说:“没人划船?”
“可以选择自己划或是让人上船划。”宗随泱施施然地落座,“这船头的绳子系在大船上,不必划也能晃悠。”
裴溪亭在对面坐下,说:“也不给点果盘啊,好歹来盘瓜子吧?”
“自带或者单独购买。”宗随泱说,“岸边的牌子上写了。”
裴溪亭根本没注意,说:“你不提醒我?”
宗随泱说:“我先前听你偷偷打嗝,以为你塞不下去了。”
“怎么偷听人偷偷打嗝啊?”裴溪亭找茬,“没素质。”
宗随泱不见怪,随意抬起右手,小黑蛇探出脑袋,一双黑琉璃眼直勾勾地盯着裴溪亭。
“……”裴溪亭微微侧身,“君子动口不动手。”
宗随泱说:“我没打算动手。”
“你少吓唬人。”裴溪亭说,“逼急了,我张口给它咬成两段。”
说着还龇了龇牙。
宗随泱失笑,说:“它有毒。”
裴溪亭微笑,说:“你玩毒蛇?”
“吓你的,只是牙齿有毒,也不致命,最多是解毒不及时致使残废。”宗随泱说。
裴溪亭微微一笑,说:“哇,好小的问题哦。”
宗随泱用指尖逗着小蛇,说:“它不会乱咬人,傅不忮那般讨人厌,天天和它同床共枕,也被被咬过。”
裴溪亭请问:“真的不会睡着了一翻身不小心把它压扁吗?”
“傅不忮睡着了和死人一样,不会有这个风险。”宗随泱说。
“哦,”裴溪亭笑了笑,“殿下好了解啊,你和傅廊主同床共枕过吗?”
宗随泱指尖一顿,想起了傅危的那句调侃。他抬眼看向裴溪亭,那双眼睛果然带着酸刺,正不客气地戳着他。
宗随泱几不可察地笑了笑,说:“没有,我何时这么说过?”
外面的吆喝声近了,他微微偏头示意,“外头有卖水果茶酒的,要的话就去招呼一声。”
裴溪亭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出小蓬,对吆喝的小船招了招手。
插着小旗的小船飘了过来,上头的堂倌热情地说:“爷,您请看看食单。”
裴溪亭接过食单看了看,说:“要一盅春兰秋菊,再来一小坛菊花酒,诶,有酒杯吗?”
“有,咱们提供酒杯,爷也不用收拾,把用完的东西放在船上就好,咱们自己会来收拾。”堂倌说。
“好,你等下。”裴溪亭转头进入船篷,“你要什么吗?”
宗随泱和小蛇玩得认真,说:“拿两只酒杯就好。”
“哦。”裴溪亭伸出手掌。
宗随泱解下荷包放在白皙的掌心,裴溪亭握住,转头出去了。
“再给我拿一份四品盒子,一壶菊花茶。”裴溪亭从钱袋中掏出一点碎银递过去,“不用找了。”
“谢爷的赏。”堂倌道了谢,将装着茶酒的篮子递给裴溪亭,“四品盒子您要哪四样,我给您装?”
裴溪亭看了眼船上桌板上的那些盒子,挑了挑,说:“给我装冰糖核桃、蜜饯海棠、栗子糕和酥炸腰果……诶,把你那牌租一盒给我玩会儿。”
“好嘞。”堂倌麻溜地拿勺子装盒,双手递给裴溪亭,又反手接过身后堂倌递来的瓷碗,回身递给裴溪亭,再把牌给他,“您拿好,有什么吩咐随时招呼,我们立马就来。”
“好,谢了。”裴溪亭端着东西转身进入船篷,放在茶几上。
他把牌盒拍在桌上,说:“来玩?”
宗随泱知道裴溪亭擅长赌骰子和那什么麻将,但这种类似叶子牌的,他还没见识过,说:“怎么个玩法?”
“真心话大冒险。”裴溪亭挑眉,“敢不敢?”
宗随泱解了其中的意思,说:“有何规矩?”
“很简单,输的人必须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但不能连续选择一种,必须轮着来。”裴溪亭把牌倒出来,一一翻开,快速看了牌面,又说,“如果实在无法接受惩罚,就自罚三杯,如何?”
“倒是简单。”宗随泱轻轻将小蛇的脑袋按在桌上,“牌怎么玩?”
“就比大小。这里有二十五张牌,一到十各两张,剩下四张是梅兰竹菊和一张高山牌,我把那五张去了,就剩下纯数的,咱们一人盲抽三张,一次翻一张,三比二胜。”裴溪亭说,“咱们比大。”
宗随泱笑了笑,说:“我要增加一条。”
裴溪亭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哼了哼,说:“随便,我奉陪。”
宗随泱伸手,指尖点了点那张高山牌,说:“我们规定这张牌为紫薇牌,可以代替任何数,并且该局惩罚翻倍。”
“行啊。”裴溪亭说,“咱们先说好了,凭本事说话,我可不会让你,你要是输了,也不许凭借武力耍赖掀桌。”
“先说好了,咱们凭本事说话,我可不会让你,你要是输了,”宗随泱以牙还牙,似笑非笑,“也不许凭借狡辩耍赖掀桌。”
裴溪亭骂道:“学人精。”
宗随泱不置可否,说:“开始吧。”
裴溪亭把牌打乱,两人各自抽了三张。
裴溪亭翻:“七。”
宗随泱翻:“七。”
裴溪亭吃了颗冰糖核桃,瞅了眼宗随泱的面色,再翻一张,“八。”
宗随泱随手一翻,“十。”
裴溪亭把核桃嚼碎了,说:“你别得意。”
宗随泱不得意,潇洒地翻出第三张牌,高山牌。
“……”裴溪亭有些破防,“你作弊。”
宗随泱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开局就露出赖账气质的某人一眼,伸手将裴溪亭压在指下的牌一番,遗憾地说:“三,好小的牌。”
“好浓的茶味。”裴溪亭嫌弃地挥了挥空气,鄙夷道,“你都紫薇牌了,我抓个十也是输啊。”
“知道就好。”宗随泱好整以暇地说,“受罚吧。”
裴溪亭斟酌一番,说:“我选真心话。”
“你选不选有什么要紧?”宗随泱好心提醒,“惩罚翻倍。”
对哦,裴溪亭狡辩:“那就是两句真心话。”
宗随泱不急着逼迫,说:“好,就依你。”
对手如此坦然,裴溪亭稍微有些汗颜,但他脸皮比城墙厚,一瞬间就变得心安得。
“你问吧,我是个没有秘密的人。”裴溪亭淡定地说。
“第一个问题,”宗随泱看着裴溪亭,“你叫什么名字?”
裴溪亭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宗随泱问的不是“裴溪亭”叫什么名字,而是他叫什么名字,这是认定他不是“裴溪亭”了吗?
“裴溪亭。”裴溪亭说,“我就叫这个,‘问涓’是一位长辈替我取的小字。”
说起这个,他想起一茬,说:“你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吗?”
宗随泱颔首,说:“记得,待你及冠,为你取字。”
裴溪亭笑了笑,说:“我没有骗你。”
“好。第二个问题,”宗随泱说,“你想离开邺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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