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 by苦司
苦司  发于:2025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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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姐就是江昊的经纪人谢瑶,是圈内一位很有经验的经纪。
“她跟踪老板,还偷拍,有几次还上了老板家的电梯,所以后来昊哥还搬了一次家。我们报过警,警察也关过她,但怎么都没办法。”
“她就说,想做昊哥的女朋友,想和他结婚,一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我们甚至找工作人员假扮过昊哥的对象,但是她不信……”
“最开始昊哥被她弄得睡不着觉,后来习惯了才慢慢好一些。”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电梯口。
“昊哥家在最顶楼,现在电梯也需要刷门卡才能用,”小芋拿出自己的备用门卡刷了一下,“其实昊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平常我们一般都不打扰他,他也不太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新闻上说的车祸……”
“那是他们为了博眼球,老板只是擦伤,在医院处完我们就带他回家了。”
“哦,对了,”小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我们是昊哥的团队,所以有时候我们也会叫他老板,就这么混着叫。”
“嗯。”闻颜只觉得心里闷着一股气。
听上去是简简单单几句话,但闻颜知道那是长达一年的骚扰,会把人的精神变得无比敏感。
而这还远远不是尽头,除了这个私生,江昊要面对的只会是更多的猜测和询问,有人是关心,但也有人会浑水摸鱼。
但不论是哪一种,或许都不是他想要的。
从前江昊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一个人,让他打破自己的界限把他拽出来,这会多难受。
电梯到了,门向两侧打开,入眼是被精致装饰过的入户走廊。
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用来装饰的吉他和唱片,脚下是干净的木地板。
小芋走在闻颜前面,按了门铃。
房间里很快传来拖鞋的声音,是那种有些拖沓的脚步。
下一秒,江昊拉开了门。
他看起来刚刚睡醒,身上穿着一套简单的睡衣,头发也乱。
“那闻总您进去吧,我送您到我就走了。”小芋转身,一按按钮,还停留在这一层的电梯就重新打开,她挥挥手,走进去。
“进来吧。”江昊侧过身,从鞋柜里给闻颜找出一双拖鞋。
这个房子比闻颜想象得大很多,客厅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装修得并不复杂。
江昊先去给闻颜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自己也握着玻璃杯,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刚才在睡觉?”闻颜问。
“嗯,不过已经醒了一会儿了,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醒的。”江昊喝了口水,抬手把头发往后扒。
客厅的地板上放了好几只行李箱,都是打开的,里面叠了一些衣服,可能是在收拾行李。
闻颜收回视线,“小芋刚刚跟我说你是擦伤,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江昊放下水杯,手指在小腹的位置点了下,“这儿。”
“知道那里受伤还这么用力碰。”闻颜皱起眉,抓着他手腕把他的手拉开,想看一眼,却被江昊反手握住了。
刚刚从床上起来,江昊手心温热。
他垂眼看着闻颜,漫不经心地说:“哥哥不能看,男朋友才能。”
“你是吗?”

第6章 N.06 隔着口罩在他脸侧轻轻地啄了……
都这种时候了,闻颜懒得听他玩文字游戏,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把他手扔开,再掀起他睡衣的下摆。
应该不是很严重的伤,闻颜看见江昊小腹的右侧贴了一块止血的纱布。
“你后天几点的飞机?”他手一松,睡衣便自然地垂下来,遮住那片纱布。
“中午,早上八九点起床过去就行。”江昊觉得在自讨没趣,本来还笑着的脸忽然就没什么表情。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朝自己房间走,给闻颜扔下一句:“你自己回去吧。”
闻颜看着他背影,心道还是这个狗脾气。
“我刚刚看你伤了,那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吗?”
他一句话把江昊定在那里。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现在……”
“是,”江昊回过头,眼神里竟然有一些不知所措,“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你不能反悔。”
“不反悔,只要在公众面前,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江昊顿了一瞬,忽然低头笑了下。
“好,那我走的时候,你来机场送我。”
下午闻颜也没有其他的工作,就在江昊家里留下来。
他家有一个书房,房间不大,但其中两面墙都是书架,各种各样的书籍把架子填得很满,另外一面墙上挂着一块屏幕,可以用来投屏。
地毯上放了一组柔软的沙发,以及一张矮于膝头的茶几。
“一般歌手不是会在家里装录音室吗?怎么你装的是这种。”闻颜随手挑了一个抱枕,在沙发上坐下来。
“有了录音室,以后我都懒得出门去做歌了,家是家,工作是工作,不想在家里装那个。”江昊把遥控给闻颜,让他选自己想看的。
这里面几乎什么都有,闻颜看着屏幕,一页一页往后翻。
“我的私人录音棚在附近,那边什么乐器都有,如果有灵感了,我就出门去写歌。”
似乎是想让闻颜更加了解自己,江昊把他这几年的习惯都一条一条说给他听。
“家里基本都是我自己做饭,瑶姐来这儿的次数也不多,小芋要多一些,基本都是为了来接我。”
“有时候参加什么活动,需要很早化妆,化妆师会上门,但我也只会让他们待在客厅或者去衣帽间。”
闻颜终于选好了片子,是他以前很喜欢,但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的公路片。
“嗯,我都记住了,”闻颜开玩笑道,“到时候要是有记者问我,那我也能说出来。”
“没关系的。”江昊侧过头,屏幕的光照在他半边脸上,他的表情显得很淡。
“回答不上就诚实一点。”
闻颜没听懂:“怎么诚实?”
江昊笑了声,转过脸,不再看闻颜:“就说我们分开过一段时间,中间的事情,你都不清楚了。”
“江昊……”
“不用解释,”江昊打断他,“怎么都可以,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电影开始了。”江昊提醒道。
他的脸上不再有表情,只是平淡地看着屏幕。
电影的开头是第25号底片的丢失,故事缓缓展开,闻颜却几乎没什么兴趣,仿佛当年对这部片子热爱到反复看十几次的人不是他。
整部片子节奏不快,连主角说话的声音也那么不疾不徐。看了一会儿,闻颜才发现江昊睡着了。
抱枕被他放在大腿上,他的手搭着枕头,后脑勺靠着沙发,胸膛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
昏暗的光线里,闻颜看着他。
初见时江昊的青涩,闻颜几乎都要忘记了,只记得他那时是真的很瘦,像他家养的矮小的梨树。而现在,他肩膀变宽,腰变窄,还有了好看的肌肉,的确比以前帅气。
他也不再是屋后那片无人问津的梨树里的一棵,是站在舞台上,万千人视线里最明亮的星。
房间里开了空调,闻颜怕他冷,很轻地站起身,把原本就发在沙发边的小毯子拎起来,盖在江昊身上。
之前他一直在忙演唱会,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又出了小车祸,这些天来,估计没怎么好好睡过觉。
闻颜不再打扰他,用遥控器关掉电影,默默离开了。
江昊飞北京那天早晨,他的保姆车到闻颜楼下来接他。
车上不仅有小芋,还有江昊的经纪人谢瑶。
“闻总您好,”谢瑶先和闻颜打招呼,“之前您邀请我们合作,当时小昊太忙,我们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擅自决定了,这件事我们非常抱歉。”
“你们也是想保护他,不用和我道歉。”闻颜说。
他坐在江昊身边,今天因为要去机场,江昊戴了帽子和口罩。在车上,他把帽檐压得很低,还靠着椅背,像在闭眼休息,闻颜就没有和他说话。
车安静地开了一会儿,江昊忽然低声问:“那天你怎么走了?”
“看你睡着了。”
江昊动了下,帽檐朝闻颜这边偏了一点。
“下次叫醒我。”
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到了浦东机场。
谢瑶也给闻颜拿了一只江昊的黑色口罩,让他也戴好。
“这两天又是演唱会又是私生,机场肯定有很多粉丝和记者。”谢瑶说。
保姆车缓缓打开车门,闻颜先下了车,在门边等司机和其他工作人员把江昊的行李拿下来。
江昊最后下车,又抬手压了压帽檐,很自然地牵起闻颜的手,说:“走吧。”
车里有空调,江昊掌心很凉。
闻颜愣了下,江昊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回头轻声道:“你答应我的。”
果然,机场边有很多专门来等江昊的人。粉丝们见到他,忍不住大声尖叫,江昊抬起食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现场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他牵着一个男生进了机场,旁边一道男声突出地问:“江昊你牵着谁啊牵谁也不准这么牵兄弟啊!”
有人笑了出来,江昊握紧闻颜的手,望向那个方向道:“你怎么知道是兄弟?”
他这样说和公开恋情没什么区别,记者们一拥而上,无数的话筒递过来。
江昊的安保团队在前面开路,而今天的江昊似乎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对记者的提问避之不及。
“请问车祸之后您恢复得怎么样?”
“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请问您对私生是什么态度?”
“我有我的生活,别来打扰。”
“您刚才的回答是在公布恋情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江昊才顿了一下,抬手抱住闻颜的肩膀,让他走在自己略前一些的地方,不要被挤到。
江昊朝那个记者抬了抬下巴,“这要看他。”
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然而之后关于恋情的更多问题,江昊却一个也不回答了。
他们好不容易脱离人群走进机场,江昊要去安检,闻颜也只能送到门口。
两边的玻璃门外,全是记者和歌迷。
闻颜从来没有想过,江昊说的“谈恋爱”,是这种昭告全世界的谈法。
“你没有想过这样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
“怎么影响?歌手都不谈恋爱的吗?”江昊一点也不在乎,我行我素地牵着闻颜。
“随便你。”闻颜抽了下手,没抽开,又被江昊抓回去。
“我还差一点情节没演完。”江昊转身,用手抬起闻颜的后颈,垂下头,隔着口罩在他脸侧轻轻地啄了一口。
“走了,下次见。”
嘴唇的触感似有若无,直到江昊进了那道安检门,闻颜也还没缓过神。
司机在旁边提醒道:“闻总,我送您回去吧,我怕您一个人出不去。”
在口罩的遮掩下,闻颜无声叹了口气:“走吧。”
回到保姆车内,闻颜手机连续地响起消息提示,他一打开,发现楚雾连刚才江昊亲他的照片都发来了。
图片上,江昊侧着身子,手托着闻颜后颈,隔着口罩在低头亲他。
楚雾连发十个问号。
楚雾:【兄弟,我才是那个小丑。】
楚雾:【你们俩在一起了,你倒是早说啊,我难道还会很惊讶吗?】
楚雾:【啊啊啊啊我确实很惊讶。】
楚雾:【啥啊,搞啥啊。】
闻颜一条也不想回复,干脆关了手机,靠在椅背上。
司机问他:“闻总,是直接送您回公司吗?”
“对。”闻颜想了想,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他们公司的歌手,要用录音棚录歌,昨天桑离还让他有空去看看。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闻颜在公司外下了车。
他这一次回公司,已经成了“江昊的恋爱对象”,实打实是风云人物。
朝录音棚走的一路,都有很多人在对自己老板行注目礼,闻颜都当没看到。
他穿过走廊,推门进了最靠里的录音棚。
棚里正在休息时间,很是热闹,歌手拿着自己的吉他在玩儿,制作人也在和其他工作人员聊天。
最先看见闻颜的是那个歌手,他年纪挺小,发现闻颜来了,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闻颜招手:“老板,你居然来了,来看我唱歌吗?”
他也就见过闻颜两次,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和闻颜说话。
闻颜点了下头,没客气地在他空出的椅子上坐下来。
“在调音?”闻颜问。
“对,休息呢,我调下吉他。”歌手说。
“能给我试试吗?”闻颜刚伸出手,那歌手就很懂事地把吉他递上来。
调音器还夹在琴头,闻颜很熟练地试了几个音,觉得差不多了,就把调音器取下来。
“您也会弹吉他?”歌手好奇地问。
桑离抱着手臂,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笑着说:“你们闻总会的可不只是吉他,他家有一整个乐器房。”
大家都没想到,纷纷惊讶。
“那您最喜欢什么歌啊?能弹一段吗?”
“可能……记不太清了。”闻颜笑了笑,还是抬起手,扫了下弦当做适应。
慢慢地,他弹起一段旋律。
“这不是那个……就那个,江昊有首歌,《银色焰火》,这段旋律好像里面有几个小节。”
“是吗?”闻颜把琴还给他,“可能是吧。”
那把琴很重,不像当年闻颜手里的那把。
那似乎都不完全能被称作是吉他,也许还有更适合它的形容:烧火棍。
那只是一把很简单、很初级的琴。
但它的确弹出了《银色焰火》的旋律。
歌手带着琴走进录音间,大家都恢复了工作状态,闻颜坐在沙发上听了一会儿,站起来,悄无声息地又离开了。
他走进电梯,视野变得简单。随着高度的上升,他开始回想和那把琴有关的一切。
冬天,春节,他和江昊躺在草地上。
印象里,那是刚刚部分解除燃放烟花限制的上海,漫天烟火中,他用一把新琴随手弹了一段旋律,让江昊写一句歌词。
天空好像在下银色的雨。唯一的遗憾是烟花凋谢得那样快,闻颜来不及记住转瞬即逝的景色,只记得因为一段旋律,他们共同分享的十几秒钟。
关于这短暂的十几秒在江昊漫长的生命中的意义,闻颜无法得知。但或许曾经有一瞬间,他们同时怀念过那些时间。
仅仅为了这一瞬间,闻颜就可以永远坚定地说,他从未后悔让江昊来到自己身边。
电梯轻响一声,在闻颜眼前打开。

第7章 P.07 我叫江昊,江是长江的江……
商务车摇摇晃晃地往前开,闻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脖子朝车窗的方向歪倒,很不舒服地用额头靠着玻璃。
听节目组的人说,这里前几天都在下雨,今天才刚刚放晴。
阳光带着高温晒下来,烈得像一场大火。闻颜胃有些痛,一只手捂着小腹,把车窗往下按了一些。
潮热的空气沿着缝隙钻进来,很快盖过车里的冷气,闻颜又认命地把窗户关上。
坐在后排的助秦羽看见闻颜的动作,小心地问他:“小闻总,您不舒服吗?”
是很不舒服。
昨晚整个节目组的人都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里,导演还特意关照了闻颜,让他住最好的房间。床板太硬,闻颜睡不好,第二天醒得太晚,收拾东西的时候不仔细,把胃药落在了招待所床头。
已经戒酒一段时间,他原本以为不会犯病,没想到中午吃完那顿农家菜就开始觉得胃疼,想找药的时候才发现忘在了招待所。
节目组的车已经带着他们朝村子里走了快半小时,现在回头会耽误拍摄的进度。
这瓶胃药,最快也要等他们到了村子里,节目组不需要用车的时候,闻颜才能回头去找。
后座,两个抱着设备的摄影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接下来的拍摄计划。
哪一个部分是要重点拍的,哪一个部分今天嘉宾发挥得要是不好就先算了……那些声音错杂地在闻颜耳边响起。他再一次后悔听了他爸闻天朗的话来这里,简直是没苦硬吃。
闻颜从小就生活在上海,父亲闻天朗是一家娱乐公司引力星空的老板,母亲钟婉华是息影多年的影后。
他的父母奉行精英教育,闻颜本科就读于国内的顶尖大学,在国外留学两年后,他又在投行工作了两年,一路飞升,事业正红火,忽然被闻天朗一个电话叫回国内,从他手里接下引力星空。
然而圈子里封闭传统,即便他是闻天朗的亲儿子,公司里那群“叔叔伯伯”,仍然不肯就这样接受他一个才将将二十六岁的“小屁孩”成为领导。
闻天朗早知会有这样的局面,只袖手旁观,看闻颜怎么做。
前几天一场饭局,公司里资历最老的一位编剧廖维明敬闻颜一杯酒,提到隔两天就要开始拍摄的一档综艺节目。
“小闻总,您才入行,不了解我们行业的生态,这样,过几天有一档综艺要拍摄,我们给您安排,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参与参与整个节目的制作流程。”
“纸上得来终觉浅啊,”廖维明先干一杯,“这次他们去的是泸城,一个小城市,好山好水的,您刚从国外回来,就当放放假,顺便感受感受祖国的大好河山嘛。”
闻颜的手在酒杯口划了划,心中嗤笑。
廖维明在编剧行业里浮浮沉沉二十多年,他初入行业时,是作为公司打算培养的新人编剧被签进来,唯一大爆的知名作品也是他刚加入引力星空时创作的。
不能否认在引力星空尚未成熟的时候廖维明对公司的贡献,也正因如此,即便现在廖维明落后又固执,还掌握了公司里几乎所有项目的话语权,闻天朗也没有轻易削弱他的权力。
但闻颜明白闻天朗想让自己做什么,引力星空需要的是“变”。
他知道自己行业经验不足,原本就有亲自跟一个项目的打算。而廖维明说的那档综艺,里面最大牌的人当属影帝方知闲。
想要引力星空有新的发展,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方知闲和他目前公司的合约马上要到期了,闻颜想把他签下来。这位影帝行事低调,平日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就是童年出身不好,空闲时间喜欢陪伴孤儿院的小孩。
闻颜去了几次想和他偶遇,奈何运气不好,次次走空。
廖维明想给他下马威,对于闻颜来说,反而是一个机会。
闻颜笑着,接下廖维明的酒,但也只用酒杯沾了沾嘴。
泸城那是一座小城,因为生产白酒而闻名。
飞机上,他望见云层下那一座连着一座的青山,山早已不像山,反而像海,突起的山脊是一层层波浪,在云间翻滚。
商务车继续摇晃,前面是一个很大的转弯,闻颜抓紧车门的扶手,整个人被车带着转了一大圈,但视线里的景色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天气太热,道路两边的树蔫巴巴的,只在汽车驶过的时候被带起的风吹得左右摆动。
“这里是个酿酒厂,只不过现在还没开工,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工了,到时候一路过这里就能闻到酒香。”司机是个本地人,看起来快有五十岁了,很热情地和他们介绍。
但此刻闻颜没心思听下任何,他忍着疼,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声音很弱地问司机:“还有多久?”
“快了哈老师,就几分钟。”
“小闻总您怎么了?”秦羽越过椅背,来观察闻颜的情况。
闻颜摆了下手,说:“没事,胃痛,下车可能就好了。”
“您的药……”
“落在招待所,有时间再去拿吧。”
闻颜在心里倒数,半分钟过去了吗?一分钟过去了吗?到底还有多久。
好在司机说的时间很切实,闻颜忍了一会儿,前面的车终于缓缓停下,他们也跟着停下来。
目的地就到了,他们要住的房子在一个山坡旁边,闻颜等司机刚刚把车停稳,就推开门下了车。
尽管外面很热,但总还是比车里让他好受一些。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往外下器械,每个人手上身上都是箱子,闻颜站在树荫下,看他们往山坡上走。
演员们都在开着空调的车里等着,只有导演下来看现场的情况。他见到闻颜,还很惊讶地走上来,问:“您怎么不在车里多坐一会儿。”
“胃疼。”闻颜说。
他脸色不好,导演赶紧问:“有药吗?”
“落在招待所。”闻颜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说这句话。
他毕竟是投资人,导演不敢怠慢,四处问现在有没有能用的车,回复是都要等一会儿。
闻颜摆摆手说算了,他站一会儿就行。
整体的布置大概花了半小时,演员们一个一个下了车,带着墨镜口罩遮阳帽往前方那栋砖房里走。
闻颜还站在树下,就在要去砖房的必经之路上,演员们看到他,无一不是纷纷摘下口罩问好。
这位年轻的总裁虽然从来没在圈子里露过面,但嘉宾们在第一天就被各自的经纪人叮嘱,千万要好好对待他,不能得罪了。
走在这群人最后的是方知闲,他只戴了一个墨镜,穿着简单的短袖,手里握了一把扇子。
方知闲已经快要四十岁了,红气养人,他状态一点也不差,舟车劳顿后,反而比现场绝大多数人精神。
闻颜迟迟不往里走,就是为了等方知闲。他还没开口说话,方知闲反而先说:“小闻总看起来不太舒服。”
此时此刻,闻颜只想找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看看自己脸色到底是有多差,怎么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胃病,很长时间了。”
闻颜跟上方知闲,和他并肩沿着满是石子的土路爬了一个矮小的坡。
“以前我因为拍戏作息颠倒,又经常饱一顿饿一顿,胃病也很严重,”方知闲很和善,“但你还年轻,又不是做演员的,还是尽量保重身体。”
“好,谢谢您关心。”
与人打交道要慢慢来,闻颜深知这个道,这趟也只是想和方知闲成为朋友。
砖房旁边还有几个用砖头搭建起来的小屋子,里面堆着杂乱的稻草,喂了成群的鸡鸭。再过去是一个小小的蔬菜棚,上面覆着白色的塑料。
砖房的外墙是灰白色的,如果不是这个房子有三层那么高,房顶又是平的,可能看起来会很像江浙那边的建筑。
节目组的人已经在院子里架好了摄影机,等嘉宾们都到位就可以开拍了。
导演知道闻颜不舒服,看他和方知闲站在一起,让人过来问:“小闻总,您的房间在楼顶,可以先上去休息。”
“没事,我在这里站一会儿,等你们把开场这一段拍完再上去。”闻颜说。
方知闲已经被节目组的人叫走,闻颜挑了张椅子,在摄像机后的树影里坐下。
天气太热了,工作人员给闻颜递了一只小风扇,风扇吹得嗡嗡直响,但好像也没有带来可以让闻颜感到凉爽一些的风。
树荫下阳光也刺眼,闻颜眯了眯眼睛,导演站在他旁边,拿远了手里的扩音器,和工作人员说:“把这家人叫出来吧。”
闻颜闭上眼躲开光,很快,他听见木门推开的声音,那道门中走出来了三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两个,还有一个是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出来的。
轮椅上的是一位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他身上披着一张毯子,是那种大红色、绣着一团牡丹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毯子。站在他旁边的妇女穿着一条长至脚踝的青色中式连衣裙,领口有几颗盘扣,看起来很新,连衣裙上的折痕都还没消。
而推着那把轮椅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明明不矮,却勾着背,握着轮椅的手很用力,快要攥成拳。他的皮肤是被太阳晒出来的小麦色,很瘦,头发也剪得很短,身上是一件干净普通的黑色T恤,下半身穿了牛仔裤,脚上一双洗过很多次,都有些褪色的帆布鞋。
他的视线落向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工作人员在现场协调了一遍,分别给嘉宾交代第一场要拍摄的内容。他们一家人就那样站在院子里,太阳很大,院子的中间毫无遮挡。
烈日下,那个男生抬起眼皮,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他的视线也划过闻颜,好像不经意那样,停住了。
那一瞬间,闻颜好像短暂地获得一种能看得很清楚的能力,他眼见几颗汗珠从他的额角滚下来,顺着他的眉眼,到脸颊,滑过唇角,最后落到地上,变成一个圆的、深色的点,又在下一秒蒸发掉。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生动了动,走到轮椅旁边,他的影子落下来,遮住他的爸爸。
闻颜又想起刚才的对视,对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扬了扬下巴:“麻烦你,让他们进去等吧。”
他故意用有些大的声音这样说,果然旁边的导演副导演都看过来,连忙招呼人去给他们撑伞递风扇,就连方知闲也回了一下头。
等到可以正式拍摄,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汗水从闻颜额头上不断往下淌,已经弄得他后背完全湿透了。
脚边堆了好几团餐巾纸,都是用来擦汗的。
每个人都热得在喘气,除了那个无所适从地站在镜头前的男生。
场记板一响,工作人员站在镜头后,对他说:“请先和我们介绍一下你们吧。”
男生停顿一下,才说:“我叫江昊,江是长江的江。”

闻颜听他说话,属于少年的声音哑哑的,有些低。
偌大的几个镜头对着江昊,他的眼神没有瞄准任何一个,而是放空地看着远处。
他的眼睛会是这里的绿水青山和白云吗?
闻颜想着想着,转头去看他视线的方向。注意力被转移,他的胃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闻颜知道的,胃病会长期、甚至永远地伴随他,但胃疼却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缓解,取决于他那一次是否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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