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晚上剧烈运动前又问雷栗,“你真不是想踹了我和离?”
“我在想……”
周毅幽幽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大,或者只是喜欢我给你赚银子,顺便喜欢我这个人?”
“我就不能都喜欢?”
雷栗莫名其妙,“能赚银子不是你么?大不是你大么?就是说以前,刚捡你那会儿我也不知道你能赚钱啊。”
“至于大不大的,我是扒裤子看了一下才决定捡的,但好歹是当相公,捡个小小的,难不成我守活寡啊?”
“……”
周毅哑口无言。
雷栗看他不说话,压下去的急躁又浮上来了,一把扯住周毅的衣领,一个调转把他压在身下,
“有什么做完再问吧。”
其实周毅也没什么想问的。
只是雷栗嘴上总没把门,表情轻佻,说话暧昧不清,总把周毅玩弄得团团转,在床铺上也是一点也不会害臊的样子,怎么闹都游刃有余。
感觉经验很丰富。
又认识很多人。
和谁都聊得来。
加上现在,“一家川菜馆”这么火爆,凉茶店也经营得很好,雷栗周旋在那些官差贵人和大户人家子弟之中,如鱼得水。
周毅难免有一点不安。
他并不是一个感情热切的人,相反,他很迟钝和慢热,对喜欢这种情感也是懵懵懂懂的,自己没喜欢过什么人,对别人的喜欢也察觉不到。
甚至有人追他他都不知道,还是他朋友说了,他才后知后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也就是有这么回事罢了。
周毅又不喜欢人家,在人家放弃之后更不可能去找人家。
找人家说什么?
说:“对不起,之前我没看出来你喜欢我,也不知道你在追我,现在我知道了,要不你重新追一次,我看看能不能喜欢上你?”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不是这性格,周毅也不会在现代的时候母胎单身了二十八年。
但是一穿过来没两天就成亲了。
被迫地默认成亲。
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周毅,就盖上了“雷栗相公”的章就有了一个夫郎,多了一对爹娘。
比入室抢劫的爱情还快。
龙卷风一样,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也没有逃的机会。
而且事已至此。
周毅只好接受。
所以他对雷栗的定义从一开始就是“伴侣”,是“必须要喜欢、必须要爱护、必须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从这个定义出发,去找雷栗的闪光点,找雷栗让自己心动的地方,然后,反复地问自己
我喜欢他吗?
我在意他吗?
我决定好一辈子跟他在一起了吗?
周毅的答案一开始也是很明确的,他对雷栗没有涉及性.爱的喜欢,他对雷栗的在意只是源自救命恩人,他不想作为伴侣一辈子跟雷栗在一起如果是朋友可以。
但雷栗太热情,太缠人,太能闹腾了。
被这么又亲又搂又抱的,周毅偶尔也会产生他们在热恋的错觉,但一恢复社交距离,他的大脑又清醒了过来。
他和雷栗这么接吻是不对的。
他这样抱着雷栗睡是不对的。
他帮雷栗这样那样,雷栗帮他那样这样,也是不对的。
这些都是情侣和夫妻才能做的,不能贪图一时的爽快就超出安全线,不能因为过于密切的交流和频繁的暧昧就产生喜欢的错觉。
他要知道,他的脸红心跳,到底是因为超出社交距离的暧昧接触,还是因为雷栗本身。
经过再三的试探,他终于确定,是因为雷栗,是因为雷栗他才心跳加快,是因为雷栗他才脸红害臊。
是因为他想吻雷栗。
他喜欢雷栗。
所以跟雷栗第一次真的做那种事,他才那么干脆没有推拒。
要有爱。
才能有性。
这是周毅的底线。
但他不清楚这是不是雷栗的底线,雷栗嘴上总是跑火车,不着调,有时候说着话就亲上来摸上来。
学习和做作业是拖拉的。
上床是每天晚上必做的。
周毅以前的朋友里,也有看颜色小视频颜色书说荤段子的,他的警察朋友也说过,有些人,特别是有些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浏览器和相册里都不能看,全是不可言说的东西。
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
但周毅第一次看见雷栗这种表里如一又色色又正经的人,偏生还没有一丝放荡和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到就像鱼天生在水里游。
周毅不太能确定雷栗对自己是一时新鲜,还是真的喜欢,就像他不能确定雷栗满嘴跑火车时,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或者都是真的或假的。
雷栗爱他的。
可爱的定义有很多。
塞林格曾在他的作品《破碎故事之心》中写: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6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周毅觉得自己大概属于最后一句。
他总是矜持而克制的。
雷栗应该属于前者,朴素而普遍的爱情观,因为爱总逃不开性,总会走入婚姻,总离不开孩子,总让人贪恋清晨六点的吻一般微小而充满遐想的细节。
这很正常。
但周毅总觉得爱有更高一层的东西。
即使没有性,没有婚姻,没有孩子,没有这些世俗定义的东西,甚至没有那些相濡以沫的细节,仅仅是爱本身,就让人为之动容,前赴后继。
可雷栗是怎么想的呢?
或许雷栗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从来不会去想这些,这些是多余的没必要的未来分支,他只要把握当下。
雷栗只相信当下。
周毅忽然顿了一下。
在这样漆黑没有月色的夜里,他忽然就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这是他和雷栗的当下。
如果每一个当下都是他和雷栗,未来就是当下,过去也是当下。
“雷栗。”
雷栗慢了大半拍,朦朦胧胧地发出一个困倦的鼻音,“……嗯?”
“没事。”
周毅摸了摸他的头,“就是突然觉得很喜欢你……不对,就是觉得很爱你,想和你守一辈子。”
“……”
雷栗没声了。
周毅以为他又睡熟的时候,雷栗忽然抬起头,漆黑的夜色里,看不见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他的狐疑困惑。
“你被鬼上身了?”
“……没有。”
“你又想和我做了?”
“……不是。”
“你又想买什么了?”
“也不买。”
“嗯?”
雷栗有点不能理解似的,但翻身坐在了周毅身上,鼻音里带着笑,“那你大半夜的说这么好听的话?之前我怎么闹你都不肯说,这是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就是觉得我们俩在一起挺好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没必要想那么多,过好当下就行了。”
“就这样?”
“对。”
“这算什么啊……”
雷栗理解不了他大半夜不睡就想这种没用的玩意儿,还把他惊喜得也睡不着。
“这是很重要的。”
周毅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坟墓,要维持好我们的感情,才能维持好健康的婚姻。”
“你也不要老想着做那档子事,除了这些,我们还能做很多啊,比如一起吃饭,一起看星星,一起读书学习……”
“比如一起生好多娃娃?”
“……”
“一起赚好多银子?”
“……”
周毅沉默了下,又问雷栗,“你说实在话,说真话,你到底喜欢我什么?除了赚银子生孩子和做这种事,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
这些雷栗和别人都能做,喜欢他总得有个确切的原因吧?
“喜欢你好玩。”
“……?”
周毅顿时愣住了,喜欢他好玩?哪种玩?是他想的那种玩???
“就是喜欢你好玩啊。”
雷栗笑眯眯的,像个戏弄小鸟,拔人家羽毛的坏猫,“你看你一逗就脸红,说几句话就生气不理人,但是亲个嘴又理了,多好玩啊,你不觉得么?”
周毅:“???”
他忍不住又问,“你不是因为想生孩子,觉得我能生,一开始才喜欢我的?不是因为我很能赚银子,才更喜欢我的?”
“别的汉子也能生啊,我要是真只想有个孩子,随便找个顺眼的汉子睡上几觉不就有了?”
雷栗诚实地说,“虽然你赚的银子多,但是我自己能赚,养你又不是问题,你吃的少,好养活,跟狗子差不多。”
说着,摸了摸他的脸,“还听话,这点我也喜欢。”
“……”
周毅又沉默了下,问他,“那你以前总说要生孩子?每次把我推进房里都说要生孩子,感觉孩子比我重要。”
“逗你好玩啊。”
雷栗哈哈大笑,“一说生孩子你就脸红,一看就知道你想了什么东西,还那么认真地跟我商量生几个。”
“不过……”
他忽然又正经了,“就算我俩以后没有孩子,我也喜欢你的。”
周毅耳根瞬间热了。
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周毅也终于能够确定了他这段日子想这么多纯粹吃饱了撑的。
周毅:理性加感性
雷栗:性
周毅:谋定而后动
雷栗:一个字,莽,两个字,硬莽,就是南墙也得试试能不能撞过去,就像以前周毅不给亲,雷栗就硬要
周毅喜欢一个人。
就是给对方想要的喜欢的东西,陪他做喜欢的事情,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迁就他、包容他。
所以有时候雷栗对他很“坏”,闹得周毅也只是嘴上说说,然后照做。
不会就学。
很害臊也顺从。
雷栗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语言调侃和肢体亲密接触,爱之深,做之切确切、热切、密切、急切的切。
而且随心所欲。
喜欢凭自己的喜好摆弄对方,这喜好是有些恶劣的,试探的,揣摩的,善变的,直到对方做出自己想要的表现。
他才心满意足。
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画一个通关小勾,然后谋划下一个、再下一个关卡,把已经得到的答案反复验证。
“你总是问我会不会把户籍迁出去,会不会跟别人好,是不是因为你心里也有一些不安?”
周毅问他。
雷栗亲昵地吻他的嘴唇、脸颊、眼睫,吻到额头,才听到他的话,低低地笑了一声,语调很轻佻。
“是啊。”
“你不知道,刚开快餐店赚银子那会儿,村里有多少人想把哥儿姑娘嫁给你,说你这么有能耐,干嘛不跟我和离,把户籍迁出来自己一家。”
“还有人直接上门来给你说亲的,有给你抛媚眼送秋波的。”
“我总觉得不看紧点,你就半夜偷偷卷银子跟别人跑了。”
周毅愣了愣,“所以你才总不给我银子?我以为你就是单纯喜欢钱,爱管钱,怕我在外头乱花。”
“都有,主要是怕人财两空。”
雷栗笑眯眯的,“毕竟咱俩都知道,我性子不好,总爱欺负你,也比不上他们温柔又漂亮,所以我就想……”
“你没有银子就跑不远,我有的是机会把你抓回来。”
“然后把腿打断。”
“……?!”
周毅吞了吞口水。
他忽然想起雷栗以前杀猪宰蛇的样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眼睛眨都不眨,好久没见雷栗杀生了,他差点忘了。
“我说真的。”
雷栗摸着周毅的脸,潮湿的吻落在他发热的耳根,黏糊糊地往下亲啄,笑意轻快,
“难得我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圈在身边玩够了再说,要是你就这么跑了,那我就没有好玩的了。”
“……???”
周毅都给听蒙了。
不是,你喜欢一个人不是亲亲抱抱吗?光玩啊??
“可我又不是玩具,我是人,你不会玩够了就扔吧?”
“不扔。”
雷栗笑嘻嘻道,“怎么会扔呢?还没玩坏呢,就算玩坏了我也能修,再说相公这么好,怎么可能会玩够?”
“好歹玩个几十年再说吧?”
说着,他状似思考,装作苦恼的样子,“几十年会不会太长了?感觉你都被玩死了,好像有点不公平……”
“你不是很喜欢公平吗?这样吧,下辈子你投胎投好一点,别让我遇见你,或者你性格也坏一点,轮到你玩我好了。”
“……”
周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听起来坏坏的,但哪里怪怪的,总感觉有点色色的,不太正经的样子,而且他玩雷栗……像送命题啊。
也不知道是哪种玩……
周毅耳根又一热。
明知道在黑暗里雷栗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周毅瞄雷栗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的,有点心虚又有点害臊。
又忍不住问,“下辈子你还想遇见我?万一我下辈子是个穷光蛋怎么办?”
“那就更好了。”
雷栗饶有兴味地说,“最好是个乞丐,没爹没娘没人要,然后被我捡回去,把你玩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哪种玩?”
“就是……”
雷栗故意拉长了语调,手暧昧地在周毅身上乱捏、乱摸,“每天夜里你说不要不行这样不好的这种。”
“……这样不好。”
周毅脸热讷讷,又说,“那你跟我玩了,以后不能跟别人玩了。”
“别人?”
“就是万庆酒楼的万公子,常氏米铺的常少爷,苏举人家的苏姑娘,还有跟着蒙络的那两个小哥儿……”
周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传说中的阿肆姑娘,朱珠儿说她还给你送过亲手做的香囊,绣着合欢花,有定情的意思,你别当我不知道。”
雷栗挑了挑眉。
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知道,看来周毅是真有点在意阿肆。
但他不解释,反而问周毅,“那你知不知道送哥儿发簪和发带,还给他挽头发,也有结发为夫夫的意思?”
“我知道。”
周毅说,“我就是知道才总给你送啊,我们那里互相喜欢的情侣,女孩子会给男生送自己戴过的小皮筋,你又没有皮筋,我就用你不要的发带。”
周毅穿到这里都一年半了,当初的寸头早长长了,再剪寸头有点特立独行,他就学着雷栗绑起了头发。
新发带给雷栗用。
旧的自己用。
“我说你怎么贵的不要,偏偏要我之前买的红色发带,用脏了还天天洗,我以为你喜欢红色呢。”
雷栗揶揄笑着说。
那条红色发带是他们成亲后不久,雷栗带周毅去买布做新衣服,忽然心血来潮买的,但他觉得太艳了,一直没用。
过年的时候突然被周毅翻出来了,也不绣点花样子,就那么素着绑了,还说过年绑红的喜庆。
雷栗就没见过汉子用红色发带的,笑了他好几天,晚上还故意用这根发带绑周毅的手,然后不小心给扯断了。
“忘了跟你说,你现在用的这条是我后来买的,之前那条被我扯碎了,扔了。”
“其实我知道。”
“嗯?”
“我知道不是原来的。”
周毅说,“那天晚上那么大一声撕拉,我都听到了,而且后来这根质地更好,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你没说,我就没提。”
“你还挺聪明的。”
雷栗笑了笑,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嘴,“未免以后我跟别人玩被你发现,我只跟你玩怎么样?”
“会被我发现才只跟我玩?”
周毅有点不高兴,音调都提高了,听得雷栗吃吃笑起来。
然后哄他,
“我说错了,是只喜欢你,只跟你玩,只跟你亲嘴闹床。”
“不跟万庆酒楼的万公子玩,也不跟常氏米铺的常少爷亲嘴,不喜欢苏举人家的苏姑娘和蒙络身边的两个小哥儿。”
“我跟他们都是假好,都是为了做生意装装样子,跟你才是真好。”
“……不用说了。”
周毅有点点别扭。
这口吻跟哄小孩一样,他又不是小孩,他就是觉得雷栗对谁都笑得那么热情,有点点的吃醋。
“你知道么?”
雷栗带着笑说,“其实我十七八岁的时候,虽然模样不出挑,但也有些人上我家来提亲的。”
“不过他们只是觉得我身子好,力气大,又识药草,能跟县城的曹大夫做生意,想让我到他们家去当免费苦力挣银子。”
“连聘礼都不想给,说我能嫁出去,能有汉子要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周毅脸色端正了,“你没把他们打出去?”
“当然打了。”
雷栗哼了哼,带了些得意,“我拿着砍刀把他们吓跑了,又在村里骂他们骂了好几天,骂到隔壁村都知道我的名声不好。”
“他们算盘子被我砸了,一分好处都没占到,反而被我劈头盖脸地一顿恐吓,所以就特别讨厌我。”
“但那又怎么样?”
“除了爹娘,谁都不看好我,偏偏我最争气,争气到村里现在连闲话都不敢说,连桂夫郎都看我脸色攀亲戚。”
周毅摸摸他的头,宽慰地说,“你是全村最争气的了,他们敬你供你是应该的,这是你应得的。”
“他们这么对你,你还给村子带来这么大的商机,让村子富裕了起来,是你心肠好,不记仇,品德高尚。”
雷栗哈哈大笑了会儿,嘚瑟地说,“才不是,我就是想看那些讨厌的人讨好我的样子,我才这么干的。”
“我可记仇了,虽然我反击了回去,但我还记得谁是怎么说我的,我后来还故意给他们使绊子,在他们家里放草蛇吓他们。”
周毅听了又说,
“可是你确实让他们得到了好处,让他们赚到了银子,虽然也有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但机会是你给的。”
“他们现在都很感谢你,说明你确实做了好事。”
“你真的……”
雷栗捧着周毅的脸狠很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你有时候真的很会哄人高兴,比在床上还会。”
“这个类比不怎么……”
周毅有点脸热。
“不过,我也不打算让他们痛快太久。”
雷栗狡诈一笑,“一个村子的辣椒供给还是有些短缺,陈祥让也有扩.张的意思,我打算明年在四里河村也种辣椒,让舅舅和表阿哥他们管。”
“两个村子相争,谁的辣椒品质更好就给更高价,谁的辣椒多就能赚更多银子,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不管谁争赢了,只要川菜馆和凉茶店的生意好,我就能一直赚钱,反正我都不亏。”
周毅听了失笑。
说雷栗好,他还不承认,良性竞争不是更会促进经济发展吗?
清米县的第一场雪下了。
港口的船少了,没有往日的喧嚣繁华,县城的大街小巷却越加热闹,有些铺子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天气变冷。
“一家川菜馆”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每天客人都络绎不绝,热辣滚烫的菜肉一进嘴,烫得人张嘴,热得哈气,辣得出了一身热汗,驱散了寒意。
但川菜馆减少了辣川菜的分量,增加了打边炉的吃法。
一个火炉子,一个锅,一大桌肉和菜,一家人男女老少都围在一块吃。
能吃辣的选全辣的汤底,不能吃辣的可以吃番茄锅、鱼骨鱼片锅、猪骨锅、鸡汤锅,还有粥底火锅。
可以自己调蘸料,也可以让店小二推荐合适的蘸料。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减少辣椒的消耗,才费力气做了火锅,定做了炉子,但怎么感觉辣椒用得更快了。”
周毅很愁。
虽然辣椒的果期从七月持续到十一月,五个月看起来很长,每一棵辣椒又不停地开花结果,一亩辣椒能产出一千斤左右,一个村子加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等来年的七月才有补充,这些辣椒就要撑七八个月。
冬天本来就是合适吃火锅打边炉的季节,加上将近年节,很多人都有点闲钱有点闲,呼朋唤友、大家小家地来,辣椒消耗就自然而然地变多了。
“怕什么。”
雷栗在检查这个月的账,头也不抬地说,“他们现在就是贪新鲜,冬日他们吃辣吃得多了,吃得个个上火,对辣椒的胃口就小了。”
“等天气暖和了,热回来,加上川菜不稀罕了,来吃的人自然就少了。”
“你说的对。”
周毅点点头,但还是决定把一些辣椒藏在家里,不然店里辣椒用没了,他想吃时就只能光馋嘴了。
他又看雷栗利索地拨弄算盘,不时翻过手上的账本,问,“你要把一整本都算完啊?不是不喜欢动脑子吗?”
“是啊。”
雷栗理所当然道,“但我只是不爱学你那些文绉绉的字,不是不爱银子啊,我不自己算怎么知道账本对不对?”
“我还没那么神通广大,光看就能看出问题来。”
“我跟你刚好相反。”
周毅说,“这么多数我光看就晕了,你还一个个地检查验算。不过,你要是不小心拨错数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怎么办?从头再算一遍吗?”
“不用啊。”
雷栗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分细了去算不就行了?先算第一部分,再算第二部分、第三部分,而且我记得刚刚算了什么数,回想一下就知道错哪了。”
“你好厉害。”
周毅由衷地夸赞。
雷栗还能记得刚刚算了什么数,不像他这种对数字不敏感的,输个验证码都要在心里过两遍再输,输完就忘了。
“这很简单啊。”
雷栗司空见惯道,“就跟你做菜一样,看一遍菜谱就做出来了也不会忘,但你让我上手做几遍我也记不住。”
“而且你不是把账本简化了么?这些数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账本本来记的是文字,就像汉语里的壹贰叁肆伍一样,周毅用阿拉伯数字12345代替了它们,还把明细做成了表格形式。
“那你也很厉害。”
周毅是真觉得他厉害,反正让他坐一个小时算账他是算不来。
“不过你不是让朱青山做账房管事吗?他做事情仔细又谨慎,每一天的进出账都清清楚楚的,应该不会出岔子吧。”
“那也要再算算。”
雷栗说,“你不能因为一个人一直都做得好就不去检查他,说得好听是信任他,说得不好听是你这个掌柜的糊弄。”
“你一糊弄,底下人再严格仔细也会慢慢松懈下来,然后都糊弄起来,起歪心思,酒楼的进出账就会乱成一锅粥。”
“自然,朱青山不是那种人,但保不齐其他账房是啊。”
“再说了,你不自个儿查一查,怎么知道他做了确实认真仔细?好学生巴不得天天有检查呢。”
“你说得对。”
周毅点点头。
他觉得朱青山人好,下意识地就信任他经手过的东西,没有站在管理层的角度想问题,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做生意。
周毅又问,“我给你做点吃的吧,你算了这么久费脑子,应该也饿了,你想吃什么?”
“你看着来吧。”
“猪肉玉米锅贴和脚板薯甜汤?”
“好。”
雷栗打了一个OK的手势,这是他学周毅的,看得周毅有点好笑。
“我走了。”
“等等。”
雷栗停下拨弄算珠的手,对周毅招了招,等他一走进,就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低,抬头亲了他一口。
“小小地补充一下能量。”
“又学我说话。”
周毅有点好笑。
每次他说出雷栗听不懂的“新词”,做一点新手势,雷栗就会故意学他,学多了,雷栗也下意识地这样做了。
周毅走前给火炉子加了炭,门也留了一条安全透气的缝,然后踏着薄薄的雪地,进灶房做吃的。
雪又飘飘零零地下起来。
院子高大的柿子树也落了点雪,树枝上零星的几个柿子染着霜色,被风吹得摇晃,但就是不掉下来。
这是雷栗买的新屋院。
今年做辣椒生意赚了几万两银子,雷栗就落实了之前买新房的计划。
港口的小又比较闹吵,他特意挑了个安静的大院落,两进,算是居民楼里的富人区,靠近县衙和最繁华的几条街区,是捕快官差重点巡察的地段,治安也好。
去川菜馆也方便,就走十分钟的路。
白天雷栗和周毅去上班不在家,他们就请了一个粗使妇人,负责洗衣服和打扫卫生,顺道看家。
本来想接雷大山和柳叶儿到这里来的,但他们惦记乡下的鸡牛猪,也放心不下地里的白萝卜,就没来。
雷栗想着二十六回去杀年猪时,再把他们接上来。
腊月二十五。
“一家川菜馆”闭门了,给员工们发了年礼放了年假,雷栗和周毅也回了三里河村。
去年雷栗家留了三只猪。
一只公的两只母。
这两只母猪都下了一窝猪崽子,一窝五只,一窝七只,被雷大山和柳叶儿精心饲养,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养猪百日用猪一时。
正值腊月二十六,磨刀杀猪吃年肉。
雷栗和周毅一大早就起了,吃了早饭就生火烧水,村里的人知道他们要杀年猪,纷纷来帮忙打下手。
几个抬猪腿,几个按猪头,一个磨猪刀,一个端碗盛猪血。
十二只养大的猪崽都见祖宗了。
雷栗家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的猪肉都分卖给村里人了。
今年大家伙都赚了不少钱,也不吝啬银子买肉了,还成群结队去买了布回来,给家里的娃娃汉子给自己裁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