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顾文承已经迅速投入了最新的学习中。
早在一年前他就拜了东林书院的山长做老师,刘山长真正注意到顾文承,还是那一次宁隆县聚集灾民,刘山长把顾文承和姜余在其中发挥的左右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在官场上沉沉浮浮几十年,最后辞官来这边做个清净的教书先生,但是他明白,做官和做学问不同。
做官可不看你文章做的漂不漂亮,做官地方官员要看你能不能做出实干的业绩;做京官要看你能不能在官场上找准自己的位置;做重臣则是要看你能不能猜中皇帝的心思。
自从灾民事件结束后,刘山长开始有意无意的留意顾文承,然后刘山长惊讶的发现顾文承作为一个农家子,竟然能和书院几个家世不错的学子走在一起,而且还能做的与他们平等相交。
一直到后来,刘山长直接收了顾文承做学生,这也让不少人惊掉了眼球,他们不知道刘山长为什么选顾文承做弟子,但是却羡慕顾文承的好运气。
刘山长不愧是以前做过二品大员的人,他传授顾文承知识的时候,并不是简单的塞知识,他还会向顾文承传授一些官场上的道理,两个人一来二去就谈了一个上午。
刘山长道:“自高宗文皇帝以来,朝廷就开始培养实干派的官员。前朝喜欢的那些花团锦簇的文章,这在本朝压根就不流行,尤其是如今的陛下,年少有为,正值壮年,这些年又接连打了几场胜仗,陛下是有大抱负在身的人。”
顾文承道:“上年夏天陛下曾下令让江南织造曾产绸缎,后面又曾设四译馆翻译外邦书籍。”
顾文承看着刘山长的眼睛,直接了当的问:“老师,朝廷是不是想和外邦做生意。”
刘山长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没有直接回答顾文承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顾文承回答,“学生有看朝廷向外发的邸报。”
刘山长哑然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个。
此时外面的小童过来问了一句,要不要传饭。
刘山长点头,“咱们边吃边聊。”
他们走到侧室,就见方老夫人也在。
顾文承恭敬的道:“师母。”
方老夫人笑着对顾文承道:“刚刚小余让人送来了几道菜,说是趁热做的让我们尝尝,没打扰你们师生谈话吧。”
顾文承笑道:“到了午时,学生也饿了,若不是师母救学生,学生恐怕还饿着肚子呢。”
方老夫人喜欢顾文承,这个小辈不管是和她说话还是做事,从透着一股亲近劲。
“下次你要饿了,就直接开找师母。”
刘山长坐在主位上,见状哼了一声。
顾文承和师母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落座。
这事下人提了几个大食盒进来摆饭。
刘山长对姜余的感官很好,问了句,“小余人呢?”
方老夫人道:“人家小余要忙铺子的是,来送菜的是他手下的人。”
一边说着就开始往桌子摆饭,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看见这些菜,方老夫人惊讶出声,“真是好色泽的菜。”
刘山长看着这一大桌自己不认识的菜,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学生。
“这是你让小余送过来的?”
顾文承笑道:“学生得了好东西,又尝着不错,想到了老师和师母就送过来了些。”
方老夫人听着顾文承的这番话,捂着嘴笑。
刘山长叹气,“小余那么实诚的孩子,就那么一心一意的跟了你这个滑头,算是可惜了。”
顾文承道:“学生与小余情投意合。”媳妇是他的。
刘山长嘴角一抽。
顾文承接着道:“学生爱慕小余,也愿同小余共度余生。”
刘山长简直没眼看,一旁的方老夫人却觉得好极了。
“小余那孩子不错,我一见他就觉得喜欢,小余和文承配的很。”
顾文承开始介绍这些菜,“这是学生前年从外邦手里得的菜,名叫土豆,土豆吃法多样,这一大桌子的菜,都是用土豆做出来的。”
方老夫人看着这种一桌子还冒热气的菜,惊讶的道:“这一大桌子,都是一种东西做出来的?!”
顾文承点头,“是。”
刘山长和方老夫人分别开始尝菜,这一桌菜也是土豆的多种吃法,凉拌麻辣土豆片、蒸土豆、清炒土豆条、酸辣土豆丝、干锅土豆片、红烧肉炖土豆、孜然土豆块,糖醋土豆球、薯饼,红烧土豆。
刘山长和方老夫人尝过以后纷纷惊讶住了。
土豆软面,味道浓郁,十分附和老人家的牙口,不仅如此土豆还十分吸味,如今土豆和肉炖煮的话,土豆会完美的吸收肉汁的浓香。
顾文承道,“土豆味道好,像这道清蒸土豆就是直接放在蒸锅里蒸出来的。”
刘山长夹了一块蒸土豆,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方老夫人也尝了一块,笑道:“这土豆软糯又烂糊,味道也不错。和山药有些像,但是味道又比山药轻,而且土豆都做这么多菜,做法也比山药多。”
顾文承点头:“土豆不仅能作为主食,更重要的是它的产量很高,而且耐旱,把土豆种入普通的次等田里,也可以做到亩产二百五十斤。”
刘山长吃饭的动作停下了,他看向顾文承,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这玩意能亩产多少?”
顾文承目光清明的回答,“我父母从上年开始种植土豆,今年种的更多。经过实践证明,种植在次等田里土豆可以亩产二百多斤,若是在良田中种植,甚至可以亩产三百斤。”
听到顾文承这样的回答,不仅是刘山长愣住了,就连方老夫人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惊讶的看着顾文承。
【作者有话说】
亩产三百斤这个作者查了一下资料,也不一定准确,但是土豆产量一直很高这是事实,大家看个乐呵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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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山长急的吹胡子,“吃什么吃,咱们去看土豆。”
方老夫人无奈的看了夫君一眼,然后对顾文承道:“文承,你老师向来是急性子,你就带着他去看吧,否则他这顿饭都吃不安生。”
顾文承无奈只好跟着刘山长去看自己带过来的土豆。
今天顾文承在刘山长家里待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到了晚上,等顾文承反应过来的以后,府城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也就是说他今天过不去了。
方老夫人让人给他们两个人摆饭,对顾文承道:“我就知道老头子说起来得没完没了,于是早早就打发人告诉小余晚上你不回去了。”
顾文承连忙道谢,“多谢师母。”
方老夫人实在是喜欢顾文承,她这辈子只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早些年为了跟着夫君赴任,头生的女儿留在了京城交给婆母教养。
刘家先祖在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时候就投奔了过去,她的婆母又贵为郡主,由她老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没得说。
又过了几年夫君调回上京,她也生下了小儿子,生下没几年夫君又去外任,这次去的地方更偏更远,她随夫君上任,儿子也就交给了婆母教养。
后来女儿早早成了亲,对方是清流门第,家风很好,女儿的夫婿也上进,如今已经在朝中任职。儿子也入朝为官,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乃是天子进臣,很是清贵。
看着一双儿女,方老夫人骄傲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遗憾,骄傲的是儿女都很优秀,遗憾的是她错过了儿女们的成长。
顾文承年岁不大,这两年顾文承和姜余可以说是在方老夫人面前长大的,他今年刚刚及冠,刘山长给顾文承取字平仪,寓意美好的祝福。
方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忍不住喜欢这两贴心又懂事的小辈。
“你啊,别一直顺着你老师,他这人毛病一大堆,你要是饿了累了就只管来找我。”
刘山长吹着胡子道:“你知道土豆有多么重要吗?”
方老夫人亲自给顾文承盛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饿着文承了。”
刘山长:“……你真是。”
顾文承趁机给刘山长夹菜,“老师,吃菜吃菜,土豆的事咱们吃完饭以后继续说。”
顾文承又给师母夹菜,“师母也尝尝。”
顾文承在这边陪两个老人家说笑吃饭,姜余一个人躺在架子床上无聊的开始打滚。
姜余怀里抱着马嫂子用熏笼熏的香香软软的被子,从躺在架子床上,变为坐在架子床上。
姜余头发有些散乱,他双眼无神的看着烛台。
他竟然睡不着了!
片刻后姜余又重新躺下,心想文承哥肯定是因为土豆的事才会回不来的。
文承哥说刘山长虽然离开的官场,但是却还一直留意着官场上的消息,土豆这种高产农作物,刘山长一定会很感兴趣。
姜余撤躺着,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睡了几年的这张架子床,竟然这么宽敞。
算了,姜余起身披上外衣,心想既然自己睡不着,那就起身写几张大字吧。
第二天一大早顾文承回家,走进卧房就发现姜余还在睡觉。
姜余睡觉时永远是很安静的姿态,顾文承看着稀罕,悄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也就是这一下,把姜余吵醒。
姜余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顾文承,他把脸在顾文承的手边蹭了蹭,声音里带着软软的味道。
“回来了。”
顾文承一颗心顿时软了大半,“嗯,回来了。”
顾文承把外袍脱下,又换上居家的衣裳,上了架子床把姜余搂在怀里。
“今天外面雨下的大,铺里子不忙,再睡会吧。”
姜余点了点头,在顾文承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顾文承一手拍着他的背,见姜余的呼吸绵长起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意。
姜余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但是外面依旧还下着雨。
顾文承此时坐在窗前看书,“醒了。”
姜余睡的时间有点长,如今脑子还在发懵。
“文承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文承失笑,“一大早就回来了。”
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吃饭,新来的厨娘手艺不错,顾文承见姜余吃的开心,满意的点了点头。
姜余一边吃饭一边道:“文承哥明年三月得去上京考试,去上京的路途遥远,咱们是不是过了年以后就得往那边赶啊。”
顾文承点头,“没错,只要一开春咱们就得往上京城去。”
姜余想了想道:“到时候咱们可以在那边租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小院子清净一些文承哥也可以认真看书。”
顾文承目光含笑的看着姜余,“今天老师同我说,到时间上京城的房子,他会帮我们找。”
姜余眼神一亮,“那真的太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过年。
这次姜余和顾文承两个人从宁隆县的码头出发,坐船到宁化府,然后再带着江良、马嫂子和引泉一块去上京。
原本也想带上郭山的,结果姜余又想到郭山晕船,这才没有带他。
去上京没有直达的水路,到了那边的码头还得转马车去上京城,一路十分辛苦。
江良在船上把一封信递给顾文承,“这是今天早上小人收到的信件,来信的人说,是老爷的同窗好友写给老爷的。”
顾文承打开信,嘴角慢慢上扬。
姜余见状好奇的道:“是什么信?”
顾文承道:“是沈兄寄来的信,你知道的,沈兄是上京人士,信上说给他想要等我去上京后约我共同讨论诗书。”
一边说着,顾文承一边把手里的信递给姜余。
姜余自然知道顾文承口中的沈兄就是沈之淮。
沈之淮的叔父是宁化府的同知,他本人是上京人士,虽然家中只出了叔父这么一个在官场上的得力人物,但是他父亲却靠着祖上恩荫得了个清闲的官职,而且家中还有几分家财。
后面沈之淮的叔父来宁化府做官,东林书院向来名声在外,所以沈之淮就走了个后门进了东林书院读书。
来这边读书后,又因为一次酒馆的意外和顾文承、姜余二人一见如故,尤其是他还和顾文承是同窗,几年下来关系很是不错。
船上的日子很无聊,于是姜余就搬出了琴,他早就知道船上很无聊,在加上船上晃,也没法看书,所以他就提前带上了琴。
之前顾文承学君子六艺时,刘山长就给了顾文承一把古琴,顾文承学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懂个皮毛,只是他对此不太热衷,就没有在继续往下弹。
倒是姜余对这种文艺的玩意很喜欢,之前没时间学,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文承哥教一下自己,到时候他学会了,也可以附庸风雅一下。
一个人教一个人学,就这么一路,开开心心的就去了上京。
四天后,姜余终于看见了自己即将抵达的码头,一直到他脚踩在地面上,他还是感觉地面在晃。
此时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是顾举人和姜老板吧,小的刘大,是奉我家老爷的命令,来这边接二位进城的。”
说着刘大还递给顾文承一份书信,上面果然是刘山长的字。
顾文承道:“你家老爷是刘鹤年大人?”
刘鹤年正是刘山长的儿子,翰林院侍读学士,乃是从五品官位。
翰林院侍读学士虽然听起来官位不高,但大周朝翰林学士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天子顾问,其职位颇为清要。
且翰林院本来就是个五品衙门,翰林院学士乃是正五品,以下设翰林院侍读学士二人,从五品。再往下就是官职依次递减的各种职位。
刘大笑着道:“正是呢,我家老爷一早就命人在上京给二位准备了宅院,又命令小的日日在此等候接应顾举人和姜老板入城。”
顾文承道谢,“多谢刘大人,等在下到了上京城之后一定亲自上门答谢。”
刘大道:“老爷说了,顾举人舟车劳顿,等您休息好了再见也不迟。”
顾文承和姜余对视一眼,带着身后的江良、马嫂子和引泉一块上了刘家的马车。
马车不太平稳,但是马车里垫了厚厚的铺盖,可以让姜余和顾文承安稳的坐躺在里面,这一看就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姜余躺在马车里,“刘大人还是真是费心了。”
顾文承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估计咱们明天下午就能到上京的宅。”
姜余脸上带着疲倦,顾文承把被子往姜余身上盖了盖。
“这几天在船上没休息好,睡觉吧。”
姜余揉了揉眼睛,“文承哥也一起睡。”
顾文承轻笑一声,“好。”
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而且如今姜余和顾文承两个人还是慢慢悠悠没有着急赶路过来的。
马车终于到了,姜余下了马车,就发现这里是个长巷子。
刘大敲门,从里面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
小厮赶紧顾文承和姜余以后就过来行礼,然后一伙子手脚麻利的开始往院子里搬行礼。
姜余发现这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四合院,院子还算雅致。
晚饭顾文承和姜余两个人都没吃多少,就匆匆休息下了。
这还是姜余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睡床。
姜余长舒一口气,“我从来没感觉床竟然这么舒服。”
顾文承也长舒一口气,“赶路还真是辛苦。”
姜余道:“幸好我们提前来了,而且还有人准备了住的地方,否则肯定更辛苦。”
顾文承叹一口气,“是啊。”
两个今天都睡的很早,一大早顾文承起床,吃过早饭后,就开始给刘大人写拜贴。后面去过刘家见过刘大人以后,顾文承又给好友沈之淮写信。
然后顾文承就过上了一边看书,一边同好友见面交谈的日子。而姜余则是开始了在上京城里转圈。
自从开了上京城,姜余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繁华,上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这热闹繁华的程度完全不是宁化府可以相比拟的。
这几天顾文承闭门苦读,引泉就跟在姜余身边,他们两个坐在一家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
引泉感叹道:“上京不愧是上京,竟然如此热闹,而且这里的读书人也好多,街上有很多穿长衫的。”这种景象别说在宁隆县了,在宁化府的大街上也没见有这么多穿长衫的人。
姜余道:“也可能是最近距离会试进了,读书人都往这里赶,所以人才多起来。”
果然姜余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那家客栈的门口有人在嚷嚷。
姜余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这家客栈只有最后两间房了,有两位客人先到的,结果后面客人提高了价钱得到了客栈的房间。
引泉看着这一幕有些生气,“那店家也太不地道了吧,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姜余道:“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店家如此做派,想必店也好不到哪里去。”
引泉认同的点头。
临近会试,姜余还去一个小庙里求了签,这些日子顾文承一直闭门不出,姜余就带着引泉出门收集信息。
姜余敏锐的发现,上京城的气氛有些紧张了。
一群学子每天都很集会,他们再一些酒楼茶馆交友作诗,互通姓名,看起来热闹极了。
就连引泉都在感叹这群学子与众不同,同时他隐隐有些替自家老爷紧张,毕竟他家老爷一直在闭门读书,而这群人却在交友,相比之下引泉看着这群读书人,觉得他们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肯定能考上。
姜余也连带着有些紧张,反倒是顾文承一如既往的平静,临近会试只有三天了,也就是这一天姜余听说外面出事了。
姜余和引泉坐在茶馆里,听着周围人谈论昨天的事情。
“听说,昨天晚上一群书生在戏楼喝了酒,那酒里不知被放了东西,当天夜里一群人就开始腹痛不止!”
“还有这等奇事?”
“可不是嘛。后面回春堂的大夫去医治,发现那群读书人都是喝了巴豆水才腹泻的。”
姜余听到这里,手里的花生惊讶的掉在地上。
引泉更是惊讶的张大嘴巴。
有人问道:“巴豆会导致腹泻,这算是投毒吧,这种事官府没管吗?”
“当然管了,出事的可都是今年要去参加会试的读书人,府衙的人当晚就把那戏楼给围了,就连大理寺的人都去了。啧啧啧,可惜咱们没能看见那场面。”
“不过幸好没弄出人命案子来。”
“要是弄出人命案子,保准今天又是另一个样喽。”
“……”
等姜余和引泉两个人从茶楼里走出来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
姜余道:“文承哥还是待在家里安全。”
引泉听了疯狂点头。
终于,到了会试当天,姜余亲眼看着顾文承走进考院。
就在顾文承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姜余忍不住握紧双手,他不求文承哥考多么好,他只求文承哥可以平安考完。?
本朝会试又称春闱,由礼部主持,一共考三场,每场三日。
科考的学子门需要在考院中的号舍里待九天,每次会试都会录取三百到二百人不等。
会试揭榜后,中试者下月应殿试,到时得见天子圣颜。
最近三月天,中午稍微暖和些,可是一到晚上温度下降,寒气涌上来冻的人直打寒颤。
姜余在外面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他这从来不信神佛的人都开始祈求老天爷千万别下雨。
这种天,要是再下雨天就更冷了,小院里的气氛低沉沉的,不仅是姜余紧张,家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紧张。
一天夜里,姜余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紧接着他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雷。
姜余衣裳也没披,直接跑到了堂屋,打开屋门一股冷风扑面。
姜余打了一个寒颤,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起来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对于如今会试的学子来说,这场雨可真的要命的。
此时在号舍中的顾文承也被惊雷吵醒,他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换了一个姿势,因为他个子高,床有些短,他必须得蜷缩着才能躺下,这也导致他睡的极其不舒服。
刚刚那声惊雷响的突兀,顾文承隐隐听着周围有动静,心想估计这场雨惊醒了不少学子。
他起身抬头看着头上的那一小片小窗户,窗户关的很紧实,没有漏雨。
他又把号舍里的小炉子点燃,往里面丢了一块红糖姜块。
下雨就会降温,尤其是如今的天气,一冷一热的最容易生病,还是得喝些红糖姜水驱驱寒气。
等水煮开,顾文承把水盛出来,等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的时候,他直接把红糖姜水一口闷。
辛辣的姜味充斥口腔,幸好有红糖的甜味在里面中和,否则这东西是万万喝不下去的。
等出了些汗,顾文承此时也不困了,开始继续写题。
面前的这道题只有一句话“?“古之理财,与各国之预算决算有异同否。”
顾文承微微一愣,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在问古代的财务管理方式与现代各国的预算和决算制度之间是否存在差异。
而顾文承今日上午写的一道经议问的是“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这句话出自《周易?系辞下》,说的是社会物物交换活动的兴起。
顾文承又联想到陛下曾设四译馆的是,顿时心中一阵了悟。
看来当今天子确实想开海运,或许也并不是一下就开海运,至少是有增设港口的想法。
而他恰好之前和老师也谈论过这种类似的问题,顾文承心里安稳了不少。
紧接着,顾文承发现下一道题竟然是关于治水的题目,题目开篇写到治水必躬亲。治水之法,既不可执一,泥于掌故……
顾文承打定主意先写这一篇治水的文章,他研磨提笔,然后郑重的在宣纸上落笔。
‘夫水利者,乃国家之大事,民生之根本。自古以来……’
雨声渐渐停止,渐渐有一丝亮光从窗户中透过来。
号房里烛台上三根蜡烛即将燃烧殆尽,顾文承放下笔,因为篇幅太长号房的矮桌上铺不开宣纸,再加上墨水需要干透,所以长长宣纸整条垂在地上。
等墨水干透,顾文承收好宣纸,伸了个懒腰,躺去床上闭上懒腰开始休息。
姜余觉得这九天过得实在是太漫长了。
考完的那天,姜余趁着天还不亮早早就站在了考院外面等顾文承出来。
铛铛铛…
三声锣鼓,惊起树上的飞鸟,同时让姜余精神一震,他跟着人群开始往里面挤。
考院的门被推开,陆陆续续的考生开始往外走,其中有朱颜绿鬓的青年,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有些人神色平淡,有些人面露喜色,有人跪地痛哭。
姜余在被群人挤的东倒西歪,终于看见了顾文承。
顾文承站在人群里对着姜余笑,他脸色苍白,看上去瘦了不少,就连身上的长衫都好似变得空荡了些。
姜余鼻尖泛酸,眼眶发热,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坚定的朝顾文承的方向走过去。
顾文承看着小余,声音有些哑,“瘦了?”
姜余瘪瘪嘴,道:“你才是真的瘦了。”
说着就要去搀扶顾文承,顾文承道:“我身上脏……”
“我不怕。”姜余接过顾文承手中的篮子,把他的手臂挂在自己肩上,扶着顾文承往外走。
“不脏!”
此时江良和引泉也发现了顾文承,他们两个人连忙走过来。
“老爷没事吧。”
“老爷,东家请了大夫在小院候着,老爷回家先让大夫把脉瞧瞧。”
几个人很快回到了小院,早就在小院等候大夫给顾文承把了把脉。
大夫摸着胡子道:“顾老爷身强体健,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日子过于劳累了,多养几天就行了。”
姜余道谢,“多谢大夫。”
马嫂子提前温好了热水,顾文承开始洗漱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下,等姜余手里端着鸡汤返回卧房的时候,就发现顾文承早就睡熟了。
姜余把鸡汤放在一边,坐在架子床边缘,给顾文承掖了掖被角。
心想科举考试真不是人干的事,刚刚他在考院门口,见不少学子都是被背着回去的,希望文承哥能一次过,以后千万不要再受这种罪了。
顾文承直接昏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外面天光大亮。
而姜余正坐在卧房窗前的软塌上打瞌睡,阳光透过窗户入金线般洒落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肌肤,带来那独一无二的暖意。
顾文承走了过去,见姜余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爱极了。
他蹲下看向姜余的脸,就看见了姜余再次瘦削下去的下巴,他心里涌现一股疼惜。
怎么就照顾不好自己呢?这才几天,怎么前两年在府城养的肉这么快就掉下去了?
姜余感觉有股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他一下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蹲在自己面前的顾文承的。
姜余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笑着直扑过去,顾文承直接被他扑倒。
顾文承坐在地上,姜余整个人如同袋鼠一般围在他身上。
“文承哥你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有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我去叫大夫?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姜余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顾文承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他环抱住姜余的后背。
“我很好,不用请大夫。我的确是有些饿了。”
屋子外面的几个人听见屋里有动静连忙进去,然后就看见两位主子在地板上滚成一团,于是又赶紧出去。
姜余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看上去有多么不对劲,他连忙站起来。
“我…我去给文承哥准备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