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爽的燕宜安拒绝了他睡沙发的请求，并表示她们两个都不胖，她的床也挺大的，挤一张床也能睡得很舒服。
燕宜安往嘴里倒了半杯冰可乐，舒爽地打了个嗝。注意到楚清歌看了自己一眼，她尴尬得老脸一红，连忙找了个话题：“其实我在想，”她憋回去一个嗝，顿了一下。
“我还是想搞符箓工业化生产。”虽然是临时找的话题，燕宜安还是正色说道，“楚老师是因为符箓简化的理论和我合作的，但我希望......您能和我一起继续研究实操和应用方面的事。”
“楚清歌”优雅地抿了口可乐：“我确实有在这个方面的研究意愿，也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您有什么样的想法！”燕宜安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宁长空坚持道，“我需要进一步实践。不过，可能要你提供一些机器零件。”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边吃快餐边聊着。
从燕宜安口中得知，她是大二升大三的暑假因为被鬼缠上，才接触到里世界的。
“异处局的人找到我的时候，”燕宜安咔擦咔擦嚼着冰块，“我正拿着拖把追着那个鬼跑......其实我也打不到它，不知道它跑啥......”
“可能是被我吓到了吧。”燕宜安把冰块咽下去，笑了一下。
宁长空被她逗笑了。
“我原来专业读的机械工程。”燕宜安比划着，“金工实习要进厂敲锤子的那个。”
“异处局一和我说转学读修行学校，我那时候可起劲了。我想，总算不用进厂啦！”
宁长空笑着接话：“结果现在还是在研究工业化生产？”
“是啊。”燕宜安哼哼地笑了两声，出神地看着窗外黄昏的天空。
“殊途同归。”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7：46，周五，龙渊书院。
实践课老师正在严肃地介绍着期中考试的注意事项和考核标准。
上周末，楚清歌并没有机会出来顶班，因为他和燕宜安都没怎么睡，连续两晚轮流在沙发上凑活的。
轮流这点，表现为谁先在另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写写画画的时候，头一点睡着。
宁长空打了个哈欠。连着又熬了几个大夜，昨天才囫囵睡了一觉，有点困。
疼痛和疲惫是战斗中把握自己状态的重要指标，这会儿不能全部屏蔽。
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的左朗凝眼球微微转动，看了他一眼。
宁长空脖子一缩：“她为什么在这？”
楚清歌解答道：“龙渊书院动用的是山河社稷图。这在各种制造试炼幻境的法宝中，规格最高、容纳的人数最多，打开和运行都需要高手守着。”
宁长空咋舌：“她一个大门派宗主，哪来的这么多时间跑来加这个班？—— 而且为啥要帮书院啊？”
楚清歌：“这就说来话长了......你不觉得她作为宗主而言，显得太年轻了吗？只能说，按理这份工作，应当是她这一辈的年轻人来做的。”
“至于动机嘛，你猜猜龙渊书院每年给各大门派输送了多少人才？”
门派和书院有这样的合作关系啊......
宁长空思忖着，转过去看那卷画卷形状的法宝。
山河社稷图由女娲所绘，内有天地，可化生万物，的确是上好的试炼场域。
前有王母娘娘昆仑镜，后有女娲娘娘山河社稷图。龙渊书院真是收藏丰富，怪不得藏宝阁不让进。
老师正在介绍山河社稷图，学生的队伍也缓缓移动，领取护身符。
宁长空仔细打量着新拿到的护身符，做工精细，繁复的符文篆刻其上。
这是记录他们战斗过程的“灵气版摄像机”，也是他们安全的最后一道保障。
一旦受到重伤，护身符将自动启动，将他们传送出来，也可以主动在受伤之前激发。
对此，宁长空评价：“听着就是来失控用的，我赌五毛进去就没用了。”
楚清歌感叹道：“没办法，越精细的东西，越容易出差错。”
在运转灵力、进入山河社稷图之前，宁长空不着痕迹地脚跟一踏，留下个警戒法术。
一直关注着他这边的左朗凝：“......”
不是，这孩子又操什么心呢？
只有特制的、与山河社稷图灵力同源的护身符才能沟通卷内外世界，他要怎么把信号传出来？
左朗凝心下好笑，但是表情更显严肃。
幻境历练出事是常有的事，她也不是没有同辈好友曾于历练中重伤......但那是小门小派的法宝，异处局研究部为龙渊书院专配的护身符，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近十年都未尝有人重伤......不过，多一层保险，她再多用点心，总归是好的。
左朗凝坐得更加端正了一点。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8：01，山河社稷图内。
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宁长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
“已经出了。”楚清歌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判定，山河社稷图已经从试炼模式更改为了攻击模式，原因不明。”
她又补了句：“而且，和外面警戒法术的联系也断了。”
“......给我指路，他们三个在哪个方向？”
与此同时，另一边。
“没事吧？”顾明辉扶起了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燕晓灵。
燕晓灵紧紧攥着护身符，领口下的玉佩微微发热：“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她回忆着踏入图卷的瞬间，令她浑身战栗的窥伺感，又打了个寒战。
“林锦松没和我们在一起？”温庆生抱着剑伫立在一边，四处张望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正要张口喊：“林——”
一支箭呼啸而过，背后一声妖兽的惨呼响起。
他寻声去看，只见离他十步之远处，伪装法术破碎，一条被贯穿七寸的蛇妖在原地抽搐着。
温庆生猛地转头，只见林锦松已收了弓箭，面色冷得出奇。
林锦松提声喊道：“跟紧我！”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8：06，山河社稷图内。
藏书阁四人小团体刚刚聚到一起，肃杀的氛围还没退去，宁长空就开了口，低声问道：“你们谁被盯上了？”
他在前面背着弓箭开路，手背在后面，指尖夹着一张警踪符。
那张侦察用的符纸已然全黑。
气氛更加凝重。
“我想是我。”燕晓灵低声说，“我进画卷的时候，就感觉被什么存在盯上了。”
楚清歌插了句嘴：“她的玉佩已经完全变白了。”
宁长空在脑海里问道：“你有什么情报吗？”
“她的那块玉我看不出来，和白玉相关的东西太多了......不过这个副本的BOSS应该是，轩辕墓三妖的怨灵。”
轩辕墓三妖，原奉女娲之命迷惑纣王，却反而违背法旨助纣为虐，向轩辕坟逃亡时遭女娲娘娘当场抓获，就地正法。
分别是：九尾狐狸精、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其中最有名的是顶替苏妲己的九尾狐狸精。
楚清歌：“按理说这个副本不应该这么难的，应该是画卷转成了攻击模式的结果。”
宁长空深呼吸，低声对三人说：“我们去幽篁村，我来带路。”
龙渊书院的正式战斗课程都是选修，基础必修的实践课程不强求每个人都主动战斗。
避战而获取高分的途径，就在山河社稷图中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城镇，掩于竹林中的幽篁村。
幽篁村外有秘阵，在第一个小时过去后就会自行解除。试炼模式的怪物强度随着时间推移增加，这是逼迫学生在第一个小时内，在最低的怪物强度和密度下，进行基础的自保战斗练习。
当然在第一个小时内破解秘阵进入也是可以的。宁长空回忆着燕宜安和他聊天时说的话。
她说，她的二师兄当年就是在三十分钟不到的时候破解了秘阵，那个阵是一次性的，破完还会在每个人的护身符上显示“幽篁村可以进入”。
“这是全服务器广播的待遇，可惜是固定格式、没写人名，不然他能尴尬死。”燕宜安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当时也在现场，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我的表慢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楚清歌能破解发送消息的机制，把危险通报给所有学生。
以及希望幽篁村“止戈之所”的阵法还在运转，还能将所有战斗止在村外。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天，宁长空才意识到小团体的气氛过于沉闷。他微微侧过头，又补了句：“别怕，越怕越乱。”
他现在的实力应该有龙渊书院毕业生水平了，当当主角团的保姆，应该......绰绰有余，嗯。
楚清歌低声抱怨着：“每次这么想都要出事。”
“是啊......”宁长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心中想着，“是啊。”
他们沉默地赶着路。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8：15，山河社稷图·幽篁村外竹林。
宁长空正准备按照楚清歌的参考答案开始破阵，前方却突然有奇怪的动静传来。
“救命啊！”
一个穿着龙渊书院院服的学生哭着从旁边的竹林里窜了出来，顾明辉奇道：“小陈？”
利箭出弦，剑刃出鞘。追着小陈同学的两只妖兽一只被林锦松的箭钉穿大脑，一只被温庆生飞旋在空中的剑削下脑袋。
正准备再搭箭的宁长空吼道：“剑不要脱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九个头的巨鸡凭空凝结而成，向燕晓灵胸口叨去。
护卫这一侧的温庆生，剑还没飞回来。
可恶，大一学生还是太没经验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宁长空只能瞄准雉鸡精射出这支箭，又连着补了两支。
三支灌满灵力的箭扼住了雉鸡精前扑的动作，它不甘心地化翎羽为刀刃，一抹寒光直射燕晓灵胸口而来。
射中就是致命伤啊！宁长空咬牙撞开燕晓灵，自己硬承了这一击。
翎羽毫无阻碍地突破了他的防护罩，击碎了左肩的肩胛骨。宁长空疼得脸色发白。
又是那种特殊的邪力......！
雉鸡精一击不成，身影就再消散于空气之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一小块地面。宁长空捂着肩膀跌坐在地，僵在原地的几人才后知后觉地动了起来。
温庆生手忙脚乱地扶住他，把飞回来的剑一把插回剑鞘。
燕晓灵白着张脸，机械地往他身上扔止血咒。小陈同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也给他批头扔了几个治愈咒。
还都是小孩子啊，宁长空心下叹息。
“你先别说话，保存体力。”顾明辉激活林锦松的护身符。
护身符亮了一下，随即熄灭。小团体其他三人均是一愣。
“没用的，”小陈抽抽搭搭地展示他已经暗下来的护身符，“我已经试过了。”
没有人对此做出反应，只是机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个可怕的可能性甩在后面。
血总算止住了。治疗结束，楚清歌把他的痛觉屏蔽调了上去。
邪气侵蚀灵力，宁长空从磨人的疼痛中缓过气，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提着精神说道：“那是轩辕墓三妖之一，九头雉鸡精。”
他把轩辕墓三妖的故事大概讲了一遍。
气氛凝滞住了，莫大的恐慌攥住这帮年轻人的心。
小陈的眼泪还在流，他说他本就不擅长战斗，于是就准备在幽篁村附近苟着，等秘阵一开就冲进去做任务赚分数。
“我问过学长学姐了，他们都说幽篁村附近没什么怪物敢过来的，我找个坑趴着就行......怎么会这样......”
他碎碎念着，试图拿湿透又粘血的衣袖擦眼泪，“我也没听他们说过什么三妖什么的啊......”
看来“止戈之所”的效果不一定还在，宁长空喉咙发紧。
“别哭，当心又引什么妖兽过来。”宁长空摇摇晃晃地撑着温庆生的肩膀试图站起来。
温庆生扶住他：“我背你。”
宁长空顺从地爬上他的背，指挥道：“还是去幽篁村。”
他快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一要借全服广播通知事态，二要借“止戈之所”的阵法避难。
要是“止戈之所”的阵法没在运转，那就把它修好，再激活。
“走吧。我说解法，你们破迷阵。”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8：32，山河社稷图·幽篁村外竹林。
很轻，不太规律的呼吸喷在温庆生颈侧。
应该在忍疼。
他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嗯......？”宁长空正忙着和楚清歌商量如何破解全服广播的机制，一时有点走神。
他开了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哑得要命，连忙清了清嗓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温庆生无措地快速回道。
啊，对，刚刚自己是不是太凶了点？给小朋友顺毛捋一下......
宁长空轻声道：“之前没有想要对你生气，就是太急。”
他受伤后说了太多话，有点气短，定了定神才继续说：“你是近战位，战斗的时候武器脱手，意味着同时失去保护自己和身边远程单位的能力，以后注意。”
温庆生一低头就能看到林锦松虚虚环着他脖子的双手。那双能开弓射箭的手因为失血和脱力而微微颤抖着。
林锦松并没有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因为已经使不出劲了。
“我没有生你气。”温庆生干巴巴地抢出一句，生怕林锦松憋出一句“对不起”。
我没有因为这个不开心。
我在生自己的气。
他低头，紧紧盯着地面，认真地踩着前一个人的脚印：“要休息一下吗？”
你听起来很累。
顶替林锦松，在最前方开路的顾明辉回头看了眼。
林锦松指示阵法解法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是应该休息一下。
宁长空费力地清着嗓子，温庆生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没事，快到了。”
邪气在伤口处和灵力拉锯。他本来就休息不足，这会儿累得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只能靠伤痛提神。
宁长空有些懊悔地想着，早知道上一周就好好休息了，不应该急着研究自动化灵力注入系统。
太托大了。
温庆生明显很紧张他。
这可不行，越紧张越容易出错。
况且你现在怕成这样......我死那天怎么办？
“没伤那么重。”宁长空低低地笑了起来，“别怕。”
明明声音还很虚弱。
温庆生咬着腮帮子，把步伐迈得尽可能稳当。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8：36。
山河社稷图内，所有学生的护身符震动：“护身符失效，幽篁村秘阵已解除。全体学生有能力者自行赶往幽篁村避难，或就近隐藏、等待救援。”
宁长空和楚清歌商量了一路，其中就讨论的一个话题就是：要不要让学生都到幽篁村？
“止戈之所”大概率已经失效，他们俩并无把握能成功重启，连在“止戈之所”的基础上启用一个新的城镇级阵法都没把握。
阵法规模越大，能量流互相干扰的程度越大。
城镇规模的阵法，龙渊书院的毕业设计里都不怎么出现，要在灵篆院最优秀的那帮人的出师考核里找。
更不要说城镇级阵法意味着在实际的城镇上布阵，这就要考虑城镇活动的能量冲击，更是复杂不定。
学生自行隐藏，要是他能把所有正面火力都吸引到幽篁村，死伤人数说不定比他把学生都赶到幽篁村，还没护好来得少。
也来得轻松。
楚清歌指出：“关键在于，三妖现在还未现身，我们无法断言她们的目标就是燕晓灵。”
宁长空最后还是准备放手一搏，理由是：威胁学生安危的并非只有三妖。
他们在走之前调查了追赶小陈的那两只妖兽的尸体。
楚清歌在尸体上检测到了邪气的痕迹：“可能是邪气迷惑神志导致异常高涨的攻击欲望。”
她分析道：“在山河社稷图里检测到的特殊邪气，能量复杂程度有所降低，但是多了邪恶的气息。”
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邪气呢。宁长空在心里吐槽：“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啊？苍蝇啊？到处都有？”
楚清歌严谨道：“不一样，苍蝇能用苍蝇拍打，现阶段我们没有对这种邪气的应对方法。”
她总结道：“是晚上总在你耳边瞎晃悠但是死活找不到的苍蝇。”
宁长空：“......”
他看了眼眼圈还红着的小陈，叹了口气。
唉，都是未来拯救世界的希望啊。
最好能一个不少地带回去。
......总感觉身上担子好重，可恶，要不现在就开始想任务失败的报告怎么写能少扣点工资吧？
他们一行五人沉默地走着，幽篁村已经是空城，没有人迹。
楚清歌：“毕竟进入了攻击模式嘛。”
宁长空提了提声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中气足一点：“去村中心，阵眼在那里。”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9：09，山河社稷图·幽篁村·阵法中心。
林锦松盘腿坐在阵眼，双手在空中飞舞，勾勒出隐约可见的灵力痕迹。
其余四人站立在周围警戒。
空气中的灵力痕迹终于凝结，形成了一道道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流。
阵法中心的部分纹路金光一闪，嗡鸣声随之响起，宛如低沉的波涛般在空气中扩散。
燕晓灵抬起头，辩识着笼罩天空的灵力屏障。
城镇级防御阵法已成。
林锦松像是彻底坐不稳了一样，整个人向前方扑去。他吃力地用手肘支撑住身体，一只手捂着嘴咳嗽。
那只手的指缝间，溢出些血沫。燕晓灵瞳孔一缩，扔出几个回春术。
太痛苦了这也。宁长空叫苦不迭。咳嗽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可没办法让楚清歌帮他屏蔽。
他的实力位阶不够，强行完成阵法，就像是从光速不变手推了一遍洛伦兹变换，推完做题的时候还不给计算器 —— 认知在前面飞，身体在后面追。
结果自然是反噬。
楚清歌啧啧称奇：“这一下也太伤了，少说折了五年寿。”
宁长空：“我觉得照这个趋势，我在这个世界都呆不满五年......诶哟我去这咳嗽咳得，太难受了。”
楚清歌总结道：“但我们收获很大。”
林锦松痛苦地咳嗽了半天，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捂嘴的手在燕晓灵递来的帕子上擦净，留下道道血印。
他本来就肤色白，这会儿更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衬得他眼睛愈亮。
他说：“我刚刚画的阵有防御和辟邪的功能，我有自信挡住除了三妖之外的妖兽。”
“‘止戈之所’我有七成把握能开起来，在那之前，让同学们都过来吧。”
宁长空开始分配任务：“晓灵被盯上了，和我留在这里。你们三个去外面捞人，尤其注意已经受伤的。”
温庆生忽地开口：“我也要留下。”
“......你留下有什么用？”宁长空生硬地赶他，“三妖里你哪个挡得住？”
“我是近战，你们是两个远程，”温庆生眸光似火，“我挡不住也得挡。”
宁长空被自己的话噎了一下，正组织着语言。顾明辉忽地开口：“让他留下吧。他不留下也不安心。”
顾明辉在危机时刻呈现出一种异质的冷静和领袖气质，让宁长空频频侧目。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顾明辉的灵力气息似乎也变了。
但是楚清歌的观测数据否认了这一点。宁长空在脑海里问：“气运之子这到底咋回事啊？”
楚清歌：“......搞不清楚，世界演变阶段不到，他的情报都是锁着的。”
宁长空接受了这个理由，转头对顾明辉说：“把人带得离我们这里远一点，过多的灵力会影响我分析阵法——你们两个也不要过来。”
顾明辉颔首应下，随即带着小陈飞身离开。
在开始布阵之前，宁长空不受控地回忆着顾明辉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像是把他的布置全部看穿了一样，不含感情而纯粹的眼神。
......这主角咋回事啊？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点时候。他把杂乱的思绪扔出脑海，开始专心布阵。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9：32，山河社稷图·幽篁村·阵法中心。
然后就撞上了那开不起来的三成。
宁长空深吸口气，他已经仔细排查了两遍。修补完成的“止戈之所”的阵法一丝纰漏都没有，那么问题就出在了别的地方——能源。
幽篁村的储备灵力不足。
但是为什么不足？
楚清歌声音紧绷：“我刚刚去检查了一下，阵法安装灵石的地方，灵石表面完好无损，但是里面已经空了。”
又是邪气。他和楚清歌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宁长空能主动调用的灵力已经全部填进去了，但还是泥沙入海。
把剩下学生的灵力凑一凑全部抽干说不定够......但他又不敢把人叫过来。
“要是没有我，他们是怎么打出去的？”宁长空真情实感地问道。
楚清歌表示：“这不是难度不对嘛。”
宁长空捂着额角：“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在想，如果难度正常的话——”
外面的老师是怎么察觉到里面出事的？难不成真指望主角团杀穿？
“小陈？你怎么过来了？”燕晓灵疑问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宁长空寒毛竖起。
“危险！”宁长空嘶声喊道。一掌拍在地上，激活刚画的攻击阵法。
该死，该死，该死！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已知：他要画一个防御阵法，不能阻止学生出入，但是要把妖兽，尤其是三妖阻止在外。应该如何设计“门禁”？
解答：考虑到三妖在纣王身边扮了许多年人类，需要相当强力的检测法阵才能验明妖身。考虑到性价比，建议使用——
—— 护身符的气息。
那块偷来的护身符在空中打转。九尾狐妖已经褪去了小陈的皮囊，九条尾巴轻轻一扫，就把攻击轻巧地挡下。
见鬼，硬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新手村副本怎么出这么大一个怪！
怪不得世界意志要求救！主角要在这，这会儿都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长使世界意志......不，任务者泪满襟啊喂！
宁长空咬着牙，试图启动最后的后手。
已知：副本大BOSS很可能只盯着主角团，对其他人攻击欲望不强。如何尽可能多地保全队友？
解答：引怪，自爆。
宁长空的手还没触到自爆阵法，腹部一阵剧痛。
他低头去看，九尾狐的一尾已经贯穿他的腹部。
在那个濒死的瞬间，宁长空突然想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羽毛不是灵力的良好载体，但血液是。
修行者的血液中，蕴藏着用于保护内脏经脉、平日无法主动调用的灵力。
从伤口和口鼻间溢出的大股血液流到了阵眼上，他垂在地上的手微微一动。
九尾狐妖尖叫地消失在了尘雾之中。
“止戈之所”，起。
灵力还是不够，这样的操作只能支撑阵法运转一瞬。
但一瞬已经足够了，因为他想清楚了第二件事。
已知：护身符是沟通两个世界的唯一桥梁，且主动触发护身符没有用。在没有他的世界线里，外面的老师是怎么察觉到里面出事的？
解答：重伤激活护身符。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宁长空口中涌出，他的眼前忽明忽暗，耳边嘈嘈杂杂好像有人在对他说话，但他耳鸣得厉害，什么都听不清。
但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他用沾满自己的血的手，颤抖着扯下温庆生腰带上挂着的护身符。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9：36，龙渊书院。
左朗凝打小在玉虚剑阁长大、修行，只见过昆仑的茫茫白雪，并不了解龙渊书院的幻境试炼。
她偏头问有点焦虑的实践课老师：“一般这个时间点会有学生出来吗？”
今年是她上任阁主之后，玉虚剑阁第一次轮值幻境监督。
实践课老师抱臂，紧紧盯着离开幻境的传送阵：“一般都会有两三个无法坚持下来的学生出来，但平均十年会有一回，前一个半小时没人出来。”
上回是那个灵篆院的交换生，赶在妖兽密度增加之前就解除了幽篁村的秘阵。上上回......是现任异处局局长，大笑着杀穿了整张地图。
不寻常的信号出现在视野里，实践课老师虎躯一震，随即陷入疑惑：“那是什么？”
左朗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红、蓝、红，间隔2秒。
是林锦松留下的警戒法术。
左朗凝忽地站起：“救人！”
灵气复苏零年，11月1日10：17，龙渊书院·寿康庐·临时手术间。
对剩下学生的搜救和医疗检查很快就做完了，因为四分之三的学生都聚到了幽篁村，而且基本都是轻伤。
被偷走护身符的小陈，也只是被打晕了过去。
左朗凝搬了个板凳坐在手术床边，一只手拿着异处局内部的通讯器，一只手紧紧握着林锦松的手。
她已经给他输了快半个小时的灵力了。
她当时打开山河社稷图的传送门，传送到幽篁村的阵眼时，除了满目的刺目鲜血，就是一张张涕泗横流的脸。
他们哭着把这孩子的身体放进她怀里。
他们说，他救了所有人，所以快点救救他。
左朗凝把他交到寿康庐的医生手里时，医生对她说：“灵力枯竭无法保护内脏，五脏六腑直接被邪气冲击......光是这层冲击就是致命伤。”
“现在输灵力，帮他抵抗邪气侵蚀，也就是吊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