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很无聊嘛。”宁长空继续在手里的物件上篆刻符文。
越静亭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指尖飞舞的羽毛上。
自打林锦松养病以来,他没少见他摆弄这东西。
“你可以玩手机和电脑,看一点书,或者做点小东西。”越静亭想了想,“你要是愿意,喊朋友来玩也可以。”
他又补了句:“喊左阁主的学生也可以,我帮你找她。”
宁长空眼睛一亮,要的就是这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一封信,塞进越静亭手里。
“师兄,那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左阁主吗?”
林锦松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啊?”
灵气复苏零年,12月30日,昆仑墟·玉虚剑阁·雪山山顶。
半位面的天气变化由复杂的法术和阵法控制。
蓬莱是妖族休养生息的地方,有奢侈的四季变化。河洛秘阵谷随着山谷上篆刻的护院秘阵自然推演,演绎出各色天气,暴雨大雾等极端天气也不少见。
而玉虚剑阁执掌的昆仑墟,则是毫无变化的冷。
好吧,或许还有晴天和雪天的变化。宁长空搓了搓戴着手套的双手,他在来之前特意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结果还是有点冷。
这帮剑修天天在雪山待着,身体真好。宁长空御着剑,慢慢悠悠地飞到温庆生练剑的地方。
山顶,左朗凝正在和温庆生对练。温庆生看见他,眼前一亮:“林锦松!”
早就察觉到他靠近的左朗凝也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继续打!我就看看!”宁长空没靠太近就停下,远远地喊道。
得亏半位面不怕雪崩。
林锦松一来观战,温庆生跟打了鸡血一样,誓要打出风采。但越急越乱,好几次,左朗凝的剑就要划破他的衣衫。
宁长空不由失笑。小孩心性,沉不住气。
他双手在嘴边拱作喇叭状:“温庆生——往左边打!别挑!刺!”
背后有高人指点,温庆生重新沉下气,招招稳健,威胁性陡然上升。左朗凝暗暗赞许。
林锦松不愧他天才之名,战斗意识相当出色,这么快就看出温庆生的缺点,和她战斗的风格。
分明也没听说过他练过剑啊。
她想到上次异处局开会,丘浩云堂堂丘院主,在开会之前在那里使劲吹自家新收的学生多可爱,天赋多高。
老道的嘴角都咧得快和耳朵肩并肩,就差把人夸成前世的小情人,今生的小棉袄。
局长听得忍无可忍,硬是等最后的虎女到了就开始,提前了五分钟开会。
惹得虎女僵着尾巴反思了五分钟自己又捅了什么篓子,最后实在想不出来,莫名其妙地连连看她:局长今天什么毛病?
左朗凝故意不和她对视,避免兜不住笑意。
对练完毕,温庆生坐在地上红着脸喘气,左朗凝潇洒收剑:“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温庆生又惊又喜地看着她,林锦松笑眯眯地凑过来行礼,随即和温庆生热切地聊了起来。
林锦松像是哄小朋友一样给温庆生挽了个剑花。左朗凝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丘浩云怎么不把他家小棉袄再养胖点?
她胡思乱想着。这孩子瞧着学剑的根骨也不错,要是到了我门下......
不,我才没有嫌弃小温太冷淡,想换件小棉袄......
左朗凝被林锦松轻轻的咳嗽声唤回了思绪,她开口打断温庆生过度紧张的应激反应:“早些下山,上头冷,别着凉了。”
她也该下山了,还有些准备要做。
左朗凝从怀里掏出因为快递电话震动了半天的手机。
两个人没御剑飞行,而是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林锦松哈了口气:“走着走着就热了。”
温庆生没吭声。
见面能说的话还是比线上聊天多。
他们聊昆仑墟这山看着海拔没几米怎么成天这么冷,聊是玉虚剑阁的饭好吃还是灵篆院的饭好吃,聊新理论出来后今年符咒入门的期末考到底怎么考……
温庆生希望这段路能走得再远些。
这样想着,他推开大厅的门。
“生日快乐!”
熟悉或陌生的师兄弟齐聚一堂,声量有大有小,还有些不齐。
林锦松推着温庆生往人群里走:“去啊。”
寿桃和长寿面中间,摆着盘刚从现世火急火燎地拎回来的生日蛋糕。
穿着道袍的年轻人拍着手唱不成调的生日歌,左朗凝不忍直视地撇过脸,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林锦松一边笑着一边拿手机拍视频,显然是早有准备。阁主入镜时对他挑眉,寿星入镜时红着脸掰他的手。他只好放过这对师徒,去拍生日歌跑调现场。
唱完生日歌,阁主大人一挥手,大厅的灯光尽熄。
插得有点歪的蜡烛成了唯一的光源。
好像去年的生日,父母也买了这么大的蛋糕,庆祝他的成人。
“许愿吧。”在烛光之下,左朗凝的眉目也显出几分柔和。
温庆生连忙闭上眼,遮住眼里的泪光。
去年生日,他还在读高三,边想着周考做不出来的数学题,边推开房门。迎面就是一个大蛋糕,和父母的笑脸。
他又惊又喜,许的愿无非是父母平安康健,自己学业有成。
今年生日,他背着剑下山,又要许什么愿呢?
他阖着眼想着。
就许……身边的人平安康健,自己修行有所得吧。
哎,好像还是没什么新意啊?
他微笑着睁开眼。
许完愿,大家开始闹哄哄地分蛋糕,送礼物。
林锦松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个送出礼物。他把凤凰羽毛做的挂坠,挂到了温庆生脖子上。
“凤凰灵力主镇灾辟邪,我在上面刻了些符文,做了个护身符。”他笑嘻嘻地说道。“我打了个洞,绳子你可以换。你挂脖子上也成,挂包上、剑上都可以。”
温庆生低头,把那枚羽毛托在手里。
他符咒学得一般,看不出这根羽毛上林锦松挖空心思叠了多少层符文。但是他想。
一定有清心符。
林锦松接了电话,说顾明辉和燕晓灵下了课在路上,他去接。温庆生正要同去,他就说寿星怎么能在生日宴上离席?便匆匆离开了。
他在温暖的大厅内,晕晕乎乎地听了好多祝福,收了好多礼物。最后推脱热风熏的他头晕,跑到门廊上躲清净。
老师就抱着剑,站在门廊上。
她从怀里掏出一簇青色的剑穗,放在他手上。
“你交换结束那天,我挑柄剑送你。你正式拜师那天,我再为你铸剑。”
她简练地说着,随即犹豫地把手放在温庆生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生日快乐。”
温庆生认真地道过谢,等那只手离开头顶,才开口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生辰的?”
自家老师,实在不像是在人情世故方面仔细的人。
“林锦松写信嘱咐的。”左朗凝想到那封信,干咳两声。
她没说的是,林锦松那封信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事无巨细。
不仅嘱咐了生辰是什么时候,怎么办比较好,还让左朗凝务必把温庆生留下过年,让他等书院开了学再回去。
温庆生实际上只交换了半个学期,下个学期得回去上书院的必修课。
嘱咐到最后就差明着威胁。要是不好好照顾温庆生,哪怕是真的拜了师,他也要让异处局把人接回去。
就灵篆院把这个小师弟宠的没法没天的样,左朗凝毫不怀疑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左朗凝叹了口气。
不知道还以为温庆生是他亲儿子,他这是要找人托孤呢。
她也不是不理解林锦松为何如此费心。
家中突遭变故,无依无靠的时候好不容易交了朋友,又被迫和朋友分隔,自己还是个不张嘴的锯嘴葫芦。
是要费心看顾的小孩子,但是哪里轮得到林锦松这个年纪更小的来费心?
就是操心太多,身体才迟迟不好。
温庆生正在仔细研究他的新护身符。
左朗凝看了两眼,层层叠叠的灵气纹路看的人眼花,的确是费心了,再仔细一看——咦?
她不由奇道:“这是什么妖兽的羽毛?”
温庆生回道:“凤凰羽毛。”
“这种少见的灵力,确实符合凤凰的特征......”左朗凝赞道,“想不到灵篆院还有这种收藏。”还舍得让自家小朋友送人。
“不是灵篆院收藏,”温庆生露出个傻笑,“我们当时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
他不失骄傲地补了句:“五千块钱呢。”
左朗凝这下真的有点吃惊。
她说,你知道林锦松无父无母,去灵篆院之前和你一样,靠每年五千块的助学金度日吗?
你知道他早早辍学,来书院之前,全靠自己打工谋生吗?
林锦松这会儿领着人过来了。他被关在床上太久,到处跑跑就心情舒畅。
他笑着边走边解开斗篷带子,他说外面这么冷,你们两个怎么站在门廊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了,因为温庆生三两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林锦松重伤之后身体败得厉害,温庆生又日日勤勉练剑。两人体型有差距,体温高低也有差距。
温庆生想,他当时辅导自己功课,温和地拉着他的手走入这修行世界的时候,也这么瘦、身上这么冷吗?
那他为什么总是怀念那只落在自己肩上的,温暖的手?
林锦松一僵,缓缓地回抱:“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温庆生把脸往他脖颈处一埋,把眼泪蹭干,“没什么。”
“那你能把我放开吗?大家都看着呢!温庆生?庆生哥?——左阁主你管管他啊!”
灵气复苏零年,12月30日,温庆生的宿舍。
“这个奶油有点太腻了。”宁长空舔了舔唇上残留的奶油,点评道。
吃甜品可是他宁长空穿越无数快穿世界之后,好不容易还保留下来的兴趣爱好,不要小瞧他的专业程度。
小型的生日宴结束了,他们四个人用纸盘端着自己的蛋糕,钻进了温庆生的房间。
顾明辉也用小叉子叉了口蛋糕,稀奇道:“蛋糕不都这样?”
燕晓灵则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室内颇具古风的摆设,好奇地问:“住在这里和住在宿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温庆生忙着把生日礼物通通堆到桌子和椅子上,往林锦松身边一坐,真诚道:“冷,宿舍有空调。”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宁长空路上呛了点风,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温庆生着急忙慌地给他拍背。
“你身体怎么样?”温庆生关心地问,“蛋糕太腻就不要吃了,给我吧。”
“才不要。我好得差不多了都!”宁长空护食。笑话,他多久没吃过甜点了?越静亭最多给他往白粥里放点糖。
温庆生在三个好朋友的陪伴下,一样样地拆起了礼物。宗门师长送的也和修行扯不上啥关系,至多就是送个护膝护手。燕晓灵送了双手套和配套的围巾,顾明辉实诚地拎了箱零食给他。
“你天天呆在半位面,又不好网购的。买零食多麻烦?”顾明辉振振有词。
燕晓灵歪头:“练剑不需要做身材体重管理吗?”
几人对窘迫的顾明辉一阵打趣,又一样样收拾起了礼物。
数来数去,还是林锦松送的凤凰羽毛吊坠最贵重。
温庆生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新得的吊坠,宁长空连忙远离他:“别!别突然又抱上来!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温庆生急忙摆手:“不是,我就是在想……明年该送你什么礼物?”
他偷偷打量着林锦松。温庆生是普通的书院交换生,宗门师长对他另眼相待,一半是看在左阁主的面子上,一半是想要和这位灵篆院的大红人交好。
明年2月,灵篆院院主的小徒弟,同时也是灵篆院下一任院主的成年礼,能收到的生日礼物,可不止几副护膝护手了。
今天的林锦松心情显然很好,大概是被整个灵篆院上下宠着,总算显露出几分小孩脾气,不见在书院照顾他们三个时的细心稳重。
温庆生……喜欢看到这样高兴的林锦松。
“我只是在想,明年该送你什么比较好?”
要送什么礼物,才能对得起你对我的好?
灵气复苏元年,1月2日,灵篆院。
“好,今天就学到这里吧。”看到屋外自家二徒弟的一角,老院主连忙喊停。“刚病过一场,再画伤神了。”
宁长空还在对着阵法图沉思。他病得太久,进度有些落下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背后点上了阵法图:“这里画得不好。”
是越静亭。
宁长空眼前一亮:“确实,这个地方换个能量利用方式,抽取空气中灵力会更好……”
灵篆院副院主之下,有同级别的两个实务职位,专事符箓研究的“云篆执事”,和专事阵法研究的“玄墨监院”。越静亭,正是这一代的玄墨监院。
那双手强势地把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越静亭不容置疑道:“吃完饭再学,后厨烧了你最爱的糖醋里脊。”他没忍住,不顾小师弟的反抗,捏了捏对方的胳膊。
怎么还是这么细,一点也没养胖些。
“整盘都归我。”宁长空小声嘟囔着。
“冷谷主说你肠胃还虚着,不能多吃。”越静亭铁面无私,扶着人的肩膀往外带。
他转移了个话题:“我刚刚从玉虚剑阁回来,你的那个朋友,小温专门找了我一趟。”
“找师兄做什么?”宁长空抬头看他。
越静亭耸肩:“他让我保密。”
既然是找师兄,应该是要篆刻符文的东西吧?宁长空若有所思。
楚清歌饶有兴致:“小温在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想知道是什么吗?”
“无所谓,收得到就当惊喜,”宁长空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收不到……何苦给自己留个念想。”
宁长空抱住二师兄的胳膊:“那我想吃小蛋糕。”
“左阁主托我给你带了些。”越静亭仍由他抱着,嘱咐道,“咖啡味的,别吃太多,当心晚上睡不着。”
灵气复苏元年,1月7日,腊八,灵篆院·林锦松的小院。
宁长空窝在床上打电话会议。
现在天工科技也招到不少可靠的研究员,他只要对着他们交上来的东西再做指导就好,不需要从头开始搓东西,工作量一下轻不少。
“腊八节快乐啊,大家。”他懒懒地开口。
燕宜安接了句“腊八节快乐”,江云箫轻哼了一声。
呜哇,加班的怨气都溢出来了。
“我还是不明白,‘大小姐’。”他阴沉沉地说,“为什么要着急用现在的设计图去造机器。”
没错,在12月底,能够从灵石中提取灵力,根据程序设定的轨迹给墨迹稳定注入灵力的自动化灵力注入系统,第一代工业化原型机成功通过测试。
通称,“神笔”系统。
结合了燕宜安多年研究的经验、“楚清歌”超越时代的设计以及诸多研究员的汗水的,划时代的工业器械。
12月中旬,“楚清歌”在“神笔”系统的开发还停留在实验室的时候,就要求江云箫在异处局面前招摇撞骗,说动池昭铭为他们讨到了军工厂待遇,和政府低价赠送的工厂用地。
这步急棋让工厂建设和研究开发同步进行,的确省了不少时间 —— 也是他们足够信任“楚清歌”的研究能力。
但是为何此时要急着把第一代“神笔”系统铺开,而不是花更多时间优化设计?
明明燕宜安都亲口承认,再等上两个月,第二代“神笔”能把灵石利用率再提一个台阶。
这就省了不少材料成本,更不要提设备更迭的成本了。
就算她“楚清歌”是天工科技从不露面上班的,远程会议都能喊着“我家人来找我”就临时跑掉的,在研发中心递交报告上略加批注就能引起交头称赞的“大小姐”,也不是这么个任性法啊。
宁长空都习惯他这么叫了,这个月,连找他问问题的研究员都张嘴一句“大小姐”喊出来。
真·楚清歌:“这个就叫做形象营销!”
“天工科技没个正形的大小姐”比“王母娘娘座下青鸟”听起来可亲切太多了。
“楚清歌”的人味一提上去,第一能避免研究员在“她”面前畏首畏尾,第二能降低“她”在异处局等势力眼中的危险系数。
在未来那个灵气复苏的时代,说不定哪天,“楚清歌”就会被异处局拉出来当“修行界的老妖怪一点都不危险”的典型案例——你看人王母娘娘座下青鸟,现在不仅为科研事业做贡献,还喜欢成天翘班摸鱼呢!
当然最重要也可能最不重要的是,这个称呼……能哄江云箫这个被“她”压榨得快吐血的打工人开心。
“我坚持要在3月之前把产线拉起来。”宁长空不容置喙地说。
燕宜安咦了一声:“怎么还有确定的时间节点?”
电话另一头的江云箫脸色微变。
“时代要变啦,诸位。”“楚清歌”慢条斯理地说。
异处局这段时间国内国外开了多少会?又从现世押了多少蠢蠢欲动的,不安分的妖怪回蓬莱?
在赌场的窃窃私语中,难道无人提及现世异常波动的灵气浓度,和那禁忌的四个字吗?
—— “灵气复苏”,这个被期盼千年的奇迹,或许近在眼前。
江云箫深吸口气:“好,我明白了。”
没人问楚清歌为何如此确信,他们丝滑地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聊建厂计划、下一步的研发方向、公司管理规划……
聊过许多,该商议的话题一个个敲定结论。宁长空捏了捏眉心,有些精力不济:“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一件,私事。”燕宜安迟疑着开口,“那个,我想提前支一下我的分红。”
她无奈地笑着:“要过年了啊。”
宁长空看了眼窗外纷飞的雪。
“成,我回头让财务给你账上打个几万。”江云箫爽快地应下了。
他和“楚清歌”基本都没从天工科技拿钱,毕竟招人、建厂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能省则省。
江云箫有福禄居这棵摇钱树,宁长空有灵篆院养着,况且那本已经完结的网文也给他带来了几十万的收入。
宁长空揶揄她:“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燕老师可是要大出风头。”
燕宜安嘿嘿地笑着。卧薪尝胆数年,她这回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其实我在想……”坐在办公室的燕宜安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笔,“今年过年要不要回灵篆院看看。”
风风火火的燕宜安难得地露了怯。她父母均是普通人,年少时又和师长闹翻。眼前这两个合伙人,竟是难得说得上话的“长辈”。
“根据我的经验,”江云箫语气平淡,给的建议却十分真诚,“取决于你对灵篆院的感觉。”
“爱也回去,恨也回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那就不回去,过自己的生活。”
线上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宁长空扯开话题:“什么经验?江老板这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江云箫轻哼一声。一个在商场摸爬滚打二十年的混血种,能讲的打脸故事多了去了。
“比不上你,大小姐。”江云箫慢悠悠地时候,“我也取个几万现金送您府上,您看看能不能让家里人大发慈悲,放您出来上班啊?”
燕宜安从感伤与回忆的氛围里被骤然拉了出来,噗地笑了出来。
这是还在记仇“楚清歌”一连半个月都只开线上会议,还经常开着开着玩失踪。
宁长空正欲反驳,江云箫就说还有工作要做,退出来会议室,单方面结束了这段拌嘴。
灵气复苏元年,1月7日,腊八,灵篆院·林锦松的小院。
退出会议室,宁长空揉了揉眼睛,玩起了手机。
一条新消息。
他点进去看了下。他写的那本网文总算出版了,出版社要给他寄几本纪念用的样书。
但是地址要填什么呢?宁长空陷入沉思。
江云箫给他新买的住处还在装修,在灵篆院收快递要打报告……找谁代收好呢?
“我把燕宜安各个网站的浏览记录翻过了一遍。”楚清歌开口,“我保证她绝对没有看过你那本书。”
哦,燕宜安是个代收的好选择。青鸟看网文什么的,总比十八岁男大学生看原耽好吧?
楚清歌保证道:“我把燕晓灵的也翻过了,她也没看过。”
宁长空已经在给燕宜安拨电话了,在按下通话键之前,他又确认了一遍:“我当时就给她看了一眼,她应该啥都不记得了吧?”
楚清歌有些迟疑地开口:“呃,你知道我现在不能读心……”
世界意志给的权力太小了,而且也没有恋爱型任务的加成。
宁长空叹了口气:“算了,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
灵气复苏元年,1月7日,天工科技办公楼。
燕宜安关了三个人的电话会议,正准备去泡个咖啡休息一下。
下了班去看看今年要置办些什么年货吧……
又是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楚清歌”的私人来电。
“还有什么事吗,楚老师?”燕宜安接通电话。
“那个,宜安啊,”青鸟难得的有些局促,“我在现世的住处还没有装修好……你帮我收个快递,我后面找时间来拿成吗?”
在被手眼通天的江云箫扒掉马甲,被顾明辉温庆生等人嘲笑之间,宁长空选择祈祷燕宜安靠点谱,不要被燕晓灵发现。
灵气复苏元年,1月28日13:06,除夕,河洛·灵篆院·主院。
燕宜安有点局促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敲了敲门。
从传送阵走到这里,饶是这里的风景再熟悉,一路的异样目光激得她还是想有点想逃回家。
“门没关,请进。”是二师兄的声音。
她忐忑地推开门。
二师兄卷着袖子,面无表情地把手里包好的饺子放在盘里,又忽地抓住旁边少年的手,制止他趁乱把巧克力包进饺子里。
少年吐舌,灿若星辰的眼眸对上她的。
他笑道:“见过三师姐!”
燕宜安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小师弟好。”
灵气复苏元年,1月28日13:17,除夕,河洛·灵篆院·主院内。
越静亭自顾自包着饺子,不看旁边的红包推拉战。
“这礼也太厚了吧!三师姐!”宁长空大惊失色。
时下流行的游戏主机和卡带,珍贵的画符画阵素材,还有尚未发行的《“天问”系统基本教程》样书。
更不必说包得厚厚的红包,她领的分红,是不是一小半都花他身上了?
“都好好收下。”燕宜安把那个礼物袋子往他怀里放,“你是我家灵灵的救命恩人,是师姐要好好谢谢你。”
“师姐之前已经送过一次礼了,这也太贵重了……”
“救了两次,送两回嘛。”燕宜安不容置疑地把红包塞进他手里。
“饺子要包不完了。”越静亭淡淡地插了句话。
少年得了空,钻去厨房洗手了。
丘浩云慢慢悠悠地背着手晃了进来,假装没看到燕宜安:“静亭啊。”
“我的酒你收哪里了?”
“喝不了。”越静亭继续冷着脸包饺子,“去年体检医生说你三高,不能喝酒。”
少年从厨房间探出头,惊讶道:“我们灵篆院还包体检啊?”
灵气复苏元年,1月28日14:46,除夕,河洛·灵篆院·主院内。
越静亭把包好的饺子端到厨房。
客厅里,小师弟正缠着师妹讲她的创业故事,老头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来回调电视频道。
老头最后还是放下遥控器。
“宜安啊。”
“哎。”
“师父当年说你搞什么工业化,搞不出来,是师父错了。”
“我知道,我当时没拿出来什么成果。”燕宜安平静地接话,“我自己都没想到,去年年底居然有这么大的突破。”
“师父当年说,灵篆院有灵篆院的路要走,你不想要走灵篆院的路,那就走自己的路去吧。”
燕宜安在这坐了一个半小时,老道总算和她四目相对。
“……嗯。”燕宜安应了一声。
“现在也一样。”丘浩云近乎温和地说道,看不出当年那个暴躁中年人的影子。
“灵篆院有灵篆院的局要破,天工科技有天工科技的路要走。你走出了自己的路,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不必听风言风语,不必顾念旧情。
理念之争已决出胜负……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没关系的。
“师父,”燕宜安不知道从哪里变了个茶杯出来,“徒弟为您奉茶。”
老道眯着眼,捧起茶杯,慨叹一声:
“回来就好。”
随即一饮而尽。
“你这疯丫头,又倒了什么茶!”
“什么味道这么冲!咳咳咳……”
刚才就欲言又止的宁长空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
楚清歌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薄荷奶绿,老道可能当抹茶了。”
越静亭默默地把师父的老花镜和水杯都推过去,再一把捞住笑得双肩发抖的少年。
楚清歌故作深沉道:“唉,天天画符伤眼睛啊。”
宁长空笑得更大声了。
灵气复苏元年,1月28日17:23,除夕,河洛·灵篆院·主院。
越静亭把煮好的饺子捞出锅。包到后面,他已经懒得管旁边两个捣蛋鬼试图往里面加什么馅了。
……咦,这个饺子怎么透着点黑色?算了不管了。
林锦松哒哒哒地跑过来帮他端盘子。
燕宜安已经走了,她有家可回。
她离开师门之前也是这样。在除夕这天多留一留,帮他们做做饭,再踩着点拖着行李箱赶自家那顿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