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耍横的人愣是被路易然看得熄火,讪讪道了个歉离开。
路易然臭着脸端着糖水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段干嘉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意外和不远处的人碰了个对撞。
邻居的大长腿在小桌小凳下显得有些委屈,严峥却像是习惯了,他面前摆着已经吃完的炒饭,深邃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起来看了有一阵子。
他身边还坐着两个大男人,都时不时往这瞅一眼。
路易然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表情变得更臭,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找不到位置坐?
路易然转身,拉着脸准备出这块跟他八字不合的小吃街。
严峥站起身跟上。
他腿长,逆着人流跨了几步就追上了路易然,路易然察觉身边多出个人,发出了嘲讽:“干什么?偷着乐还不够,还要凑过来看?”
严峥脚步放缓,为男生挡住几个挤过来的人:“没有乐。”
路易然不信,严峥刚才旁边几个男的幸灾乐祸的就差咧出八颗牙了。
他继续闷头朝前走。两人一直走出三轮车构成的小吃街,一直到脱离那片杂乱的空地,路易然步子慢慢停下了。
“你怎么还跟着?”他掀了下眼皮:“不要告诉我我们还顺路。”
严峥:“不是,我在跟着你。”
路易然转了转手里的糖水,因为天气炎热,里头的双皮奶和红豆逐渐融化在一起,路易然用勺子拨了拨,失去了吃的欲望。
“跟我干什么?”
严峥也盯着他捏着的勺:“担心你吃这个。”
路易然疑惑,严峥还管这个?
路易然余光看见有辆出租路过,把糖水塞进严峥的手里,拍拍他的手背:“放心,不吃,拿走吧。”
路易然说完就上了出租,隔着窗户朝他挥挥手,懒洋洋地挪到另一头去了。
严峥站在原地,手里端着那已经被男生搅得乱七八糟的糖水。过了一会儿,捏着男生拿过的勺子,把里头的糖水吃完。
路易然没回酒店,既然严峥在小吃街,那老屋子里肯定没人。
过了两天,阿姨已经打扫好了,前几天路易然犯懒没有去,一直推到周五才找到这么个好时间。
他打车到了路口,依旧步行了一段距离走进去。
晚上的巷子热闹不少,下班的人都坐在院子里聊天,碗筷碰撞声和聊天交杂在一起,有点儿像是很久以前的样子。
路易然推开自己的院门,打开就看见自己白天买的箱子,上头还有院子的备用钥匙。
隔壁院子暗着,他弯腰把钥匙放进兜里,搬着箱子放到隔壁邻居门口,这才拍拍手回了院子。
段干嘉找的阿姨不错,就连老屋子的院子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杂草都被拔光,光秃秃的和隔壁院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很满意地进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找到根线,一拉,屋子里就亮堂了。
冷白灯光照亮了堂屋,屋里头就一个柜子一张饭桌,墙上挂着画,正随着门外的风轻轻摇动。
路易然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包扔在桌上,他从家里出来的急,实际上连钱包都是后来管家给自己邮寄过来的,当时老头子还不让管家寄。
现在宾馆那间屋子里除了床品没什么他的东西。
路易然靠着椅子思考了一会儿,打电话找了个拉货的,准备这两天把自己的东西都拉过来,就这么入住。
司机这个点还在上班,听了他报的地址说:“单子太多忙不过来,孩儿周末晚上行不?”
路易然听着这个称呼眨了下眼,说都行。
司机说:“你那块地方周末人多,巷子里都是车和人,晚上大家回屋里头了,提前说一声也不吵人。”
路易然听见这话,脑袋上像是有个灯泡亮了下似的。
他想起来今天那多管闲事的严峥,还有排排坐看热闹的一堆人。
路易然手指下意识抓了下:“那下周一吧,下午来没什么人。”
都在上班,肯定非常清静,隔壁也不会有人,完美。
司机同意了,路易然也很满意。
挂断电话,屋里乍然没了司机的大嗓门,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
路易然在安静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老屋子是堂屋带两个卧室的格局,旁边的小房间一个仓库一个卫生间,一个人住足够了。
路易然把钱包里的钱倒出来,他出门抽了一叠钱,现在手头上只剩下五百来块。
他踩在藤椅的横杠上,支着下巴把那五百多块钱数来数去也没有变多。
路易然叹了口气,把空空如也的钱包扔在了桌上。
电压不稳,头顶的白炽灯忽闪了一下。
路易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下窜起,他摸了下手臂,站起来把屋子里所有灯都拉开。
亮光衬得房间更空荡荡,路易然:“...”
他捏了捏手机,刚准备放点音乐,手机忽然响了。
路易然手抖了下,看见上面跳动着段干嘉的名字,松了口气,接电话。
段干嘉在夜市找了几圈没看见人,打电话听见路易然现在在老屋后显得很震惊:“你没事去那里干什么?!”
路易然懒懒道:“就过来看看,马上回去。”
他在堂屋里坐着,屋外的风还有点热,天色却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路易然看了眼隔壁,还是黑的,主人显然还没有回来。
他起身把凳子拖回原位,挨个把灯关上,锁上院门走出门。
另一边隔壁的人见这荒了很久的老屋居然冒出个人,没忍住瞪大了眼睛,努力看是不是小偷。
路易然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晃晃手里头的钥匙,走了。
路易然这次的决心比段干嘉想象的坚决得多,他弄不明白,坐在路易然对面说:“我在海市还有别的房子,平常有阿姨打扫,你去住那里也可以啊?”
路易然正用筷子戳着他带回来的小吃,戳了两下后把筷子扔到一边:“不去。”
他懒懒地说:“要是住在别的房子里,老头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这地方有我姥爷,他不会管我。”
段干嘉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这话他还真反驳不了,路易然他爸在他离家出走后气得放言不要这个儿子,要是路易然出来后花了一分钱,都能被嘲笑死。
段干嘉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两张卡来:“这个,我来之前你哥让我带的,这张是我的。”
路易然看见信用卡笑了一下:“不是说我哥防着你?”
“你以为他很愿意给我?”段干嘉,“要不是要看着你爸,他早就自己过来了。”
路易然把卡往回推了推,没有要收的意思。
他发小刚回国就被梁文这么摆了一遭,听说卡已经全部被停了,估摸着手头有的钱还是美金呢,根本花不出去。
“不拿你哥的也行,”段干嘉有点着急“我这里也没多少钱,你先救个急,等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钱捣回来就行。”
路易然懒懒道:“花完了。”
段干嘉一时间有些愕然,路易然因为有钱,在学校不少人会找他的合伙,自己赚的钱不说太多,三四十万美金是有的:“哪儿去了?”
路易然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飞回来前有几个人找我投,我给他们分了。”
段干嘉有点心梗,那这事估计路易然家人也查到了,不然他哥能给卡呢。
路易然不收,段干嘉就把卡扔桌上了,反正他也不能揣回去给路奉,到时候再说吧。
休息日货车的单子多,路易然跟司机约了下周一。
周六还有听说了路易然回老家的同学打电话来找他,话里话外是住在附近,有项目和他合作。
路易然接了,听了两句就挂断,闭着眼删除拉黑一条龙。
中午下来吃饭的时候段干嘉听说这事,还说那人给他也打了电话。
路易然还没睡够,眼睛疼,正闭着眼养神,闻言道:“你也把他删了。”
段干嘉:“啊?”
路易然道:“都知道我闹翻了手头没钱,他叫我喜欢回女人,不要想不开。”
两句话愣是给段干嘉干沉默了。他把这人联系方式也删了,有点头痛,这人长一张嘴放什么屁呢,本来他兄弟就因为这事头痛着呢。
这段时间听说这事的人不少,连带着段干嘉也接了不少明里暗里打听消息的电话,甚至还有人表示不介意路易然的性向,可以帮他和家里做假情侣。
段干嘉接得头痛,要是这些人他哥们来一个删一个,没多久就真不在这圈子里玩了。
他说:“我是没办法了,你等你哥亲自来吧。”
路易然:“我哥忙。”
要是他哥不忙点给老头子找事做,自己这段时间就没这么安稳了。
段干嘉发出嘲笑:“现在是不会有人这么闲给阿姨打跨国电话,不然你更倒霉。”
他妈在国外拓展业务,今年过年前估摸着是没有时间回来了。
他妈可能开明点,不打断他的腿,
路易然苦中作乐,再往好了想,说不定他妈在国外这几年已经增长了广播见识,对同性恋看待如吃饭喝水。
但是大学时他妈就在操心他对象的事,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会追问什么时候给他带个男对象回去。
这穷乡僻壤的,他哪里能变出来个男朋友带给他妈看?
想到这个,路易然也有点头痛,他从自助台拿了盒水果,回房间里去玩去了。
周一上午,搬家的小货车就停在了酒店后门。
屋子里的东西被一股脑塞进了寄来时的箱子里,路易然和段干嘉研究了一阵,才成功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去。
路易然盯着那被强行用透明胶带黏上的箱口,半信半疑:“是这么叠的?”
段干嘉拍着胸口打包票:“肯定是!”
师傅也没做过坐电梯搬行李的活,扛下去的时候轻飘飘的,还有点不适应。
路易然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说是行李箱,只装了管家临时给他和床单一起寄过来的衣物,夏天衣服轻薄,里面空荡荡的,没放几件。
段干嘉看着师傅把箱子扛上车厢,转头对路易然叨叨:“急什么,再在这住几天呗。”
路易然直接问:“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段干嘉大惊失色,看路易然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负心汉:“你搬家就算了,还要轰我走?我又不住你家,我住酒店都不行啊?”
路易然听得乐了一下:“随便你。”
他踩着脚踏爬上副驾,师傅开的是两座的小货车,前面一个驾驶座一个副驾,没有段干嘉的位置。
段干嘉扶着门,很不甘心。路易然东西不多,后头没放满,师傅看看他探进来的半个脑袋,让他坐到后头去。
货车车身是个敞篷的,段干嘉松开手:“...我还是打个车吧。”
师傅摇摇头:“后面风大,舒服的勒。”
段干嘉觉得半路被交警拦下来的概率更大。
路易然支着下巴,从车窗目送段干嘉去酒店门口拦出租,心情好上不少。
师傅转动钥匙,小卡车突突响起来,连带着整个座位都开始震动,把路易然吓了一跳。
师傅笑了起来:“老家伙,动静大,拖拉机似的。”
路易然跟着笑了下,伸手把窗户摇下来。
江市的路有点老,还有点颠,硬生生把路易然原本有点的晕车病给颠没了。
等到了地方,巷子里头果然静悄悄,没什么动静。
卡车熄火,路易然没急着下车,先趁着自己还算高的位置,踩着轮胎往周围人院子里望了望。
很好,都没有人。
路易然松手从驾驶座上跳下来,师傅已经从后头搬了两个箱子下来。
他两边手臂各扛了个大箱子,还有余力和路易然说话:“放心,现在这个点娃儿要上学,大人上班,弄出点响动来没人听见,不碍事。”
路易然跟着他往里走,师傅似乎觉得自己这趟有点占人便宜了,进屋后按着路易然不让动,自己把他的行李箱也扛进来了。
师傅把箱子都在堂屋里堆好:“东西都在这了,你打开看看有没有磕着碰着的。”
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折得奇形怪状的床品,路易然没拆:“不用,都是不会坏的东西,我直接给您结钱。”
他把钱结清送师傅出去,回堂屋后用鞋尖踢踢纸箱,推着行李箱进了卧室。
老屋子两间卧室,次卧空间不大,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套红木衣柜,窗户底下放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
路易然听老头念叨这屋子听得耳朵起茧,这一套是当年姥爷专门给他妈打的书桌,用了许多年的红木桌面此时在窗外的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路易然蹲着把行李箱打开,抱着几件衣服堆进了衣柜里,又把手机充电器之类的零碎东西仍在床上,走出去后看见段干嘉站在堂屋,正双手合十地朝木桌上的姥爷照片拜拜。
路易然走过去,等段干嘉拜好,把相片放上柜子。
段干嘉在卧室里溜达了一圈,发现这老屋没空调,不过还真实挺凉快的。
路易然整理着东西,段干嘉就在他旁边溜达来溜达去,被忍无可忍的路易然踢了一脚后,去拆开了堂屋的纸箱,把被单都抱进来了。
路易然头也没抬:“用下面的,上面的要洗。”
段干嘉把手上的被单扔桌上,转身去拿了新的。他啧啧感叹:“阿姨知道你这么能干,能从国外直接飞回来。”
路易然很不在意地说:“才怪,你别忘了,我最开始可是自己出的国。”
当年段干嘉还是出国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孩,段母实在舍不得从机场送到了国外,而同行的路易然全程都是一个酷小孩,冷着张脸,哪怕空姐特地给他拿了小毯子,也都给了段干嘉。
段干嘉说:“你那时候可真可爱。”
路易然懒得理他,把衣服一一挂好,两人花了一个小时收拾好,然后转去了巷口的小卖部买日用品。
路易然出门的时候隔壁房门开了。他看了一眼,加快脚步往巷口的小卖部走去。
段干嘉接了个电话,对着电话讲了一通。
挂断电话后他才发现自己没跟上路易然。
而隔壁院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身形健壮颀长,黑色短袖下的手臂皮肤泛着蜜色,紧实的肌肉像是能打飞两个他,更可怕的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段干嘉咽了下口水。
他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想不起来,索性不管熟人生人,以后就是他发小的邻居了,都得熟。
他还没想出寒暄语,对面男人先开口了。
男人声音低沉:“你们搬进来一起住?”
段干嘉反应过来这人也看见路易然了:“哪能!”
他卡了卡,记起来自家发小的性向也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轻咳了一下:“不一定,不过我们确实是新搬进来的,以后互相照顾哈。”
他说着去摸口袋,摸了个空,平常放在口袋里的烟前几天路易然觉得臭扔了。
段干嘉只能干巴巴地和这个男人对视。
不是,怎么就这么硬盯着他啊。
男人忽然又问:“你不去?”
段干嘉下意识问:“去什么?”
严峥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空空的巷子里,男生已经走远了。
“没什么。”
段干嘉有点扛不住和这个奇怪的猛男站在一个空间了。
他朝严峥点点头,转头同手同脚进了院子。
关上门,他还是觉得身后像是有钩子一样戳着他。
路易然这邻居怎么有点吓人呢,眼神怪凶的。
“...”
路易然进了巷口的小卖部。
小卖部只有一个门面,老板躺在门口的躺椅上,里面放着三排货架,挤得满满当当,铺子比从外面看还要拥挤,有的地方路易然甚至不得不抬脚走过去。
有两个小孩儿蹲在角落,地上摊了一堆的卡片,脸上纠结的表情比他出柜那天家里人痛心的表情还要痛苦。
路易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在比他矮一个头的货架间逛了逛,拿了些日用品。
路易然在国外也有阿姨专门打理日常生活,还没有自己采购过这些,一时间全靠眼缘。
他疑惑地又逛了好几圈,不太明白货架上为什么只有肥皂没有沐浴露。
放弃找沐浴露,路易然蹲下,最下面一层货架堆满了各种尺码各种款式的拖鞋,得一只只对照才能找出一对。
路易然拿里面的摸了一手灰,拿外面的又看见上面甚至有别人不小心踩到的脚印。
他叹了口气,目光在拖鞋堆梭巡了一圈,白的黑的粉的,甚至还有大红大紫的。
路易然一眼就看中了里面最朴实无华的黑色拖鞋,谨慎地伸手捏捏,还行,不算太硬,就是大了一号。
这只黑拖鞋的另一半还在拖鞋堆里,路易然找的专心,这一堆没找到,准备换右边找。
他起身时没留意那两个小孩儿的战地已经占满了整个拐角,差点踩上他们的卡片。
路易然往后退了步,手臂撞在货架上,他皱眉“嘶”了声,拎着的东西掉在地上。
狭窄的道路不好保持平衡,连退了两步,身后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那人体温比他高一截,路易然下意识捏了捏托住自己的手臂。
好硬,好像比他那个模特前男友还硬一点。
严峥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抓着他的手指从自己肩膀上挪开。
隔着夏天薄薄的衣料,路易然也能感受到这人指腹灼烫的温度。
他倏然回神,撤开手...没撤出来。
严峥慢一拍才松开手:“你怎么在这儿?”
路易然:?
他隐约觉得这个应该是自己的问题,但是面前人问这句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路易然指指地上的鞋子:“买日用品咯,都掉地上了。”
他愿意是指给严峥看自己这次的购物目标,没想到严峥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听完这句话后,顺着他指尖的方向低头,俯身给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拖鞋。
严峥身材高大,弯腰也是好大一只。
路易然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他拿错,下意识说:“不是白的,是黑的。”
严峥放下手里的白凉拖,索性蹲下了,很快就给他找到了另一只纯黑拖鞋。
看着这一幕,路易然手指蜷缩了下。
怎么...有点奇怪啊?
严峥似乎没觉得这奇怪,手上捏了捏拖鞋:“这双太硬,会磨脚,而且大了。”
路易然挥掉自己奇怪的感觉:“我就要这双。”
“嗯,”严峥不和他争辩,只垂眼看他,“还找什么?”
路易然低头看看,牙刷脸盆毛巾,还有什么洗衣液都买了,还有什么?
他在脑中搜索了一遍,没想到什么漏掉的东西:“没了吧。”
严峥也往他抱着的这一堆东西里看了一眼,浓黑眼眉动了下:“买这么多?”
路易然喜欢囤东西,他上学时有公寓专门用来放他囤的东西,从昂贵的手表到每个颜色都有的抱枕,他不知道被收拾的阿姨念叨过多少次。
路易然立刻炸毛:“哪里多了。”
严峥不言不语地看着,路易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买了三个颜色的牙刷。
他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牙刷难道会坏吗。”
虽然现在没有很多钱,但是也不至于买不起三个牙刷。
“不会坏。”严峥说,“但是这种牙刷毛很硬。”
他的视线落在路易然的唇上,目光一掠而过。
路易然没察觉他的目光,闻言多看了上面的其他牙刷一会儿:“不换。”
这个也硬那个也硬,不信。
路易然从严峥手里把鞋子抢走,冲去门口找老板付了钱。
严峥不紧不慢地收回手,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随手拿了包盐也出门付钱。
转角的小孩发出欢呼,终于选出了最喜欢的卡牌。
严峥走到门口,正好碰上老板捏着绿色的大钞进柜台找零。
路易然在门口等着,半个身子朝门外倾斜,像是脚下踩着烧红的铁板,恨不得老板马上找好钱让他飞走。
严峥唇角翘了一下,摸出两个钢镚放在玻璃柜台上,把账结清了。
路易然:“....”
白色塑料袋被捏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路易然手松开了点,面无表情地站在柜台前,横了严峥一眼。
看什么看?
严峥像是没读懂他目光里的意思,那双狭长的眼睛依旧看着他,甚至看出几分无辜。
“你说什么?”
在柜台后跟着数钱的老板闻言也抬了下头,路易然硬邦邦地蹦出几个字。
“我没说话,你幻听?”
严峥:“嗯。”
路易然现在听见严峥的“嗯”拳头下意识都握紧了。
老板对着手里头各种颜色的钞票点来点去,然后抽了两张皱巴的要给路易然,抬头见路易然精致姣好的长相,手指又抽了张平整的出来。
“拿新的吧,”老板说,“你们小年轻都喜欢新一点的钱。”
严峥靠在柜台边等着,闻言露出了个赞同的表情。
路易然捏着拳头接过找给自己的钱,他没带钱包,直接把一把零碎的钞票都扔进了裤子口袋。
两人并肩往巷子里的小路走。
路易然怀疑严峥就是跟着自己一起走,从这里过去可以节省几分钟,这还是他对着地图研究了五分钟得出的结论,便宜严峥了!
现在是放学的点,巷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很多小孩儿。
路易然不喜欢小孩儿,一路上都摆着一张很冷酷的脸,但是很显然他的冷脸杀伤力没有旁边这位有用,小孩子都选择从他这边跑过去。
路易然被撞了好几下,脸色越来越臭,手里的塑料袋被捏得咯吱咯吱响。
严峥忽然伸出手,按着他的肩膀,和他换了一边走。
路易然说:“巷子就这么宽,没什么区别。”
严峥看了他一眼:“伸手。”
路易然好笑地问:“伸手那些小孩就不撞我了?”
严峥“嗯”了一声,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他拉着。
又是“嗯”。
路易然打量了一眼,严峥朝他伸出的手心也是蜜色的,腕骨处微微凸起青紫色的经络,显得很有力量。
晒得还挺均匀。
他无所谓地把手放在严峥伸出的手上,严峥收拢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领先了他半身,牵着他在巷子里走。
那些小孩儿的雷达像是突然能检测到他这个人了,都开始呈圆形绕开两人。
或者换句话说,他像是突然被划入了严峥的领域。
巷子口灌进带着地面余温的热风,路易然往屋檐下躲了点。
他觉得有点新奇,一直到两人走到门口他才意识到拿着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严峥手上。
他轻咳了一声,拿走自己的袋子,回了自家院门口。
家里的大门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关上了。
路易然站在门口敲门,过了一会儿,门板被悄无声息地从院子里打开,段干嘉探出半个脑袋,谨慎地看了眼隔壁。
路易然:?
他说:“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段干嘉“嘘”了一声,把人拉进来。
段干嘉的力气也不小,路易然被拉着进屋,
拎着塑料袋进了堂屋:“怎么了?”
段干嘉坐在他的对面,显然已经在这坐了很久了:“你邻居好凶,你们不会起什么冲突吧?”
路易然上次碰到隔壁是个挺壮实的中年人,还差点被当成小偷。
他笑了一下:“是吗?上次他还以为我是小偷。”
段干嘉说:“难怪他看我的眼神像捉贼!”
段干嘉说完有点发愁,隔壁那人一身腱子肉,比他高了一个头,他发小脾气又臭,要是两人真的起了什么矛盾,干起来怎么办。
路易然显然没有这个烦恼,从塑料袋里拿出自己买的东西,有一点生涩地开始拆包装。
几分钟后,段干嘉“唰”地站起来:“不行,我去和隔壁几家打招呼,要是你们起了矛盾,还有个拉偏架的。”
“歇着吧,”路易然眼睛也没抬,专心戳牙刷后面的包装,怎么也戳不开,“都没下班。”
段干嘉坐回来了,忧心忡忡地思考了一会儿:“没下班,那他还是个无业游民?”
路易然的手错开,包装被他撕烂了。
他意识到什么,把里面的牙刷拿出来:“你说右边那户?”
“不然?”
路易然收拾的动作慢了点,严峥看起来确实怪凶的,不过...
“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段干嘉看看自己发小的身板,没说话。这么一想,他觉得那男的更眼熟了,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虽然你邻居身材不错,不过肯定还是打不过你的,”他说,“前提是你不扒人家衣服。”
路易然把垃圾统统扫进塑料袋里:“放心吧,又不是人人都是同性恋的。”
第11章
路易然原本打算送走段干嘉之后直接住下,然而在他和段干嘉费了点力气铺好床后,发现屋子里没有洗衣机。
路易然来江市这么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他离家后一直表现得事事在握,就连手头没钱也表现得不紧不慢,一直到站在院子里盆都放不进去的水槽跟前,不是很明白要怎么洗衣服。
段干嘉抱着那一堆要洗的床品过来,也探头看看,把手上那堆东西扔在水槽边的搓衣板状的石头上,拍拍手:“要不我们先带回酒店去洗,别的以后再说?”
路易然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九点多,巷子里的人家已经逐渐安静下来,新闻广播声从各家门里隐隐约约传出来,混杂在各种昆虫的叫声间。
严峥从屋子里推门而出,身上带着水汽,白色背心打湿了一部分,透出底下的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