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完澡想起今天看见路易然的那堆里面没有蚊香,在屋子里翻了翻,找到后就去敲了隔壁屋的门。
屋里没人应。
严峥等了一会儿,有点意外地后退一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子间的院墙不高,严峥抬眼打量了一会儿,走到水池边抬脚踩上去,看见隔壁屋子里的灯是灭的,屋门紧锁,窗户倒是没关上,看不出里头有没有人。
是已经休息了,还是走了?
严峥又等了会儿,站累了索性抓着窗沿直接翻上房顶。
院子外窜过两条狗,看见屋顶黑漆漆的人影,趴在墙根狂吠起来。
严峥立刻翻身跳回石台上,抓着蚊香回屋里了。
路易然不知道有人差点被狗撵。
段干嘉自己住的也是套房,路易然没和他一间房,自己去睡了次卧。
第二天听见门口敲门的时候路易然甚至以为自己幻听。
次卧离大门更近,他在床上蛄蛹了几下,烦躁地把枕头扔到门上。
枕头软绵绵地掉在地上,厚实的木门没有发出太多动静。
路易然在被子里缓了一会儿,听见对面的段干嘉开了门,把门外的东西拿了进来。
路易然是个早上醒了就睡不着的性子,他窝在床上一会儿,摸来了手机。
他让盯着梁文的人这两天一直很敬业地给他发消息,梁文终于不在家关禁闭了,去工厂里露了几次面,脸色不是很好。
路易然戳开了好几张照片,欣赏了一下梁文倒霉的样子,心情重新好了起来。
他退出图片,看见消息上有几个红点,点进去一看,是他哥的助理在偷偷给他通风报信,前几天说老路总开会把不得力的人都训了一通,昨天说老路总心情好像不错,上班的时候还对人笑了。
话里话外就是可以联络联络了。
路易然笑了下,可惜,他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头拉黑了。
助理敢这么做肯定是有他哥的授意。
路易然翻了个身,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对面响了几声,很快接通,助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声音压低的有些不自然。
“小路总?”
路易然刚回国,连名字都没挂上就离家出走了,懒懒应了一声:“喊我名字就好。”
他听着另一头似乎有点混乱:“你在公司?”
助理努力从几个人中挤出去:“是,路总会议刚刚结束。”
路易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这个时间点,别是刚刚开完什么季度大会,老头子还在边上,看见他和大哥的助理打电话...
他说:“那就不聊了——”
他还没能说完,另一头传来震天响的声音:“你敢挂!路易然你这个小兔崽子。”
路易然被震得耳朵嗡嗡响,他本来想直接挂,想到老头那天吃药的样子,还是等了等。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噪音,显然手机在好几个人手上过了一道,才到老头子手上。
老路总把电话抢过来,语气气愤。
“你不是能耐吗?给你哥打什么电话?”
“老路啊,”路易然懒懒地垂下眼:“我没给他打啊,我是给他助理打。”
“这有什么区别!”
路易然好笑:“那你想要我怎么办?我都到我妈家了,联系一下她亲儿子还不行?!”
“你还敢去你妈家,你妈是在国外不知道,你让她知道一个试试!”老路总被他噎了一下,更愤怒,“你哥我们养的好好的,怎么就把你养成这么个东西了?我们真是把你惯坏了!”
路易然唇角原本还噙着点笑,听见这话后渐渐冷下来:“是吗。”
两人这些年原本一说话就要吵起来,路奉原本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听见这话脸色一沉,劈手要抢过手机,语气加重:“爸!”
老路总也朝他吹胡子瞪眼:“我说错了?我哪里冤枉他了!我哪里亏待过他?从小把他送去国外读书,给我读成同性恋回来!”
好在这个时候会议室里人已经散了,留下的都是些早就知道内情的心腹。路奉捏了捏眉心:“爸,你先冷静一下。”
他挥挥手,示意周围人劝着点,自己走到窗户旁,把电话放到耳边:“小然。”
路易然没挂电话,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机,远远“嗯”了一声。
他还能听见老头子在那边骂他哥,说别以为他不知道路奉在背地里给自己钱。
他没把这事迁怒到自家大哥身上,路奉也挺不容易的,从小自己没被管过,他大哥可是在老头子眼皮子底下硬生生长这么大的。
“不聊了,我没什么事。”
这还是路易然难得主动打电话过来,路奉不想挂:“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就算不回家,也可以去其他房子里住。”
“我挺好的,”路易然笑了笑,“你不是都发短信问过了?不要这么啰嗦。”
他听见那头似乎有挺多人在劝老头子,顿了顿说:“老房子这边也挺好玩的,你管他吧,不用管我。”
路奉还想说什么,不等开口,电话已经断了。
路易然从床上走下来,踢踏着拖鞋走到窗边,低头朝楼底下看看。
会议好像还没有开完,这几天酒店底下依旧停着不少豪车,里头不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是被家里人带来认人见事的。
路易然常年在国外,几乎没怎么出席过这样的场合。
路易然蹲着发了会儿呆,发现手机上有几条路奉的未接来电。
他慢吞吞把这些记录删除,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门外传来段干嘉起床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像老鼠。
段干嘉正坐在沙发上吃刚刚送来的早餐呢,次卧的门忽然从里头拉开。
他吓了一跳:“你醒了啊?”
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什么,虽然路易然没有发脾气,但是脸色确实难看。段干嘉观察着他:“怎么了?”
路易然说:“上次你拿出来的卡呢。”
段干嘉以为他要收,跳起来就跑到卧室里去,在床头翻了翻,拿出两张卡:“这儿呢在这儿。”
路易然把黑色的银行卡夹在手指间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手指收拢,拇指用力。
随着清脆的啪嗒一声,他拢在掌心的银行卡折断了。
段干嘉立刻就把手上自己那张收起来了:“你这是干嘛。”
路易然把手伸到垃圾桶上拍拍:“看不出来?毁尸灭迹。”
段干嘉蹲在垃圾桶边上,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黑卡,虽然他家有钱,但是也没有这么给他卡的人啊。
“那你之后怎么办啊?”他发愁道,“你学位证也没带吧,在这儿找工作?”
路易然回忆了一会儿,从记忆里翻出来个消息。
“我以前投的工作室最近有公司背书了,他们想自己合伙,把我转出去,”路易然说,“有钱,放心。”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来。
路易然在心中暗暗叹息,昨天他拆拖鞋的时候试了,真的有点硬。
想买新的。
结束对话,段干嘉电话又响了,路易然自己出门,去楼下吃午饭。
路过走廊的窗户时,他下意识又朝外看了一眼。
会议应该结束了,底下的车走了大半,就剩下寥寥几辆。
这回总不会那么巧了吧。
路易然正盘算着,身后忽然冒出个人声。
“你鬼鬼祟祟地在看什么?”
路易然被吓得抖了下,居然有一种果然的预感。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他拧起眉,心里沉甸甸压着的情绪像是被吓唬没了。他边转过身边有点埋怨地说:“你怎么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的?”
严峥挑了下眉:“这话我也可以问你。”
路易然:?
是不是要吵架。
他转身就看见严峥和昨天的短袖长裤完全不同。
男人这一套似乎选了大一些的,正垂手整理着袖口,白色衬衫显得他更黑,面无表情,穿这么正式像个很专业的保镖。
和路易然看惯了那种架着金丝眼镜,气质文质彬彬的西装男截然不同。
路易然看了一会儿,消气了。他没注意到男人逐渐僵硬的身形,开口说:“衣服大了,你应该让裁缝改小一点。”
严峥似乎也穿不惯,伸手扯了扯,领口扣子松开,露出下面修长的脖颈。
路易斯能清晰地看见严峥锁骨投下的阴影与肌肉走向,流畅紧实的线条一路没入衣领,胸小肌将衬衫顶起一块,让人浮想联翩。
他眨了眨眼睛,有点控制不住视线。
他合理怀疑严峥是故意的,但是又不确定自己的性向有没有传到这人耳朵里。
严峥像是没察觉他的视线,垂眼继续整理:“临时买的,小一码太紧,勒得难受。”
路易然想到那个画面,唇角翘了下,有点幸灾乐祸。随后他立刻正经了下自己的表情,朝严峥挥挥手:“拜拜,我去吃饭了。”
严峥眼睁睁看他跑了,拿手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
朋友听说他要追人,全方位给了他不少意见,简直就差自己从外地飞回来上手了。
严峥:“你不是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这一款?”
电话另一头的朋友说:“你长得太凶了咯,老铁树开花,我早就说了,让你平常别老板着个脸。”
严峥:“没有。”
朋友:“没什么?”
严峥认真地说:“我见他都很开心,没有板着脸。”
第12章
路易然冲到了餐厅里,他觉得自己脑袋好像出了一点毛病,以前也不是没有身材好的男人在身边转悠,怎么严峥解个扣子,他反而转不开眼了。
自助餐厅人不多,工作人员也懒懒散散的,他在里面火烧屁股似的转了两圈,才在工作人员奇怪的目光下逐渐冷静下来。
路易然砸吧嘴回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严峥是所有身材里面最自然肤色最好看的一个,也不像外国人是猕猴桃。
他想得笑了下,看玻璃罩下酒店提供的食物顺眼不少,端餐盘时难得地多选了几样。
等他吃完,段干嘉还没下楼,路易然察觉点不对,打电话过去还是占线。
他拿了几样饭菜带去楼上,刷卡房门时听见屋子里的段干嘉正对着电话另一头保证。
“妈,易然虽然是同性恋,但是绝对看不上我,我和你保证!”
路易然听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伸手敲敲卫生间门。
段干嘉这才发现他已经站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脸上露出一个惊悚的表情。
路易然笑起来,把手里的食物塞段干嘉手上,顺手抽走了他的手机:对着另一头叫了声:“阿姨。”
另一头的段妈妈是他叫了很多年的阿姨,听见路易然的声音顿了下,很温柔地应了声。
“小然。”
路易然嘴角弯了弯,露出颗虎牙:“放心吧,他马上就回去了,我一定把他赶回去。”
“那麻烦你了小然,”段妈妈温温和和地说,“他的职位空了快一个月了,总不能再拖。”
路易然按了免提,示意段干嘉表态。
段干嘉听见这话干嚎着不想走,路易然捂住话筒,轻轻踹了他屁股一脚:“闭嘴。”
他说完之后,松开捂着话筒的手,对另一头说:“下周一定让您看见段干嘉,您放心。”
挂断电话,路易然对段干嘉说:“定最近的机票,准备滚蛋。”
段干嘉反抗无效,恹恹地拿着路易然给他带的面包坐在了沙发上:“我不想回去上班。”
路易然继续踢:“不走,你家公司准备留给谁。”
他踢完拿着手机走到门外,一个电话打给了段家给段干嘉安排的助理。
助理被拉黑,已经惶恐地拿着薪水摸了一个星期的鱼,接到电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麻烦你订最近的回海市机票,”路易然说,“经济舱也没有关系。”
屋里头的段干嘉发出一声哀嚎:“你以为在外面说话我就听不见了吗?”
和另一头定好是四天后的机票,路易然把电话挂断,发现拐角走廊原本有个人走过来,走一半又原地画了个圈转回电梯。
路易然觉得有点奇怪,挑了下眉,抓着手机回屋子里了。
段干嘉在屋子里躺尸,看见他进来动也没动:“随你吧,我是不会走的。”
路易然踢他的鞋,这鞋段干嘉从国外辛苦背回来,宝贵得很,这都没反应了,看来是真有点生气。
路易然:“你在这儿干嘛,碍事,快回去。”
段干嘉要和他争辩,路易然抬手打断他的话头:“你在这儿我爸一定知道,知道就觉得我是在这里享福的,和他只是赌气。”
路易然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语气逐渐缓和,循循善诱:“你早点回去,他早点重视这事,对不对?”
段干嘉琢磨琢磨,居然有点被说服了。他说:“你真不是在驴我?这地方男的也多,你不会过年给我领个回去看吧?我记得前几天你还因为别人一个玩笑踢我。”
路易然听见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猝然一跳,立刻就想起严峥来。
说实话,严峥看起来直得不能再直,这几次见面态度也很正常,唯一出格的地方就是最近偶遇太多,但是路易然都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哪里,说严峥蹲自己也有点扯。
他揉揉眉心,踢了段干嘉一脚:“我现在也在踢你,和玩笑有什么关系?”
“而且穿背心的一般叫男人,不叫同性恋,”他说,“不会,快滚。”
另一头,
走到电梯间的下属火急火燎地给老大打电话。
“老大,你说那个大项目的老板好像要走了啊,我们还来得及吗?”
严峥接通电话,听见这话眉心一跳:“去哪里?”
不是昨天才搬到老屋子,今天就觉得老屋子太破了,换个地方?还是被自助餐难吃到了。
好像不是没这个可能。
“好像是去海市。”
地方也没错。
严峥眉头皱得更深。
电梯信号不好,下属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一看,电话因为没信号断了。
他急得跳脚,老大今天忽然说有个大项目的老板来了,他没见过老大那么严肃的样子,这么好奇地来看一眼,就发现了这么大事。
刚才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依旧稳重,下属还以为严峥稳得住,正在心里暗自感叹,他们老板不愧是一路从白手起家打拼上来的。
电梯门一打开,却看见一个一米九的身影杵在电梯门口,投下的阴影把他整个人都盖住。
严峥身后还跟着个助理,看起来生无可恋,下属看惯了这个表情,一般有会开严峥执意要拖或者直接取消的时候助理就是这样子。
他说:“老大,您刚不是上公司车去开会吗?”
严峥提着下属的衣领出来:“不急,好好说。”
下属:“...”
他把自己听见的都复述了一遍,严峥听完,皱了下眉:“确定是西站上飞机?”
下属:“确定!”
严峥点了下头,观察着吧,要是人真走,他也不可能把人绑着不让走吧。
难道是自己追太紧了?可是路易然看起来也并不排斥。
严峥眉头蹙起,在眉心留下浅浅一道刻痕。
他想起来朋友和他说追人要张弛有度,追得太近容易惹人排斥。
下属还以为他站在电梯门口半晌是要冲上楼挽回客户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严峥黑着脸转头说:“回公司。”
“你不上楼吗?!”
严峥像是个黑脸阎王,看了下属一眼。
“不上。”
“...”
段干嘉既然要回去,就要趁着这几天把该见的人都见一面。
路易然观察了两天,也没有看见严峥的踪影。
他被段干嘉拉着忙了好几天,天天回酒店扎进床上就睡,完全忘了老屋连窗户都没关。
好在这两天没下雨,等他记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四天后了。
段干嘉下午的飞机,上午有个认识的伯伯回来了,还得踩着时间去拜访。
路易然这次没跟他一起,两人约了中午碰面后,路易然就先回了老屋子。
他抱着自己已经洗得香喷喷软乎乎的床单打了车,上车的时候把酒店用来装床单的塑料袋打了好几个结,不想让车上的烟味串进去。
这次的司机很大方,开着空调和小风扇抽烟,路易然伸手把窗户摇下来一截。
体型有点大的司机看他一眼,路易然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不抽烟,闻不惯。”
司机把目光移开了。
二十分钟后到了老屋,路易然熟门熟路地拖着自己的行李下车,短短几天他就习惯了这地方,习惯真是有点恐怖的东西。
路易然目标明确地朝自己家门口走过去,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隔壁院子门是半掩的,隐隐约约能听见里头哗啦啦地响,不知道在干什么。
奇怪,江市的老板难道都不用上班的吗,怎么这么闲。
路易然抱着这个疑惑进了屋,把手上抱着的床品随机选中个柜子塞进去。
他正塞着,忽然听见墙边传来被墙面被敲了下的声音。
路易然在脑袋里还原了一下房子的布局,次卧和隔壁主卧用的是同一堵墙。
隔壁算熟人了。
他说:“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墙隔音其实还行,路易然问完后没听见回音。
为了自己的观察大计,路易然出屋子准备去隔壁找严峥的麻烦,顺便看一眼严峥今天穿的什么。
想到严峥很顶的身材,路易然哼了几句歌走到院子里,目光扫了一圈,不知道这里上门见面有没有什么礼节,摘根草算了。
他摘了墙角的几根狗尾巴草,出门径直右转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他的手刚刚碰上隔壁院门,没关好的木门就自己往后打开了。一股蒸腾的热气冒出来,随后周围的温度就降了点。
严峥背对院门站着,深蓝色的水管一头连在水龙头上,另一头拿在他手里,管头正哗啦啦地往外冒水浇着院子,水管很长,有时候随着他的动作会打在院墙上。
路易然精神就点。
找到了!罪魁祸首!
严峥没察觉身后冒出个人,他正给院子浇水降温。
几天没见,严峥像是又晒黑了点,热的时候用水管兜头冲冲,水流噼里啪啦从他的板寸上流下,顺着眉骨滴落,就连白色背心也打湿了大半黏在身上,可见腰腹间一块块紧实的沟壑。
路易然靠着门欣赏了一会儿。
严峥等忙完才听见身后院门那块有声音。
严峥皱了下眉,转过身,却看见路易然抱胸站在门槛后,一副“大门自己开的我只是站在门口看见了”的样子。
见这人终于注意到自己,路易然才挑了下眉,坦坦荡荡地回视,甚至上下打量了一下。
“严哥,”他语气促狭,“背心是不是也该换大一码的了?”
说完这句话,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严峥知道今天是他的航班,原本还在挣扎要不要去机场再试一次,没想到这个点看见这人出现在自己跟前。
严峥缓缓收紧手指。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和严峥对视。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严峥的眼型狭长,眉骨高耸,其实是看起来很凶的那种类型,比他谈过的人看起来都像黑老大。
路易然轻咳了一声,往门槛里跨了一步。
“我刚刚听见墙这边响了,还以为你找我。”
院子里的大部分土地都被水打湿,路易然穿的浅色帆布鞋,就连鞋帮也干干净净,进门时要很小心选地方落脚才不会沾到脏水。
严峥:“我为什么要找你。”
今天这么凶?
路易然稀罕地看他两眼:“行吧。”
“你家水管找我,”他踩踩脚下硬实的土地,“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块土地压实了。”
就这么粗糙的降温方式,要是不压实就是一场灾难。
路易然一不留神踩中一小滩水泊,低头看看脏掉的鞋帮,皱了下眉,忽然听见跟前“等着”的一声。
严峥把手里的水管给扔了,跨步向他走来。
水管打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路易然的心跳莫名也失跳一拍。
严峥大步靠近,高大的身形带着压迫感。
路易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唔,不让进啊?那我出去就行,你不用过来——”
他话说一半,断在嗓子眼里,脚下一空,转眼就被人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石台上。
路易然:?!
他扶住面前人的手臂稳住身形,下意识说:“你干嘛?”
严峥俯视他,过了几秒,才松开手,退开了一些。他又指了指地面:“在冲地,脏。”
严峥丝毫不显吃力,稳稳抱着他,放在下时跟放只猫没什么区别。
路易然看着严峥转身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最后从窗沿下的绳上拎了块干净的白抹布走过来。
石台不高,就算坐在上面路易然也得仰视严峥。
路易然晃晃腿:“你就这么把我扛起来了?”
严峥敛着眼皮回答路易然的问题,还有点困惑:“你又不沉。”
严峥走近,路易然边问边后退。这人靠近时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上半身,没想到严峥伸手扶住了他的后颈:“别躲。”
被水打湿得微凉指尖在颈后一触而过,路易然莫名抖了下,随后看见严峥在他跟前蹲下身子,一手托着他的脚踝,一手用抹布把刚刚踩上那块污渍擦干净了。
自从小学毕业后,他哥都不再蹲下来帮他系鞋带了。
路易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你干嘛?!”
他整个人都往后躲,手掌在石台边缘按空了一截。严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要摔了!”
路易然猛地被他拉进怀里,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开始发脾气,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扔他身上:“都怪你突然凑过来!”
严峥接住了:“嗯,但是鞋子上这块不擦之后就很难洗干净了。”
路易然继续道:“那我就不能换一双吗?你用的是什么抹布?是不是擦过桌子,有菜味!我闻到了!”
“不会有味道,是干净的,我以前的洗脸巾,”严峥解释完后又说,“知道了,下次用手给你擦。”
还有下次?!
路易然气死了,这次出于好奇过来就是个错误。
路易然要蹦下来,发现严峥另一只手还扶着他的脚踝,立马蹬了他一脚,又瞪他一眼,跳下来自己往外走。
没走两步,一只铁捁似的手横过他腰间,微微用力,把他整个人抬起来。
路易然说:“你还抱!”
严峥轻轻松松把人送到了门口,放在门槛上:“别踩脏了。”
路易然:??!
他憋了下气,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该死,力气大了不起吗,他要增肥!十斤!
严峥看着他走掉的背影,含在唇间的话被咽回去。
严峥深深呼了口气,转头去拆掉水管,看见石台上被年轻男生扔掉的狗尾巴草,拿起来,修长手指翻动。
几分钟后,一枚狗尾巴兔子被他放在了窗台上。
“...”
中午,段干嘉打车来了老屋。
他特地拎了份外带的午餐来,生怕自家发小一不小心自己给自己养死了。
谁知道今天路易然似乎胃口不错,桌上的菜少了大半。
段干嘉新奇地观察他的神情:“你姥爷教育你不能挑食了?今天吃这么多?”
路易然正臭着脸挑菜,闻言凉凉看向段干嘉:“我姥爷会为了这个教训我?”
段干嘉被看得讪讪收回视线,嘟囔道:“不会就不会呗,以后找个对象给你做饭烧菜。”
路易然说:“不找保姆。”
段干嘉被怼得嘿嘿嘿笑起来:“保姆能管你?只有对象能啊。”
路易然谈过不少,一向无法无天,从来只有别人迁就他的,没有敢管到他头上来了。
路易然掀起眼皮:“他敢。”
段干嘉不说话了,自己嘿嘿嘿傻乐着吃完一顿饭。
吃完饭后两人收拾收拾残局,路易然回屋里换衣服,准备送段干嘉去机场。
段干嘉在院子里闲逛,无意从敞开点的院门看见隔壁那很凶的邻居站在门口,连忙探出个脑袋:“有事?”
严峥看着这小子推着行李箱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很久了,那行李箱估摸有二十寸,不知道装了几个人的行李,沉重地压着轱辘在地上滚来滚去,吵的人心烦。
他问:“你们就走了?”
段干嘉还是有点警惕心的:“我出去玩两天,过段时间就回来。”
严峥听着扬了扬眉毛,一下子觉得行李箱顺眼不少,这么大,能把一个人的东西全装走吧:“就你自己?你们不一块儿?”
段干嘉摆摆手:“总要留人看家吧。”
严峥听完终于安下心,回了院子。
这头路易然从堂屋拎着垃圾里出来,低头锁好门,看见段干嘉贼头贼脑地站在门口,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干什么呢?”
段干嘉早就养出警觉,很灵敏地往前一蹦跶,躲开了这脚。
“这不是在等你?”
路易然随手把垃圾放在门口:“干嘛不在院子里站着,走吧。”
江市的机场是江市当年还算发达的时候建起来的,离老城区不远。
两人提前两个小时值机,坐在老旧的座位里面面相觑了大半个小屋,路易然才终于送走段干嘉。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朝外走。
他在路上还接了个电话,他这段时间不爽就拉黑人的事情显然也传了出去,电话对面的声音很紧张。
路易然看了眼名字,对这人有点印象,不怎么社交的同学,不是圈子里的。
“有事?”
对面人说:“你...最近有没有想投资?”
路易然好笑:“你只听说我回国,没听说我和家里闹翻,手上没钱了?”
他原本以为这也是个劝他不要和家里死犟的神经,没想到对面吭哧吭哧半天,憋出来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