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by猫猫梨
猫猫梨  发于:2024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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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他拽着秦玄枵一起倒在地上,将皇帝做了垫板,铺在人家的身上,秦玄枵的腰封被扯开,内袍散乱,露出精湛的胸膛。
秦铎也身上的红纱蒙了秦玄枵一脸。
秦玄枵拨开脸上的红纱,忍无可忍,低声咬着牙:“文、晴、鹤!”
秦铎也发现手还撑在秦玄枵的胸膛上,像是自己在耍流氓,眼前一黑。
不敬皇帝的罪有朝一日竟然也是能落在他身上了。
看来朕还是没太适应这副新身体。
哈哈、哈。
秦铎也心虚笑笑,伸手将被扯开的腰封捡起来,重新在秦玄枵腰前系好,然后又安抚地拍了拍,站起来,礼貌地伸出手,微笑:“需要微臣扶陛下起身吗?”
红纱又在晃啊晃,衬得秦铎也肌肤胜雪。
秦玄枵黑了脸,冷声:“勾弘扬,把文卿原来的衣服给朕取过来!”
门口的太监暗道不妙,诚惶诚恐地将属于文晴鹤的朝服递过来。
秦铎也看看衣服,又看看自己被镣铐扣住的手腕和脚腕,毫不客气地向秦玄枵一伸手:“陛下,可否将微臣解开,带着这个实在是不方便换衣。”
秦玄枵头痛地按了按眉心:“勾弘扬,给他解开!”
太监苦着脸,赶紧拿出了造型精美的金匙,咔嚓将秦铎也手腕脚腕上的金镣铐解开。
“辛苦了。”秦铎也揉着手腕,自然而然地向着勾弘扬点了点头。
这人应该是内廷的总管太监。
勾弘扬心道了句不辛苦,命苦,就下意识准备鞠躬告退,腰弯到一半突然觉着不对,他好像敬错人了。偷摸抬眼一看,见那个今早朝会上被自家陛下押进宫里说要做男宠的谏院的司谏,这时候正研究明白了手中的朝服,自顾自走到屏风后面。
那身段和架势,气度逼人,勾弘扬觉得这小官的气势比他的主子还像皇帝,这命令他不自觉就听了。
当然这话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勾弘扬只得冷汗淋漓地走到秦玄枵身边,等着皇帝的吩咐。
秦玄枵似乎是有点烦了,对勾弘扬说:“你出去叫青玄滚进来。”
勾弘扬出去了,秦铎也很快就把衣服换好,从屏风后面出来。
秦玄枵回身一看,忽然有点认不出眼前人。
裁剪熨帖的朱衣朱裳系在内侧,外披绯色罗袍,腰间束着朱红白玉腰带,翩然前行,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贵气。
秦铎也嫌麻烦没佩冠,只是把它拿在手上,将额发撩起束好,露出光洁的额头,星目剑眉,剑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黑发中。
秦玄枵看着,一瞬间晃了神。
似乎心脏带动血液一同沸腾起来。
这时勾弘扬在门外轻声说:“陛下,青玄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刚刚左脚绊右脚啪唧滑跪的护卫首领,进了门,垂着头恭恭敬敬,老实极了:“陛下。”
青玄穿着一身护卫的黑色劲装,腰间配软剑,但领口从斜上至腰间镶绣有一条青绿色的、一掌宽的布料,上面绣着忍冬的云纹。
秦铎也记得刚刚乌泱乌泱涌进来的一堆护卫,都是这样制式的衣服。
他之前在位的时候,护卫就只叫禁卫军,现在这是改了名字?还是新设置的什么职位。
正想着,忽然听到秦玄枵的吩咐。
“青玄,把文卿拖去慎刑司。”
秦铎也:“?”
青玄也是一脸空白:“啊,去慎刑司做什么?”
秦玄枵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一刀劈开青玄的天灵盖看看里面有没有脑子的冲动:“关押起来,朕亲自审讯。”
“陛下,青玄大人可能不知道罪名。”勾弘扬在一旁恰到好处地贴心提醒。
“弑君未遂。”秦玄枵冷冷抛下一句。
“死刑。”
秦铎也:“......”
“是!”接收到指令,青玄一下子就动了起来,揪住秦铎也的衣领就往外拖。
秦铎也的武力还处于脑中有意识,但身体反应不过来的状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青玄拖出殿外,手里面刚换下来的红纱和链子没拿住,叮叮当当掉了一路,从秦玄枵身边一直掉到含章殿外。
被揪出殿门,实在难受,秦铎也才开口:“青玄,商量个事,你松开,我又不跑。”
从皇帝那里领了命的青玄这会也不滑稽也不茫然,只是绷着脸,面无表情道:“陛下有令,我只负责执行。”
秦铎也:“有区别吗?你带路就行,我跟着你走还能快点。”
怎么轴的一根筋。
青玄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秦铎也,想到在含章殿地上这人和陛下耳鬓厮磨的场面,松开了拽着秦铎也衣领的手。
青玄转了一下他不太聪明的脑子,忽然悟了。
原来这是陛下和情人的玩法吗!怪不得,若是真有刺客,等他进来,刺客的脑袋估计都被苍玄削下来了。
秦铎也看青玄松手,怔怔站立在原地,像是又傻了。
他于是伸手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走吧,你带路。”
青玄条件反射,大声:“遵命!”
......等会,好像遵错人了。
秦铎也闭了闭眼:傻孩子。
青玄再不说话了,闷头在前面走。
此时应该是秋天,远处快要落下的霞也绯红,将天地拉扯的极为高远瘦长,就像他曾经的皇宫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宫道两侧的枫树隐隐染上红黄二色,和宫墙的红映成一体,漂亮极了,让秦铎也觉得自己还走在大魏安平十二年的秋中。
秦铎也忽然开口:“青玄,你知道秦铎也吗?”
青玄却猛地止住了脚步,回身,声音像是蓄势待发的恶犬:“你怎么敢直呼圣皇帝名讳!”
圣皇帝?
秦铎也愣了,嘴角忽然有点压抑不住想要翘起来。
知道他魂魄离体还到了如此真实的后世时,秦铎也就隐约明白,原先的他,做皇帝的他,安平十二年秋的他大抵是死了。
劳碌了一辈子,他到底还是没能看到天下安平的盛世之景,不管怎么说,面上如何嬉笑豁达,心中淡淡的忧伤都是无法被抹去的。
他放不下他的大魏。总感觉亲手精心调养的一个名叫“天下”的孩子还没长大,自己就撒手人寰,没能看一眼孩子真正独立的样子。
意难平啊。
这会突然听到后世之人对他如此之高的评价,忽然就释然了。
秦铎也心里有点激动,上一辈子不管怎样也是圆满了。
他好奇,紧接着又问青玄:“那圣皇帝谥号是什么?”
青玄却忽然眯起眼,一把抽出腰间软剑,剑锋直指秦铎也咽喉:“竟不知圣皇帝谥号......你难道是北疆的细作?!”

第4章 他有欲望
宫道外的、边角染上了红色的枫叶摇摇晃晃,顺着风飘过剑锋,落在秦铎也和青玄相对而立的地面上。
秦铎也轻笑一声:“青玄大人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北疆的细作。”
一声笑,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秦铎也泰然自若,完全不在乎近在咫尺的利刃,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枫叶,举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着,似是通过一草一木,来细细端详着后世大魏的浮生。
“说来惭愧,我自幼困在一方寒窗内,不问天下事,一心读圣贤书,可惜是个生来愚笨的,只草草谋了个混温饱的差事。没读过圣皇帝的生平文书,但不代表我有异心。”
秦铎也声音轻轻的,但在青玄听来却像是千钧那么重似的,这语气像是羽毛一样飘在空中,倘若有谁去触碰到,绝对会被压倒在地一样。
“青玄,你可以完全相信,这世上不会有谁比我更心向大魏,不会有谁比我更爱大魏的江山,不会有谁比我更希望它绵延千秋万代。”
千秋万代。
青玄握剑的手轻颤,不知为何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文官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压迫的气势,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莫名想顺从,辅佐,甚至下跪。
“愣着做什么?”秦铎也看这个年轻的护卫似乎呆呆的,语气一转,又变成了平易近人的样子。
他伸手拨开仍架在脖子旁的剑刃,向前一步,将这枚枫叶别在了青玄胸前斜系的半甲上,轻声,“我愿意做皇帝最锋利的刃。毫无二心,唯有一主。”
“别慌,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回去将你我的对话转告给秦玄......”秦铎也顿了顿,“转告给皇帝,我是不是细作,由他来定夺。”
青玄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秦铎也,将软剑收回剑鞘。
秦铎也轻笑,伸手:“请带路。”
于是剩下的一路,不管秦铎也怎么逗这个年轻的护卫,青玄全都沉默不语,被问得烦了,就加快脚步。
秦铎也莞尔。
这小孩怎么看着像被他整自闭了一样。
于是秦铎也加快脚步,努力跟上青玄飞走的步伐:“青玄大人,你是玄衣卫的首领吗?这组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青玄?”
“小青玄?”
“首领大人?”
青玄猛地刹住,一把捂住秦铎也的嘴,惊悚地望向四周,低声快速说:“快住嘴!我可不是玄衣卫的首领,你乱说话我们都会掉脑袋的!”
“还有这事?”秦铎也故作诧异,“你们脑袋这么危险的吗?”
“我们首领是陛下啊!”
“秦玄枵?”秦铎也对这回答也算满意,看起来这小皇帝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你不要命啦!”青玄见秦铎也就这么像是傻大胆一样直呼皇帝名讳,有点魂飞魄散了。
“没事,不用担心,”秦铎也拍拍青玄肩膀示意他接着带路,“我当他面也这么叫,脑袋现在还好好挂在脖子上呢。”
青玄心说你进牢之后死活还不一定呢,他再不敢跟秦铎也说话了,低着头带路,眼观鼻鼻观心。
慎刑司门口的侍卫见到青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将门打开。
幽黑冰凉的冷意顺着从地底反渗上来的风,穿透衣物直扎血肉,偶尔有一两声痛苦的、气若游丝的呻.吟。墙壁角落有皲裂的纹和暗色凝固的血迹。
秦铎也上辈子来过这个地方,这次倒是第一次以囚犯的身份进来,他好奇地打量四周。
青玄诡异地觉得这人把皇宫当家一样自在。
处惊不变,好像无论多大的风浪袭来,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范钧。”青玄叩响了这里唯一一间体面的房门,“新犯人。”
屋里名叫范钧的青年兴奋地把门一开:“老天,快来快来,终于有客人可以折磨......不是,可以招待了。”
秦铎也:“......”
你刚刚说的是折磨是吧?
范钧啪地把一本边缘有点染血的簿子往桌上一拍:“签字画押!”
秦铎也从善如流,拿起笔,大手一挥往纸上写了个横,忽然顿了顿,有点生硬地在上面加了个点,写了个文字之后,抬头:“只按个手印也可以的吧?”
他刚刚差点写了个“秦”上去,好在及时收住了,但他也不知道现在这个身体的名字该怎么写。
范钧毫不在意,一把向后倒回椅子,点点头:“都可以,那边有红泥,自己按去。”
秦铎也利落地按了个手印。
这回轮到范钧瞪大眼睛,竖了个大拇指:“老天,爷这辈子第一次遇到不哭不闹这么利落进牢的,敬你是条汉子。”
范钧像看了个新奇物种一眼上上下下把秦铎也打量了个遍,回头问青玄:“他犯了什么罪啊?竟然劳烦青玄大人亲自押送。”
青玄硬邦邦吐出两个字:“弑君。”
范钧咣当一声从椅子上面掉下来。
仓皇爬起来,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卵,他看着秦铎也风轻云淡的气度,叹道:“老天啊。这勇士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秦铎也端详了一会签好的簿子,递过去,主动问:“下一步呢?”
范钧嘿嘿一笑,眉眼间都是兴奋:“老天,弑君这个罪可真不小啊哈哈哈哈哈,爷来想想一会搞点什么刑具来拷打呢......欸对,我先给你找个死牢,嘿嘿嘿。”
秦铎也:“......”
这孩子也看起来像个疯的。
老天,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怎么感觉现在这个朝堂上的官,不是像青玄这样呆的就是像范钧这样癫的。
青玄皱了皱眉,开口提醒:“范钧,陛下的原话是,’关押起来’,陛下会‘亲自审讯’,你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
范钧魔怔似的翻着另一本画着刑具的画册,头也不抬:“知道了知道了,我找找不动手也可以将人折磨疯狂的法子......”
青玄:“......”
青玄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忽然视线扫过胸前别着的枫叶,脚步一顿。
想到含章殿内,秦铎也那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胆子,和自家陛下难以想象的宽容,青玄忽然觉得还应该再提醒一句。
他又回了头,将范钧手中的画册抽走,严肃道:“陛下的态度还没定,你好好对待文先生,懂了吗?”
范钧“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他拎了钥匙,对秦铎也说:“走吧。”
秦铎也应了声,视线却看向站在门口仍有些担忧的青玄,于是安抚地笑笑:“回去复命吧,我没事。”
含章殿内。
秦玄枵独自一人坐在龙书案后,忽然觉得殿内有些太寂静了。
他摩挲着手上这支狼毫笔的笔杆,垂眸盯着殿前的地面,降真香的烟气从博山炉中袅袅升起,飘散在室内。
勾弘扬正麻利地把散落一地的红色轻纱和纯金的精致镣铐锁链收拾到一起,然后安静垂首立在一边,他家陛下已经放空一刻钟还多了,他在拿着烫手山芋一样的东西,也不敢上前。
他忍不住开口:“陛下......”
秦玄枵回神,瞥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你自作主张搞得花样。”
勾弘扬咣叽一声跪在地上:“奴才知罪。”
“丢出去烧了,”秦玄枵收回目光,“下不为例。”
勾弘扬得令,立刻爬起来出殿。
秦玄枵看着从勾弘扬怀中掉出来的一截红纱,脑中忽然闪过那抹裹着轻纱和金链的身影。
雪白的肌肤隐匿其中,明明灭灭,再向上,是那双如点漆墨一般的眸子,像漩涡,轻而易举将人拉进去溺死其中。
想起这双格外难忘的双眼,有什么声音似乎穿过百年岁月在耳边敲响。
正是秦玄枵儿时无论努力去想象过几百遍,也模拟不出来的场景。
是《魏书·成烈圣皇帝传》中的,魏成烈帝秦铎也于万军之中一箭取北疆匈奴单于首级。
“自古乱世中,总是英雄惜英雄。不过向来前史中,总是英雄杀英雄。”[1]
“好死不送。”
这句话就这么莫名其妙,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
诱因竟然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等等。”秦玄枵开口叫住勾弘扬。
“别烧了,给它收起来放着吧。”
怎么会这样呢?
秦玄枵罕见地犹豫了,他本应该今天用完文晴鹤之后,直接将人杀了了事。
不过现在他似乎有了点什么别的欲望。他有点想看这双眼睛哭。
“赤玄。”秦玄枵轻声。
一抹黑影唰地出现在龙书案前,跪在地上。
和青玄的黑色劲装相似,不过胸前那一抹绣着忍冬云纹的布料是暗红色的。
秦玄枵命令:“查文晴鹤,按最高级别来查,一天时间,朕要知道他最近频繁接触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地方,说了什么话......呵,竟敢算计到朕头上来了。”
“遵命。”
赤玄出去了,过了一会,青玄回来复命,将路上的对话一字不落地汇报给秦玄枵。
“他真这么说的?”秦玄枵挑眉。
“是。”
“哈哈哈......”秦玄枵忍不住笑了,伸手遮着眉眼,低声地笑,笑声闷闷的,像是从胸腔中直接发出来的一样。
千秋万代?
大魏可没办法千秋万代了。
文晴鹤啊文晴鹤。
要是朕同你说,朕想把大魏搞死在这一代,让秦家天下亡在这一世。
你又当如何?
会哭出来吗?

细微的流水声研磨过石板和墙壁,蜿蜒一路,在天花板凸起的一处汇集,然后凝结成一个小水珠,倏地落下。
水珠滴在秦铎也的额头上,然后顺着脸颊流下,从下颌到脖颈,洇湿进衣领中。
秦铎也眨了眨眼,将睫毛上凝结的小水珠抖掉。
他双脚刚刚能碰到地面,双手被分别扣在沉重的镣铐里面,高高在两侧吊起,姿势有些难受,双手手腕的皮肤被一会就被磨得通红。
秦铎也认出了这是一种特殊的水牢,虽然没有灌满水,但幽黑的牢房、潮湿的空气和湿漉漉汇聚一滩又一滩的水坑,再叠加上从头顶始终不断向下滴落在额头上的水珠,对于囚犯来说,是极大的心理折磨,甚至比单纯灌满水的水牢更熬人。
这样的环境,如果迟迟得不到审讯,很容易让囚犯心理崩溃。
秦铎也打了个哈欠,神色轻松。
他不担心秦玄枵不来。
帝王之术,用到似有若无的攻心。
上辈子,他从后宫和宦官专政的天罗地网里走出来,挣脱了傀儡皇帝的枷锁,挽狂澜于既倒。这些前朝后宫的交错,他熟得很。
他从床榻上睁开眼,甚至还没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在接收信息了。
秦铎也听到了老臣在殿外的哭喊,虽说是哭喊,但也用到了一些胁迫的方法——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陛下你不答应我们的请求退一步,那我就撞死给你看。
这是朝臣和皇帝的博弈。
看来他秦家这个孩子,皇位坐得还不是特别安稳,不知道哪个朝臣,或者说哪些朝臣,对皇帝心生不满呢?
秦铎也眼中划过一抹暗芒。
他自然是站在自家小辈这里的,秦铎也上辈子也主打一个护短,他都不能想象自家小孩做皇帝批奏折操心天下生计已经够累的了,竟然还有臣子倚老卖老装疯卖傻欺负皇帝年少的。
秦铎也可以接受正常流程的劝谏,可以接受有理有据的反驳,但不能接受这种毫无礼数目中无人在殿门口哭天抢地的行为。
但在当时那个情况,他也不能真让秦玄枵把人给杀了,这样矛盾激化,皇帝的权威就更没有了。
秦铎也幽幽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家孩子被欺负成这样,还好他来了。
因为有矛盾,所以他跟青玄说出那些看似没头没尾的话,他知道,青玄必定会将他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秦玄枵。
小皇帝在他如此放肆的情况下都没杀他,而是气急败坏地把自己送进慎刑司来,必然会来看的。
所以秦铎也不慌不忙,他又打了个哈欠。
“这副身体怎么尤为精力不济,想当初朕连批十二时辰的奏折都面不改色。”
上辈子在北疆杀敌的时候,要补充精力必须见缝插针地睡觉,多恶劣的环境一闭眼就能睡着,并且一有风吹草动都能惊醒,现在区区站着睡有点水而已,小事一桩。
“哈啊。”
秦铎也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生理性的泪,他甩甩头,把已经被水打湿的额发从眼前甩开,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
秦铎也感觉自己好像是要沉沉坠入海中,又好像是在向上飘。
四周黑沉沉的,忽然天光一亮,他睁开眼,见到重叠的宫墙,遥远的东方泛起鱼肚白,扯出几缕霞光。
他正站在几辆马车旁边,四周人影攒动,都穿着朝服,偶尔有更显高贵的脑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跟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打招呼。
秦铎也愣了一下,这又给他干哪来了?他的魂魄又换了个人上身?
忽然,他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一个官员经过,手上拿着个护板,从他身边经过,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文晴鹤,别忘了你今天上朝的任务。”
秦铎也头上冒出了个问号。
他这具身体还是那个小官的,不过眼下这是......?
秦铎也明明没说话,却听见自己犹如蚊蝇的呐呐声音:“知、知道了......”
这一说话,口中苦涩的很。
这是属于文晴鹤的回忆?
秦铎也明白了,在回忆中,他不能主动控制这副身体的行动和言语,也感受不到真正的文晴鹤心中所想。
只能看他所看,闻他所闻,连视线都只能跟随原本的文晴鹤移动。
秦铎也感觉到文晴鹤低头,然后就看见了一双不停颤抖着的手。
手苍白,冷汗津津,死死抓着一个竹笏板。
五更天的钟声宫殿中传来,悠远厚重,排在宫门外的的官员纷纷动了起来,行至下马碑,有人下了马车,偶尔又一两个马车依旧向前进。
秦铎也只匆忙一眼扫了个大概,因为文晴鹤除了焦虑不安抬头望了一眼,就一直将头垂得低低的,闷声不响看着鞋尖。秦铎也也就看了一路的宫道地砖。
不过上朝的规则倒也跟他当初那时没多大差别,文官武官分别从两侧穿过两仪门,按官位高低走进无极殿,列队站好。
从站位上来看,秦铎也分析文晴鹤应该是个五品或者六品的官职。
一踏进殿门,秦铎也就明显感觉到文晴鹤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解,上个朝而已,用得着这么害怕?
还是刚刚那个人说的任务的原因?
秦铎也索性不去细想了,只等着旁观这个回忆片段的前因后果。
今日大朝会似乎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事情,只是按部就班处理了几个下面郡县呈上来的汇报,又安排了几个监察御史下派巡视。
可越到后面,文晴鹤明显越紧张,甚至颤抖得像个筛子,呼吸急促还带点微不可察的哽咽。
秦铎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终于,在太监宣布无事退朝的时候,他身边一人重重地、充满暗示意味地咳了一声。
文晴鹤身体一哆嗦,猛地迈步子,出了列队,站在大殿空旷的正中央,凉飕飕的风从殿外卷进来,顺着袖子钻进去,冰冰冷冷。
秦铎也见文晴鹤死死垂着头,举起手中的笏板,听见他说:“启、禀陛下......国礼有、有言......”
说话磕磕绊绊、嘴唇哆哆嗦嗦,差点没咬到舌头。
“国礼有言,天子登基后要、要立即册封皇后。陛下登基时恰逢先帝驾崩,理应守孝三年,如今已四年有余,陛下的后宫仍无一人照料,子嗣一事于江山社稷相当重要,还望陛下可以将册封提上议程。”
秦铎也感觉文晴鹤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这话说出,然后竹制笏板高高举过头顶,深深弯下腰,不敢抬头哪怕是看一眼皇帝的位置,自始至终眼睛一直盯着鞋尖。
群臣安静一瞬,然后队伍中开始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
偶尔有一两句比较大声的赞同之声滑进耳中,接着好像是几个候选女子的名字。
但没有朝臣敢站出来做这个附议的人。
皇帝还没有发话,他们精得很,只等着看皇帝对文晴鹤的态度。
“哦?”无极殿上,秦玄枵坐在龙椅上,饶有兴致地问,“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谏院司谏,文晴鹤。”
秦玄枵忽然冷笑:“众卿,一年前朕记得也有谁提出来封后一事了吧,当时朕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队伍中的讨论声一霎时安静下来。
文晴鹤膝盖一软,险些跪下。
“没人记得吗?”秦玄枵声音又降了一度,“文家的话,文相,你来回答。”
由于文晴鹤一直低着头,秦铎也看不到朝臣队伍中的形式,只听到几声脚步后,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回答:“陛下,老臣年岁已高,记忆大不如从前,一年以前,实在是记不清了。”
秦铎也心里面笑,这个文家和文相的祖辈不知道是不是他上辈子的户部尚书,装傻充楞的样子跟那个老狐狸一模一样。
“脑子不行就早点乞骸骨回老家,你不记得朕倒是记得,”但秦玄枵似乎没给文相面子,声音里带着些薄怒,“朕当时说,哪个不长眼的再提,朕送他归西。”
秦铎也:“......”
小孩子好残暴。
忽然视线一花,秦铎也看着文晴鹤咣当瘫倒在地上,笏板摔成两半,“陛下......饶命......”
秦铎也叹了口气,明显,文晴鹤被当枪使了。
估计早在这次朝会之前,就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让这个看起来软了吧唧的五品谏院司谏去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这事办好了没功,办不好,就是大过。
不过看现在这个形式,秦铎也怎么也想不明白,文晴鹤怎么被抓去做男宠了呢?
都说隔辈亲,秦铎也看自家不知道隔了多少代小辈,各种溺爱。
意识到秦玄枵是自家后辈的时候秦铎也还很开心,觉得这个小皇帝看起来还不赖,一看就武德充沛没有那种酒池肉林的皇帝的那种鬼样子。
哎呀就是男宠这个....哎呀私生活啊哎呀哎呀,算了纵容吧,孩子嘛,总会有点小癖好,无伤大雅就行。
秦铎也之前还以为这个小皇帝是个私生活随便的,没想到后宫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那是为什么要把文晴鹤......难不成是纯、纯粹的断袖?!
老天——那个慎刑司范钧的口头禅真的好用。
“陛下啊,息怒,息怒,”一个笑呵呵的声音说,“陛下这个年龄,总也得需要贴心人的照顾不是?就算不立后,选个妃子也是可以的。”
然后是几秒的沉默,接着,秦玄枵的声音听起来缓和了很多:“周太傅说得有道理。”
似乎是感觉事情有兜转的余地,朝臣之间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秦铎也也感觉文晴鹤的身体一软,好像是松了口气又不敢表现出来。
文晴鹤抬了头,秦铎也也因此看见了无极殿内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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