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他妈难伺候了,比他老子还阴晴不定。
不过……乔叶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魏朝宗对那个叫于海的态度,确实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如果不是在朔平区,褚骋戎险些也要跟丢了,在超跑消失在视野之后,禇骋戎动用关系调了监控,才知道魏朝宗开车一路奔向朔平区边缘地带去了。
那片地方几年前拆迁了,如今到处都是工地。同样是黑灯瞎火的,东郊的空气比这儿可清新多了。
禇骋戎不解魏朝宗的用意,但转念一想,以魏朝宗的性情,随心所欲惯了,似乎也不需要什么目的。
开发中的地方人烟稀少,路灯和监控的数量也少,禇骋戎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个多点,终于找到了人。
布加迪大灯的光芒投射在远处,车灯旁一个修长的身影影影绰绰。
禇骋戎在后面观望了会,那个身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直没有动,无端地有些落寞。
W国留学时,他高魏朝宗三届,却和其他人以为的他们二人大学初相交不同,他和魏朝宗的相识可以追溯到童年。
禇骋戎认识中的魏朝宗,少时天真自傲,长大后则是个极度冷漠不近人情的人。
留学期间,魏朝宗鲜少交际,没有同性朋友,也没有和异性发展出感情,甚至连花边消息都没有。
他凭着年少相识的微薄情分,才和魏朝宗走的近了些。
今晚魏朝宗的反常他看在眼里,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对外事外物皆不关心的人,竟然出现孤寂怅然的情绪……
禇骋戎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放轻脚步走过去想安慰几句。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禇骋戎不着痕迹的打量,见他神色恢复平静,声音也是惯常的无波无澜,放了心:“有事随时叫我。”
脚步声渐远,魏朝宗掏出一支香烟点燃,银色软剑缠绕冷灰色滤嘴,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魏朝宗看着指尖的缭绕的烟雾,一些记忆不受控制的浮现。
事实上,自从那一刻起,从他回头那一刹那开始,他的思绪无时不刻不被过往的纠缠着。
庞杂、深刻的记忆翻涌,像一道道细弦不断切割着他的神经。
魏朝宗面无表情的捏碎了香烟,烟丝从指缝滑落,随风卷向远处。
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在黑夜中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魏朝宗遥望了一夜。
于海权当无事发生,照常精神抖擞的处理公事。
今天事情不多,批示完文件,于海揉了揉手腕,继续搭建简易版的游乐场。
刘江敲门入内,两只手捧着保温杯一脸意外:“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这位太子爷不是个爱玩的?”
于海放下手中的散件,慢悠悠的坐到茶桌前。
茶桌上,茶壶的盖子咕嘟嘟响起来,热气飘出壶嘴,蒸腾出清淡的雾气。
“等你见面就知道了。”
于海曲了曲手指。
刘江将空了的袖珍保温杯递过去。
保温杯手掌大小,不到二百升的容量,刘江为了配于海办公室的茶壶专门买的。
紫砂壶常年泡茶,茶香浸淫日久,不加茶叶煮出来的沸水自有一股清香。
刘江内火旺入眠难,不宜饮茶,但又贪那点茶香,于是经常到于海这讨点涮壶水喝。
于海拎起茶壶,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杯底的菊花枸杞决明子飘上来。
刘江接过杯子,飘出的热气混合着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他心情放松了些,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哪能见到这尊大佛。”
这位太子爷下凡,引得青奚市金字塔顶层的那些人像闻到血腥味的秃鹫急不可待的围了上去。
这样的人物,他可攀不上。
于海看着他笑而不语:何止见过,你还指着人鼻子骂过。
“你笑得我浑身发毛。怎么个意思?”刘江一手抱着保温杯,一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瞪圆了眼,“你休想诈我。”
“我是个爱玩欺诈小游戏的人吗?”
“你可太是了!”
“没骗你。”于海笑着靠在座椅上,“这人你认识。”
刘江立刻坐直了身体,一脸不信的指着自己:“我认识?我上哪儿认识这些权贵子弟去。”
刘江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有什么牛逼哄哄的故人,难道他的高中、大学同学们里有隐藏的权贵二代?还是和周家有关系的?
于海不再卖关子,平淡的念出三个字:“魏朝宗。”
“什么?”刘江腾地站起来,一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魏朝宗?那个…”
于海替他补全了余下的话:“那个小魏。”
“啊?”刘江如遭雷劈,脑瓜子嗡嗡的,“K国捡的小子,天天追着你跑的那个?”
于海笑了笑没答话。
刘江一拍大腿:“早该想到的!”
“就那小子的烂脾气,真的是出身贫困孤苦无依,早就饿死了,饭都要不到!”
于海听得好笑:“几年前付得起出国机票的人,哪点和穷沾边?”
不过刘江有一点说的没错,魏朝宗的脾气确实坏。
因为他的火爆脾气,于海没少教训他。
“我这是夸张修辞,他也不像金钱堆里出来的富家子弟啊。”
兜比脸干净,脾气一点就着。
要钱没钱,要修养没修养,成天臭着脸像个看家护院的恶犬围着于海打转。
刘江活了小半辈子,见过不少奇葩人事,魏朝宗绝对是个中翘楚。
多年不见,刘江依然对他印象深刻。
五年前,他和于海已经在K国长驻一年半,他们的施工小队协助国内集团的技术人员推进当地的工程建设。
那段时间毗邻的S国战火又起,大批人逃难到K国。为保障安全,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呆着,非必要不外出。
某次,于海出门采购物资,深夜未归,让他帮忙请假,回来时身边多了个人。
“哪来的?”
“路上捡的。”
刘江打量亦步亦趋跟着于海的人。
尚稚嫩的面孔透着寒意,黑色上衣灰扑扑的,有几处干涸的深色洇痕。
刘江热情的打招呼,对方好似完全没听到,目光始终追随着于海,一言不发。
在之后相处的日子里,这个被于海捡来的年轻人永远冷着一张脸,除了于海在场会冷淡的回应一声,从不和他们说话,目光阴厉凶狠,像淬了毒的刀子。
刘江当年贴心的为他找了理由,年纪尚轻却在异国他乡遭难,不信任他人性格孤僻正常。
如今再看,小可怜的人设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孤苦伶仃是假,目中无人是真。
可恨又可笑的是这小子还是个两面派,在他们面前狼一样,到于海那卖力摇尾巴。
其他人阴阳怪气一句,挨顿打都是轻的,于海骂十句,这小子也就敢拿眼凶狠的瞪回去,摔个盆摔个碗,在于海的冷声斥责中离家出走——最远两里地。跑出大门把大树当沙袋拳打脚踢,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手,卖惨博同情。
不过,后来出现了一只魏朝宗的强力竞争对手。
由于工程进展顺利,和当地政府的合作也很愉快,他们为了表达友好,送了只出生不久的阿拉斯加。
幼年的阿拉斯加跌跌撞撞的刚学会走路,谁都不爱,只黏着于海。
刘江还为此揶揄过于海,加油赚钱,两只大狗可不好养活。
话音刚落,魏朝宗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拿着盆径直走向阳台晾衣服去了。
盆里的衣服是于海昨天换下的,魏朝宗熟练的抖开洗干净的T恤撑在衣架上。
不怪他没怀疑过魏朝宗的身份,哪家金贵少爷上赶着天天给人洗衣服的。
后来刘江和魏朝宗偶有掐架,他也干过指着魏朝宗鼻子骂人是狗的事。
刘江心怀忐忑压低声音:“小……魏少不会还记得我骂他吧?”
于海挑眉:“你骂过?”
刘江深知于海的脾性,苦哈哈的说:“希望魏朝宗的记性和你一样不好。”
只能寄希望于魏朝宗记忆力差了,毕竟这位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他早就见识过多次,骂他一句狗东西,当天晚饭就能吃到带料的饭。
那还是五年前,放到现在,有钱有势的魏朝宗不知道怎么报复哪。
于海心想,这点事放在他和魏朝宗的恩怨上不值一提。
他提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漫不经心的说:“就算魏朝宗翻旧账,也翻不到你身上。”
刘江几乎立时想起那日所见,一股凉意蹿上脊柱。
时隔五年,历历在目。
当日的几分尴尬现在变成了十足的后悔。
悔恨自个那天喝太多水,半夜起床出门放水目睹了魏少的狼狈一面。
如果刚才刘江担心的报复是挨打,这会儿已经忧心会不会被灭口了。
大雨倾盆,魏朝宗跪在院门外的地上,抱着于海的腿嘶喊:“于海!我是人,不是一只任你随意丢弃的狗!”
于海扯开了他的手,关上了大门,隔绝于院门外的除了跪在地上的身影还有绝望的眼神。
那日以后,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于海身上的人不明缘由忽然消失。
于海说是他家里人过来把人带走了,神色如常,似乎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撞见令人尴尬的一幕,刘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刘江问:“当年找过来的是周家?”
于海轻啜一口,捏着小巧的茶杯转了转:“或许吧。”
是周家还是魏家都不重要,他也管不到这两家的事。
最好从此以后魏朝宗和他再见如陌路。
他们的交际圈迥异,只要不是刻意制造见面机会,在偌大的青奚市遇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魏朝宗的狗脾气一上来,他也拿不准对方会做点什么事。
提前给刘江预警一下,免得毫无防备被吓一跳。
已经被吓得脑子宕机的刘江:……
于海:“如果他找你麻烦,你直接通知我,我来解决。”
刘江看着淡定无比的于大老板,想起过往两人的相处,深深吸口气,硬是没吐出个好字,苦着脸沉重的点点头。
如果真的找过来,刘江除了求助于海,也别无选择。
但是,于总,于哥,于大爷……你这股由内而外从容不迫拿捏魏少的自信从哪来的?
刘江喝了半壶水才勉强平复跳动过快的心脏。
想起昨天韩涛吹的牛逼,刘江的表情有些扭曲:“韩涛昨天说给你表现的机会……”
于海用四个字总结昨天的情况:“挺现眼的。”
韩涛倒是挺尽心的,一门心思的让他在魏朝宗跟前现眼。
现眼是真现眼。
魏朝宗一对眼珠子快把他盯穿了,临走还给了他一脚。
听着就不是啥好词,刘江长叹一口气。
这下好了,彻底打消了他们攀附魏少这棵大树的打算。
不指望魏朝宗帮忙,对方能不使绊子,他就感恩戴德了。
刘江失魂落魄的捧着个空杯子走了。
半小时后去而复返,懊恼的捶了捶脑袋:“差点忘了正事。”
本来刘江准备的台词是——“魏少爷是太子爷,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还能来青奚市主持公道?这棵大树没了就没了,后面……还有一片森林。”以此引出他最近联系的一个关键人物,顺便在于海面前卖个关子,让对方猜一猜。
万万没想到,于海抛出个惊雷,把他炸的头晕目眩。
“和孙家有关?”
于海的疑问让刘江提振了精神:“没错。”
“看来是个好消息。”于海挑眉,“你那边有进展?”
“大进展!”刘江终于恢复了大半精气神,“前段时间,我跑关系,有人给了我一个号码,你猜号码的主人是谁?”
于海迎着期待的目光,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徐蕊?”
徐蕊是刘江暗恋八年的女神,暗恋了人家八年连句告白的话都不敢说。
亢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滚你丫的!”
“抱歉,说顺嘴了。”于海笑问,“请教刘总,这位牛逼人物到底是哪位?”
“王敬。”
“没听过。”
“他背后的人,你一定听过。”
“谁?”
刘江铿锵有力道:“孙孝廷!”
“孙震元的弟弟?”
于海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短短几天,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青奚市的富豪多如牛毛,最顶层的那波以周家为首,其次便是禇家、乔家。
孙家论地位虽稍逊于顶层的世家,但家族关系的复杂程度却丝毫不逊于这些百年豪门。
孙家的盛玺集团当家人是孙孝廷的父亲孙伯辉,暂不论孙孝廷的堂亲,仅与他同父的兄弟姐妹就有七个。
“孙孝廷排行老二,据说一毕业就到他老爸身边当了特助,虽说不如孙震元掌管几个分公司看着光鲜,但他的位置能直达天听。”
于海摊手:“凯建老总和邹秘书不也直达天听,没什么用。”
前者是孙伯辉的多年球友,据说两人经常一起打高尔夫,后者是孙伯辉的秘书之一,服务了他十年之久。于海他们是用尽关系和手段,但孙伯辉压根不理会他们,别说解释了,根本不给他们面见的机会。
孙震元那么大动作,孙伯辉不可能不知道,知道的情况下不阻拦,那就是默许,是放纵。
“孙孝廷可是亲儿子。”刘江分析道,“别人说的话不信,他亲儿子说的话总得相信吧。孙震元对咱们出手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如果孙孝廷能劝服孙伯辉,有他爸出手压制,孙震元至少会收敛几分。”
于海挑眉:“他们是兄弟,难道这位孙家二少还是位帮理不帮亲的公正判官?”
“帮不帮理难讲。帮亲?对他们这些家里关系复杂的兄弟,不背后捅一刀那就是重感情了。”刘江嘿嘿笑了声,“我今早给王助理打了个电话,听他透露的意思,这事儿有门。不过,王助理要你亲自联系他。”
刘江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于海有自知之明,拉拢他对争夺盛玺产生不了多少助力。
若是想借孙震元因私动用权力的不理智行为,令盛玺当家人对孙震元的印象分下滑,也没必要绕个圈子联系他。
正如刘江所说,孙孝廷只要在孙伯辉面前不经意透漏几句就行了。
虽然不明真实缘由,但孙孝廷大约是想见他一见。
这些少爷们谱摆的一个比一个大。
碍于自个“尊贵”的身份,要见他也不主动提及,反而拐弯抹角的让人传话,让他上赶着去求见。
于海只想本本分分做生意,对豪门争权的兴趣毫无兴趣,他可一点不想卷进去。
于海眉头微皱,又缓缓松开,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行,我知道了。”
蒋秘书敲门而入,提醒今日的工作安排。
“于总,车已经备好了。”
“好,出发吧。”
于海起身走了几步被刘江拉住了。
“你不先给那边打个电话?”
于海扬眉,漫不经心道:“再说。”
看他什么时候有心情。
这段时间当孙子当腻了,暂时不想赔笑脸。
一天下来转了三个施工地,行程的最后落脚点位于朔平区郊野的兰湖公园,这儿正在建一个大型游乐场,距离竣工还有三个月。
视察结束,负责项目的孙经理照例带着他们去附近的小馆子嗦粉。
于海随手拨开袖扣挽起来,长腿一探,勾了个凳子坐下,熟练的点上喜欢的口味,等粉煮好端上来后挑起一大筷子大口吃起来。
孙经理对此接受良好,还记得第一次见此类场景时他惊讶的像看到了天外来客。
作为百川的最大领导,于总工作中所展现的气势惊人的强,一言一行都令人由衷信服,往往让人忘却他的年龄。
而工作外的于总散去惊人的气场,举止随意洒脱,像个落拓不羁潇洒从容的公子哥。
但无论哪一面,孙经理都无法将对方和苍蝇馆联系起来。
以至于第一次于总前来视察,孙经理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肚子安排无处施展。
“就这家吧,人挺多的,味道应该不错。”英俊的上司随手指向路边的一家粉店。
孙经理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吃惊的心情,这家粉店的味道的确不错,不过店面脏脏破破的,里面坐的都是刚下了工地的汉子,味道肯定也不会好闻。
他小心斟酌措辞:“您要吃,我让人打包一份?”
于总回头一眼看穿他所想,含笑道:“你是担心我不习惯?我就是这块儿长大的,故地重游,还能嫌弃自己老家?”
孙经理嘴上说着那不能,心里却在腹诽,嫌弃不嫌弃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他工作这么多年,接触的高位者不在少数,那些鱼跃龙门跨越阶级的人,无论表面装得多平易近人多亲民,内心却恨不得将自己的出身抹掉。故地重游这个词,他们说可以,彰显自己重情重义。但若是别人说,十有八九会被记一笔。
但,一走进粉店落座,孙经理就觉得被打脸了。
他还在那扒拉着老板询问有没有菜单,给他家下凡体验普通生活的总裁展示菜品,那位已经和老板娘搭上话,在老板娘的热情推荐下点上了。
“孙平,你要哪个?孙经理,回神。”
呆住的孙经理慌忙点了个口味。
再看于总熟门熟路找位置、掰开一次性筷子、挑粉嗦粉。
孙经理:……
得,是他瞎忙活了瞎操心了,总裁是铁了心融入市井生活啊。
时至今日,一年过去,孙经理招待前来视察的于海数十次,一次比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他的误解有多深,人家那不是融入市井,人家本来就属于市井,只是由于身材长相太过出众,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吃完便饭,已是华灯初上。
司机开车送蒋秘书回家,而于海则照旧在附近的公交站点下车,搭上了最后一班公交。
朔平区的兰湖公园在整治之前,附近散落着几处村镇,其中一处是于海从小长大的地方。
五年前,这片地方规划定位成了休闲娱乐功能片区,周围村庄响应政策拆迁,在老房子住了半辈子的于母不得不搬了出来,跟着儿子住进了繁华闹市区的高楼大厦。
于母身在高楼心念小镇,于海为了讨自家老妈欢心,在离兰湖公园较近的别墅群买下一座小院。
与此同时,他参与竞拍,成功拿到了想要的地块,并在上面建起了游乐场。
于海打算建成之后,带老妈过来体验一下。还记得老爸临走前曾带他和老妈去过游乐场,可惜时间太晚只见到个紧闭的大门,这下不用担心错过了,自家地盘——想怎么玩怎么玩。
六站之后,于海下车伸了个懒腰,一手拎着外套,一手插兜,嘴上叼着根烟也不点火,慢悠悠的沿着人行道向小区的方向走。
这地儿比较偏,路灯间距较远,灯光也不明亮,路上除了他没有其他行人,偶尔有车疾驰而过。
于海大脑放空,享受着静谧的春日夜晚。忽然高亢尖锐的摩托车轰鸣声打破了寂静。
五辆摩托车风驰电掣飞来,追上前方的黑色汽车,围成一个圈,将汽车困在中间,挑衅的不断加足马力。
嗡嗡嗡的发动机轰鸣震耳欲聋,接二连三的向汽车上撞。
于海旁若无人的沿着原路继续向前走。
黑色汽车终于打开车门,走下一个男人,身量高挑但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摩托车上的青年们也陆续摘下头盔跳下车,十来个人有男有女,将那个男人围在中央。堵人的面孔青涩稚嫩,估摸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的年纪,为首的年轻人长了一张娃娃脸,左耳带着一颗黑钻耳钉,看到他后,竖起中指比着口型说了个滚。
于海淡定的掏出手机打了个报警电话。
娃娃脸面色一变,指挥身边的小弟过来押他。
“你他妈报警了?”娃娃脸越过人墙,用手指着他恶狠狠的大吼。
人墙裂出一道缝隙,不少人向他的方向看过来,被围在中间的男人却是纹丝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对,报警了。”于海唇角噙着烟声音有些含糊,口吻却平静,就像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刚才还没有丝毫反应的男人蓦地转过头,冰冷锋利的目光射了过来。
熟悉的面孔让于海不禁眯了眯眼,魏朝宗?!
他默默骂了声艹,若无其事的走进包围圈。
“本大爷会害怕你报警?”娃娃脸怒火冲冲的把头盔砸过来,“你他妈想一块挨揍是吧?老子满足你!”
娃娃脸旁边的小弟大声附和:“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
魏朝宗攥紧拳头就要冲过去!
于海轻松的接住头盔,挡了下魏朝宗的身体,低声说:“别动。”
“艹!”魏朝宗额头爆出青筋,忍了半天吐出一口浊气。
于海见魏朝宗没有再冲动,于是不紧不慢的走到娃娃脸近前,香烟贴在下唇垂眸道:“哥们,有火没?”
娃娃脸一愣,心头旺盛的火焰被一句含着笑意的兄弟给整熄了。
新奇的称呼。
从小到大,叫他的称呼各式各样,有卑躬屈膝的,有谄媚讨好的,有宠溺爱护的,偏偏没有人以这样平等散漫的姿态叫他一声“哥们”。
娃娃脸勾勾手指,对身旁的人不耐烦的说:“打火机。”
容貌艳丽的高挑女生慌忙从怀里抱着的外套口袋中掏出打火机递过去。
于海挑眉俯身凑近。
娃娃脸面色复杂的打着火。
火苗在深邃的五官上映出一道微光,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眉毛英挺,鼻梁很高,鼻尖上有一颗小痔,衔着烟嘴的唇部饱满却有些干燥皲裂。
白色的烟卷燃起星星点点的火星,皲裂的唇部被火光照的发红,像染了红酒,更像染了血。
“多谢。”俯身的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开合,漆黑的眸子闪过一线红光。
娃娃脸心脏重重跳动了下。
“哥们。”于海将头盔送还给娃娃脸,天然上勾的唇角让雕刻般的俊美面孔多了几分亲和,“我见你是个讲道理的。不知道我朋友哪里得罪你了?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提起这件事,刚心平气和的娃娃脸重燃怒火:“他是你朋友?这小子飙车比不过我,就想撞我的人!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魏朝宗紧绷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冰冷的笑。
于海瞟见了他的表情,心想,飙车肯定不是魏朝宗主动挑起的,但意欲撞人……魏朝宗也干得出来。
这两边都不是能低头认错的人,搁几年前,他压着魏朝宗还能说两句软话,现在嘛,魏朝宗指不定心里怎么恨他。
事情难善了啊,警察怎么还没到呢?
于海极目远眺,漫不经心的胡扯:“他确实有心要撞人的话……那是他思想有问题……”
没看到警车的影子,倒是瞥见魏朝宗愈发难看的脸色。
“哥们,消消气。”于海摸出根烟递过去,“敢问尊姓大名。”
人群中有人大声道:“你谁啊?也配知道我们乔少的名字?”
于海唇角微翘,夹着香烟的手指修长,手腕稳稳悬停在半空不动如山。
娃娃脸接了烟,面色缓和:“乔叶尧。”
乔叶……
于海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乔叶轩是?”
娃娃脸的惊讶只一瞬,以他哥的刊登八卦小报的频率,联想到并不难:“我哥。”
于海笑道:“不打不相识,那位是你哥的朋友。”
乔叶尧还未做反应,他身边的女伴娇笑了声,随后这帮年轻的飞车党哄然大笑。
还是方才那个狗腿子大声叫嚣:“一个开大众的装起来豪门阔少了,也配和乔二少攀关系?”
此话一出连乔叶尧都被逗笑了,娃娃脸显得更加稚嫩。
于海三两步回到魏朝宗身侧,低声问:“有乔叶轩联系方式吗?”
魏朝宗臭着脸死死盯着他。
“问你呢。”于海皱眉低斥,“说话。”
实际上,于海的情绪并无波动,但曾经的经验告诉他,不带点情绪跟魏朝宗说话,这位少爷是听不进去的。
魏朝宗眉心皱的能夹死蚊子,声音冷的结出冰碴子:“有又怎么了。”
“手机给我。”于海摊开手,勾了勾手指。
魏朝宗脸色铁青,攥着手机的手指捏到泛白:“你……”
于海握着他的手腕,直接把手机抽了过来,没费多大功夫,或许是他力道太大,在握住的一刹那,魏朝宗的手颤抖了下,让他轻易地拿到了手机。
于海一边手指随意的点着屏幕上的锁屏密码,一边劝道:“我把手机还给你,你给乔叶轩打个电话这事就结了。”
结果,他顺手点的那几下,竟真的解了锁!
于海意识到什么,手指顿住,疑惑、诧异的看过去,只见方才铁青脸像盯仇人一样盯着他的魏朝宗,惊慌失措的偏开头避开他的目光。
于海顺手点的那几下是他的生日,也是多年前魏朝宗最常用的密码。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
于海点开联系人,找到乔叶轩的号码,对魏朝宗说:“你来?”
魏朝宗双手环胸,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你们搞什么鬼?”乔叶尧将头盔丢给小弟,不满道,“难道在拖延时间?我告诉你,今天就算警察来了,这事也休想揭过去!”
于海握着手机转向乔叶尧,准备让他和他哥亲自交流。
“于海!”魏朝宗眉宇间压抑着怒气。
于海拨通乔叶轩的号码,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
“你叫于海?我记住你了。”娃娃脸上尽是戏谑,“你又在打谁的电话?报警还是叫人?”
已经接通了,于海抬手示意乔叶尧接电话。
乔叶尧不信他能翻出花来,单手插着口袋,神色倨傲的接过手机放在耳旁,就听见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