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但被万人迷穷追不舍by孤白木
孤白木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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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双眼睛沉静的,像是深不可测的海沟,纵使表面平静的仿若从未生过波澜,但或许只有被其迷惑,吞没的人,才晓得平静的海面下,是如何可怖的激流涌动。
叶琮鄞看见了宋淮意眼中一闪而过的害怕,他想笑?,想要藏起周身的冷与恨,可或许是太累了,他做不到?,只能平铺直叙地往下讲述:
“是不必努力,不必绞尽脑汁,只需要站在那?里,便能获得无数的喜欢,不止是芸芸众生迷恋他,就?连这个世界好像也深深爱着他,只要他想,世间万物都会帮助他,将他想要之物送到?他的眼前?。”
“我的身边好像总是有这样的人。”
他审视着,想要看破那?层皮囊,从中窥见更为真实的一面。
“你说,你算是这样的人物吗?”

沉默像是逐渐被加重的砝码, 压在心头,几乎要带着那颗心一起坠入谷底。
良久,宋淮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说什么啊, 琮鄞?这不都是那些电视剧小说里面的才会有的东西吗?”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的世界不是一部电视剧、不是一本小说?”叶琮鄞伸手,兴许是病房内的空调开的太?低,导致他探出的食指也是冰凉的,落在宋淮意鬓边时竟感到了一阵热意。
“你说,书中的人要是知道自己的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连叶琮鄞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些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怀疑宋淮意吗?
那是必然的。
万人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衬托万人迷的完美人生,可倘若万人迷和万人嫌不曾有?过交集,那这份衬托又从何而来?
书中的四个万人迷,总归该是和他有?关系的。
而宋淮意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妙, 那些往事?铺开, 也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联系,比他最开始认为的还要多得多。
可如果宋淮意真的是呢?
他要如何对待这个自?己?年少时的亲昵不已的弟弟?要如何去面对因为爱屋及乌,所以对他疼惜不易的罗姨和宋叔?
他不知?道。
就?在这时, 宋淮意开口了:“会害怕吧。”
他仰头盯着叶琮鄞的双眼?,那样?沉静的目光, 却叫人无法忽视最深处的悲切。
蓦得, 宋淮意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想起?的事?。
那是个阴沉沉的午后,天边坠着黑压压的乌云,好似那片天随时都会塌下一个洞来,他睁不开眼?, 四肢也无力,只能瘫软着, 甚至连张开的嘴,发出毫无意义的咿咿呀呀都做不到。
妈妈要带走他。
秦姨已经?不在了,叶城消极的过分,连琮鄞都不能照顾好,更遑论一个重病的孩子?
年幼的孩子是没有?决定权的,而这一次,他连哭闹祈求的权力都被剥夺,命运裹挟着所有?,逼迫着要将他从叶琮鄞的身边抽离开去。
昏昏沉沉间,他听见妈妈问:“琮鄞,要不你跟我们去国外住一段时间吧?你爸爸这个样?子,没人照顾你,姨放不下心。”
希望的火苗在刹那间燃气,宋淮意竭尽全力地将红肿不堪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他探出无力的手,将一小节衣角攥在手中。
走吧,跟他们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这样?,那些可怖的梦,就?不会成为现实了。
可是叶琮鄞摇头拒绝了:“我得陪着爸爸,他太?伤心了,如果就?连我也不在身边的话,他会照顾不好自?己?的。”
他垂下头,好像在看病怏怏的宋淮意,又好像没有?,出口的声音微弱的犹如蚊蝇。
“如果妈妈醒来……我想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罗伊沉默了。
她?这几天掉的眼?泪并不比谁少,即便用了厚厚的粉,也没能遮住眼?皮的浮肿。
她?问过很多遍,从不相信,到祈求哪怕只是一线的希望,到最后,她?不得不信,她?的好友,在她?出国的年岁里,在她?奔波于事?业的时间中,在她?不曾主动联系的光阴里,出了意外,成了无知?无觉的植物人,并且再也无法醒来。
罗伊最终没能带走叶琮鄞,他的理由那样?充分且不容驳回,那个时候,除了宋淮意朦朦胧胧地感知?意外,大概没人知?道,叶琮鄞对父母的担忧,在未来的某天,成了将他陷入剧情漩涡中的推手。
往事?被牢牢地刻在了宋淮意的心底,后来,随着年龄不断增加,瘦弱的幼童也长?成了旁人眼?中璀璨夺目的模样?。
他终于在零碎的故事?片段中想明?白了一切,所谓的剧情能操控的东西有?很多,风云雨雪、天灾人祸,但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它所不能操控的东西。
人的意志。
如果秦喻岚愿意装聋作哑,顺应剧情,那她?可以不必死去——即便以后可能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成为面目全非的模样?;
如果叶琮鄞能够抛下日渐消瘦的父亲,那他也不必卷入剧情的漩涡,在故事?开始之前,直接中终结故事?;
如果罗伊和宋旭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国外扩张的念头,那他们也不会迁居国外;
如果……
可惜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它”无法操控人的意志,但却会制造出合理的选择摆在面前,在无形中,让人走入“它”的圈套。
环环相扣,难以挣脱。
宋淮意慢慢地说出许多年前在暗自?下定的决心:“害怕之后,就?去想办法改变。”
一次失败不要紧,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都不要紧。
他有?一生可以去耗,可以去挣扎,即便,他也许一次都赢不了。
“我也应当不算是你口中说的那样?的人物吧?”他忽而笑了起?来,精致清隽的面容因这一笑,显出几分舒朗,像是初春盛开的画,青涩、动人。
“毕竟,我喜欢的人,好像并不喜欢我。”
宋淮意刻意模糊了那个名?字,可那双眼?却亮晶晶的,叶琮鄞轻易便能从中分辨出自?己?的影子。
他凝望着他,诉说着喜欢,又抱怨着自?己?不被喜欢,这样?的宋淮意,真的很难让人克制住心动。
叶琮鄞也不例外,他承认,在这一刻,他心软了。
食指从鬓角一点点下滑,抵在了宋淮意的脖颈处,他感受颈动脉带来的搏动,指尖也渐渐被染上了旁人的温度。
片刻后,叶琮鄞笑了起?来:“跳的好快。”
宋淮意呼吸一窒,瞳孔不自?觉地紧缩。叶琮鄞知?道,这是紧张、害怕且心虚的表现。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
没缘由的怀疑最为伤感情,叶琮鄞不愿用这样?的猜忌去怀疑为数不多的,还站在身边的人。
宋淮意说不是,那他就?相信,他不热衷于赌,但人生中,又怎么可能一次都不去赌呢?
即便输了很多次,但叶琮鄞希望,这次,宋淮意可以让他赢。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呢?”
叶琮鄞说完,松开了手:“这么晚了,休息吧。”
宋淮意仍旧没说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说不定”像是一记炸弹毫无预兆的在心头被引爆,他艰难地吞咽唾沫,心想,要是叶琮鄞现在还愿意测测他的劲动脉跳动的频率,大概会发现比方才还要快得多。
“说不定”指的是什么?
是指他喜欢的人说不定也会喜欢他吗?
他想问清楚,又不敢,只能沉默着,兀自?纠结。
直到第二天,叶琮鄞才从医生的口中得知?,这场梦让他昏睡了十天,他给叶氏的第五股东打了电话,从而得知?叶琮新是自?己?主动来x市的。
叶氏在x市有?个不大不小的项目,叶琮新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过来视察,这个操作很多人都看不懂,但叶城似乎是出了点意外,很多天都没有?在公?司出面过了,董事?长?不在,其余人自?然也没有?能够阻止叶琮新的能力。
“琮鄞啊,不是叔不想帮你,只是叔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拿着分红安安稳稳的,这些争权夺利我就?不掺和了哈。”
叶琮鄞还没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毫不犹豫地推脱。
从来不过问公?司事?的人突然来打听公?司继承人的事?情,股东下意识地直接将叶琮鄞的意图归在夺权上。
说到底,他才是叶城真正的儿子,有?这样?的念头不足为怪。
只是股东却不相信叶琮鄞有?这个能力——否则叶城这么多年为什么会那样?专心致志地培养叶琮新呢?
要是叶琮新刚刚进公?司的时候,他兴许是不介意在里面搅搅混水,瞧瞧能不能从中获利,现在嘛,他却是不愿趟浑水了。
叶琮新早就?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能力虽然比不上当初的叶城,但带着公?司蒸蒸日上,稳步发展却不是不成问题的,他没必要得罪未来的董事?长?。
叶琮鄞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感情,而是冷淡地开口:“向?董,我的名?下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你知?道吗?”
向?董懵了,百分之三十五是什么概念?叶城的股权也不过百分之三十七而已!这种事?,他当然不知?道!
他收起?自?己?漫不经?心的态度,坐直了身,心里不由得千回百转。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叶城看重叶琮新都是假的?
不,不管是不是假的,凭这些股份,叶琮鄞的确有?了一争之力。
即便已经?心动,但表面却还是要装模作样?,向?董笑了笑,不急不缓地开口:“三十五不少,可是叶董有?三十七,我何必要跟着你冒这个险呢?”
“我想您误会了。”
叶琮鄞也跟着慢慢展露了笑意:“我是想问你,你对我手中的股票有?兴趣吗?”
“或者换个说法,您全都吃下吗?”
他昨天同?叶琮新说的话并不是愤怒上头的气话,而是他切实思考后,将要实施的计划。
只是不同?的是,他没打算找第三、第四股东,这两人的股份均在百分之十之上,如果他将所有?的股权卖给了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那么叶城和叶琮新都将没有?任何胜算。
毕竟,流于市场的散票加起?来也不过百分之五,算上叶琮新手中的百分之二,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过百分之四十五的。
但第五股东不一样?,他手中只有?百分之六的股份。
压倒性的争斗毫无趣味,他想要的叶琮新父子殚精竭虑,最终却一败涂地。
叶琮鄞曲起?食指,有?节律地轻轻敲击桌面。
如果没猜错的话,叶琮新现在应当在焦头烂额的回收散票吧?
然后呢?
应该还会找人打听第三、第四股东现在的动静。
“……”
从未想过的惊喜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让向?董一阵头晕眼?花,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跟个愣头青似的反问:“你说什么?”
“你如果不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另外找人接手。”叶琮鄞不紧不慢地说,“当然直接抛售也不是不可以。”
向?董如梦初醒,“腾”的一下站起?来,高声回答:“我当然要!我吃得下!我能吃下!”
这样?破天的富贵,他就?算是借高利贷也得吃下!
“只是你为什么选我?”惊喜之后,他很快冷静下来,疑心其中有?什么坑人的地方。
他前面还有?第三、第四股东,如果是想要赶叶城和叶琮新下台,选那两人更合适,如果不想,那么选他后面的小股东也远比他合适,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卡在边缘上……仿佛就?是想看他们互相争斗。
倘若叶琮鄞知?道向?董在想什么,估计会说一句想的没错。
他就?是想让叶琮新和叶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心血,提心吊胆的和人争斗。
而他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将这些年他偶尔收购到手中的百分之一点五的散票转售给向?董,最好是……在叶城和叶琮新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
登高跌重,不过如此。
真实意图如此,但他却不会如此告知?,而是突然转了口风:“听闻向?董有?个女儿?”
向?董更迷茫了,顺着话头往下想了想,他那个女儿啊,二十四五岁,好像也正当是好年龄。
只是他怎么不知?道他那个天天扎在那个娱乐公?司的女儿还有?这样?的本领,竟然能勾的叶琮鄞将这么多股权转手给他?!
“我……我是个开明?的家长?,”向?董艰难地吞咽唾沫,天知?道他是尽了如何的努力,才说出这样?的一番近乎与拒绝的话来,“琮鄞啊,要是她?不喜欢,你给我再多好处,我也不可能勉强她?的。”
叶琮鄞:“……”
此刻,他的沉默震耳欲聋,而电话那头却毫无所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可以负责牵线搭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您误会了。”叶琮鄞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我只是记得令嫒开了家娱乐公?司,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啊?”
叶琮鄞:“您知?道宿桦年吗?”
到了向?董这个阶层,对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太?感兴趣的,但既然是从未来财主口中说出来的名?字,他当然不会轻忽,皱着眉思考。
没想到还真让他想起?来了,宿桦年,这个名?字早几年他听过那么一两次,叶琮鄞为了这个人,将王家的少爷收拾了一番,甚至让人断了王家半年的货单,让王家吃了不少苦头。
这在他们圈子里委实不算什么大事?,首都么,“王家”多了去了,惹得叶家少爷不开心,整垮几个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更何况叶琮鄞的手段在他们眼?中简直能说得上柔和,半年的货单,即便是对王家那样?的小企业,也绝算不上伤筋动骨,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小警告。
只是叶城却对此很不满,在某次宴会里冷着脸说他仗势欺人,学些纨绔之子的恶脾气。
向?董的女儿是娱乐圈的,也算得上叶琮鄞的同?龄人,对此知?道的要多上不少,连带着他也听了一耳朵。
王家的小儿子看上叶琮鄞的那个明?星室友宿桦年,敲打着要让对方“跟”了他,还几次三番的言语侮辱,宿桦年冲动之下动了手,王家的小儿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立即就?说要雪藏了宿桦年,这才有?了叶琮鄞出面给警告的事?情。
思及次,他悄悄切出通话界面,给女儿发了消息问了问宿桦年现状——这次又是得罪什么人了?竟然叫叶琮鄞一口气拿出那么多股权来交易?
女儿回的很快,他三两眼?扫完,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开口:“琮鄞啊,他现在的名?声可不大好,好些人要给他吃个教训,捧他怕是不容易啊……”

第47章 同床
向董自觉自己聪明, 有钱有闲的公子哥嘛,养几个漂亮的明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只是?不知宿桦年是?个什么样子的, 竟然能让叶琮鄞这般为其筹谋。
叶琮鄞默了良久,他实在有些不大能理?解向董的想法——怎么他说个人,对方就?以为他对谁有意呢?他自认为自己过往那些不间断的谣言中,应当没多少?和桃色新闻相关?的才是?啊。
“您误会了。”想不明白是一回事?,解释还是?得必须存在的,叶琮鄞揉了揉额头,“我不是?要捧他。”
向董虽然小心思多了些,容易乱想了些,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自然不是?个蠢材, 既然不是?捧,那只能是“落井下石”了。
对于宿桦年眼?下的状况,这可比捧要来的轻松多了。
向董没什么犹豫的答应,转眼?殷切地打听股权转售的时间。
叶琮鄞瞧见了门口招手的人, 没什么情绪的眼?眸生了浅浅的波澜,他没了继续废话的心思, 简洁明了:“过?会我会将律师的号码发给向董, 相关?事?宜, 您和他谈就?是?了。”
挂了电话,放了手机,宋淮意才操控着?轮椅进来,明明是?个腿脚不便的人, 结果串门却串的勤快,这才过?去几个小时, 这会儿又来了。
“你都不需要睡觉的么?”叶琮鄞坐在床边,有些无奈,他昏睡了十来天,自然不困,可宋淮意却是?半夜被叶琮新吵醒,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天将明的时候才回自己的病房去。
宋淮意眼?巴巴地盯着?叶琮鄞,想了想,还是?选择说实话:“我害怕,怕昨天看见你醒来只是?自己做的个梦。”
叶琮鄞的昏迷不醒的时间,翻来复起的检查了好几遍,可愣是?找不到半点缘由,除了醒不过?来,叶琮鄞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可真的没有问题,又怎么会长睡不醒呢?
宋淮意如何不怕,那场出乎意料的泥石流已经足够让他肝胆俱裂了,如今和自己幼时这般查不出病因的毛病,他自然是?提心吊胆,日夜难眠。
专家来了又走,会诊开了又开,最后?给出的也只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说是?接二连三的撞击了头部?,可能引起了大脑什么地方的损害——毕竟人类现代医学对人脑的开发不过?寥寥,眼?下找不出病因,自然只能往这上?面?推。
医生找不出缘由,已经脱缰的剧情也找不到判断的根据,宋淮意满面?愁容,担忧不已,他惶恐且害怕,偏偏没法说出口,只能自己慢慢忍耐着?,不分?昼夜地守在叶琮鄞的身边,期待他某天能够醒来。
这话落在叶琮鄞的心头,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宋淮意几乎挑明了自己的小心思之后?,他好似越发不遮掩了,就?差把“喜欢”二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招摇过?市。
只是?叶琮鄞难免有些不明白,宋淮意喜欢他什么呢?
幼年的玩伴情谊,或许是?真的,却应当不值得铭记数十年,甚至即便面?目全非,也仍旧心向往之吧?
他不曾将疑惑说出口,只是?抬手揉了揉宋淮意的脑袋,微微翘起的呆毛被手掌压下,一松开,又直愣愣的立了起来。
也不知道宋淮意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管他知不知道,叶琮鄞都没打算多嘴。
“现在呢?还觉得是?梦吗?”
他本意也不是?要宋淮意一个肯定?,转而笑了起来:“要真还觉得是?梦,不如再睡一觉?我在你旁边守着?,哪儿也不去。”
叶琮鄞一笑,宋淮意心头那点小计较立即烟消云散了。
方才停在门口的时候,他没听清叶琮鄞在说些什么,却因他周身的冷意而迟迟没有进来。
有那么瞬间,宋淮意恍惚觉得自己和叶琮鄞并不是?一路人。
琮鄞如此这般的厌恶那几个人,若有天晓得他和那几人是?一路货色,是?不是?也会这般对他?
“我不想睡。”宋淮意的确困倦,却瞪着?一双眼?,努力装作不倦的样子。
如今的片刻温柔,都不过?是?他撒谎换来的柔情,等哪天被拆穿了,只怕再难瞧见,他自然要珍惜些,再珍惜些。
叶琮鄞也不勉强,只是?下了床,将旁边的陪床支开,费了点力气,并拢成一张床:“我记得有部?不错的电影最近上?映,一起看?”
他们二人一个昏迷数日方醒,一个腿脚不便,都是?需要留院观察的人物,自然不会跑到外头去观影,医生们会说些什么尚且不好说,要是?叫罗伊晓得了,估摸着?会什么也不说,就?拎把椅子做他们跟前,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上?到宋旭,下到叶琮鄞、宋淮意,没人不怕这个。
VIP病房么,不仅宽敞些,也比旁的病房多些解闷的途径,叶琮鄞拉上?窗帘,拉开床头柜下面?的竖柜,开了投影机,病床对面?的白墙便慢慢地降下白布来。
宋淮意对电影什么的不感兴趣,但能跟叶琮鄞待一块儿,对他来说,做什么都是?快活的。
“好啊。”
得了准信,叶琮鄞就?将人抱上?了床,稍稍调整了下枕头,好让人躺的舒服些。
他拿出手机连上?投影,将口中说的那部?电影放了上?去。
电影的前奏在病房中响起,使得屋内瞬间热闹起来,叶琮鄞也上?了床,搭着?被子,窝在床上?,感受午后?这会儿的闲适。
这部?电影是?叶琮鄞常看的导演拍的,最是?喜欢玩弄些意识流的手法,是?艺术片中的艺术片,常常令人花了两三小时看完,却不知所云。
虽然观众对电影本身的故事?褒贬不一,但对导演的审美却是?无一诋毁的,或绚丽,或灿漫,或简朴,反正绝无丑陋的可能。
配上?软软哝哝的伴奏,对于不懂的人而言,最是?催眠。
果然,不多时,叶琮鄞往身侧看去的时候,宋淮意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他的眼?底是?一片乌黑,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不是?昨晚一夜就?能熬出来的颜色。
叶琮鄞这么想着?,抬手调低了音量,主动凑了过?去,接住了宋淮意摇摇欲坠地脑袋,让人枕在了自己的肩上?。
见人没有醒来的意思,他收回视线,转头继续看未尽的电影。
窗外的裹着?夏意的风透过?窄窄的缝隙,吹起了紧闭的窗帘,给明明灭灭的室内带来短暂的片刻光亮,泄露了满室的安宁。
手机亮了灭,灭了又亮,叶琮新最终还是?没有拨通那通电话。
前几天医生来电话了,说父亲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有时候甚至会对着?空气讲话,嘟嘟囔囔叫旁人听不真切,吴叔守在旁边好几天,才确定?那些或长或短的句子,要么是?同已去了的夫人秦喻岚说的,要么是?对放了狠话,还没和好的亲生子叶琮鄞说的。
无论是?这两人中的谁,都不可能听见他的那些胡言乱语。
叶琮新整夜未眠,这会儿头疼不已,想着?这些事?情更?加焦心。
那种万事?脱离掌控的感觉越发浓重,仿佛在反反复复的告诉他,那些顺遂简单的日子彻底到了头。
琮鄞什么时候会放出手头的股票?
不,琮鄞真的会放出手中的股票吗?
倘若叶琮新昨天没有见到叶琮鄞,是?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的,就?像这么多年人人都以为叶琮鄞是?叶城的弃子,以为他是?叶家的边缘人物,却几乎没人知道他手里?有能决定?叶家公司掌权人的大份股票。
为什么呢?
这样多的股票,为什么会没人将叶琮鄞看在眼?里?呢?
难以回答的疑惑一闪而过?,叶琮新很快就?将其抛在了脑后?,办公室被人敲响,他没抬头,应了一声:“进。”
进来的人是?跟着?他一起来x市的秘书,手头只拎着?太空箱。
他跟着?叶琮新身边很多年了,自然对自己上?司的身体情况有所了解,虽然用太空箱装着?,却也不敢靠的太近。
“小叶总,您看看这个符合您的要求吗?”
秘书说着?,举起太空箱,幼狗眨着?一双眼?睛,明显有些怕生,小声嗷呜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从外表上?来看,和他偶然看见的幼狗照片是?相似的。
叶琮鄞养大的那只叫做狗狗的蝴蝶犬,说来有些可笑,那只狗是?因他而死的,他却根本不记得那只狗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他刚到叶家,还没看清因为闻到熟悉味道窜出来的狗狗,就?已经严重过?敏晕厥了过?去,等再醒来,狗狗已经被叶城处理?掉了,他自然没有机会得见。
还是?后?来,他偶然瞧见了叶城桌上?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不超过?十岁的琮鄞满脸稚气,站在父母的中间,抱着?半大的狗狗留下了那张照片。
他只看过?了那一次,就?下意识地将那张照片牢记于心,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羡慕,也可能是?嫉妒。
叶城误解了他的走神,以为这样温情的照片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于是?收走了那张照片,从那以后?叶城的书房便没有那张仅从照片就?能窥见幸福的照片。
后?来,他按照那张照片的提示寻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蝴蝶犬去赔罪,再后?来……
回忆戛然而止,叶琮新看着?眼?前幼犬水汪汪的黑瞳,心头生出了一股说不清的茫然。
如今的他,其实早已不记得照片中那只幼犬的模样了,但又忍不住自欺欺人的想,这么小的一只狗又看得出来什么像不像呢?
过?去了而这么多年,说不定?琮鄞也不记得了吧?
叶琮新这么宽慰着?自己,终于开了口:“嗯,放在桌上?吧。”
他想,他要去道歉,为自己的过?去的懦弱。
琮鄞……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第48章 祈求原谅的人
罗伊拎着自己亲自——看着大?厨炖好的药膳到医院的时候, 天已经全黑了?,如果不是她非常想为宝贝亲儿子和宝贝干儿子展示一下“妈妈の爱”的话,或许可以来得更早些。
好在,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最后?幡然醒悟,自己不动手?,才是对两个儿子最深沉的爱。
她抬手?,刚准备敲门,门就已经开了。
叶琮鄞压低了声音:“罗姨,淮意还在睡。”
“我来给你们送饭,那你先吃?”罗伊跟着压低了?声音, 指了?指手?中的保温饭盒, 又问:“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宋淮意这段时间的失魂落魄罗伊也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愿打扰,拉着叶琮鄞往外走。
两人也没走远,就在门外的公共椅上坐下, 罗伊摸了?摸叶琮鄞的额头:“你前几天真是吓死我们了?,我正想着要?不要?给你办转院呢, 曼诺那个老不死的, 死活不愿意到国内来。”
曼诺, 顶尖脑科医生。
叶琮鄞顺从的低头,在那双盈盈的眼睛中看见了?毫不遮掩的担忧。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宋淮意也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某人、某物的时候, 总能叫人生出全身心都被珍而重之的感觉。
原来这样的眼睛是源自罗姨啊。
叶琮鄞收回心思,浅笑着安抚满眼担忧的罗伊:“我没事, 现在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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