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云依石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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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家都和秋华年家亲近,送年礼的时候,祝经诚应该派人去问了一圈,把几家的东西一起送到京城来了。
“给我看看他们的信,都送了什么?”
“几家人都送了给小孩子用的衣裳和玩具,信白哥哥送了许多书,如棠和福霞合起来写了一副百子图,大娘送了几个坐月子时候能吃的美食方子,圆菱哥哥还送了几坛咱们庄子上的青梅蜜饯与汤绽梅。”
秋华年一听见蜜饯就馋了,忙让人去取几碟出来,给各院子分一分。
他一边吃酸酸甜甜的蜜饯,一边看完了友人们的信,脸上早已满是笑容。
“信白说小狸奴已经会跌跌撞撞地走路了,还会叫爹爹,等我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出来,正好能做年龄差不多的好朋友。”
秋华年一想到小狸奴和苏信白长得那么像,就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即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自己和杜云瑟长得都不差,自家两个孩子应该也会非常漂亮可爱。
到时候三只精雕细琢的玉雪团子排排坐,想想就要把人的心萌化了。
朝廷废海禁、广开海贸之事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杜云瑟之前已经给祝经诚透了底,秋华年相信,祝经诚不会放弃这种大展宏图的机会。
计划中要新设港口的海津镇距离京城不远,未来他们两家人肯定会在京城重聚,到时候小宝宝们就可以一起玩耍了。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日,十二月二十日夜里,秋华年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洗漱后侧躺在床上,和杜云瑟相对而眠。
半夜时候,他做了一场无痕的梦,猛然从深眠中惊醒,一直拉着他的手的杜云瑟下一秒便睁开了眼睛。
杜云瑟伸出手探了探,摸到一层潮湿的汗水,心中一惊,“华哥儿怎么了?”
“杜云瑟,我、我——”秋华年的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语气罕见地有些惊慌,“我肚子疼。”

第162章 生产
杜云瑟被秋华年这句话震出了三魂七魄,一个闪身从床上爬起来,低头亲了亲秋华年光洁的额头,“华哥儿别怕,我去叫人。”
话音落下,他立即快步走出暖阁,来到院中喊人,不到一分钟,本就住在院中时刻注意着情况的木棉和葡萄等人就匆匆忙忙出来了。
“阿叔,华哥儿说他肚子疼,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身上全是汗,怎么办?”杜云瑟一颗心悬在喉咙口,临到关头手足无措。
木棉经历过许多这样的场面,吸了口气已经冷静下来,“老爷别慌,县主应该是要临盆了,月份是足够的,产房和其他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不会有事的。”
与此同时,葡萄已经开始指挥星觅和红翡、碧翠等人拿东西。
“先把县主包好移到产房去,千万不能见到风着凉。”
杜云瑟找到了事情做,立即反身回到正房,等身上的寒气稍微散了一些,马上进入暖阁。
忍着阵痛的秋华年已经听见院里的对话,挣扎着想自己坐起来。
“酒精、酒精在堂屋的柜子里,让人去拿,手和器具都要消毒——”
杜云瑟接过星觅递上的狐皮斗篷,将秋华年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揽住腿弯一把抱起来。
“华哥儿放心,他们都知道的。”
酒精的存在还是个秘密,但秋华年想用自然没有问题,直接让人从庄子上送过来就行了。
秋华年之前已经给木棉与葡萄培训过如何使用酒精,长期积累的威信和名声让木棉和葡萄眼中的齐黍县主近乎无所不能,秋华年不用解释这东西怎么来的,只需要告诉他们使用方法和效果就行了。
杜云瑟把秋华年从床上稳稳抱起来,摸到身下的褥子一片潮湿,心顿时往下一沉。
星觅给秋华年头上又搭了一顶风帽,把脸也盖住,一片黑暗中秋华年被杜云瑟牢牢抱在怀里,匆匆走了几十步,穿过寒冷的院子来到布置成产房的西厢。
西厢每天早晚都要烧炕烧地龙,严密的室内气温不比暖阁低,木棉和葡萄有条不紊地指挥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工具摆到合适的位置上。
秋华年被杜云瑟轻柔地放在炕上,阵痛已经暂时过去,小腿却开始抽筋。
他脸上的痛苦吓到了杜云瑟,秋华年努力笑了笑,“你别傻站着,帮我揉揉腿。”
杜云瑟应了一声,赶紧坐在炕边把秋华年的小腿抱在怀里,握在手中按摩,指尖都在颤抖。
秋华年舒服了一些,轻轻吐了口气,看见杜云瑟紧张成这样,自己反而没那么惊慌了。
“明明已经事先演练过好几次了,你怎么、嘶——怎么还这么慌。”
杜云瑟抿了下嘴,说不出话来,更用心地帮秋华年按摩酸痛的肌肉。木棉把酒精倒进盆中,开始清洗崭新的器具,杜云瑟看见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剪刀,心狠狠揪在一起。
事先预演过再多,也没有事到临头即将发生时让人担忧和后悔。
“……华哥儿,我们不生了好不好?”杜云瑟喃喃道。
秋华年不轻不重地踹了下他的腹部,“说什么傻话,宝宝们马上要来了。”
这时木棉等人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过来请杜云瑟出去,杜云瑟的双腿像灌了千斤重的铅,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他固执地不肯走,木棉只好为难地去看秋华年,“县主,老爷留在产房里不合规矩啊。”
腹部又一次阵痛来袭,秋华年嘶了一声,柔声劝道,“出去吧,杜云瑟。”
“我——”
“不是因为规矩,你在旁边看着,我不好——发挥。”秋华年疼得眼泪汪汪,觉得有些丢人,把脸埋进温暖的被褥中。
“出去等我,明天早上就能看到我和宝宝们啦。”
秋华年心意已决,杜云瑟知道不能拖下去碍事,只好起身出门,木棉等人都松了口气。
快走到门边时,他忍不住回头看向炕上,将那个蜷缩起来的小巧的身影深深印在眼底。
“华哥儿,我就在窗外等你,哪里都不去。”
秋华年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变形,“好,你哪里都不许去。”
杜云瑟走出产房,站在离火炕最近的窗外屋檐下,柏泉为他拿来了斗篷、火炉和手炉,杜云瑟却已经感觉不到冷热。
内院的动静惊醒了全府的人,九九等人包括原葭和原若姐弟都起床过来了,知道秋华年发动了,所有人睡意全无,索性一起聚在正房堂屋里等消息。府上的太医也随时待命,一有不对就号脉开方子。
杜云瑟没有过去,他一直站在窗外,听着一墙之隔的产房里传出的压抑的痛呼声,看着一桶又一桶热水从院子角落的厨房送入产房,连双腿已经麻了都未感觉到。
柏泉得了吩咐,拿着杜云瑟的名帖出门去翰林院帮杜云瑟告假去了。
裕朝官场制度中是没有产假这个说法的,按理说官员夫郎生产并不是请假的理由,可谁叫杜云瑟的夫郎是县主,这个假不请给他,反而会让他的上司吃挂落。
如果不是秋华年发动的时间在深更半夜,这会儿杜府应该已经被各家派来关心情况的人站满了。
天边亮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杜云瑟紧张到麻木的神经终于接收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他精神一振,立即朝里面问,“华年怎么样了?”
产房里手忙脚乱,星觅推开一点门缝说,“哥儿生出来第一个孩子了,是个健健康康的小男孩。”
杜云瑟见星觅脸上没有太多喜色,心脏狂跳,“你们哥儿呢?他怎么样了?”
“还有一个孩子一直不出来,哥儿快没力气了,葡萄阿叔说要再等——老爷,老爷!”
杜云瑟脚底一个踉跄,下一秒推开星觅直接闯入了产房,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到了炕前。
产房里浑浊血腥的气味让杜云瑟的心一阵阵发沉,他看着躺在血污里筋疲力尽的秋华年,连牙齿都在发抖。
“华年……子穗……华哥儿……”他握着秋华年苍白无力的手一声声喊着,焦急的声音把眼前发黑的秋华年唤回了神。
“你怎么、进来了?我的被子呢……不许看!”
秋华年想挣扎,杜云瑟忙把他的手抵在唇边,顺着他说,“不看、不看。”
葡萄经验丰富,推了一把星觅,“不能干熬着了,让厨房马上用黄酒掺红糖打两个鸡蛋送过来,县主吃了有力气了再继续。”
黄酒红糖荷包蛋是葡萄的偏方,可以迅速给脱力的产妇或产夫补充体力,星觅立即跑出去吩咐,厨房里所有东西都是齐全的,不到五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就端了进来。
杜云瑟小心翼翼地把秋华年按一个他觉得舒服的姿势抱在怀里,一点点喂他吃东西。
熬了一晚上,秋华年的外表在他自己看来实在不敢恭维,蓬头垢面,浑身都是汗和血污,失去血色的脸白得像鬼一样,但杜云瑟没有半点嫌弃,不时亲一亲他沾着碎发的额头,倾慕沉迷的眼神一如既往。
吃完了两个荷包蛋,把黄酒和红糖也一滴不剩地喝了,秋华年终于缓过口气来。
木棉将太子赏的珍贵无比的百年人参切了一片,想了想后,牙一咬又切了一片。
“县主把人参含在舌头下面,咱们得继续了,一直不出来小孩子会闷出毛病来的。”
秋华年把说话的力气节省下来,只是点了点头,杜云瑟接过人参帮秋华年压在舌下,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愿出去。
秋华年贪恋着爱人温暖有力的怀抱,也不想让他出去了,只是细若蚊蝇地说,“不许乱看。”
杜云瑟从善如流般主动闭上眼,“我不看,我只在这里陪着你。”
短暂的休息后,又一轮生产开始了,仿佛无休无止的疼痛中,秋华年啜泣着把头靠在杜云瑟的颈窝里,双手死死抓着杜云瑟的小臂,指甲不受控制地刺破上面的皮肤,渗出血来。
杜云瑟没有收回胳膊,他庆幸自己能起到一点作用,能和秋华年一起痛着,尽管这痛比起秋华年所承受的不足万分之一。
杜云瑟一直闭着眼,在黑暗中煎熬地听着产房里嘈杂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的哭泣声。
“生了生了!另一个孩子终于生出来了!”
“恭喜县主,恭喜老爷,二公子是位健康的小哥儿!”
秋华年脱力地仰起头,与睁开眼的杜云瑟对视,两人不约而同一起无声地笑了起来。
简单的收拾后,木棉和葡萄把两个孩子一起抱了过来。
“两位小公子都手脚齐全,身体康健,二公子比大公子晚出生两刻钟,身子稍微弱一些,但养一养就好了。”
杜云瑟把秋华年扶起来一点,秋华年努力睁眼看向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小家伙们。
“好、好红啊……不好看……”秋华年生出一腔孩子气的失望。
木棉失笑,“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些日子就好了,我看两位小公子的五官都是挑着县主和老爷最好的地方长的,以后一定玉树临风、风度万千!”
秋华年只是嘴上说说,怎么可能真的不喜欢两个小家伙,笑了笑后说,“让太医仔细给他们瞧瞧,把摇床搬到炕边,开一会儿另一边的窗户稍微透透气。”
“县主别操心了,我们都有数,您就安心休息一会儿吧!”
杜云瑟把秋华年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在火炕干净的另一边,盖好被子后转头去看摇床里的两个小家伙。
“华年为了你们吃了太多的苦了。”杜云瑟顿了顿,轻声笑道,“快点长大,以后和父亲一起保护爹爹,好不好?”
拉着他的胳膊的手突然一松,杜云瑟回头,筋疲力尽的秋华年已经失去意识,安心陷入了最深的梦乡。
秋华年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睁开眼时,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产房已经完全打扫干净了,室内满是清新温暖的气味,灿烂的夕阳透过窗纸照入房间,金灿灿的颜色让人心神宁静。
秋华年转了转脑袋,看见了守在炕边的杜云瑟以及不远处的大摇床。
大摇床是丙七和丙八得知双胞胎的消息后着手打造的,能供两个孩子使用,用了最好的小叶紫檀木,精巧和结实程度比起宫中给皇嗣们用的也不遑多让。
现在外头天气太冷,秋华年要和孩子们在温暖的产房里待至少十天才能换出去。
杜云瑟一边喂秋华年甜汤喝,一边告诉他今天他睡着后发生的事情。
“太医给两个小家伙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孩子们出生后,我派人去各府报喜,许多人家都送来了贺礼,青君、闵家哥儿和老师亲自来了一趟,不过那时候你还没醒。”
“小舅舅也来了,我让他悄悄进来看了看你和孩子,他不能久留先走了,说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
“小舅舅是打着替太子送消息的名号来的,吴深一行人已经接近京城了,预计明日就会回京。”
杜云瑟三言两语讲完了白天发生的事,秋华年也喝完了甜汤。杜云瑟把摇床搬过来了些,和秋华年一起看孩子。
两个小家伙安静地睡在柔软的被褥中,皮肤没有刚出生时那么红了,清秀精致的五官显露出来,确实是挑着秋华年和杜云瑟的优点长的。
“一个男孩,一个哥儿,咱们准备的名字正好能分一分。”
因为不知道腹内孩子具体性别,秋华年和杜云瑟提前取了很多名字,有大名也有小名。
秋华年想了一想,“哥哥叫谷谷,弟弟叫秧秧?”
“我心里想的也是这两个。”
秋华年希望孩子们的小名用显得可爱一些的叠词,同时寓意好且好养活。“谷”和“秧”生机勃勃的同时随处可见,又有不忘农桑的意思,再合适不过了。
“那谷谷的大名就是杜虚怀了,秧秧的话——”
“虚碧,华哥儿觉得怎么样?”
“杜虚碧……”秋华年勾起唇角,“好名字,虚碧是清澈碧蓝的天空,这个孩子会永远干净剔透,像天空一样自由无际。”
虚怀若谷,碧空秧繁。都是让人心生美好的憧憬的意象。
几句话把想了几个月的名字给出去,秋华年看着摇床中毫无自觉的两只小团子,满腔柔情在身体里酝酿荡漾。
谷谷和秧秧,是他最亲密的家人,是让他和此生挚爱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他未来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秋华年紧紧搂住杜云瑟的身体,抱了个满怀,“欢迎你们来到这个世界,宝贝们。”
作者有话说:
八十万字了,我们终于!符合“生子”标签了!
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详细写生子的过程,事到临头,还是决定用整整一章的篇幅讲述这件对华年和云瑟来说无比重要的事情。
包子蒸熟啦~
补充说明——
秧秧的大名杜虚碧是我和朋友们一起花了一晚上时间查了很多资料才确定的(相比起来虚怀倒是定的很快,毕竟“虚怀若谷”嘛)
虚碧是澄澈碧蓝的水或天空的意思,是一个意境很美的古典词,刘禹锡的 《游桃源一百韵》里就用了这个词,“ 沅江清悠悠,连日郁岑寂。回流抱绝巘,皎镜含虚碧。”
无论是文外的作者,还是文中的主角们给秧秧起这个名字时,所想到的都是很美好的事物。
在文里主角们为孩子的出生喜悦,文外评论区大多数读者也在庆祝小包子出笼的时候,污解一个小婴儿的名字,用谐音和方言牵强附会地把美好的词硬加上不好的意思,还要发评论说出来ky这件事并不有趣。
用我朋友的话来说:“那些字原本无辜又美好,拥有很好很好的意思,却被人弄脏了,需要慢慢的洗干净。”
谷谷和秧秧是我非常珍视的两个宝宝,希望这样的污解不要再出现了,谢谢~

第163章 献俘
京城外皇庄行宫,天色近晚,寒鸦掠空,一层未化的薄雪隐藏在角落的阴影中,明面上的落雪早已被清扫干净。
嘉泓渊面无表情地喝完玉碗底部浓缩黑稠的药汁,一滴都没有剩下,随手将碗掷到一旁。
“老三的正妃已经产子了,是吗?”
光线昏暗的空旷大殿中,一道浅淡的黑影开口道,“晋王妃于七日前产子,晋王府一直封锁消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嘉泓渊淡淡嗯了一声,“还探听到什么了吗?”
“晋王嫡长子出生时身体有恙,据说症状似乎和殿下身上的毒一模一样。”
嘉泓渊看向空了的药碗,半晌后低声笑了起来,飘忽的笑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充满瘆人的味道。
“十六,你说这毒究竟是谁下的呢?”
十六微微抬起头,在直视嘉泓渊的前一秒落下,“属下不知。”
嘉泓渊并没有期望从十六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他语气轻快地说,“让人传膳吧,你陪孤一起吃。子穗和宾之的孩子今日出生了,让户部给此处皇庄里所有佃户免除一年的租粮,就当孤为两个孩子祈福了。”
至于消息传出去,别人会觉得此举到底是给齐黍县主的孩子们祈福,还是在幸灾乐祸晋王的嫡长子疑似身中奇毒,嘉泓渊便管不着了。
嘉泓渊今日心情极佳,连平日从来只是对付几口的御膳也多吃了一些,十六心里默数着嘉泓渊吃入口中的食物,为此感到充实和安心。
多年前旧案的幕后之人终于忍不住露出尾巴,昔日给先皇后殿下和太子殿下下毒的人,和如今给晋王嫡长子下毒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是不是那个……
“十六希望这件事是平贤王做的吗?”嘉泓渊冷不丁开口。
十六机械般间隔统一的夹菜和咀嚼动作被打乱了,他沉默了几秒,斟酌着说,“我希望殿下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哦?”嘉泓渊缓缓勾起唇角,“十六有事瞒着孤吗?”
十六心跳漏了半拍,按捺住狂风骤雨般的内心,平静地说,“并无。”
这是他第一次对嘉泓渊说谎,后背瞬间浮起一层冷汗,心仿佛正在被人抓住称量揉捏。
嘉泓渊审视了他几秒,轻轻笑道,“那便好。”
他盯着十六无神的眼睛,飘忽的声音仿佛在叹息,“你是孤唯一完全信任的人,不要让孤发现你在隐瞒我,十六,你知道后果。”
十六低下头,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身体依旧紧绷着。他不会背叛自己的殿下,但也……绝不会将秋华年置于险地。
好在等到说下一句话时,嘉泓渊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屈尊为十六夹了几道十六爱吃的菜,看着十六一口口吃下去,脸上带着愉悦的笑。
“十六。”
“殿下?”
“你陪伴了孤这么久,有功当赏,孤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属下——”
嘉泓渊抬手阻止十六继续说下去,声音中充满若有若无的暗示,“好好想一想,只要是孤能做到的,任何事情都可以。”
因为孕期保养得当,生产时用上了酒精消毒,生产后也一直被太医和珍贵名药照顾着,秋华年坐月子没有吃什么苦。
吴深在双胞胎出生的第二日带着俘虏与数不清的战利品回到了京城,宝义与叶桃红夫妻都在队伍中。
据说元化帝在正阳门亲率百官迎接胜利之师,吴深与众将士先拜帝王,再拜太子,万岁与千岁的呼声响彻云霄,令各怀心思之人心神震动。
无论皇子们如何明争暗斗,在百姓眼中,身为嫡长在元化帝登基的同时就被立为太子的嘉泓渊永远是不可撼动的正统,是与天子一样被神化的明日之君。
太子一日不真正废位,民心一日不为之动摇。
这个意识出现在各派之人心底,滋生出不甘、恐惧与更大的野心。
元化帝让太子替自己于大军之前扶起吴深,在宫中大摆宴席犒劳众将士,异族俘虏与牛羊、金银、武器等战利品从正阳门进入京城,沿内城主干道绕行一周,满城百姓围在道路两旁观仰,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尽头。
一时之间,吴深的名声与威望与其父几乎相差无几。太子身后倒下了一个吴定山,却成长起来了一个更加年轻更加前途无量的吴深。
有意夺嫡的各方势力悔青了肠子,深恨自己在三四年前未把吴深和杜云瑟斩草除根,让他们躲过一劫,暗中成长了起来。如今昔日雏鹰已经展开羽翼翱翔于天,想再动手几乎不可能了。
大军献俘的盛景秋华年无缘看见,为了好好休养,他现在每日都和孩子们一起待在产房里,过着吃了又睡,睡了又吃的“颓废”生活,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无所事事过。
还有几日就到除夕了,杜云瑟索性和吏部一口气请假到了来年。他每日起卧都在产房中,亲力亲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秋华年和谷谷与秧秧,只要他在,各项贴身的活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丈夫住进产房里实在是不像话,不过木棉和葡萄想到杜云瑟连生产过程都陪了,默契地没有提出异议。
反正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再多一点又能如何呢?县主和老爷关起门来过自家日子,谁敢不长眼睛地说闲话。
杜云瑟虽然一直陪在秋华年身边,每次秋华年睁眼都能看到他,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仍旧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太了解杜云瑟了,秋华年简直要怀疑他在外面是不是还有个分身。
“宝义叔和桃红婶子已经到府上了,现在住在外院东厢房,今年他们会和我们一起过年,来年看陛下的意思再决定要不要在京中买房子。”
秋华年一边伸手逗摇床里的孩子,一边问,“他们还要回边关吗?”
“战事尚未收尾,肯定要回去,不确定的是之后会不会回来常住京城。”
“什么意思?”
杜云瑟平静道,“十几年前吴定山大将军平定东北后,便被陛下调离了那里,心腹手下也全部换了职位。”
秋华年耳朵听着杜云瑟说话,手则孜孜不倦地逗着孩子。
谷谷和秧秧已经褪去刚出生时的红色,裹在秋香色缎面的襁褓里,像两只包在粽叶里的糯米糍团子。
出生才几日的孩子还不会动手,也不会笑,不过已经能听见声音,眼睛能见光,对鲜艳的物品有不同程度的反应了。
秋华年拿着一只挂着一圈小铃铛的红球,在摇床上方左右平移,谷谷跟着铃铛的声音转动眼睛,视线一直努力追随着红球;相比起来,秧秧就要懒得多了,十次里面八次不动,只有秋华年把红球放在他眼前摇晃时,他才会给面子地多动一动眼睛。
再次“欺负”过秧秧等到他的反应后,秋华年把红球放在一边,叹了口气。
“虽然功高震主绝不是好事,但只要打出威名、打出功绩就会被换掉,唉……”
杜云瑟说,“吴深明白的,就算之前不明白,被抄家后在边关历练了三年也该明白了。”
“而且吴深不一定会与吴定山大将军一样。”
“怎么说?”
“如今给吴深封赏的人是陛下,但吴深未来的功绩,更多在太子身上。”
秋华年听懂了杜云瑟的言下之意,新君登基,总要重新提拔自己的班底。
秋华年心头一动,握住杜云瑟的手,“是不是快了?”
三年前夺嫡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是元化帝突然出手软禁太子、解散詹事府、发落太子的羽翼,硬生生把剑拔弩张的局面压了下去。
之后太子选择韬光养晦,低调行事,一直在避开锋芒暗中发展,形势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但僵持到现在,尤其在吴深率军回京之后,各方人马应该全都意识到了,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动到太子的根基,反而给他了发展新势力的喘息时间。
接下来,想动手的人不会再犹豫不决错过时机,局势恐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太平了。
杜云瑟回握住秋华年的手,温热有力的掌心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是快了,但胜算在我们手中。”杜云瑟亲了亲秋华年光洁的额头,沉声许诺道,“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临近年关,许多衙门已经暂停了大半公事,不要紧的全部推到年后去,为过年做准备,只有掌管京中大小案件的大理寺比往常还要忙碌。
闵乐逸的大嫂任夙音前两个月有了好消息,如今在家中安心养胎,闵乐施公务繁忙,闵乐逸渐渐不再常去外面游逛,主动留在家中帮兄嫂分担事务。
十二月二十六日中午,距离除夕还有五日,闵乐逸打发人去大理寺衙门给兄长送饭,正准备回自己住的后院休息一会儿,突然看见了任夙音身边的小丫鬟。
“小公子,夫人请你去正房一趟。”
“嫂嫂叫我?等我洗个手就过去。”
闵乐逸到了正房,任夙音正坐在桌案前翻看自己写的卷宗,怀孕也无法阻止她对探案的热爱。
“逸哥儿,给乐施送饭的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嫂嫂有东西要送给大哥?要是急的话我亲自去跑一趟,反正也不远。”
任夙音犹豫了一下点头,“是中军都督府参议夫人的案子,我总觉得有些地方有蹊跷,麻烦逸哥儿把这张纸送给乐施,让他趁过年前重查一下卷宗。”
“那个真假赵小姐案?”
京中殷实人家赵家的幼女九岁时丢了,三年后才找回来,过了几年嫁给了中军都督府参议做续弦。不料几个月前,赵夫人去城外寺庙上香时,突然遇到了一个陌生女子,说那个女子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真假赵小姐案扑朔迷离,处处都是疑点,闵乐逸对其印象深刻,之前还当作趣事给秋华年讲过。
“不是说那个后来的赵小姐是个有些神通的骗子,用巫蛊之术乱了赵夫人的心神,已经被大师识破缉拿归案了吗?”
任夙音摇了摇头,“我相信六合之外或许有鬼神存在,但绝不相信鬼神能神通广大至此。”
“这个案子或许有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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