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吃红烧肉。”秋华年笑眯眯补充。
春生又说,“姐姐肯定想吃酿豆腐。”
秋华年看向杜云瑟,故意咬重前两个字,“夫君肯定想吃炸鹌鹑。”
“……”这都是秋华年自己爱吃的,杜云瑟无奈轻笑,“我都想吃。”
最后一家四口一起去了趟镇上。
家里每月卖高粱饴的入账在六两银子左右,秋华年吃药花掉二两,改善伙食和做衣服花掉一两,买纸笔供大家读书花掉一两,还能剩下二两。
为了防备意外,每月剩下的二两都被秋华年储蓄了起来,所以家里的日子虽然过得很宽裕,但也不是能随便花钱的,每一笔钱都要用在计划好的地方。
不过今天庆祝丰收,秋华年丢掉了预算,打算“大花特花”。
他们来镇上的第一站自然是孟圆菱家的豆腐坊,把骡车寄存在豆腐坊院里后,孟圆菱开心的拉着秋华年说小话。
从秋华年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也就过了大半年时间,孟圆菱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差不多脱完了,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在小脸上可爱极了,笑起来两颗酒窝还在原地。
秋华年看见孟圆菱卖豆腐和高粱饴的桌边摆了本蒙书,惊讶道,“我们菱哥儿什么时候也开始读书了?”
秋华年刚认识孟圆菱的时候,有问过孟圆菱想不想识字,但孟圆菱的兴趣不是很大。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农村男人都大字不识一个,一个哥儿识字确实没太大用处。
孟圆菱自己没意愿,秋华年便也没有劝。他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孟圆菱居然转了性自己学了起来。
孟圆菱不好意思地把蒙书往桌下一藏,“我就随便看看,没影的事呢。”
“随便看看哪里来的蒙书?”秋华年才不信,蒙书虽然页数少价钱相对低,但一本也得二钱银子。
“我自己花自己赚的钱买的。”孟圆菱说起这个,脸上浮现出骄傲,“还要谢谢华哥儿你把高粱饴分给我卖,自己手里有钱确实不一样,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几个月也攒了快五两银子了。”
“应该的,我没那么多时间每日来镇上,交给你正好。当初我刚开始卖高粱饴,不也是你让我免费在你们豆腐坊里卖,还帮我推销的吗?”
孟圆菱嘿嘿笑着,“我听说我姑姑家还有你们家的棉花差不多收完了,怎么样?总共收了多少?”
秋华年比了个数字三的手势。
孟圆菱愣了一下,压低声音用气声惊呼,“总共三百斤,还是亩产三百斤?”
“你猜?”秋华年笑眯眯的说。
“……”孟圆菱学聪明了,“你这么问,那肯定是亩产三百斤了。”
他陈述出三百斤这个数字后,心中的激动与兴奋稳稳落下。
如果说云成是秋华年调侃中的杜云瑟的迷弟的话,那孟圆菱也称得上秋华年的“脑残粉”了。
在他眼中,华哥儿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好,说过的就一定能做到,所以亩产才一百斤是绝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听起来天方夜谭般的三百斤了。
秋华年点头,孟圆菱欢呼了一声,“今年我要用自己赚的钱给家里人一人缝一对厚厚的护膝,到时候找你买棉花。”
“行,到时候给你挑最好的棉花。”
临走之前,秋华年见孟圆菱支支吾吾的,心下了然,“怎么,又要问云成?”
“华哥儿,你小点声!”孟圆菱急得直挥手,虽然秋华年的声音已经很低了,但孟圆菱还是怕被人听到。
“我听说每年秋收时候,县学会给乡下来的学子们放几日家回家帮忙,云成……是不是要回来?”
秋华年记起前几日孟福月闲聊时说过,“应该就是这几日,他们家不想让云成耽误读书回来,但今年宝义叔去服徭役了,家中人口没那么足,云成自己坚持要回来帮忙。”
庄稼收的差不多了,可晾晒、储藏粮食与收拾枯杆也不是轻松的活,云成回来帮几日忙,族长家能轻松一些。
孟圆菱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没有说话。
秋华年给他出主意,“你家没怎么种地,你那几日可以去姑姑家帮忙,顺便带上蒙书请教云成。”
“这、这不太好吧。”孟圆菱犹豫。
“怎么不好了,你别想别的,就当自己是一心好学不就行了?云成肯定不会不教你的。”秋华年现在也可以勉强自称个“过来人”了。
“我、我到时候试试……”明明八字两撇都没呢,孟圆菱已经紧张到绷了起来。
离开豆腐坊后,秋华年一家四人正式开始今天的采购,清福镇上这两条十字交叉型的街道被他们从头到尾逛了一遍。
秋华年从肉铺买了两斤猪肉,一斤羊肉,一只宰好的鸡,去调料铺子把家里缺的香料重新配齐,出来后又开始看街道两边小摊上的东西。
秋天到了,山中的猎物又多又肥,附近住在山里的猎户们猎到好东西,不想去县里的都拿到镇上卖。
秋华年如愿买到了一只肥嫩的鹌鹑,还买了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你们猎到的皮子都是怎么处理的?”
猎户一边给秋华年打包一边笑道,“我们山里打猎的都会硝皮子,硝好后存起来,攒够一定数目就拿到县里去卖。东北的皮子有名,县里有外地来的专门收皮子的商人。”
“可惜咱们这儿的山里好猎物不多,平日里猎到最多的是兔子,偶尔有只狐狸。我有个远亲住在更北边,他还猎到过鹿呢!一整张好鹿皮收了十两银子的价!”
猎户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了一下。
“怎么了?”
“……我那远亲被征去边关服徭役,前阵子传来消息,说死在战场上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猎户沉默着给秋华年把肉包好,临了才说,“哥儿你想买皮子的话可以找我买,肯定比铺子里零售的便宜。”
他看秋华年一行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不似没钱的样子,秋华年又对皮子感兴趣,才说了这么一句。
“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来找你问的。”
秋华年确实在研究皮子,眼看就要过冬了,东北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家里四个人他是个病秧子,九九和春生是小孩子,杜云瑟虽然年轻体壮,但挨冻总归不好,秋华年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古代御寒的东西,一个是棉花,另一个就是皮子了。
得益于十六来的那几日不间断的“狩猎”,秋华年手里现在有五张兔皮,两张狐皮,还有一整张铺开后半个人那么大的野猪皮,秋华年打算合计一下再买一些皮子,做成帽子、手套和鞋子,在冬日寒冷的冰雪中把一家人全副武装起来。
买好了食材,秋华年又给九九买了几支纱堆的头花,给春生买了一个他看到后差点走不动道的红漆陀螺,最后一站去了镇上的纸笔铺子。
纸笔铺子的老板王诚看见秋华年一家人,愣了一下后笑着迎上来,“这不是秋公子和杜公子吗?今日想买些什么啊?”
“两刀宣纸,四支狼毫笔,再来两锭松烟墨。”秋华年报出购物清单,这些纸笔和墨够家里用两三个月的了。不怕坏的消耗品一次性多买些囤着,免得来回多跑。
“好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王诚乐呵呵地接下这个大单,一边从货架上取东西一边心里感叹。
想当初,今年清明节前,这位叫秋华年的哥儿还为了几两银子在自家店里从早到晚画了好几日的祭纸呢,现在不到一年时间,人家买一次东西就花上几两银子了!
听说他们家的宅子也盖的特别气派,杜云瑟还中了今年院试的案首。
真不知再过个几年,他们又会是什么光景!
秋华年一家人赶着骡车满载而归,回到家门口正巧遇上了隔壁庄寡妇家的人。
自从紫蓉带着两个孩子回来,隔三差五地在村里给秋华年家找不痛快后,庄寡妇自觉理亏,主动断了与秋华年家的来往。
最开始的时候,紫蓉和玉钏姐弟都非常傲气,常瞧不起村里人,开口闭嘴都是“村夫”、“村妇”,动不动就拿乔嘲笑别人。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一直没有等来白彦文的接济,也没有白家人接他们回去,带他们来的白彦文甚至已经离开漳县回京了,紫蓉母子三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于认清现实,稍微收敛了一些。
紫蓉看见车上的肉,身侧的手掐了一下,堆起笑容说,“华哥儿,你们家今日做肉呢?”
不等秋华年回答,春生直接没好气的说,“是啊,做红烧肉、烧鸡、炸鹌鹑、酿豆腐……还有一大堆肉呢!”
“不过都是我们家的,你馋也没有!”
春生还记得之前有一次,玉钏的弟弟白揽胜故意弄坏了自己的陀螺,紫蓉这个当娘的非但不管教孩子和赔偿,还反过来骂春生眼界低,拿一只陀螺当宝贝。
别看春生年纪小,他可是个记仇的人,紫蓉几人早就上了他的记仇名单。
紫蓉已经快一个月没尝过荤腥了,看见秋华年家买了这么多肉后稍微动了些小心思,谁知被春生直接说了出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九九温婉一笑,对怒目而视的玉钏点了点头,一副大家闺秀模样,一点都没有要教育弟弟好好说话的意思。
秋华年把一切收进眼底,淡淡笑道,“春生,九九,你们和我一起把东西搬进院里,云瑟,辛苦你去后院放骡车了。”
紫蓉看着秋华年直接无视自己,径直离开,在他身后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们被赶出来的时候,之前的首饰和衣服早就被收走了,白彦文只给他们留了十两银子,用这些钱买断所有关系。
紫蓉跟着白彦文过了十来年的富贵日子,因为儿子揽胜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白彦文的独子,她的地位甚至一度能与正妻平起平坐。
她习惯了过去纸醉金迷的生活,十两银子哪里够用,从京城回杜家村的路上这些钱就已经被挥霍完了,现在她手里一分钱也掏不出来,眼看着要过冬了,竟连像样的冬衣都做不起。
原本她以为白彦文在漳县会待很久,她身边带着两个孩子,又没有正妻添乱,时间长了迟早会让白彦文回心转意,所以不怎么着急。
谁知白彦文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漳县,将他们母子三人彻底抛弃在了杜家村,仿佛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过这两个孩子和宠妾一样。
紫蓉尚不知道秋华年在撷芳园用“抛妻弃子”攻击过白彦文,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白彦文对这母子三人的厌恶和绝情。
但她依旧对隔壁的邻居充满了恼恨。
同样是杜家村的人,凭什么她灰溜溜的跌落云端,被赶回这贫穷肮脏的乡下,秋华年家的人却能过得那么好呢!
紫蓉怎么想,秋华年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管,回到家里后,他立即着手开始做饭,九九等人也过来帮忙打下手,一家人齐心协力,不到一个时辰所有饭菜就都上桌了。
除了之前定好的菜色,秋华年还做了一道冷吃兔,一道炙烤羊肉。
之前和春生开玩笑的那些不算,这两道菜才分别是九九和杜云瑟最爱吃的菜。
“华哥哥,是不是做的有些多了……”九九看着一大桌子菜犹豫着问。
秋华年一笑,“怕什么,一年一次的丰收,就该多做些大家爱吃的,现在天气已经凉了,实在不行吃不完的明早再吃一顿,又不会浪费。”
一家人开心畅怀地坐在院里的石桌上吃饭,不讲究礼仪,也不用说什么祝词,欢声笑语在秋日的宅院中回荡,浓郁的饭菜香气中夹杂着这些日子布满杜家村的粮食的清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直到天色黑了,大家才吃好了饭,起身收拾残羹冷炙。
秋华年吃饭时开了一小坛米酒,杜云瑟不准他多喝,好说歹说也才喝了两小杯,他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影响,洗漱过后酒劲却渐渐上头,半倚在炕沿上傻笑。
杜云瑟监督两个孩子睡下,确保门锁和窗户无误后回到正房,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漂亮的小哥儿脸颊微红,柔顺如绸缎的长发披在肩头,眼神半醉半醒,倚着炕沿软乎乎的傻笑着,也不知在乐什么。
杜云瑟叹了口气,过去想抱秋华年上炕睡好,“谁说喝两杯不碍事的?这就醉了。”
秋华年砸了咂嘴,“没醉,才没有醉。”
他整个人贴着杜云瑟,把头埋在杜云瑟肩上磨蹭,“不许说我,我就要喝!”
杜云瑟再次确定自家小夫郎确实是醉了,一边弯腰抱他温柔哄道,“好,今日先休息,明日再说好不好?”
谁知秋华年却挣扎着就是不让他抱起来,“我不睡觉,我还有事没做呢。”
杜云瑟护着他的头免得他磕到自己,“华哥儿要做什么?”
“我要……我要……”秋华年顿了顿,就在杜云瑟以为他不会说了时,终于大声宣布道,“我要看你写诗!”
写诗?现在?杜云瑟一时无言。
秋华年醉乎乎地推着杜云瑟的肩膀,把命令的话语说的像是在撒娇,“去给我写诗,就现在。”
“……华哥儿要什么诗?”杜云瑟开始认真考虑。
“情诗!我还没有收过情诗呢!”秋华年兴奋到双眼放光。
“……”
这天晚上,秋华年拉着杜云瑟在书房里折腾了半个时辰,最后才“逼”出一首满意的情诗来。
杜云瑟一直从善如流般顺着他,秋华年说什么就做什么,倒是秋华年第二天早上酒醒后不好意思了,把那首情诗折好藏进钱匣子最下面,不许任何人再提。
族长家和胡秋燕家棉花的产量也称出来了,他们第一次种,哪怕一直学着秋华年的样也有许多操作没有完全到位,最后亩产都在二百五十斤左右,虽然不及秋华年家的亩产三百斤,但也足够吓人了。
又过了几日,之前说好要收棉花的祝经诚终于到了杜家村。
第54章 卖棉花
祝经诚到杜家村的时候,秋华年正在后面的园子里收拾菜园,准备腌制过冬的酸菜和咸菜。
菜园子面积不大,但种的菜的种类多,在秋华年的悉心照料下,给一家人提供了一个夏秋的日常蔬菜,摘下来处理后还能再吃一个冬天。
秋天菜坏的慢,秋华年已经存了大半筐的刀豆和茄子,今日再摘一波,就能腌咸菜了,咸菜腌起来简单,只需把蔬菜切块后蒸熟晾凉,加入剁碎的辣椒、生姜和盐拌匀,加入白酒杀菌,然后放入高温消毒过的无水无油的干净坛子,密封后摆在阴凉地方放个十天左右就能吃了。
只要保存得当,不要被脏污东西污染,一缸咸菜足以吃到来年四五月份,天气不热的厉害就没有任何问题。
秋华年把豆架上的刀豆全部摘下来,已经开始干枯的茄子树上还剩下的茄子也挨个收了,最后整合了一大筐菜,能腌满一个中型的缸。
他从小板凳上起身拍了拍手,正打算回前面宅子,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春生跑过来说家门口来了一大队人。
秋华年出去看见祝经诚,有些诧异,他前阵子写信送到府城说地里的棉花差不多要收了,请祝经诚派人来收购,没想到祝经诚居然亲自来了。
“府城一别,我心里一直惦念着秋公子种的棉花,现下知道棉花丰收,实在等不得一刻,只好不请自来了。”祝经诚面色正经的解释。
秋华年笑笑,“祝大公子不必客气,就当是来朋友家做客游玩好了。”
“那我可就当是来访友,叨扰你们了。”祝经诚爽快笑道。
杜云瑟去村后的小河挑水了,很快回到家里,和祝经诚见过了礼。祝经诚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明明在府城声名显赫,却仍能踏实过着乡间生活的“小三元”,心中佩服愈甚,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祝经诚这次带了四个下人,两辆马车,秋华年指了两间罩房给他们,下人们自觉去放车和收拾罩房,祝经诚则被请入正房说话。
祝经诚说自己听见棉花丰收后等不及直接来了漳县,到地方后,却不急着看棉花,而是先说起了别的。
“我这次出来,经纬本来也想来的,谁料临行前他不小心染了风寒,我母亲担心他的身体,硬把他从马车上截了下去。”
秋华年把祝经纬的脸带入这个场景,愈发觉得好笑。
“劳烦祝大公子回去帮我问候小公子还有令慈。”
“应该的,经纬这半年长进很大,把红腐乳坊经营的有模有样,也不惦记那些害人的玩乐了,我母亲十分高兴,一直遗憾你们之前在府城停留的时间太短,没有机会亲眼见一见你。”
“我这次来带上了蒋二,由他给你说红腐乳坊的情况吧。”
蒋二是祝家颇有能力的老仆,是祝大夫人派给祝经纬帮他打理红腐乳坊的事的,秋华年之前在府城见过他一面。
几个月不见,蒋二没什么变化,他在门外等着,听见祝经诚的话后才进来把厚厚一叠账本递给秋华年。
“这是红腐乳坊一个季度的账的抄本,来之前账房先生已经专门算过了,公子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回去后说他。”
秋华年和祝经纬说好红腐乳坊的分红一个季度一结,从端午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祝经纬本来想乘大哥的顺车亲自来一趟,所以提前叫人算好了账,可惜临走时突然染了风寒,直接被亲娘抓回去了。
秋华年暂不细看,只是看了第一页账房先生算好的账,这一季度红腐乳坊的净利润是三百一十二两,取整分给秋华年三十二两。
“这个利润,比我想得高。”秋华年实事求是的说,他原本估算一季度的净利润有一二百两就不错了。
看来大生意确实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蒋二笑着说,“经纬公子这几个月一心放在红腐乳坊上,想了许多法子,托了许多人,加上我们的帮衬,才有这个数目的。”
钱是可以生钱的,换做普通人,哪怕把红腐乳坊开起来,没有祝家的人脉、情报和长久经营出来的信誉,也很难把生意做到这个规模。
蒋二把一包银子双手递给秋华年,沉甸甸的银子落在手中,让人打心眼里高兴。
三人聊了聊府城的新鲜事和家常,才说起棉花。
听到秋华年家的棉花亩产接近三百斤,另外两家跟种的人家亩产也在二百五十斤左右后,饶是以祝经诚的见识和定力,也失神了一会儿。
祝家经营着大宗的布料生意,祝经诚每年都会南下收棉,亩产三百斤的棉花意味着什么,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
别说漳县这样的寒冷地方,哪怕是黄河流域气候最适合棉花生长的产棉地,也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产量!
如果不是早就清楚秋华年的本事和为人,祝经诚的第一反应一定会是怀疑。
“秋公子可否愿意出售的棉花种植之法?我祝家愿出重金购买,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秋华年笑着摇了摇头,在祝经诚继续出价前开口道,“我已经将棉花种植之法编成了一本农书,打算免费传授给天下百姓,届时祝大公子只需买一本农书即可,不必提前破费。”
祝经诚愣了一下。
他万万没料到秋华年会这么说。
就算秋华年只把种植方法卖给一部分人,凭他种出亩产三百斤的“神棉”的功绩,在买了种植方法的人的帮忙运作下,依旧可以得到朝廷的封赏,名利两收。
但秋华年却坚持要将种植方法免费传授给所有人,白白放弃了一大块利益。
祝经诚没有劝,他看得出来秋华年的决心与胸怀。
“漳县一行,真叫我收获良多啊。”祝经诚由衷感叹。
“不知秋公子的农书何时能修好?”
“初稿已经完成了,不过毕竟只种了一年,总共才五亩地的棉花,实验样本太少了,我打算明年再多种几亩地的棉花,重新验证和修改后再把书拿出来。”
祝经诚思忖点头,“二位明年是不是要去襄平府生活?”
“云瑟已经答应了清风书院闵山长的邀请,明年初春入学清风书院,我们全家都会过去。”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祝经诚发出邀请,“我们家在襄平府周围有几个庄子,秋公子到时候选一个种棉花,既方便又省钱,岂不更好?”
秋华年听得心头微动,他原本的计划是明年在襄平府城附近买几亩地种棉花,但一方面府城附近的地肯定比杜家村的贵,另一方面买多了他们也照顾不过来。
如果直接用祝家的庄子的话,不但能省一大笔钱,还有现成的庄子上的佃户照顾田地,不用再费心雇人。
“现在还早,明年开春再说吧。”秋华年没有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
祝经诚发现了秋华年的意动,这就够了,只要有意愿,后续的合作细节可以慢慢谈。
祝经诚在杜家村只住了两日,因为祝家还有很多生意上的事需要处理,很快便告辞了。
他以一百五十文一斤的价格收购了秋华年家的棉花,族长家和胡秋燕家的也一起收购了。
秋华年之前在县城买棉花时价格是一百八十文一斤,但零售的价格和大宗采买的价格肯定不一样,那些商人从产棉地花费时间和金钱把棉花运到漳县,辛苦一趟当然要赚钱。
祝经诚给的价已经是他过去在产棉地收棉花时给品质最好的上等棉的最高价了。
族长家卖了二百斤棉花,余下四五十斤留着自家人用,胡秋燕家人少,卖了二百三十斤,秋华年则卖掉了八百斤整,剩下的零头和地里还没收的那一小批留着缝过冬的袄子和被褥。
最后族长家赚了三十两银子,胡秋燕家赚了三十五两,秋华年赚了整整一百二十两,一整年的辛勤劳作和大胆试错终于有了丰厚的回报。
祝经诚从县里的车局雇来七八辆货车,将装精棉的麻袋一批又一批搬出来摞在货车车板上,用油布盖住捆好,整个流程的动静可不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村里人就知道这三家的棉花全卖出去了。虽然不清楚具体数目,但看那么多麻袋,谁猜不出他们大赚了一笔呢?
春天时不相信秋华年会种棉花,持观望态度的村里人都后悔了,早知道他们也跟着秋华年一起种棉花了,到这个时候,发财的就也有他们家了!
祝经诚一口气结清了给族长家和胡秋燕家的银子,秋华年这里却暂时没给钱。
“两位在信中托我寻找好药材,我们祝家别的不说,在襄平府商道上还有有些面子的,我专程去一位倒腾药材的世交家走了一趟,挑到了年份和药效都上佳的药材,秋公子看看如何?”
祝经诚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药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小盒切片的鹿茸和一小盒冬虫夏草,品质虽然比不上十六送来的贡药,但也十分难得。
秋华年每日都要喝药,十六送来的那些药材已经用了大半,漳县这种小地方很难买到好药材,秋华年未雨绸缪在寄信时顺便托祝经诚帮忙找一找。
祝经诚把此事放在心上,办事效率极高,这次来的时候直接把药材带来了。
“这些药材作价几何?”
祝经诚知晓这二位为人处世的原则,没有弄虚作假,“一共六十两银子。”
秋华年点头,他恶补过药材知识,这些药的价值确实差不多是六十两,但有个词叫“有价无市”,有些好东西没有点关系哪怕拿着银子也买不到。
祝经诚这位祝家嫡长孙亲自上门去买,附带的价值甚至高过了六十两银子。
这样的示好比起直接砸钱更容易让人接受与感动。
“多谢祝大公子费心,这些药材正是我用得上的,我就留下了,买棉花的银子扣掉药费后给我六十两就好。”
祝经诚笑着说不必见外多谢,让下人拿了六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秋华年。
“你们安心修养身体,好好举业,有什么难事尽管给我写信,只要是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心尽力,咱们来年府城再见!”
“府城再见!”
棉花一口气卖了出去,今年的大事又解决掉一桩,秋华年停下手头的活计,拉着杜云瑟在正房里数银子。
红腐乳坊三十二两的分成,六十两的棉花银子,加上之前每月零零碎碎攒下来的,现在家里一共有一百零七两银子,存银终于突破了一百两的大关。
除了祝经诚给的六十两银票,其余都是现银,四十多枚小银锭堆在桌子上闪着光芒,看起来颇为壮观。
秋华年双手捧起一把银子,哗啦啦松开,重复了好几次,听着银锭碰撞的清脆声音笑弯了眼睛。
上辈子他虽然手头很宽裕,但用的都是线上支付,连纸币都很少用,根本没机会亲手触摸这么多银子。
虽然纸币方便轻巧,但实体金属货币带来的满足感是独一无二的。
“这一百两银子留出来五十两明年去府城买一个一进的小院住,再留出来三十两做应急储蓄,剩余二十两日常花销,好好过个大年。”
杜云瑟看着秋华年被银子衬的更加白皙漂亮的手,拉过来捏了捏他水葱般的指尖。
秋华年觉得痒,笑着收回手,顺势不轻不重拍了他的手背一下,以表嗔怪。
“本来还有六十两银子的,结果买了两小盒药就用完了。”
秋华年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算上名贵的主药,自己现在每月吃的药的价钱在二十多两上,平均下来每日就接近一两银子了,这哪里是吃药,这根本是在烧钱!
幸好十六送来的药是免费的,祝经诚代买的药也性价比很高,不然秋华年现在根本吃不起。
好在这些药的价格虽然过于吓人,但药效也是实打实的肉眼可见。
原本按顾老太医的建议,秋华年应该先吃较为便宜的尽量控制身体情况不恶化的方子,等过几年杜云瑟发达了再换名药慢慢温养。
现在秋华年提前开始吃名药方子,身体底子已经一点点补了起来,虽然比起正常人还是虚弱,但至少比顾老大夫之前预计的好得多。只要不情绪大起大落,或者感染风寒急症,平日不要过于劳累,几乎不影响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