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表哥他……生了我的气。”
云成抿了抿唇,突然说不下去了。
云成知道,菱表哥曾经差点与杜云镜定亲,也知道杜云镜确实是舅舅他们属意过的郎婿人选。
可杜云镜明明嫌贫爱富,言而无信,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在颠倒黑白,县学里当众贬低孟圆菱以衬托自己的抢手。
这样一个人,他打就打了,菱表哥却为此对他发脾气……
难不成在菱表哥心里,杜云镜这样的人才是好的?
云成心里又堵又闷,一阵发酸。他想不出原因,只能自我解释,他这是不想看着表哥惦记烂人,跳进火坑。
“我想下午时候再给表哥赔罪,谁知他竟一声不吭直接走了。”
“……明明昨日才说好,晚上要我教他写字的。”云成低着头小声的说,像一只无措的小狗。
秋华年看着他的样子,终于确定了什么。
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围观高中生拉扯谈恋爱吗?
云成不明所以的抬头,秋华年给小炉里加了几根柴,悠然开口。
“菱哥儿要是知道,你居然以为他对杜云镜有旧情未了,一定会气得恨不得抓花你的脸的。”
“你以为他为什么生气?他难道不是气你乱来,不顾自己的前程被县学处罚?”
“难道不是气自己成了那个让你受罚的诱因?”
云成皱眉道,“话是杜云镜说错的,人是我动手打的,与菱表哥何干?”
“这话你自己当面给他说去。”
云成想要起身,却又踌躇起来。
“菱表哥都被我气走了,我现在过去,他会不会更不高兴?”
秋华年也觉得奇怪,孟圆菱和云成是早上起了争执,而下午时候孟圆菱还替孟福月来找过秋华年。
怎么本来好好的,到了下午人就突然走了?
回想一下,孟圆菱应该是他和孟福月说话的时候走的……
难不成孟圆菱听到了秋华年和孟福月的对话?
“华年嫂子,你可知晓什么?”云成急切问。
秋华年组织了一下语言,“今天下午你娘请我去你家,和我商讨了一下你的亲事。”
“我的亲事?”云成没反应过来。
“是一户条件很不错的人家,家境好,家风正,姑娘和你差不多岁数,生的花容月貌,知书达理。”
秋华年没有明说是谁,这事儿八字才刚刚起了个头,两方人都在猜测着试探,直接把女方的名字说出来很不合适。
万一日后不成,岂不成了尴尬。
云成根本没管秋华年说的那位不知是谁的姑娘的条件,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孟圆菱。
“这事和菱表哥……”
“菱哥儿八成是听到了我俩的话,心里难受,不知怎么继续待下去,才一走了之的。”
秋华年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成,“他为什么会这样?还需要我继续点你吗?”
云成握着杯子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是欣是愁,一颗心在胸膛中怦怦直跳,口齿发麻,情如火煎。
他活了十五六年,还是第一次这样明白,所谓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是什么意思。
云成匆忙起身,脚不小心碰到凳子腿,发出突兀的响声。
“你要去干什么?”秋华年忙在他身后问。
可云成一点儿也等不得,他的话问出口时,云成半只脚都迈出院门了,根本无暇回答。
秋华年不知该怎么办,他既高兴云成显然也有意于孟圆菱,又担忧他们情急之下生出什么事。
“且由他去吧。”杜云瑟在书桌后说。
“我还是不太放心。”
“云成此前误了一阵子时间,现在眼前迷云尽数拨开,已经没有什么阻挡他了。”
秋华年舒了口气笑道,“你对云成真是评价颇高啊。”
“云成聪慧,更难得的是心思透亮,行事沉稳,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方名吏。”
秋华年拿起剪刀剪了剪油灯里的捻子,已经烧焦的部分落下,灯火倏一下明亮了起来。
“但愿他们俩好好的,回头我还能讨一杯定亲酒喝。”
“云成会竭力争取,他认定的事,族长已经管不了了。”
秋华年补充,“也好在宋太太的想法目前只有孟福月知道,不然族长家有些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月挂高天,薄云惨淡,秋风扫落枯叶,在清福镇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发出唰唰的寂寥声音。
家人们俱已睡下,孟圆菱在自己屋里辗转难眠,半开着后窗,呆愣愣看着高空中的月亮。
不知谁家的老猫嘶哑着叫了几声,惊起一阵扑愣愣的鸟雀。
万籁俱寂,只有少年心事难眠。
孟圆菱的手握着自己的头发,他时而想起身,时而又犹豫着坐下;时而似乎下定了决心,时而又泪水盈目,踌躇不前。
忽然,孟圆菱耳朵捕捉到后窗外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此时已接近夜半三更,白亮的月光洒在地上 ,被后墙遮住一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孟圆菱的心提了起来。秋收之后,县里乡里的闲汉多了不少,还有一些打北边边境跑回来无家可归的徭役,都在清福镇附近晃悠。
镇上人担心这些人闹事,每夜都紧闭门窗,不许小孩子们跑远玩。
孟圆菱住在院子拐角的厢房里,后窗正对着后门外的小路,为了防盗后窗只有斗大,高度需要孟圆菱抬高手臂才能够到。
孟圆菱害怕外面是什么闲人,踮起脚尖想关上后窗。
窗外小路上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压低声音喊道。
“菱表哥,给我开个门。”
孟圆菱圆圆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纵使那声音有些沙哑失真,在夜里听起来颇为虚渺,他也听得出这是云成的声音。
这个点了,云成不在家里,怎么会出现在清福镇?
孟圆菱慌乱的在原地转了两圈,一把抓过旁边的外衣披上,悄悄打开房门,溜到后门。
他一只脚抵着门缝,一点一点推开后门,尽量叫声音不惊动家里人。
等后门开了一条人能通过的缝,孟圆菱抓着衣服溜出去,果真在月光与后墙的阴影交界处看见了云成。
“你、你怎么来了?”
孟圆菱惊疑不定,结巴着话都说不顺了。
云成微微喘着气,布衣凝结了一层寒霜,少年人的身体在夜色中随着呼吸起伏,一双眼睛在夜里亮的吓人。
他看着孟圆菱,本来有万般心思想要诉说,真急急忙忙一路从杜家村赶到清福镇,反而不会说话了。
孟圆菱双手抓着披在身上的外衣左瞧右瞧,没有看见别人,也没有看见骡车。
“你是怎么来的?”孟圆菱急问。
云成老实交代,“从村里一路走过来的。”
从杜家村到清福镇步行得一个时辰,云成就算连跑带赶,也不会少于半个时辰。
这么黑的天,他也没拿盏灯,拿个火把,一个人披着月光在荒凉的田间地头走了这么久,只为来看眼孟圆菱。
孟圆菱鼻子一酸,手把自己的衣襟抓皱成一团,“我早上还叫你多心疼自己,你晚上就这么干,是不是诚心怄我。”
云成在外素有机敏之名,此时却百口莫辩,“……我以为你早上是不喜欢我打杜云镜,才生气的。”
孟圆菱侧头轻轻呸了一口,“别说杜云镜只是鼻子破了,哪天把脑袋弄掉,我也只拍手叫好。”
“我是担心你,你怎么不明白?都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还像小孩子一样打架。再过个两年你娶到新妇,要是还是这个样子,我这个做表哥的也……”
孟圆菱喉咙哽咽,足足吸了两口气,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云成尚不知自己的心意时,目光便时常不自觉追着孟圆菱移动。现在明白了一切,看着孟圆菱眼眶红红的样子,心快化成了一滩柔水。
孟圆菱犹自数落着他,“现在已经入秋了,晚上霜这么重你也不添件衣服,不怕冻着自己。秋天山里的那些大畜生总爱往外面跑,万一碰着头狼,你该怎么办?真的磕着碰着,姑姑和姑父,我爹和我娘,我两个哥哥……还有我,你让我们可怎么活?”
云成像小时候一样,乖乖低着头听孟圆菱训话。他已经比孟圆菱高出一个头了,孟圆菱得仰着下巴才能看清他的神情。
“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孟圆菱觉得云成没在听。
云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孟圆菱拢了拢没系好的衣襟。
“你还说我不保重自己,夜里风大,你怎么衣服没穿好就出来了。”
云成的手背是凉的,手心却是滚烫,虎口擦过孟圆菱的手腕,令人心惊肉跳。
孟圆菱下意识要抽手,云成却一把抓住了他。
“你、你干什么?”孟圆菱缩着肩膀,一双大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
云成自幼读书,是十分守礼的,哪怕两人青梅竹马般长大,孟圆菱的记忆里,也几乎没有与他这么亲近的时候。
“菱表哥……”云成张开嘴,“菱哥儿。”
云成的手修长、灼热,一路烫进了孟圆菱心底。
他口中前所未有过的称呼,让孟圆菱头晕目眩。
这一声菱哥儿,不像在喊表哥,活脱脱像在喊亲密无间的情郎。
孟圆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能这么想?这可是云成,这可是未来大有前途,要娶大家小姐的云成。
可是、可是……
孟圆菱心乱如麻地看着云成,晶莹的泪珠大滴从漂亮的眼睛里滚落。
云成看的揪心,伸出一只手去擦,拇指滑过孟圆菱脸上的酒窝,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孟圆菱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别以为……你就能这么欺负我。”
孟圆菱真的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虽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委屈极了。
云成单手捧着孟圆菱的脸,低声哄他,“菱哥儿,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再叫你哭了。”
孟圆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茫然的眨着自己的眼睛,像一只落入陷阱,突然又被人放出来的小兔子。
他不知怎么回答,云成说出这句话也用完了全部的勇气,两人保持着这个十足亲密的姿势站了片刻,身后的小门突然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咳嗽。
云成和孟圆菱像被烫到般立即分开,孟武栋抱着双臂看着他们,不知站了多久了。
“二、二哥。”孟圆菱圆润的耳垂红得像在滴血。
“武栋表哥。”云成握紧身侧的手,坚定地看向他。
孟武栋的表情不太愉悦,他冷冷看了一眼云成,过去先把自家弟弟拉了回来。
孟圆菱紧张的朝院里看,孟武栋拍了拍他。
“放心,只有我醒了。没有我在这儿守着,你们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年轻哥儿,大半夜在后门幽会,被人发现了知道会怎么样吗?”
孟圆菱低着头,脑袋里反复回响的尽是“幽会”二字。
孟武栋恨铁不成钢的把自家弟弟护在身后,语气不善地对云成说。
“你是读书人,总该比我这个大老粗知礼,你要提亲,应该请了媒人三书六聘的正经上门,哪有这样半夜跑来的,你把我家菱哥儿当什么!”
孟圆菱在后面急拉自家二哥,孟武栋暂且先不理他。
云成知道此事是自己的错,拱手正色道,“我着急给菱哥儿解释,本不该私下提亲,情难自禁,却于理不合。”
“今日问到菱哥儿的心意,只要他答应,我立即回家央请家人请媒人登门。”
孟武栋没好气的说,“谁的弟弟谁知道,他要是不愿意,我早就打断你的腿了。”
“菱哥儿回去睡觉,我赶骡车送你回杜家村,你自己想好说辞,不许把菱哥儿牵扯进去。”
“这是自然。”云成也没彻底失去理智,他在来之前就想好借口了。
孟武栋丢过去钥匙,招呼云成去不远处的豆腐房取骡车,转身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
“这下高兴了?”
孟圆菱好像身在梦中,捂着额头半?才记起来问,“二哥,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
“你整日茶饭不思,每次找借口去杜家村都要问云成,我哪能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家里目前也就只有我知道。”
“要不是我帮你遮掩,你以为就凭你能瞒到几时?”
孟圆菱心里琢磨着,傻笑道,“二哥对我最好了。”
“行了,少拍马屁,你和云成日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孟圆菱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二哥你不喜欢云成呢。”
云成已经走远了。
孟武栋嘿了一声,“云成是咱家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又是个读书种子,你嫁过去后,婆婆还是自己姑姑不受气,我怎么会不满意?”
“刚才不过是故意给他点脸色瞧瞧,让他别以为求娶我家菱哥儿是件轻松事儿,免得他日后对你不上心。”
孟圆菱低头抿着嘴傻笑,“云成不会这样的。”
他的脸上还残存着云成手掌的温度,灼热的火焰在心里燃烧着,云成方才说的每一句话被他放在心里反复咀嚼。
孟武栋无奈的叹了口气,笑着把孟圆菱推进门,转身去豆腐坊取骡车陪云成回村。
秋华年一直惦记着云成昨晚离去后干什么了,第二天早上还没等他去打听,云成便自己上门了。
他提着一篮红枣,一篮鸡蛋,放下东西后,认真朝秋华年拱手行礼,开门见山请秋华年为自己做媒。
昨天刚认识到心意,今日就提亲,这是什么速度!
古代有时保守,有时也挺超前的,一般互通心意后都是跳过谈恋爱直接结婚。
“我已与母亲商量过,母亲让我来请您上两家做媒。”
在辽州乡间,两家之间想结亲,就算已经有了默契,也不能贸然自己上门,而是要请一位媒人从中说合才算合适。
这种双方选定的情况,也不必请专门的媒婆,选一位和两家都熟的已经成亲的长辈就好。
秋华年这位“嫂子”确实是个好人选。
秋华年笑道,“你娘已经同意了,这是要用我的面子让族长他们也同意呢。”
秋华年和杜云瑟如今是杜家村最有出息的,在族长面前有几分薄面,由秋华年上门说亲,族长不同意的概率更小。
孟圆菱和云成的事也算是秋华年一路看过来的,两人最后能互通心意,还有秋华年一份功劳。
秋华年送佛送到西,高兴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他让云成先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干净的新衣服,才去了族长家。
族长不清楚秋华年的来意,孟福月心里却是门清,宝仁显然也知道的,夫妻俩跟在秋华年后面一起见族长。
秋华年在正房见到族长,说了两句家常后步入正题。
“族长,我今日上门是想替云成说一门好亲事,您听听怎么样。”
族长抽了口旱烟,不知情况,“华哥儿先说吧。”
“是福月嫂子的娘家侄子孟圆菱和咱们云成。”
秋华年拿出上辈子做大厂PR时穿针引线的口才,“菱哥儿这孩子,您是从小看大的。我瞧着他和云成打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才貌相配,故来撮合这门亲事。”
云成避嫌躲开了,孟福月和宝仁却在秋华年刚进门时就跟了过来,族长左右看了看大儿子夫妻,再一想秋华年说亲的人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宝仁夫妻已经看中了,才请秋华年过来说亲,好让自己也同意的。
族长又抽了口旱烟,如果秋华年不上门来提,在云成的亲事上,族长是想不到孟圆菱的。
云成是族长家小辈中最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中了童生,再过两年说不定就能考中秀才,堪称前途无量,迟早要离开杜家村这样的小地方。
族长更想索性拖个几年,等云成考中功名后,想办法为他求一位官家小姐迎娶,好成为他未来官途上的助力。
族长的心思秋华年能猜出来几分,这时候就是他这位媒人出力的地方了。
“族长,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说亲事要讲究小辈们情合意投,也要讲究两家人门当户对。这个门当户对不只指以后的身份地位,还指两家的生活习惯、处世观念等等。”
“若云成日后迎娶了一位官家出身的妻子或者夫郎,对方和对方的家人瞧不上云成的家人,云成到时候该怎么自处呢?”
蛇打七寸,秋华年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族长的命脉上。
见族长有所动摇,秋华年继续说,“要我看以云成的本事,也不用非得要一位有权势的岳家助力。与其未来锦上添花,不如从微末时便互相扶持来的更好,我和云瑟就是现成的例子。”
“菱哥儿既孝顺又能干,这大半年跟着我卖高粱饴,手里已经攒了些钱,是会过日子的。他和云成走到一块儿,两个人都是我们疼爱的弟弟,我和云瑟未来自然是能帮则帮。”
“……”
秋华年看着族长的眼睛,笑着问道,“您看这事儿怎么样?要是成的话,我下午就拿上生辰八字和聘礼去菱哥儿家。”
秋华年这番话,算是在族长心里给孟圆菱加上了一个砝码。
孟圆菱确实不是官家出身,但他和秋华年关系肉眼可见的好,以后杜云瑟和秋华年发达了,他们俩也算是孟圆菱的背景。
娶孟圆菱,可以让云成未来与云瑟一家更加亲密。
族长看了一眼大儿子宝仁,宝仁的神情没有任何意外,甚至看起来如果他不答应,还要帮忙说几句。
孟福月就更不用说了,孟圆菱就是她娘家侄子,秋华年恐怕都是她请来的。
至于云成……族长回忆了一下,才发现云成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
当爹的、当娘的和云成自己都愿意,孟圆菱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人选,族长没话说了。
“老大家的,你去库房把云成的生辰八字和旁边的单子都取来。”
孟福月高高兴兴的去了。
族长对秋华年说,“云成是长孙,他的聘礼单子我一直准备着,每次家里有大收成都会添一笔,劳烦华哥儿去孟家上门提亲了。”
“我想着宝仁夫妻只有云成一个孩子,我们和孟家也知根知底,早就走了很多年亲戚了,不如提早给他们把亲事办了,少年夫夫相互扶持也是一段佳话。”
“我的意思麻烦华哥儿你转告孟家了。”
宝仁夫妻只有一个儿子,一直是族长的心病,如果不是早前惦记着说官家的小姐或者哥儿,族长早就想给云成定亲了。
现在选了孟圆菱,亲自然是越早结越好,也算了却族长的一件心事。
族长这么想着,对孟圆菱这个长孙夫郎的人选更加满意了。
孟圆菱和云成两人是互相爱慕的,少年情动一刻都等不得,早结亲才称了他们的心,秋华年笑着应下,不担心这事儿不成。
云成避嫌没去正房,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在院里来回走动,等待结果。
见母亲从正房出来,云成急忙迎上去。
拉着儿子往库房走了几步后,孟福月笑着点了点他,“别着急了,事情成了,下午华哥儿就去你舅舅家提亲。”
“你从小就是那副针扎都不出个声儿的性子,看不出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这个当娘的都没想到,你居然惦记上了菱哥儿。”
“早知如此,我当初还给杜云镜乱撮合什么,差点就肥水流入外人田了。”
孟福月高高兴兴的去取了钥匙开库房,云成娶孟圆菱,她是家里除了云成外最高兴的。
秋华年的那番话也说在孟福月的心坎上,她自认不是个恶婆婆,却怕未来的儿媳和自己身份差距过大,未来在后宅不好相处。
公公的心思她知道,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也可以忍受委屈。
但再怎么说,还是选中打小就喜欢的娘家侄子更合她的心意。
“你的聘礼早就收拾好一部分了,全都单独放着,回头正式成亲时,还要再买一些添进去,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把这事儿办得妥妥贴贴的。”
她也做媒保亲过不少夫妻和夫夫了,总算轮到了自家儿子。
族长留秋华年吃饭,秋华年以家里没人管,和自己还要喝药为由先回去了。
午饭过后,孟福月把生辰八字和聘礼单子送了过来。
秋华年翻看了一下,云成的聘礼单子在乡间算是十分丰厚的,聘银有足足八两,还有一匹绸缎,两匹棉布,一对银镯子。
这些是大宗的,除此之外的小东西,比如绿茶、新米等到成亲前再买也不迟。
孟圆菱从昨晚开始就心神不宁的在等了,下午看到秋华年上门,还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想拉着秋华年诉诉心事。
秋华年故意说,“我今日是有正事的,你的小心思先等等吧。”
孟圆菱撅着嘴,小声嘟囔道,“那你要快点,我等着你,再不和人说话我就要急死了。”
秋华年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脸,“不行,这正事儿没你可办不了。”
孟圆菱傻乎乎的问,“为什么啊?”
“你去把你父母和兄嫂们都请过来,人齐了我再说。”
“神神秘秘的,怎么又和我父母兄嫂有关系了?”孟圆菱嘴上不解,还是依秋华年所说乖乖去叫人了。
等人都到齐了,秋华年问了好后直接道,“我今日上门是受人所托,给菱哥儿说一门好亲事。”
“啊?”孟圆菱愣住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孟家其他人也不明所以,只有早就看清了的孟武栋笑了一声。
“华哥儿要说哪家的儿郎?”孟武栋故意问。
云成已经说过了前因后果,秋华年和他一唱一和,“是杜家村的杜云成,这孩子怎么样你们比我熟,生辰八字和聘礼单子我都拿来了,你们若觉得可以,就请阴阳先生合八字吧。”
“可以,当然可以!”孟圆菱不等任何人说话直接说,脆生生的声音带着激动。
也就是孟家氛围好,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然孟圆菱的反应传出去都不像个样子。
孟家人瞧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孟圆菱的大嫂笑道,“怪道菱哥儿前些日子时不时又哭又笑的,我当时就猜是不是孩子长大了,有了思春之情,武栋还说不可能。”
孟圆菱的母亲无奈摇头,“肯定是武栋和菱哥儿一起瞒着我们。”
孟武栋耸了耸肩,“菱哥儿脸皮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帮忙瞒着,把他逼急了怎么办?”
“反正现在是两个小的早就看上了,云成家也正儿八经请人来提亲了。菱哥儿是嫁给自己姑姑当儿媳,不用怕他受委屈受欺负,我看再挑不到更好的了,不如就答应了吧。”
孟圆菱朝二哥投去感激的眼神,孟武栋摆了摆手,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孟家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孟圆菱和云成的亲事便这么口头说定了。
秋华年拿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去请阴阳合算,算出来的结果是天作之合,两家拿到算好的生辰八字,终于彻底放心。
族长家这边的意思是要早点成亲,孟圆菱虽然没有主动同意,但看表情显然是迫不及待,孟家人说了句“哥儿大不中留”,由他去了。
成亲日子定在了来年初春,留了一个冬日的时间准备。
定亲后没多久,云成就要回县学继续读书了,这次孟圆菱能光明正大的来送他。
两家大人默契的避开,把独处空间留给这对未婚小夫夫。
孟圆菱低着头,磨蹭到云成身边,给他塞了一包东西。
“里面是我给你缝的护膝,还有和华哥儿学的毛线手套。我才刚学,织的不好看,但是能保暖,你要是手冷别嫌弃不戴,回头我织出更好看的,再托人带给你。”
云成不会说情话,干巴巴的说,“你织的就是最好的,我一定天天戴。”
孟圆菱抿嘴笑,小声说,“我冬天要忙着缝成亲穿的嫁衣,还有新褥子,新被子……我爹娘说到时候聘礼全都给我,还要给我多添嫁妆。”
“云成,我好高兴,我到现在都不敢信这是真的”
“我也高兴。”
孟圆菱扑哧笑了一声,“你这个呆子,怎么只会学我说话。”
看着他笑,云成的心更软了,眼睛一直追着孟圆菱的酒窝。
他也递给孟圆菱一叠东西,“这是我这几天加急给你抄出来的,你看着识字更方便,我在县学离得远,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先问华年嫂子,等我过年回来再教你。”
孟圆菱想读书识字就是因为云成,现在得偿所愿,读书的事也不打算落下。
孟圆菱知道云成是大有前途的,他可不想大字不识一个,给云成丢面子,更怕因为不识字未来和云成没有什么可说的。
孟圆菱接过那些有有余温的纸张贴身收好,“好,我等你过年回来。”
少年带着一身的牵挂离开家乡,为前程拼搏,天气一日比一日变凉。
云成和孟圆菱定亲的事传入宋太太耳中,宋太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也不提去杜家村的事,也不提云成。
迟清荷知道后,悄悄松了口气,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寒风刮下了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山色由青转黄,再转为死寂的深灰色。
早上和晚上出门,不多加几身衣服的话,寒风钻进皮肤渗入骨子里冻得人瑟瑟发抖。
夏星实验出纺毛线的方法后,秋华年给了他二两银子的奖金,让他专心把自己家里的棉花和买来脱脂处理过的羊毛纺成毛线。
胡秋燕和魏榴花从中嗅到了机会,各自买了一架纺机,带上礼物找夏星学习纺毛线的方法。
胡秋燕家自己就种了棉花,留下的棉花除了做新衣,全都纺成了毛线。
魏榴花没有原材料,用的是秋华年家的,她帮秋华年纺毛线,不收工钱,请秋华年织毛衣的时候,给自家的柚哥儿也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