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云依石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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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荤菜吃完了不会添,每人只能吃一两口尝个鲜,除此之外,还会再上几大碟子的酸菜、青菜等便宜素菜,吃完就添,保证大家可以吃饱。
家境稍好一点的人家,四大碗里装着的肉比较多,家境不太好的人家,哪怕是四大碗里也只能见到一点混在素菜的荤腥。
家里小菜园里的豆角和茄子长得正旺,秋华年各摘了大半筐全部送过来,除此之外又买了两斤猪肉,五斤豆腐,给明天的席面添菜。
云霆家自己去镇上买了五斤猪肉,一只鸡,还有一堆便宜的内脏剁碎了用来做丸子,平均算下来,每碗荤菜里也就只有那么几片肉。
这还是云霆和云雷两兄弟今年给秋华年家干活攒了一些钱,否则就连这样的席面,家里也摆不出来,不然云霆也不会二十五六还没成亲了。
秋华年被云霆家里的人拉着坐了一会儿,孟福月和叶桃红两妯娌也来了。族长听说云霆要成亲,体谅他们家艰难,让孟福月带了一只宰好的大母鸡和半筐鸡蛋送过来。
云霆家里人高兴地接过秋华年和孟福月他们带来的东西,有了这些添菜,明日的席面就能稍微阔一些了。
除了秋华年和族长家,其他村里人也都在能力范围内添了一些东西,不过毕竟大家家境都不太富裕,所以没有再添肉的。
秋华年和孟福月他们闲坐着聊天,最近村里最流行的话题,自然是服徭役。
“你们家是亲自送一个人去,还是花钱找人顶名?”
“我公公已经开口定好了,让宝义去。”
宝义?秋华年没想到会听见这个名字。若论长幼来算,云成才是最小的,不过他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前途无量,族长家的人怎么都不会让他去服徭役的。
可就算云成不去,宝义也还有个弟弟宝礼,两个人都已成亲生子,怎么偏偏跳过了最小的,选了老二宝义?
“我家三弟妹已经怀孕几个月了,公公心疼没出世的孩子,才不叫宝礼去的。”孟福月含糊解释。
秋华年发现叶桃红今天身上穿着绸缎衣服,存兰也做了一身,但娘俩脸上却没有一点穿新衣服的喜色,隐隐有了推测。
族长家的事,秋华年不好多嘴说什么。他想了想,对神情恹恹的叶桃红说,“宝义叔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婶子你和存兰闲着没事儿可以常来我家坐坐,九九和存兰关系好,她们小姐妹两个一起读书绣花多好。”
叶桃红正不是滋味着,公公催着她赶紧买料子给自己和存兰做衣裳,为的是叫宝义出门前能安心。
叶桃红和存兰专门去了趟县城,挑喜欢的绸缎裁了几尺,连夜赶成了衣裳。曾经她一直羡慕别人身上的绸缎,现在自己穿上了,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叶桃红本来还在发愁宝义走后自己娘儿三个在家里怎么待,听见秋华年的邀请,立即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既然宝礼因为媳妇怀孕,不去服徭役,他家儿子又多,那家里的活儿三房多干点儿,是理所应当的吧?
反正她只干自己的那份,绝不替别人操心了。
到时候把该干的活干完,她就带着存兰去找华哥儿说话,存兰跟着九九一起多学一些东西,总比在家里整天被三房的那几个小子欺负好。
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来没多久,秋华年就听到院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秋华年打开院门朝外瞧去,看见云霆家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云霆骑着和秋华年家借的挂着红布的骡子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个敲锣打鼓的乐手,还有一顶四人抬的有些破旧的花轿。
乐手和花轿、轿夫都是从镇上雇的,选的最便宜的那档,就用一早上的时间,也花了一钱银子。
云霆新娶的小夫郎坐在轿子里,透过尺寸有些不合适的起起落落的轿帘,能看见他的红盖头和红喜服。
新夫郎的嫁妆昨晚已经送到了,两床被子和褥子都铺在了喜房炕上,一头新柜也摆进了屋里。
除此之外,新夫郎的娘家人还给他陪嫁了一个纺线用的摇机,这份嫁妆在农村里已经算得上丰厚了。
秋华年看着云霆喜气洋洋地路过自家院门口,高壮的汉子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嘴咧到了牙根上,不停和道路两边恭喜的人们打招呼,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跟在旁边,吵着要糖吃。
杜云瑟不知何时也来到门边,站在了秋华年身侧,眼睛却不看迎亲的队伍,而是径直看向自家小夫郎。
“等到明年,我们也来办一场婚礼。”
秋华年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和杜云瑟确实还缺一场盛大的、足以铭记一生的婚礼。
秋华年是一个喜欢仪式感的人,在现代时没有机会,到了古代,有了现成的合心意的恋人,婚礼自然不能落下。
不过……也不能让某人这么轻松得意嘛。
秋华年笑眼看杜云瑟,故意说道,“谁答应要嫁给你了?你想娶我,可没那么容易。”
杜云瑟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话问,“那华哥要怎样才愿意?”
秋华年用指节抵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你可听过人生四大喜事?”
“请华哥儿赐教。”
“人生四大喜事,说的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以及——”
“金榜题名时。”
秋华年嘴角噙着笑意,将最后半句话说的缱绻又意味深长。
“杜大文曲星,俗话说好事成双,从没有单行的,后半句没成前,可别想前半句。”
他借着院门的遮掩,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突然凑近杜云瑟,双眸清亮,吐气若兰,令杜云瑟一阵心悸,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人揉碎进怀里。
秋华年欣赏着杜云瑟骤然暗沉隐忍起来的眸子,得意地眯起漂亮的眼睛。
谁让杜云瑟永远都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反正药还没吃完,肉肯定吃不到,他也要好好让这个人急一急。
喜庆的唢呐和锣鼓还在空中回荡,逐渐远去的喜乐声中,杜云瑟突然低头吻在了秋华年小狐狸一样上扬的唇角上。
一吻过后,杜云瑟看着秋华年微红的脸颊哑声道,“金榜题名时,便是洞房花烛夜。华哥儿亲自答应的,我都记下了。”
“我会给你最好的。”
他要在在一生中最得意、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在锦绣前程与光辉未来正式开启的时候,彻彻底底的拥有眼前的人,与他白头偕老。求一生一世,求生生世世。

第50章 送行
新夫郎已经迎回来了,婚礼也要正式开始了,村里大多数人听到动静都放下手里的活计,锁上院门去云霆家观礼蹭喜气。
云霆家的门栓上挂了红布,院子和门前的小路打扫的极其干净,连村里路上常见的坑坑洼洼都全部填平了,可见他们虽然穷,但对这场婚事是十分重视的,尽己所能做到了最好。
秋华年一家到的时候,新夫郎已经下了花轿,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要喜糖吃。他还没揭盖头,看不清表情,但局促的模样已经被肢体语言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胸前绑着大红布花的云霆接过一个贴了囍字的小篮子,挤过去递给自己的新婚夫郎,新夫郎看不见东西,云霆只好抓住他的手把篮子提手稳稳放进去。
两个人一肢体接触,周围的大人都开始起哄,孩子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跟着拍掌大笑,云霆可没有盖头遮脸,六七尺高的魁梧汉子尽闹了个大红脸。
他正举手无措,腰带突然被人扯了扯,回头一看,新夫郎冲他扬了扬篮子,云霆会意,赶紧一起发喜糖,好堵住这群看热闹的乡亲们的嘴。
喜糖是和秋华年买的高粱饴,秋华年看在云霆的面子上,只要了批发价,云霆家花五十文买了一百条高粱饴回去,又把每条高粱饴都切成了四段,每小段都有蚕豆大小,装满了盖着红布贴着囍字的小篮子。
云霆小两口站在院中间发着喜糖,所有人都凑过去讨,孩子们拿到后全都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大人们有的自己吃了,有的则转手给了自家孩子。
秋华年也拉着杜云瑟去要糖,有的人看见他后笑着调侃,“华哥儿,这糖就是你自己做的,你怎么也来要?”
“这可是喜糖,和普通的糖能一样吗?”秋华年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伸出手,“我要新夫郎亲手给我。”
盖着红盖头的新夫郎听到外面的对话,知道现在正在自己眼前站着的人就是秋华年了。
他虽然也是上梁村的小哥儿,但因为家里和秋家交恶,所以小时候和秋华年并不熟悉,对秋华年相关事情最深的印象,还是半年前那次惊天动地般的提坟,以及至今生死不知的秋富等人。
上梁村有的人夸秋华年厉害,也有的人念叨他心狠手辣,离经叛道,不是什么好种,新夫郎紧张地抓着篮子,还是云霆拍了拍他,才赶紧递出一块喜糖。
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是温热的,柔软的,那道清澈悦耳的声音又笑着说,“终于骗到糖了,祝你们夫夫恩爱,百年好合。”
新夫郎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轻轻靠在身边高大壮实的男人身上,心里一点点甜起来。
拜了天地,吃了席,又闹了一阵子,村人们才陆续离开云霆家,新夫郎早就进了喜房,云霆也被族里的兄弟们起着哄推了进去,之后的时间都是属于这对新人的,大家都很有眼力见的没有打扰。
一场夫夫和美的婚事短暂地冲淡了杜家村头顶上笼罩的阴云,但徭役依旧近在眼前,无可避免,云霆成亲后第三天,就是漳县服徭役的役夫们启程的日子了。
一大早上,提前一天来的衙役便开始在村头清点人数,杜家村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村头,没有人去耕地,也没有人去喂牲口、扫院子,所有人的心都牵挂在即将远行的同村乡亲们身上。
杜家村这次共有二十八个人去服徭役,宝义和云雷都在此列,宝义背着装着干粮和换洗衣物的包袱站在人群里,看着流泪不已的妻子和孩子们,拳头松了又握。
族长与衙役说完话,回头看见二儿子,心里也不好受,宝义这一去,他很有可能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三个儿子无论哪一个出事,他都舍不得,但全都舍不得,也必须舍一个出去。
族长自己子嗣兴旺,共有三儿两女,儿子们的子孙缘却一个比一个薄,大儿子作为长子,至今只有一个独苗儿子;二儿子成亲好几年媳妇都不怀孕,好不容易怀了,生下来还是个丫头,之后又是六七年没动静,三年前才终于生了个儿子,族长一想到就发愁。
只有三儿子两口子争气,这些年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现在肚子里又怀上了,族长嘴上不说,实际上心还是偏了过去。
三儿媳这一胎怀的凶险,打查出来起就又是吐又是闹的,隔三差五就要请一次大夫,族长实在怕宝礼一出去,三儿媳也不好了,最坏的情况下三个小孙子会既没爹又没娘,最后只能让老二宝义去了。
宝义察觉到父亲的目光,父子二人默默对视,宝义颤着声笑了一声,走过去说,“爹,儿子这就走了,您老人家多保重身体。”
“你……你也多小心,小心一些,一定要好好的,过两年存兰就能订亲了,你这个当爹的还要给她把关撑腰呢。”
宝义看了眼抱着叶桃红的腰垂泪不语的存兰,轻轻嗯了一声,“爹,今天说不定是我们父子的最后一面了,我从来没张口和您要过什么,今天当着乡亲们的面,我求您一件事。”
“……你说。”
“云哲要读书,我拦不住也没理由拦,但我家兰姐儿也要读书,但凡云哲有的,兰姐儿也要有一份,她的亲事由桃红一个人做主,必须留到十八岁之后再出嫁。”
宝义此言一出,周围所有听到的人都惊呆了,宝礼一家几口子震惊地看着这位二哥、二伯,连话都忘了怎么说了。
族长也没料到宝义会说这个,“你不给云英求,而是给存兰求?”
云英是宝义的亲儿子,今年刚满三岁,正懵懂无知地趴在娘亲叶桃红怀里啃手指。
宝义不舍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云英还小,等他能读书不知在多少年后呢,存兰才是最要紧的。何况……爹,我说句实话,云英毕竟是个儿子,您多少会顾着他,可我家兰姐儿如果我这个当爹的不为她求一求,她又能靠谁呢?”
“……”族长被说的无言以对。
“爹,我知道你怕我绝后,所以一直盼我尽早生个儿子,云英出生我也很高兴,但是存兰才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我和桃花这么多年里唯一的孩子,我心里对她的偏疼,比对云英还多。”
“爹,你答应我,让我放心走吧。”
“……”族长苍白的胡须颤抖着,半晌后闭眼道,“好、好,都按你说的办,宝义……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爹!”存兰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抱着宝义的腿抽噎,宝义像幼童时一样把她抱起来,很快又放了下去。
“我家兰姐儿真是长大了,爹都抱不动你了。”宝义摸着她的头说,“好好孝敬你娘,照顾弟弟,好好读书学习,爹知道存兰的厉害,一定会比别人有出息的!”
存兰大哭着点头,这个头一开,其他来送行的人悲伤的情绪越来越无法控制,很快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就响彻了村头的天空,像一曲提前奏响的挽歌。
宝礼一家虽然对让存兰读书的事颇有微词,但眼前这个情景下,谁都不敢出口反驳,否则宝义一定要找他们拼命,村里其他人的唾沫渣子也能淹死他们。
九九牵着秋华年的手站在一旁,看着与父亲诀别的存兰,眼眶渐渐红了。
“华哥哥。”她拉了拉秋华年的袖子,秋华年俯身听她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去边关服徭役呢?”
九九年纪尚小,没有经历过二三十年前的动乱年月,秋华年摸了摸她的头,指向村外成片的开始发黄的庄稼,“九九看那边,那些是我们种的田地,春天播种,辛勤耕作数月后在秋天收获,才能获得填饱一年的肚子的粮食,安安稳稳的生活。”
“如果边关外的鞑子打进来,骑马到了漳县,他们会烧掉我们的庄稼,抢走我们的粮食,杀掉男人,掳走女人和哥儿……到那时,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我们只能严守边关,拒敌于外,无论是边关的将士,还是去边关服役的役夫,豁出性命都是为了保护裕朝,保护他们的亲人和裕朝的百姓。”
九九红着眼睛,若有所思地轻声道,“他们都是书中说的大丈夫,是英雄。”
衙役开始催促了,他们要在中午前到漳县县城汇合,一起启程去边关服役。
村里仅有的三头骡子都拉了出来,族长家的、秋华年家的和云湖家的骡车排成一列,送这二十八位役夫最后一程。
秋华年站直身体,目送他们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骡车的影子。去的时候是二十八人,回来时不知道还剩几人呢?
村里骤然少了二十八个人,可该过的日子依旧得过,云霆成亲后第二日就继续来秋华年家干活了,秋华年也认识了他的新夫郎,是一个叫夏星的小哥儿,年纪和秋华年差不多大。
夏星出身自上梁村,不过因为夏家和秋家素来不对付,所以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夏星,夏星也不了解原主。
相处下来后,秋华年发现夏星的胆子很小,性格软糯乖巧,一不小心就会被吓到,五官只算是清秀,却莫名让人有一种保护欲。
云霆在地里干活,夏星时常在饭点拎着篮子给他送饭,一来二去与秋华年熟了起来,秋华年听说他会纺线,跃跃欲试地打算等收了棉花后以棉花为原材料见识一番。
又等了几天,一大早秋华年刚吃过早饭,云霆突然急冲冲来敲门,看见秋华年后喜笑颜开道,“华哥儿你快去看看吧!田里有好几朵棉花吐絮了!”
此言一出,家里所有人都干不了别的事了,全都迫不及待地一起去了棉花田。
田里的大多数棉桃都还没有成熟,只有零星几朵长得最快的变成了干褐色,裂开后吐出了洁白的棉絮。
秋华年拨开半人高的棉花走进地里,小心翼翼摘下一朵吐絮的棉桃,用手轻轻掰开,将棉絮一点点扯出来,免得它被弄脏了。
当一团洁白柔软毫无杂质的棉花落入掌心,秋华年脸上已经盛满了笑容,他双手捧着这朵来之不易的今年收获的第一朵棉花,在丛丛棉株间转身,高高举起双手。
“云瑟!看,棉花!”
风吹棉株,绿浪阵阵,站在田中央的人像一朵永不褪色的花,与周遭的一切一起构成一副天然无雕饰的神画,深深刻印在杜云瑟的眼底。

第51章 撷芳园
第一朵棉花吐絮后,棉田就像是正式进入了成熟的季节,很快接二连三的棉桃便裂开缝隙,蜷缩起外皮,露出其内洁白柔软的棉花。
一朵朵云彩一样的棉花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摇晃,说不出的好看。
最早结出的那批伏前桃开始干裂吐絮,青涩一些的伏桃也累累挂满了枝头,等待绽放。
为了防止突然下雨打湿吐絮的棉花,让棉花质量受损,秋华年每隔三五日就要组织人去棉田里摘棉花。
现在成熟的棉桃还不多,自家人还摘得过来,等再过些日子,棉花大批成熟时,万一天公不作美,就要雇几个人抢收了。
随着棉花的成熟,杜家村地里的大多数庄稼都到了收割的时候。
玉米、高粱、小麦、黄米……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农人们匆忙而喜悦地收割着辛勤一年种出的粮食。
天气虽然还没有凉爽,但也没有夏天最热时那么热了,秋华年每天早晚去地里转一转,正中午的时候还是躲在家里纳凉。
有了宝义临走前的那番话,存兰读书识字的事儿过了明路,族长家里给她和云哲都买了纸笔,云哲被送去镇上孙秀才开的私塾读书,存兰则被叶桃红交给了秋华年。
杜云瑟每日都要教孩子们读一两个时辰的书,存兰过来不过是多添一张桌子,此前落下的课业也有九九帮忙补习,迟清荷也会指点一二。
存兰和秋华年家里本就熟悉,很快就适应了读书生活,宝礼家本来还想把云哲也送过来,一来离家更近,二来能蹭一蹭杜云瑟这个文曲星。
不等秋华年拒绝,叶桃红先阴阳怪气了他们一顿,族长也制止了他们。
秋华年和杜云瑟收下存兰是看在九九的份上,收云哲真没什么道理。
宝礼家虽然不忿,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我安慰镇上的私塾才是正经读书人去的地方。
随着秋日脚步的接近,没有深加工的皮棉已经收了有大几十斤了,满满当当堆了几个大箩筐,全收在后面的罩房里。
秋华年忙活了几日,在杜云瑟帮手下根据记忆复原出了去棉籽的脚踏撵车,又把一个罩房完全腾出来,摆了一张巨大的平桌,在房梁上吊起绳子,挂上棉弓,提前将弹棉花的场所布置好。
清晨和傍晚,趁太阳不热的时候,秋华年把没有去壳和籽的皮棉搬到院里,和孩子们一起剥棉花。
剥棉花是个细致活,棉桃的外皮干枯蜷缩后变得极脆,手劲稍微大一点,就可能让细碎的枯皮混入棉花里,污染棉花的白净,所以必须小心翼翼一缕一缕地往外剥棉花。
课余时间,九九春生都坐在院里帮忙剥棉花,存兰和云康只要在也会来帮忙,学会了再回去教自家人怎么做。
就连迟清荷,因为此前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棉花,也跃跃欲试。
孩子们把剥出来的棉花一团团放在大圆簸箕上,秋华年端着这些棉花走到脚踏撵车旁,开始去籽。
一只手转动旁边的摇杆,一只脚踩着脚下的踏板,把一大团棉花放在撵车的两个圆柱形滚筒上,手轻轻往前推动,棉花通过靠的极近的两个滚筒,里面的棉籽自动被剥离出来。
这些棉籽留下来处理过后,可以当来年的棉花种子。
去籽后剩余的棉花就是干净的处理好的精棉了。
不过想要棉花更加柔软舒适,更好地发挥御寒的作用,还有一道弹棉花的工序。
弹棉花很费体力,秋华年不急着干,打算等家里的棉花收的差不多,族长家和胡秋燕家的棉花也都收好,一起聚几天时间把所有棉花都弹了。
随着棉花的收获,秋华年整理了一整年的棉花种植农书的初稿已接近完成。
这本农书从选种子开始,一路从催芽育苗移苗,讲到施肥控旺,再讲到除虫补肥,最后还讲了棉花如何采摘、如何剥离、如何弹得松软舒适。
每一个步骤,秋华年都用简洁易懂的语言叙述,配上简笔画示意图,争取让读得懂字的人能明白原理,读不懂字的人只看图,也能大致猜到该怎么做。
想把话讲的晦涩难懂不容易,想把话讲的人人都懂,更不容易。
秋华年在措辞时几经修改,尽量保证话里没有任何歧义,没有任何故弄玄虚的地方,力求精准形象,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修饰。
为了确保人人能懂,他还会专门找村里那些从未识过字,也没什么大见识的老人们听自己讲能书里的内容,如果老人们听不懂,就要再改措辞。
秋华年在修书的事儿,常在家里待的人都知道。有次迟清荷无意中看见秋华年写的内容,惊奇之余,略显犹豫。
“迟小姐可有什么想说的?”
迟清荷犹豫了一下,“秋公子的书字字实用,但文辞委实是太……直白了些,若被一些读书人看见怕是会被攻讦有辱斯文。”
秋华年无所谓地笑了笑,“实用就好了,要斯文干什么?这世上斯文的书多了去了,一本讲怎么种棉花的书,何必凑这个热闹。”
“况且我这书也不是给喜欢斯文的读书人看的,这些人一辈子也不会踏足田地,学会了又能怎么样?让真正在地里种棉花的人能看得懂,才是我想要的。”
迟清荷听完秋华年的话愣了半晌,一双婉约的眼睛久久失神。
直到春生跑进门,报告他们又剥完了一簸箕的皮棉,迟清荷才恍然回神。
“是我想岔了,秋公子说的对,这书应该让不读书的人看得懂才对。”
秋华年道,“迟小姐也是好心提醒我。”
迟清荷笑了一下,脚步轻快地转身回去坐在九九身边,拿起一朵比幽兰还漂亮的棉花,手指轻轻地从里面抽离棉絮。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东北的生活了,虽然依旧每夜都会想起故乡,想起爹娘,但她也在此处感受到了新生。
这天秋华年正在书房里画去棉籽和弹棉花装置的简图,给农书配图,突然听到大门外有人叫门。
秋华年去开门,发现门外站了一个陌生的衣着富贵的管事模样的人。
“请问这里是杜秀才家吗?”那管事笑问。
“你是?”
“我家老爷是从京中来辽州做生意的,在漳县停留许久,还未见过漳县的才俊们,正好近日得闲,所以和王县令讨了个便,在县城的园子里摆了几桌酒席,请漳县的秀才、童生们聚一聚。”
秋华年接过管事递来的帖子,打开一看,发现帖子署名之人是白彦文,心下了然。
这位隶属于二皇子,受钦差大臣赵田宇支配的富商白彦文,在漳县不动声色地待了许多天后,终于要有动静了。
杜云瑟与二皇子天然不在一个阵营,秋华年不清楚白彦文是普通的给漳县所有秀才、童生都递了帖子,还是另有所图。
按管事的说辞,至少明面上请帖是发给很多人的,挑不出异样来。白彦文有王县令做背书,杜云瑟肯定得去一趟。
只是不知道一个远道而来的商人,为什么非要请漳县本地的读书人摆宴呢?
秋华年接了帖子,管事拱手告辞,他转身走了没两步,庄寡妇家的院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庄寡妇去地里收庄稼了,家里只有紫蓉母子三人。这娘三来到杜家村后,一指头尖儿的活都不干,也没见着多有钱,看见村里人总是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态度。如果不是看着庄寡妇的面子,早就有人忍不住吵起来了。
秋华年本来想关门,听见庄寡妇家的门响后放缓了关门的手,留了一条小缝,打算看一看情况。
按杜云瑟从县中得知的消息,紫蓉是白彦文的妾室,她的两个孩子是白彦文的儿女,三人不知犯了什么事,被白彦文丢回娘家不管不顾。
秋华年听见玉钏的弟弟喊道,“范七,你是爹派来接我们的吗?”
紫蓉的声音紧随其后,“范七,我刚才在院里听见了你的声音,老爷是不是让你给我们送东西来了?”
管事的脚步顿了一下,并未上前,“我今日是来给杜秀才送帖子的,几位还是安心思过,不要痴心妄想了。”
玉钏那唢呐一样的声音高昂地叫起来,“范七你怎么敢这么和我们说话!你就是一个下人,我爹呢,我要见我爹!”
范七悠悠道,“我是个下人,可你们在族谱上已经过继给旁支了,也不是我的主子啊。”
玉钏怒道,“范七,当时在京里你可敢这么和本小姐说话?你这个捧高踩低的狗东西,等我回去一定要你好看!”
范七皮笑肉不笑道,“你还以为自己能威胁我?你现在可不是那个能拦着人把我妹子的腿打瘸了的威风小姐了,不收紧点皮,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爷根本不想见你们,如果不是看在你们身上好歹有白家血脉的份上,你们早就死在祠堂里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老老实实在乡下种地吧。”
“你们再这样胡闹,当心我把你们在京中干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这个村子恐怕也容不下你们!”
玉钏声嘶力竭地跳脚道,“你尽管去说!这个破村子我早就不想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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