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云依石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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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华年跟着进去,产房里盘了火炕,奶娘和阿叔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脏污,孟圆菱靠在炕头打着哈欠,眉眼有些疲惫,但精神头还算不错。
只比巴掌大一点的小婴儿躺在摇床里,浑身红彤彤的,眉眼很清秀,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秋华年确认过孩子没问题,转头看向靠在一起的云成与孟圆菱,好笑地说,“阿叔都提前说过发动时的感觉,也提醒你们看胎像就在这几天了,你们两个居然能睡得这么沉,还好宝宝乖没折腾人,不然遇上你们两个傻爹爹可怎么办。”
云成羞愧认错,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孟圆菱和孩子,孟圆菱理亏地揉了揉鼻子,小声说,“我觉得生孩子还挺轻松的。”
秋华年瞪了他一眼,孟圆菱立即比了个封嘴的手势,秋华年掐了把他鼓起来的脸,“傻人有傻福!”
最后,小姑娘的乳名由孟圆菱起了,因为孟圆菱怀她的时候特别爱吃糕点,生产时还吃了三盘,所以起名叫糕糕,逗弄时也会喊“小阿糕”。
大名则是云成引经据典想了十个月想出来的,叫杜觉夏,“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虽然小阿糕出生在冬尽春来之际,但云成却希望她能永远像夏天一样晴朗骄傲。
小阿糕出生后,云成立即写了报喜的信送往杜家村与天津,家人们的贺礼陆续到来,喜悦幸福的气氛通过一封封薄薄的信笺传递千里。
十几日后,杏花盛开,会试结果张榜公布,云成和廖苍都榜上有名,位于一个中等位置,郁闽也考中了贡士,排名比云成还要高些。
三月末时,殿试正式举行,三百贡士踏上森严的御街,沿着无数前辈走过的道路来到奉天殿前,接受新帝的考验。
三日之后,传胪唱名,金榜御印,又一届改变无数人一生的殿试正式落下帷幕。
这届殿试的前三甲无一人出自世家贵族,全是贫寒出身,从中可以窥见几分新帝的意向,可惜如杜云瑟一般连中六元震惊世人的奇迹,几乎不可能再有了。
这样的天赋决绝之辈一个朝代能出现一位,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云成和廖苍排名都在二甲,云成年纪不大,打算考取庶吉士留在翰林院进修三年。
孟圆菱这几年帮秋华年打理辽州的秋记六陈,攒了一笔银子,二人花了六百两银子在南薰坊旁边的澄清坊买了一个二进的小院,院子面积不大,但前两年刚整修过,一家三口加上几个仆役住着正好。
廖苍没那么多钱买房子,也不打算当庶吉士,他比云成大六七岁,比起进修更希望直接授官去做实事。
秋华年听了廖苍的选择后,勾起唇角,廖苍看着自己之前几年的“顶头上司”的表情,总感觉心里毛毛的,可惜无论他怎么问,秋华年都没有透露细节,只说帮他想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官职。
廖苍搓了搓胳膊,最后安心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当官后还是在齐黍县主手下做事——他就再斗智斗勇多要些额外的薪水好了。
至于本届殿试中另一位和他们有些关系的考生郁闽,不出秋华年所料,郁闽殿试的排名很低,到了二百多名,在三甲同进士的中后段。
郁氏的人十分失望,相比起来郁闽本人要平静得多,去吏部领了一个辽州小县的县令官职,很快就离京赴任去了。

殿试结果出来,秋华年也要回天津去了。
临走之前,他不放心云成和孟圆菱小两口,专门让人去请了当初他生谷谷和秧秧时请过的葡萄阿叔。
葡萄阿叔为人细心谨慎,照顾婴幼儿的经验丰富,加上宝仁和孟福月夫妻很快就会启程进京探望儿子一家,肯定不会让这对新手爹爹出岔子。
返回天津那日,还在等吏部消息的廖苍磨磨蹭蹭找了过来。
他回去朝思暮想了几天,觉得自己还是该好好和县主殿下说道说道,就算职位已经固定了,也可以多争取一些待遇嘛!
他家境贫寒,还有家人要养,也就最近两三年在杜家村当族学先生后才赚了点钱,扣扣搜搜攒了好久,手里才拢共不到一百两银子,买个像样点的宅子都吃力,更别提讨老婆了。
所以他和齐黍县主提涨工资这事,是非常有必要且理所应当的。
秋华年听廖苍东扯西扯了一大堆自身的情况,最后得出这么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差点没忍住笑。
哪怕廖秀才变成了廖进士,眼看就要当朝廷命官了,这熟悉的哭穷套路和讨薪水话术,还是没什么变化。
秋华年抱着胳膊,扮演起“黑心老板”的角色。
“既然廖兄来问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边确实有一个很合适的官职想推荐廖兄担任。”
廖苍十分警惕地问,“是不是继续教书,去天津府贡院?”
廖苍虽然有些抠搜爱财,但十分聪明,他知道自己在秋华年眼中最出色、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在杜家村族学担任了几年“新式”学堂的先生,所以秋华年对他另有安排的话,一定会与此有关。
秋华年笑了笑,“是与教书有关,但不是贡院。”
“你知道的,我们的新式学堂和科举不是一个路子。”
廖苍扯嘴撇开关系,“我是正儿八经两榜出身的进士,在科举一途上走到顶端的人,什么叫不是一个路子。”
话虽这么说,但廖苍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里反而因为秋华年的这句“我们”有些自得。
廖苍并不是一个恪守传统的读书人,他早早就意识到了科举制度下教育模式的弊端,在杜家村做族学先生时,渐渐认可了秋华年提出的新的教育模式。
如果这种更有实践性的教育模式在未来成为主流,他廖苍就是第一位实践此道的先生,足以名传千古!
自得归自得,为了掰扯待遇和薪水,廖苍依旧保持着两榜进士的矜持。
秋华年耸了下肩,选择釜底抽薪,“我要提醒你,科举一途的顶端是我夫君杜云瑟,他都支持我的改革,你就别固守成规了。”
“……”廖苍嘶了一声,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
“天津府经历司正七品知事,每月俸银十五两,同时兼任天津府新学的教授,每月俸银也是十五两,这笔钱由我出,和杜家村族学一样,除了俸银外根据学生成绩另算绩效奖励。”
秋华年胸有成竹地笑问,“怎么样,廖兄可还满意?若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可以另请他人。”
他话音刚落,一道快速的声音便紧跟着接上,“多谢县主殿下抬爱,此官职舍我其谁?”
廖苍满脸正色,好一派凛然模样,心里已经在噼里啪啦计算之后每月能攒多少钱了。
闻讯来送秋华年离京的迟清荷掀开马车帘子,看见与秋华年交谈的人的侧影,抬起的手微微一顿。
“乡君?”
“县主在和廖进士说正事,我们等一等,待会儿再过去。”
这一趟走了一个多月,虽然天津离京城很近,两边几乎每日都有书信来往,但秋华年回到阔别许久的家中,还是感到一股从身到心的安稳。
杜云瑟公务繁忙,依旧来到大门口等着迎接他,秋华年刚从马车上探出身,就看见一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露出笑容,撑着那只手从车上跳下来,在车上坐久了一不小心没站稳,直接扑进了杜云瑟怀里。
“咳咳。”秋华年赶紧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知府官邸大门口有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不少进出的官吏与衙役,秋华年虽然十分想念杜云瑟,但真没打算当着一群陌生人的面亲热,毕竟古人还是要讲一些含蓄美的。
秋华年少见得不好意思了,目睹了这一切的人们却神情自若,纷纷默契地离开视线。
坊间知府大人和县主殿下相知相守、深情不渝的话本子都出了七八版了,谁不知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亲眼看见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这是普通夫夫亲密互动吗?这是天上的神仙眷侣在人间恩爱!
杜云瑟牵着秋华年的手进入官邸,他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留在了二堂,秋华年去后宅看过两个宝宝,见过九九和春生后,又回到了前面。
县主带着一堆点心零嘴来二堂探望知府大人,自然没人敢说什么,本来在二堂的皂吏们全部识趣退下。
杜云瑟在案后批阅书函,秋华年就坐在旁边,不说话只咯吱咯吱吃零食,不时给杜云瑟投喂一嘴爆米花或者蛋烘糕。
小别胜新婚,一个多月没见面,秋华年只想待在能看见杜云瑟的地方,杜云瑟亦然。
但凡两个人中有一个不那么卷,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后宅暖阁里卿卿我我了。
不过在“办公室”里一边工作一边暗暗腻歪,也不失为一种独特的情趣。
秋华年手里的蛋烘糕是府内厨房的银川改进过的“洋蛋糕”,万国坊设立以来,越来越多的外国商人来到天津府,带来了诸多奇异的商品与文化,也带来了不少神奇的美食。
这个时代的西方蛋糕还在发展时期,口感偏硬偏实,没有现代那么松软可口,上面涂抹的也不是奶油,而是一层硬硬的糖霜脆壳。
做蛋糕的洋人大概是发现裕朝的糖便宜又充足,不要命似的往里加,让蛋糕甜到腻人,秋华年尝过几个吃了个新鲜就不爱吃了。
银川自从被鱼大娘后来居上压过一头,就一直铆着劲想赢回来,他听说县主对洋人的“蛋糕”感兴趣,立即趁调休时出府买了几个,又从在主家跟前伺候的自己的女儿红翡和碧翠那里打听到秋华年对蛋糕口味的偏好,折腾了小半个月,终于把新型蛋糕做了出来。
银川做的蛋糕不仅蓬松柔软,口感绵密,还仅凭秋华年的几句描述就弄出了打发奶油,洁白的云朵一样的奶油抹在切成小块的蛋糕上,上面再撒一层坚果碎,光是看着就诱人极了。
秋华年想到手动打发奶油需要的时间和臂力,多问了一句,结果银川说府里的丙七和丙八管事帮忙做了一种打发奶油的装置,只需要不停转动摇杆就能让蛋抽快速旋转,一点也不费力。
丙七和丙八曾经的身份已经被梅望舒人为抹去了,为了低调,他们一直没有请恩恢复身份,但二人的本事和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所以很受人尊抬。
来到天津府的几个月里,他们帮造船坊和工坊解决了几个问题,现在隔几天就有这些地方的工匠和官吏上门请教问题。
新款蛋糕不仅符合秋华年的口味,也在全家范围里广受好评,九九和春生每天下午都要来一小块,杜云瑟嘴上不说,但每次厨房上了这款点心,都会默默吃完,待遇差距之大,足以让同样是西洋美食的咖啡痛哭流涕。
负责研究咖啡美食的小鱼儿还没拿出可喜的成果,秋华年先把蛋糕添在了秋记六陈的新品名单里。
过年期间天津府也开了一家秋记六陈,就在万国坊旁边,铺子面阔足有五间,进深也有两间,有六间教室大小,上面有二楼,后面带小院,是目前三座秋记六陈铺子里最气派的。
因为离京城的大庄子近,天津府这边暂时没有设立配套的作坊,店铺所售货物都是直接从京城庄子运来的。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在秋华年的计划中,天津府秋记六陈面对的客户不只是裕朝百姓,还有来自四海万邦的商人与他们背后的国家。
到那时,秋记六陈所需的货量远不是一个或几个庄子供应得过来的,秋华年已经提前考察做过安排的封地蓟县将派上用场。
或许他可以给蓟县挂个牌子,叫“大裕第一外贸集散地”或者“蓟县国际商贸城”什么的,不过起这种超前的名字,怎么说服其他人是个问题。
杜云瑟吃了一口喂到嘴边的蛋糕,发现小勺子没有收回去,侧头看了一眼,知道华哥儿又在脑海里跑马了。
相爱相守这么久,秋华年那永远在飞速运转时常有惊人想法的脑回路,杜云瑟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了。
他把小银勺抽出来,盛了一小块被民间称呼为“齐黍糕”的蛋糕,送到秋华年嘴边。
唇瓣沾上甜软的奶油,秋华年才恍然回神,下意识吃了蛋糕,看着杜云瑟笑。
“由你题字应该没问题。”
“嗯?”
“过一两个月,下南洋的舰队回来后,蓟县那边的各种作坊和行会就要正式投入运作了,我打算给它们挂个牌子,劳烦小杜大人帮忙提个字。”
杜云瑟没有问秋华年要提什么字,直接答应下来。
秋华年笑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挂在二堂中堂的巨幅海图,这幅海图所绘的地区是南洋区域,详细标注了每一个国家的名字,主要的山川、河流和海峡都有画出来,在这个时代中算是最精细的那批了。
上个月远洋的裕朝舰队托文莱商人带回消息,说他们即将离开文莱前往爪哇,爪哇之行结束后,他们便会开启返程,中途路过占城补给一次,之后直接返回天津港。
信件篇幅有限,很多事情没有细讲,不过从太平侯康忠和祝经诚的信中,秋华年可以看出这次远航非常顺利,出发时计划的事情全部完成了,还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祝经诚带给苏信白的家书只有一句话,附在他的那页信纸的末尾,苏信白看过后,眼眶有些红,抱着长大不少的小狸奴舒了口气。
秋华年这次没有调侃他,他心里也记挂着一个人。
为了安全起见,梅望舒在远航舰队中的消息是严格保密的,就连祝经诚也毫不知情,所以秋华年不知道他究竟在哪个国家下了船,也不知道他现况如何。
虽然他相信小舅舅的能力,相信他的经验和聪慧足以自保,但有时还是会感到担忧。
希望这次舰队返航,梅望舒能够平安归来。

第231章 小青梅
占城位于东南亚最东边,国土沿海岸线呈长条状分布,几乎贯穿整片东南亚南北两端。
这样的地形让占城拥有得天独厚的海贸优势,一度成为亚洲联通欧洲、非洲、美洲的航线中转点,带给它数百年的繁荣。
但过于狭长的国土难守易攻,敌人攻来时顾头难顾尾,也让它时时处于危险之中。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里,占城在十七世纪被安南吞并,王族被虐杀屠戮,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中。
这个时空的占城虽然还未灭国,却也摇摇欲坠。
占城王都因陀罗补罗,海风吹来咸湿的气息,涌入与华夏文明非常相似的建筑中,临海高台寂静无声,一道消瘦的人影凭栏而立,看着远方洁白的海鸟。
穿着华丽复杂的占城王族服饰的少女来到高台下,示意侍从们止步,自己拎起沉重的裙摆登上台阶。
她看着那个站在大海前的沉默背影,吸了口气上前。
“恩师,我已经准备好了进献给大裕天国的礼物,再有几日,天国的舰队就会从交趾国过来了,大裕天子真的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吗?”
她说汉语的语调有些奇怪,但用词和语法都很到位。
占城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深受华夏和阿拉伯文明的双重影响,上层贵族大多会学习这两种语言。
少女这个年纪,能把汉语学到这个程度,可以看出她的聪慧,也能看出她的地位尊贵。
在看海的人终于回头,他穿着一身暗蓝色的占城贵族服饰,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头马尾,一些碎发扫在额前,被海风吹起,露出一双淡漠漂亮的眸子,赫然是离开大裕快九个月的梅望舒。
“占城稻如何?”
“除了精选出的几十大袋种子,还在草编浅盆中移栽了上千株幼苗,人员里选了十位精通稻米种植的老农,其中两个会一些汉话。”
梅望舒点头,“足够了,做得不错。”
占城稻是原产于占城这个国家的一种水稻品种,华夏本土的水稻品种对水肥的要求很高,占城稻却可以在较为贫瘠和干旱的地方生长,将一些原本不适宜种水稻的地方变成良田,大大提高整个国家的稻米产量。
秋华年发现裕朝还没有占城稻后,便把寻找这种水稻的种子列入了下南洋的目标清单中。
可惜去年舰队第一次停靠占城时,恰逢占城被安南攻打,国内一片大乱,为了不陷入纠纷影响后续的行程,舰队只在占城买了几袋还没脱壳的稻子,就匆匆离去了。
梅望舒就是在那时悄悄下了船,他出海的目的是得到一个海外遗民的身份,占城距离大裕很近,从福州出海航行十来日就能抵达,有不少华人居住,足以满足伪造身份的条件,没有必要继续随舰队航行。
至于占城的战乱,对梅望舒这样的前宫廷暗卫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反而更有利于他伪装身份。
梅望舒见少女眉间充满忐忑与忧愁,开口道,“玉草公主不必担心,只要有占城稻,占城的使者就能敲开齐黍县主的府门,向天子启奏你们的祈求。”
占城年轻的摄政公主,汉名范玉草的少女第不知多少次叹了口气。
随着大裕的舰队远航南洋,在数国停留贸易,全力支持远航的齐黍县主的名字也走出国门,在南洋诸国间流传开来。
范玉草并没有去过裕朝,却和所有南洋小国的人一样,憧憬和仰望着那片富饶广阔的土地。听到传说中智慧、博爱、是天上的星星下凡的齐黍县主的名字,她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恩师想要的身份已经准备好了,是男子身份,恩师……一定要去大裕吗?”
范玉草见梅望舒一时无言,语气加快几分,“恩师愿意留在占城继续帮我治理国家吗?你可以做驸马,可以做丞相,让我禅位做国王也可以,那样的话小青梅——”
范玉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梅望舒轻轻摇了下头,眼泪瞬间充盈着眼眶。
八个月前,安南再次举兵入侵占城,策反了占城两大地区的王爵,大军不出几日便攻破了王都。
占城只知饮酒享乐的国王和他的妃子、孩子们被一个个拖出王宫,在闹市街口凌虐屠杀,只有十二岁的玉草公主在母妃与奶娘的帮助下侥幸躲过一劫,抱着出生不久的弟弟东奔西逃。
安南军队的领头人对照叛徒给的名录清点了尸体数目,发现占城王族有漏网之鱼,立即封闭城门全城搜查。
玉草公主虽然自幼聪慧,饱读诗书,但在出事之前只是一个很少出宫的锦衣玉食的少女,很快就暴露了踪迹。
那天下着大雨,她被追兵逼得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废旧房屋中,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她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抓住,没想到这个破败的屋子里还有别人。
那人面貌俊美,是华人长相,身体极轻如同鬼魅一般,玉草公主根本没有看清他的动作,追进来的七八个安南兵便悄无声息地失去了性命。
他淡淡看了一眼抱着婴儿的玉草公主,转身就走,玉草公主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与勇气,爬了两步,死死拽住他的衣摆,仰起满是泪水的脸。
少女的汉话说得磕磕绊绊,“求求你,至少救救我弟弟,他才刚出生,他比我小十二岁呢。”
梅望舒看着眼前执着的异邦公主,思绪也回到了那一天。
他这一生,从成为暗卫开始,便只为了主人的命令而活,主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主人,他习惯了这种感觉,甚至依赖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行动模式。
后来因为华年的执着,为了姐姐唯一的孩子、也是这世上对他最关爱的人的安全,他在被软禁后痛不欲生,终究成了一个令人不齿的、背叛主人的暗卫。
他选择那样危险的方式逃出皇宫,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期盼着自己就那么死在出逃的途中,这样既不会背叛主人,也不会陷家人于危险。
躲藏在天津府官邸的那些日子里,他时常看着棋院中央高大的树木发呆。
华年对他说,“你只是从听天子的话,变成了听我的话,不该是这样的,你该听自己的话,听自己的心是怎么说的。”
梅望舒不明白秋华年的意思,他太累了,离开皇宫并没有让他身上的负担真正减轻多少,他无法思考这些。
直到离开故土,来到完全陌生的国度,在这个没有主人,也没有亲人,没有任何人命令他或需要他做什么的地方,梅望舒居然突然有了一件非常想做的、对他原本的目标而言十分“多余”的事。
“求求你,至少救救我弟弟,他才刚出生,他比我小十二岁呢。”
“父亲别让弟弟练这么久,他才多大,他比我小十二岁呢。”
那天梅望舒的剑从心底拔出,斩开无尽的雨丝与敌人的头颅,每一次挥动都闪过晦涩如水的暗光。
他做了一件“多余”的事,却在这个世上,终于成了一个不“多余”的人。
梅望舒想了很久,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最终他想起了孤竹县的演武场,想起了裹着陈旧粗布的木桩和阿姐捎来的甜糕,想起有个举着木剑大笑的小男孩说,自己长大后要做除恶扬善、匡扶正义的大侠客。
想起这件事时,梅望舒站在满地狼藉的尸体中央,在雨中笑起来,笑声愈演愈烈,渐渐变成了哽咽。
那天他救下了玉草公主与她的弟弟,带着他们逃出占城都城。
华夏的权谋之术拿到还没有裕朝一个州大的南洋小国,可谓降维打击,梅望舒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聚集占城的保王党,合纵连横占城其他地区的王爵,又搞了几次刺杀,终于夺回王都,扶持玉草的弟弟登基,暂时稳住了占城的局势。
虽然占城的土地已经丢了十之六七,随时都有可能灭国,玉草这位摄政公主的权力更是缩之又缩,但至少在各方势力微妙的平衡下,他们没有了性命之忧。
玉草公主知道,国内和国外的敌人不会给他们姐弟长大控权的机会,她想让占城成为大裕的附属国,请求大裕出兵讨伐安南、保护占城。
她宁愿让占城成为那个强大的礼仪之邦的一个州,也不愿将国土让给杀死自己亲人的仇人们!
趁着大裕的舰队回航途中停靠占城,她会将正式的国书连同礼物一起呈上。
虽然这七八个月里,梅望舒教会了玉草公主很多东西,她已经能够自己维持局势了。但对玉草公主而言,她还是希望对方能留下来。
玉草公主还想再劝,梅望舒却不打算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他离开可以看到大海的栏杆,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公主的路只能自己去走。”
“那你的路呢?你的路难道在大裕?”玉草公主问这位全身上下写满秘密的恩人。
梅望舒浅浅笑了,“我的一切都在那里。”
好的、坏的、难忘的、刻骨铭心的爱与恨。
玉草公主长长叹息,这是她最后一次尝试,失败了在预料之中。哪怕失去了恩师,她也不会畏惧自己的未来。
“我带了离别的礼物给小青梅,让我看看她吧。”
梅望舒没有拒绝,二人下了一层楼,走进一间温暖的小室,训练有素的占城奶娘行礼后告退,房间一角小小的摇床里,一个三个月大的女婴睡得正熟。
这是梅望舒的孩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玉草公主很难相信有人能在怀孕的情况下完成那么多艰难的谋划,但梅望舒就是做到了。
玉草公主算是陪着这个孩子孕育与出生的人,她在摇床边跪坐下来,拿出一串漂亮的红宝石手链。
“这种宝石叫鸥汀石,是我们占城圣山的特产。传闻有一对恋人跨越艰难险阻在圣山相爱相守,他们死后血脉化为了鸥汀宝石。”
玉草公主给梅望舒介绍,“占城人会把鸥汀石做成首饰送给孩子,传说它会带着那对恋人的祝福,保佑每一个因爱出生的孩子。”
“这是我从宝库中找到的成色最好的一串鸥汀石,希望它能保佑青梅平安。”
梅望舒接过宝石手链,凑近熟睡中的女儿,熟睡中的婴儿咂了咂嘴,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柔软的脸蛋蹭着梅望舒有薄茧的手指。
“她当然是因为爱出生的孩子。”
却也是恨。
作者有话说:
梅望舒在异国雨中“悟道”“明我”这个场景,我在他第一次出场时就想好了,一百万字了终于写出来了。
小舅舅所经历的一切是一个不破不立的过程,到现在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事件,前期的压抑是后期突破的必然条件,他如果直接轻飘飘的在皇城里he了,一生也不会有机会去一个没有任何外界影响的地方找回最初的自己。
写前面剧情时,评论区有很多批判和反对的意见,我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按一开始设计好剧情一步步写下去,因为大家在看前面时,不知道后面的剧情是如何发展的,贸然改动可能会更不好。
最后,上章说小舅舅会整个大活,怎么可能只是生孩子,帮南洋小国复国顺手捞了个附属国这事才够大hhh
(ps.剧透一下,小舅舅不会再生了,青梅是女皇)

第232章 烤红薯
昭新元年四月二十六日,远航近十个月的大裕第一支远洋舰队在占城补给后回到了出发时的天津港。
除了大裕的楼船、兵船与辎重运输船,舰队中还混杂着许多来朝贡的小国与商人的船只。
群船入港那日,天津港码头人山人海,无数人聚集在长长的堤坝上,观赏着千古难得一见的盛景。
天津府衙门和驿馆的人忙得脚不沾地,从京城礼部和鸿胪寺借调来的官吏们忙得热火朝天,登记来大裕的外国使者与商人的身份信息,给符合条件的颁发临时身份通牒,不符合的不许下船。
这是秋华年和杜云瑟一致坚持的事,所有来大裕的洋人,都必须登记身份,根据言行举止记录信誉分。
当信誉分达到一定高度,且财产数额与在大裕停留的时间符合标准,就能把临时身份通牒换成三年期、五年期的身份通牒,最高一档还有不限期的四海居住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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