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云依石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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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聪搭上江南迟氏一族,留京成为京官后,岳家白家对他的讨好更上一层楼,夫人白承欢也不再“耍小性子”,主动帮他和娘家要钱修宅子,还经常替他寻美人、纳小妾,让李睿聪的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时近中午,后院又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李睿聪前些日子从晋王府带出来的侍女和皂姨娘又闹起来了。
丫鬟控制不住看热闹的心,竖起耳朵偏着头努力辨别,白承欢跪在佛堂里念着经文,任凭那些动静划过耳朵。
“夫人,她们天天闹,您不管管吗?”
白承欢看了她一眼,“让厨房记着给在前院读书的小公子送饭,叫小姨娘用过饭后来我这里,然后你可以自便了。”
丫鬟不想留在佛堂里发闷,见目的达成,高高兴兴地走了。
白承欢缓缓舒了口气,抬头看着神龛里慈眉善目的佛像,第一万遍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
她起身关上佛堂的门,狭小的室内顿时昏暗下来。
白承欢靠近烛火,点燃三炷清香,正欲更换香炉里快烧尽的残香,手中的香突然从中央齐生生断了。
白承欢一惊,感觉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微风,一道阴沉清越的声音已经贴着她脑后响起。
“不要动,我们来聊一聊,白承欢。”
白承欢不知道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人是鬼,是凶是险,她想放声尖叫,下一秒想到在前院读书的儿子和在后院的妹妹,咬死牙关硬生生忍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
背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无波古井般一条条念着白承欢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你虚报了从娘家要到的钱以及修宅子用的钱,暗中攒下了一千多两银子。”
“你和妹妹白承钰多次以生病为由变换药方,偷藏药材,那些药方单看没有任何问题,可加起来却能组成好几副效用不同的秘药。”
“你悄悄记录了你丈夫李睿聪一年多来的所有书信与行迹。”
“你非常希望他去死,对吗?”
白承欢双手抓着胸口的衣襟,紧张到极致后,反而放松了。
她可以确定,背后这个存在,是为了李睿聪来的。他不是凶也不是险,是大吉!
白承欢轻轻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我希望他死,但要以对我最有利的方式去死。”
九九认出皂儿之后,杜云瑟便忙了起来,经常在书房工作到深夜。
十六来了几次府上,替太子传递绝密消息,每次来都要偷偷看一看谷谷和秧秧。
他的手握得住杀人的利刃,折得断坚硬的骨头,面对两只柔软的小团子,却连抱都不敢抱一下。
秋华年抱起谷谷,把他放在十六的左臂里,又抱起秧秧放在右臂的臂弯,十六连呼吸都不敢了,目光谴责地看向秋华年。
秋华年笑了,“小舅舅连我都拎得起来,抱两个孩子肯定稳稳当当的。”
十六抱孩子的手法非常专业,一看就知道专门观察学习过,他的不敢只是心理作用。
十六后背挺直,僵硬得像一块铁板。谷谷和秧秧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十六皮肤上,让他忍不住微微战栗,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开口让秋华年把孩子们抱开。
秋华年忍俊不禁,心想无口无心无表情的三无美少年终于有喜欢的事了。
十六作为暗卫洞察能力显著,看见秋华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竟生出几分尴尬。
他微微偏过头,转移话题道,“我这几日要离京出去一趟。”

“是……为了清荷?”
十六点头,“我已与李睿聪的夫人白承欢达成协议,她会设法在合适的时候提醒皂儿‘记起’迟清荷,再保证李睿聪把混淆过的情报传达给迟家。”
“迟家势必会派人将迟清荷抓回确认,我会亲自坐镇漳县,保证他们抓回去的不是迟清荷,而是事先准备好的替身。”
秋华年顺着思路说,“让替身代替清荷面对迟氏主导此事之人的审问,这样就能深入敌营,获得最机密的情报了。但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秋华年见十六说得淡定,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替身是谁?”
“有好几个人选,都是久经训练的暗卫,届时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
秋华年直直看着十六,没有被糊弄过去,十六顿了一下后道,“……我也是其中之一,如果事态需要,我会作为替身被迟氏捉走。”
“为什么?”秋华年吸了口气。
“我也是暗卫,一切都是为了任务顺利完成。太子殿下手下所有暗卫中,没有人的伪装和隐匿能力比我更强。”
“而且我也是暗卫中知道秘密最多的人,更容易与迟氏一族周旋,从细节中发现蛛丝马迹,得到想要的情报。”
十六耐心地给秋华年解释,一条条全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佳选择,秋华年却没有展眉,等他说完后开口道。
“小舅舅把什么都考虑好了,就是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
十六哑口无言,秋华年继续问,“太子殿下知道小舅舅的计划吗?”
十六露出不解的神情,“整体计划殿下自然知晓,殿下给我的任务是确保替身一事顺利进行,借此从迟氏手中得到情报,接下来的都是我的事,一向如此。”
“若连完成任务时的具体细节都要劳烦殿下决断,我们做属下的何其无能?”
“……”秋华年被他噎住了。
十六若有所悟,把谷谷和秧秧往怀里抱了抱,不甚熟练地宽慰道,“比这凶险数番的任务我也做过许多,此次我们料敌先机,提前设好了局,我会活着回来的。”
秋华年沉默半天后问,“什么时候走?”
“马上,其他人已经在城外等待了。”
十六来这一趟,是来告别的,秋华年意识到了这点,心中一阵酸涩。
理智告诉他这是十六的职责,告诉他十六本事高超,不会有事的,但看着至亲前往险境,谁能忍住不担忧难受呢?
“小舅舅,太子登基之后,你会求他为梅家翻案吗?到那时候,你会不会出宫和我们一起生活?”
十六沉默不语,秋华年吸了口气,下定决心,“无论你怎么想,到那时我会以梅家遗孤的身份奏请新帝为梅家翻案,再请他放你出宫。”
“以我和云瑟的功劳以及未来的潜力,我想只求这两件事还是能求到的。”
“华年,不可冲动——”十六急了。
“要么你告诉我梅家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答应我出宫,要么我就这么办了。”
秋华年难得强硬起来,“小舅舅好好考虑一下,等你回来,我们再商量这件事。”
十六带着暗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除了太子麾下最核心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为了掩盖十六的踪迹,太子奏请元化帝着礼部正式挑选太子妃与侧妃,晋王也上了折子,给他好不容易保住命的才半岁的嫡长子请封世子。
元化帝把两本折子都批给了礼部,与此同时,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二皇子封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二子嘉泓漪孝亲恭勉,文武俱全,屡建奇功,兹封尔为慎王,赏金袍玉带,双耳花翎,赐内庭行走。”
一时之间,京城中一下子有了太子大婚、慎王封王、晋王立世子三大喜事,可官宦勋贵阶层中的氛围却前所未有地紧张,许多聪明人意识到,那张绷紧了弓弦的巨弓,快要到极限了。
紫荆城长乐宫正殿,文妃听完了慎王封王的圣旨,在听到“孝亲恭勉”这个词时眉心轻微地皱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大宫女燕楼悄声提醒,“娘娘,给慎王殿下送圣旨的内监马上就要出宫了,您想给殿下送些东西的话,可以趁着带上。”
慎王和平贤王两人在东北边境,一个在领兵,一个在查贪墨军饷案,目前都不在京中。
“开库房,按亲王礼制挑一套礼物送过去。”文妃淡淡地说,连亲自看一下礼物的兴致都没有。
亲儿子封了王,文妃脸上却不见一点喜色,燕楼姑姑习惯了自家娘娘的性子,没有劝什么,让另一个大宫女去挑礼物了。
“下午老爷应该会让夫人递牌子进宫给娘娘请安贺喜,娘娘要准备一下。”
燕楼口中的老爷是文妃的父亲,吏部尚书毕咏时,夫人则是文妃的母亲。
“与虎谋皮。”
“什么?”
文妃轻轻摇头,仿佛方才根本没有发出过声音。
她在春光中沉默着站了许久,“燕楼,你去坤宁宫请康贵妃娘娘,就说我下午想请她去御花园赏花。”
秋华年听到二皇子封王一事,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正在和九九一起研制一种能够古法制作的洗发膏。
裕朝平民洗澡洗头用的一般是天然皂角,讲究一些的富贵人家,会用皂角与各种药材、香料粉末制成澡豆使用。
澡豆配方五花八门,许多都是店家的不密之传,最名贵的澡豆能卖到数两银子一匣子,这种日常生活消耗品永远不愁销路,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卖澡豆的铺子全赚得盆满钵满。
九九在仔细对比研究过京城脂粉首饰铺子后,决定从脂粉这个大分类下的澡豆入手,开启自己的生意。
“妆粉、胭脂、眉黛这些,只有女子和哥儿使用,每日用量不大,许久才能用完一盒。且他们都有买惯了的铺子,就算秋记六陈开始卖这些东西,他们也不一定会买回去试一试。”九九给秋华年讲自己的思路。
“但澡豆是从老到小,不分性别都要用的,消耗量也大,客人们更容易买一匣子回去尝鲜。如果我们的澡豆评价好,之后卖其他脂粉,也就能卖得动了。”
九九的思路很清晰,秋华年非常欣慰,他上辈子对胭脂等化妆品没有什么研究,但听九九说完后,他记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能用古法材料制作的洗发膏的方子。
澡豆比起皂角已经方便多了,但用来洗头的话,那一块块的细碎粉末还是不够好用,远比不上洗发膏方便。如果秋记六陈开始卖洗发膏,绝对是对洗发类澡豆的降维打击。
因此这几天,为了转移注意力,秋华年闲暇时一直和九九一起研究制作洗发膏。
九九见秋华年神情不对,停下研磨何首乌的手,让下人们都下去,轻声问道,“华哥哥,二皇子——慎王封王有什么问题吗?”
九九自幼心细聪慧,入京来一件件事经历下来,已经养成了较为敏锐的政治嗅觉。
她不再是在杜家村时,听见邻居家的外孙女白玉钏放狠话说“我爹是替京中王爷办事的”后,就忐忑不安、紧张着急的小姑娘了。
秋华年神情不解中带着凝重,“慎王人在边境军中,支持他的平贤王也在那里,皇上此时给他封王,就不怕他拥兵自重,威胁皇位吗?”
杜云瑟晚上回来时,秋华年问了他这个问题。
杜云瑟神情中带着疲惫,他解开官袍革带,将外袍脱下挂在衣架上,秋华年替他倒了杯青梅果茶,晚上喝正经茶叶容易睡不着觉。
“陛下是为了平衡。”
“平衡?”
“只有三个皇子手中的势力在同一水平上,陛下才能长长久久坐稳皇位。”杜云瑟垂眸看着手中茶杯内淡青色的水面,“但皇子们渐渐长大,真龙天子却日渐衰老,这个平衡,已经很难维持住了。”
元化帝冒着二皇子在边关拥兵自重的风险,也要执意给他封王,说明其他皇子的势力让他感到了不安。
是太子,还是晋王,抑或是兼而有之?
屋外刮过一阵疾风,卷起轻薄的尘土和零落的花瓣,室内的灯火照亮门前方寸之地,很快就消融在晦暗不明的空旷院子中。
秋华年意识到,在自己未曾注视到的地方,无数错综复杂的大事正在发生着。
他看向杜云瑟,昏黄烛火下,青年俊美无俦的脸上写着深沉与镇定自若。
“华年,你还记得在襄平府时,我曾给你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不想坐以待毙,任人揉捏。从龙之功,怎能不搏?”
在意识到自家夫郎,自己想共度一生之人身世有异后,杜云瑟便脱离了元化帝的掌控,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目标。
“你是不是,一直比我多知道些什么?”
杜云瑟轻轻拉住秋华年的手,沉声说道,“华哥儿听说过二十年前的汾王叛乱大案吗?”
京城最近气氛紧张,闵乐逸得到兄长的叮嘱,几日都没有出门,无聊到身上快长蘑菇了。
大嫂任夙音刚生了孩子,家中不能吵闹,闵乐逸只能躲在自己房间里哗啦哗啦地翻书,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就在这时,虎符悄悄进来了。
“哥儿!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闵乐逸不明所以,“专门找我的?谁啊?”
虎符神神秘秘地凑近闵乐逸,“是吴深小将军,他说想请哥儿说件大事!”

第183章 求亲
闵乐逸犹豫了一下,想起吴深曾答应过自己替自己找合适的武将夫婿,悄悄去赴约了。
元宵节那天晚上长安大街上发生的事,郁氏一族的大夫人以及管嬷嬷顾忌着吴深,没有四处宣扬。
但她们一个作为世家宗妇,一个作为抚育过皇子的宫里出来的嬷嬷,在京城贵眷圈子中自带光环,稍微透露几句对闵乐逸的不喜,就足以让闵乐逸的名声更差了。
说到底,还是闵家根基不深,闵太康已经不在朝为官的缘故,柿子挑软的捏,换成声名显赫的齐黍县主,郁氏大夫人和管嬷嬷在外面说一万句,也对他造不成丝毫影响。
世人都不是傻子,随着郁氏大夫人的意思孤立闵乐逸,自然不是因为闲得慌,而是想烧郁氏和晋王的热灶。要让他们为这个去得罪真正得罪不起的人,就没人愿意了。
而郁氏大夫人一直揪着闵乐逸不放的原因也很明显——闵乐逸曾经差点与郁闽定亲,因为和郁氏大夫人关系匪浅的管嬷嬷教导过闵乐逸一阵子,那时候经常逼他出门交际,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
最后亲没结成,总要有个能对外说的理由,不能是郁闽的错,更不能是操办此事的郁大夫人的错,那就只能是闵乐逸“不合适”了。
闵乐逸知道兄嫂以及远在外地的父亲和祖母都在为自己的事着急,闵乐逸不愿意拖累家人,想自己把事情处理妥当。
因为知道对吴深提出的那个嫁给边关武将的策略,家里人肯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放心,所以他还没和家里人说过,打算等人选定下,再请家人们一起定夺。
闵乐逸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和虎符一起出门,吴深今日没有牵马,抱着胳膊站在巷子尽头,一看见闵乐逸就笑了。
他今日穿得比较正式,一身耀目的将军常服,上身石青曳撒,下身绯红裙袍,衣服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七彩麒麟,呈雄斗之势,金玉革带将劲瘦的腰肢束起,更显出宽肩长腿,蜂腰猿臂。
闵乐逸一眼就注意到了这身气派的衣裳,下意识围着吴深转了半圈。
“好俊的衣服!这就是将军服吗?”
裕朝对衣料和衣服样式限制不严,但礼制中规定的许多特定款式与布料的衣服,依旧只有到达一定身份的人才能穿,闵乐逸只在连环画本上见过不清晰的将军服,从没在现实中亲眼见过。
吴深抬起手臂,配合着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的衣服,口中谦虚道,“这只是正三品昭武将军的常服,你没见过我父亲正一品龙虎将军的礼服,那才叫气派,上面有内廷绣的活生生的蛟龙与猛虎,连水波和风纹都是用金线一层层绣上去的。”
吴深状似不经意地补充,“我也迟早会穿上的。”
在裕朝的官职体系中,“将军”并不是职位,而是一种散官名,可以简略理解为武将们的“爵位”。
散官官衔也有品级之分,一般来说品级与武将的实际职位对应,六品之上可以加赠。但有时武将功劳很高,却没有合适的实际职位授予他,朝廷也会加赠更高品级的散官官衔作为奖赏。
比如吴深现在的职位是正三品卫指挥使,加赠正三品昭武将军,这是平着加赠。
吴深之父吴定山实际职位最高到过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元化帝撤了他的职后,封了他正一品龙虎将军,看似品级更高了,实际上是一种明升暗降,因为空有品级,手里没有实权了。
闵乐逸果然哇了一声,想象了一下吴深穿上龙虎将军礼服的样子,眼睛都亮了。
“到那个时候,我能凑近好好看一下吗?连环画上的将军服都长一个样子,根本看不清!”
闵乐逸完全没怀疑吴深能不能成为龙虎将军。
吴深嘴角笑意加深,“借给你穿都可以。”
这话说得有一点越界,一旁的虎符听出几分不对,但闵乐逸一无所觉。
“我可不敢穿,能看清楚它到底长什么样就行了,这样我就能自己想象啦!”
吴深忍住捏一捏闵乐逸笑意盈盈的脸蛋的冲动,清了下嗓子。
“我最近比较忙,好些日子没来找你玩,今天过来是有正事和你商量的。”
闵乐逸下意识左右观察,吴深笑了下,“放心,四周有我的亲兵们警戒,没人偷听。”
闵乐逸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在帮太子殿下选妃,京城的人都知道。”
太子选妃之事非常不顺,经常看好几家之后,那几家的小姐或者哥儿就会出点意外,不是身体病弱就是早有婚配,热热闹闹的全京城的人都吃着这口瓜。
直到前几天太子上了折子,元化帝批示礼部为太子选取外州品貌俱佳、德才兼备的高门佳人们,这件事才有了新的转机。
“太子殿下是我表兄,去外州选妃他不能亲至,但至少要有信得过的亲近之人坐镇,我之前就一直在负责此事,这次礼部官员出京选妃,我也会一起去。”
对很多人来说,将吴深困在京城中非常重要,若不是选妃这个理由太正当根本无法驳斥,吴深根本不可能离京。就算这样,他这次出去,也肯定少不了监视和窥探。
想要暗中脱离队伍前往东北边境,和布置好的人手会合,还需要很多功夫。
闵乐逸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疑惑道,“你要出京,和我商量什么?”
吴深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笨,你忘了我要给你介绍夫婿了?”
旁听的虎符眼睛都瞪大了,吴深看了眼虎符,什么都没解释。
闵乐逸揉了揉额头,吴深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被碰过的地方有点热,又有点痒。
他不服气道,“给我介绍夫婿,和你离京有关系吗?”
“当然有,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已经看好一个人了,这一次他也要去。”
闵乐逸来了兴趣,“那个人也到京城了?到底是谁呀?”
闵乐逸之前脑子里只有“找一个边关武将成亲就可以海阔天空”这样的关系换算,真的事到临头,终于后知后觉忐忑起来。
那毕竟是一个完全陌生不知性情和底细的人,匆忙决定共度余生,未免过于儿戏。
他想起自己曾经那段彻底失败的议亲经历,突然沉默下来。
吴深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一下子就不笑了。”
闵乐逸抬头,看见吴深从腰上解下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制成的双环扣。
“这是我娘的嫁妆,我前些日子给家里送信后她托人带给我的。”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拿着它回去慢慢想,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愿不愿意。”
吴深把双环扣塞进一脸呆滞的闵乐逸手中,趁他反应过来之前,转身离开,背影虽然力求潇洒,却掩盖不住紧张与僵硬。
“一定要好好考虑!好好想一想,还有没有比这个人更合适的!”
闵乐逸拿着通体雪白不见一丝瑕疵的双环扣,在吴深离开半晌后终于回神,看向一旁的虎符。
“虎符,他、他什么意思?”
虎符露出一个非哭非笑的无奈表情,“哥儿男装扮惯了,世间常态都不明白了。让一个行事殷勤,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未婚男子给自己介绍夫婿,那男子除了他自己,还能介绍谁?”
闵乐逸吓了一跳,赶忙否认,“别胡说!我对吴小将军,那是、那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片刻后接了句对不上的话,“他是话本里英明神武的小将军。”
虎符摇头,朝闵乐逸手中的双环扣努了努嘴,“无论哥儿怎么想,至少吴小将军的意思很明显。”
“这枚双环扣的玉十分难得,至少值个千两银子,吴小将军说此物是他母亲的嫁妆,前阵子给家里送信后家人托人带来的,可见这件事,已经过了他父母的明路。”
“吴小将军刚才是在求亲,怕哥儿一时想不清楚,才没明说,他先行离开是想给哥儿更多时间考虑。”
“……”
闵乐逸握着雕琢成紧扣的双环样式的冰凉美玉,玉环下浅青色的络子与流苏随风轻晃,挠得他心头痒痒的。
他在回想自己崇拜了很久的那个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的“吴小将军”;也在回想与自己仅几面之缘,但每次见面都称得上记忆深刻,乃至惊心动魄的“吴深”。
这个人有些不着调,有些骄傲得意,喜欢捉弄人,但严肃认真起来,也是实打实的武力超群,果敢非凡。
他似乎总能和自己玩到一块儿、想到一块儿去,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得体、不规矩的地方,甚至,闵乐逸能感觉到,吴深真的在欣赏自己。
闵乐逸原本一直以为,吴深是不在乎性别,把自己当成了好兄弟,当成了一个值得称道的英雄好汉,才会这样的。
但现在看来,在他没想过或者说根本不敢想的地方,吴深早就在暗示其他事情了。
过去几个月里,与吴深在一起时的一幕幕经历在闵乐逸脑海中浮现。
“和我一起跟上,不许耍滑头,这个事办完了我再处置你。”
“我们去把里面的人抓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你打头阵。”
“敢问……小公子姓甚名谁?”
“私会男子,你们是指我?”
“你可以嫁给一位武将,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去边关打仗你可以跟着。”
“放心,他喜欢你喜欢得厉害,要不是事情没办完,早就等不及了。”
闵乐逸猛地攥住手中的双环扣,他的心跳从未如此剧烈过,身体从未如此充盈与清爽,仿佛眼前的路在一瞬间光明璀璨,平阔畅意。

暮春四月,杏花零落,又是一个休沐日子,寸金楼外春光正好。
秋华年和杜云瑟以赏春对饮为由在寸金楼上独处,临窗的长榻上设一雕花小几,放着做成梅花样式的食盒与清酒,食盒的每一片花瓣里都盛着一种点心。
美景美食当前,两人却都没有心思消遣。
秋华年撑着下巴侧坐在坐榻上,除了他和杜云瑟坐着的一小块地方,坐榻其他区域都被一本本新旧不一的诗词集铺满了。
这是近些日子来,太子手下的势力竭尽全力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收集来的清池闲人的作品,在市面上广泛流通过的几乎都在这里了。
十六年来,五十余本,一千余首诗词全部摆出来后,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反常之处。
就算清池闲人是李太白、柳三变再世,也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如此稳定、匀速、高产的创作输出,就仿佛“他”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有低谷和厌倦一样。
清池闲人在裕朝文人圈子里地位微妙,他虽然足够有名,但写的东西毕竟不入大雅之堂,所以不会有人专门收集他的全集,也不会有人公然研究讨论他的作品,以至于这些异常一直未被人发现。
杜云瑟也是在听完九九转述的“清池闲人,不是一个人”之后,将他历年来的所有诗词集全部收集起来,才看出不对劲。
杜云瑟作为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在经世之学和科举文章上可谓炉火纯青,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擅长诗词。
恰恰相反,他在诗歌词曲上的造诣放眼整个裕朝也数一数二,只是平时事务繁忙,写得少而已。
秋华年撑着下巴看杜云瑟,杜云瑟正在快速翻看满榻的诗集,每看完一本,就把它放在手边某个固定的地方,一下午时间,便将诗集分成了六摞,每一摞都有九本左右。
“这些是六个不同的人写的?”秋华年试着问。
杜云瑟摇头,“是六个不同人的改的。”
“什么意思?”秋华年一边问,一边给杜云瑟投喂了一小块红枣藕粉糕。
杜云瑟认真分类的时候,秋华年也没闲着,一边欣赏一边投喂,食盒里的小点心已经被他这么投喂空了一半。
杜云瑟咽下软糯香甜的糕点,秋华年指尖的触感停留在唇上,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对应的地方。
迎着秋华年疑惑的眼神,杜云瑟轻笑,“我仔细辨别了所有诗作,大部分诗最初都出自不同人之手,写成后才被人统一修改成了类似的风格。”
“按诗词集问世的日期看,这十六年来,负责修改诗词的人一直在变化,每隔几年会换一个人,‘清池闲人’的诗风也就会发生一次较大的变化。”
杜云瑟拿起一本单独放在一旁的四年多前的诗集,翻到做了记号的地方,这本诗集里有十几首诗被他单独圈了出来。
秋华年大略读了一遍,他的诗词欣赏水平一般,只能看出这十几首诗词都是写景的工笔诗,风格比较统一,读起来像是在咀嚼初春的清茶,又像是在听微雨打荷叶的声音。
“这是清荷的诗词。”
秋华年一惊,听杜云瑟继续说道,“我曾教导她半年时间,清荷那时已经不喜作诗作词,但她尊师重道,只要我布置了写诗作词的课业,她一定会认真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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