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我修无情道by明又灭
明又灭  发于:2024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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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结界彻底消失,露出了幻境后,这场赏花宴所在的真实场地。
很巧,是他和谢亭珏初遇的那座月神庙。
祈桑很久没来这里了,但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那颗锡绿树依然郁郁葱葱,花叶繁茂。
他走到这棵锡绿树边上,捻起一片掉在地上的花瓣,摩挲了一下,这片花瓣便如同被倒转了时间一般,重新回到了那朵花上。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克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呕出血,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丝力气。
在控制不住地摔倒前,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
祈桑没有回头看,但他知道是谢亭珏,“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
“你是故意让结界把我拦在外面的。”谢亭珏伸手避开伤口,擦去祈桑额头上的血,“你不想让我进来。”
祈桑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回答谢亭珏的话了。
谢亭珏扶着祈桑坐下,不断朝祈桑身体里输送灵力,但缺口如同怎么填充也填不满的深渊。
“……你快死了,祈桑。”
“不要再救我了。”祈桑抓住谢亭珏的手,“今日死局,是我为自己设下的结局。”
谢亭珏偏过头,不让祈桑看到自己的表情。
“祈桑,你料事如神,一定给自己留了退路,对吗?”
祈桑没有回答他。
谢亭珏呼吸颤抖,以一种很难过的语气,又问了一遍:“……你给自己留退路了,对吗?”
祈桑垂眸道:“是的。”
“我在鲛人海域留下了魂珠,那里有我的一缕魂,运气好的话,以后我还能重新塑出肉身。”
闻言,谢亭珏一颗心骤然落回原地。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喃喃道:“那就好,你的运气一向是最好的。”
祈桑脸上有细小的伤口,在苍白的脸上极为明显。
“谢亭珏,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谢亭珏用指尖轻轻抚在伤口上面,很快,那些伤口都被治愈了。
他又把祈桑有些凌乱的头发都拢到耳后,“我都会帮你的。”
赏花宴幻境里的东西都被带了出来,那十二株枯萎的花在中间极为明显。
祈桑说:“你去把那些花株上枯萎的花都摘下来,完整地摘下来,不要伤到叶子。”
谢亭珏依言去做,他刚摘下一朵枯花,同样的位置上就长出了一朵盛放的花,枯萎的枝干和叶子也重新焕发生机。
这朵花周身流光溢彩,谢亭珏只看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每朵花似乎都与无数生灵连接在一起。
原先这株花的气运被抽走,所以枯萎。
如今被重新灌注了气运,所以死而复生。
谢亭珏猝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想要去找祈桑。
祈桑靠坐在锡绿树上,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只淡淡说一句:“继续,这是我向他们借走的气运。”
所以他要散去自己的所有气运,还给这些百姓。
他的确一直不是个仁慈博爱的神明,但他并不打算窃取他人的气运。
谢亭珏心口发冷。
刚刚他说祈桑一向运气最好。
如今看来,却变得极为讽刺。
祈桑又重复了一遍。
“谢亭珏,继续。”
谢亭珏内心充斥着违抗的念头,但在祈桑黑灰色眼眸的注视下,他什么也没说。
他又摘下一朵枯花,果然在同一个位置,又重新长出了新的花。
谢亭珏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更慢一些。
可没过多久,这十二株花就只剩下一株花上的一朵还未摘下。
他的手在这朵花上停留了一会,还是摘下了这最后一朵。
十二株花都变回了最初的鲜妍模样,甚至比原来更加鲜妍。
与此同时,千滨府内的那盆昙花,却无声无息地枯萎了。
谢亭珏做完一切,回头看了一眼。
祈桑如同睡着一般,靠在花叶繁茂的锡绿树上,掉下的花瓣落在他的衣摆上。
谢亭珏僵立在原地,甚至都不敢走上去。
倏然,祈桑偏头咳嗽起来,疲惫地睁开眼,慢慢看向谢亭珏:“你不过来吗?”
谢亭珏这才如梦初醒。
“……没有,我马上过来。”
谢亭珏一开始步伐有些不稳,有些踉跄地跑到祈桑身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祈桑。
祈桑叹笑道:“谢亭珏,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谢亭珏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您每次想骗我做什么事,就会先夸一下我。”
祈桑没有反驳,细腻如白玉的指尖摸了一下谢亭珏的侧脸。
“回到江都,你要告诉别人,月神是你杀的,十二城人也是你救的。”
“……不。”
谢亭珏嗓音艰涩。
“他们都是您救的。”
祈桑皱起眉头,又咳嗽几下,这次咳嗽后还有鲜血从喉中涌出。
谢亭珏手足无措的想要擦去他唇角的血,可血实在是太多了,他擦得两只手都血淋淋的,依然没擦干净。
祈桑低声说:“你弯下腰。”
谢亭珏依言,却被对方环住了脖子,微微压下身体——
谢亭珏的眼睛猛然睁大。
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谢亭珏从不敢奢望,更不打算在此刻得到的吻。
不带任何情.欲色气,甚至全然是离别的悲哀。
谢亭珏一动都不敢动。
他想问为什么,却在下一刻觉得心口绞痛。
祈桑亲吻他的同时,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谢亭珏没有还手或者防御,他只是用力抱住祈桑,加重了这个吻。
祈桑推开他,一双眼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谢亭珏突然觉得大脑有些晕,他感觉自己正在忘掉一些事。
祈桑说:“谢亭珏,你要记得我说的话。”
谢亭珏大脑愈发恍惚,他拼尽全力想要拒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祈桑拿起落在边上的剑,在谢亭珏偏离心口半寸的地方,狠狠刺下。
“——是你杀了月神,你要利用这件事,获得名望,彻底掌控薛氏……你还要善待鲛人族,以及千滨府的所有人。”
谢亭珏恍恍惚惚,他没有仔细去听祈桑在说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想去拥抱祈桑。
祈桑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闭上眼,最后说了一句话。
“谢亭珏,不要等我。”
谢亭珏胸口失血,已经站不起来了。
但他还是趴在地上,想要爬向祈桑身边。
可惜不过片刻,他的世界就骤然陷入一片昏暗。
谢亭珏再次醒来,面前站着许多人。
薛氏族人向他询问情况的时候,他一言不发,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
锡绿树下,躺着一名少年。
理智告诉自己,他应该憎恨那个人,可是本能却让他只想再去看对方一眼。
薛氏族人迟疑地叫了他一遍:“圣子大人,您伤得很重吗?”
谢亭珏漠然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薛氏族人似乎觉得很奇怪,忍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
“不然……您为什么要哭呢?”
谢亭珏眼神恍惚一下,抬手摸了一下脸。
他确实在哭。
但是,为什么?
谢亭珏想不明白。
他想要去看一眼躺在树下的那名少年,可是一道罡风袭来。
对方的尸身被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带走。
从身边之人的口中,他知道死去的少年叫祈桑,带走他尸身的人叫“商玺”。
有人想要去追。
谢亭珏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阻止了部下。
“让他们走吧。”
谢亭珏走到锡绿树下。
“这是什么花?”
薛氏族人也不知道。
他只能看外形推测,“或许是棠梨花?”
谢亭珏“嗯”了一声。
“在薛氏府中也种上吧。”
他抬手接住一片落花。
在原地站了很久。

月色溶溶, 祈桑骤然从一片虚无中清醒,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刚刚躺在一片芙蓉池中, 池水清浅, 堪堪让他的头发浮起。
夜风吹得身上有些冷, 下一刻, 祈桑身上被披了一件厚实的狐绒大氅。
那人就着披大氅的动作,顺势托住祈桑的膝弯, 将他抱了起来, 用灵力烘干他身上的衣服。
祈桑的确有些冷, 脑海里错综复杂的记忆让他一时间思绪混乱。
他自然地勾住商玺的脖颈, 将脸埋在对方胸口, 只露出半张苍白如玉的侧脸。
商玺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但剧烈的心跳声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窘迫。
他忽然有些不太敢问,祈桑都想起了什么。
祈桑维持原本的动作, 等到身体渐渐回温, 才慢慢道:“商玺,好久不见。”
商玺心跳停了一瞬,低声道:“嗯,殿下, 我们终于又重逢了。”
三万年, 无数日夜。
每一时每一刻, 都在期待这句话。
祈桑问:“我昏迷了多久?”
商玺回答:“二十九日。”
祈桑凝眉道:“那虚灵渊境的出口岂不是早就关闭了?”
“您别担心。”商玺稳稳当当地抱着祈桑,“虚灵渊境内,还有别的出口。”
祈桑想起顾沧焰曾经说过的话, 对方说这里的地形就像一座棺椁。
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商玺身后是芙蓉池的流水声, 凉风吹来芙蓉花香和微冷的水汽。
“当年您死后,我将您葬在了这片芙蓉池中,前面那座月神庙,就是您死时所在的那间庙。”
风动尘飞。
芙蓉池中,波微生。
“每一个进入虚灵渊境的人,都需要跪叩后才可前进。”
商玺拢了拢大氅,确认祈桑身上不会透进一点寒风。
“尽管已经无人知晓月神的名号,但始终会有人跪叩您。”
祈桑大梦初醒,身体还很疲惫。
尽管身子已经暖了起来,但他还是任由商玺抱着前进:“你为什么留在了深海?”
商玺有些委屈:“您知道我寿数尽后尸解成仙,但等我回到这里,发现您的尸身不见了。”
没有人能够进入这里,当时的商玺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他甚至有些自责到绝望。
商玺说:“我知道您留下了鲛魂珠,可等我赶到鲛人海域,才知道鲛人王居然把鲛魂珠给了旁人。”
祈桑知道自己如今死而复生一定是因为鲛魂珠,而将自己养大的人是萧彧。
现在最奇怪的就是,萧彧是怎么知道鲛人海域有鲛魂珠的?
看来从商玺这是问不出什么了。
“都过去了,我已经死而复生了。”
月神时期的记忆和天承门时期的记忆融合在一起,祈桑有些混乱。
“嗯。”商玺想起还没恢复记忆的祈桑,“您之前,很可爱,很乖。”
祈桑身体已经不冷了,便推了推商玺,让对方把自己放下来。
“你再这样说话,我就去找盛翎了。”
商玺讪讪将祈桑放了下来。
祈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见自己身上穿着弟子服,还有些不习惯。
祈桑问:“当年,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商玺叹息一声,“我到的时候,人人都在传,月神堕了神格,已被薛氏圣子斩于剑下。”
“你应该有所预料。”祈桑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大氅,“霄晖他后来怎么样?”
“我差点杀了他。”商玺诡异地沉默了一瞬,“但……”
祈桑疑惑地“嗯”了一声,“但是什么?”
商玺别扭至极,有些郁闷:“……但是我发现,您和他的嘴唇上,都有血。”
祈桑:“……”
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玺嫉妒的嘴脸都扭曲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是。”祈桑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了他,“你不在意,所以记了三万年。”
商玺还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调,“我只是有一点好奇,毕竟您向来讨厌与他人有肢体接触。”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祈桑说,“当年在我面前的人,是盛翎,我都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商玺走在前方为祈桑带路,“我很害怕您真的喜欢霄晖,因为他已经死了,您可能会有点难过。”
“你好像总觉得我会喜欢什么人。”祈桑有点奇怪,“情.爱是非常累赘的感情,我如今修得是无情道,并不打算半途而废。”
祈桑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他怀疑商玺这三万年来,一直在胡思乱想。
“首先,我从来没喜欢过霄晖,当年那个吻不过是为了窃走他一丝气运……否则我的鲛魂珠温养不出我的魂元。”
祈桑认认真真道:“以及,我当年为霄晖取了一个新名字,你想听听吗?”
商玺下意识点了点头,“……当然。”
“你应当知道我如今这具身体有一位师尊。”祈桑说,“恰巧,他们都叫谢亭珏。”
“他们拥有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颜——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商玺还站在原地消化这个事实。
祈桑已经又往前走了数步,见到他没跟上来,有些不满:“你要在那睡一觉吗?”
商玺这才匆匆走了过去,中途还不甚被绊了一下,“您……您的意思是,您师尊就是霄晖?”
祈桑说:“他们之间绝对有关系,但他如今也没有了记忆,或许还得想办法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商玺一想到祈桑等下从虚灵渊境中出去,要对疑似是霄晖的人喊“师尊”,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您可以突然叛出师门吗?”商玺心怀鬼胎地祈求,“哪怕是让我当您师尊,我都、都愿意的……”
祈桑温和的笑了笑,“如果你不能教会我修无情道,我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无情。”
商玺讪讪闭嘴:“……殿下,您的脾气还是那么差。”
将祈桑带到虚灵渊境的另一个出口,商玺有些不舍:“殿下,我舍不得您。”
“别舍不得我了。”祈桑拍拍商玺的脑袋,“我有事要交给你……这件事希望你能做。”
熟悉的动作让商玺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
他拍拍胸脯,坚定地承诺:“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您交代的,我一定会办好。”
“你永远是我最得力的部下。”
祈桑微微一笑,把商玺迷得晕头转向。
“把盛翎找来,让他去天承门找我。”
商玺:“……”
好熟悉的感觉。
时隔三万年,又被殿下骗了。
虚灵渊境的另一个出口设在海岸边,倒免了祈桑出水时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
祈桑摸了下腰侧,发现一直别在腰际的判命不见了,他左右环顾一圈。
终于,他在一块礁石后面发现了故意露出大半伞柄的判命。
祈桑假装没发现,嘴里还念念叨叨,故意逗它:“怎么办呢,判命不见了,得去换一把本命武器了。”
没走出两步远,就被急吼吼的判命撞了下腰,力道收了许多,但祈桑还是瞬间就被撞倒在地。
“好啦,不会丢下你的。”祈桑拍拍判命的伞面,“你是我最喜欢的本命法器。”
判命不满地张了张伞面,挡开祈桑的手。
祈桑从善如流地重新说了一遍:“你是我唯一的本命法器,我当然喜欢你。”
判命扭扭捏捏动了几下,还是撞了撞祈桑,表达自己仍有不满。
祈桑默然片刻,叹笑道:“对不起,判命。”
判命不动了,专心被祈桑抱着。
“对不起。”祈桑抱着判命往前走,“我当年不应该骗你解除本命法器的契约,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解除,你一定会想办法帮我报仇的。”
他如今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顾沧焰要为他们契约本命法器时,判命会那么抗拒了。
判命或许以为,自己如果契约了,就会又一次被抛弃。
判命是个很大方的灵器,变成一个泛着蓝色荧光的小纸片人,亲了亲祈桑,表示自己已经原谅对方了。
祈桑捏住纸片人的脸,突然“扑哧”笑出声。
“但是你后来肯定很不乖,才会被商玺锁了起来,对不对?”
没有五官的小纸片上突然合拢双臂,在祈桑脸上轻飘飘地掐了一下。
祈桑任由对方“泄愤”。
打闹中,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祈桑顿时警觉,拉下抱住自己头发的判命。
判命也配合默契地变成了一把长剑。
回头一看,祈桑戒备的表情顿时松懈许多。
是一袭白衣谢亭珏,和记忆里的喜穿黑衣的“霄晖”不太一样。
突然见到对方这张脸,祈桑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刚刚才亲了对方。
思绪一飘忽,他的眼神就不自觉移到了对方的嘴唇上。
谢亭珏被祈桑看得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偏过头,用手抵住嘴唇,掩饰自己的情绪。
祈桑突然反应过来,扶额头疼道:“谢亭珏,你怎么会在这……”
脱口而出的话,他本人并没有在意。
直到再次睁开眼,看见谢亭珏身旁站着的费正青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才猛然反应过来。
祈桑头更痛了,他试图找补,但看着谢亭珏的脸,怎么也喊不出一声“师尊”。
两人相顾无言地对视一会,祈桑率先开口转移话题:“师……咳,费长老,我们走吧。”
费正青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拍了拍谢亭珏的肩膀:“……师弟,你徒弟似乎叛逆了许多。”
谢亭珏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嗯,无妨。”
谢亭珏迈开脚步。
费正青:“?”
“谢亭珏,你走反了。”
“别去跳海,该回天承门了。”

几人御剑回到天承门前, 祈桑发现谢亭珏一直在望着他。
他以为是自己刚刚大不敬的举动惹恼了对方,匆匆御剑就离开原地。
谢亭珏如同雨打浮萍,召出玄莘剑后, 面无表情地在原地发呆许久。
还是费正青提醒了, 他才御剑启程。
等回到天承门, 谢亭珏一语不发地回到浮雪殿, 费正青则尤为惊奇地拉住祈桑。
“你今日怎的对你师尊这般放肆?”
祈桑在费正青面前会放松许多,“我看出来了, 他应该有点生气, 在岸边一直瞪我。”
“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是在瞪你的?”费正青哭笑不得, “以往你不是总缠着他御剑带你?”
祈桑:“……是这个意思?”
费正青:“不然呢?你师尊成日里把你当个宝贝疙瘩, 捧在掌心都怕摔了。”
祈桑别扭地看了眼浮雪殿的方向。
“我知道了, 多谢费长老。”
费正青向来如老顽童一般, 此刻却正经许多,他顺了顺自己花白的胡须。
“去了一趟虚灵渊境, 回来总觉得你哪里变了, 你在那里得到了什么机缘?”
“机缘谈不上。”祈桑从身旁的花枝上摘下一枝花,“孽缘吧。”
费正青没有多问,离开前在祈桑手中放了一样东西。
祈桑:“这是……?”
“你师尊托我给你的。”费正青说,“他或许以为你现在不想见他。”
祈桑盯着手中的东西。
——这是一枚很漂亮的珍珠。
许久未归, 天承门依旧云缭雾绕。
春意来得迟, 走得也迟, 处处山满春花。
祈桑晃着手中刚刚摘下来的花枝,朝浮雪殿走。
从前他杀死了假“天道”,如今的自己, 却颇得新“天道”喜爱。
对于他来说,天地法则是怎么选出天道的不重要。
只要天道不妨碍他, 世人奉谁为天道都可以。
……当然。
自己能成为那个天道,更好。
等到了浮雪殿,祈桑在各处兜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谢亭珏。
祈桑纳闷了一会,“怎么会呢……难道还有什么地方被我漏了吗?”
不信邪的他又重新兜了一圈,这次他在后院找到了谢亭珏。
谢亭珏芝兰玉树,满身清风地站在树下,淡淡望向祈桑:“怎么了,你在找我吗?”
祈桑奇怪道:“你一直在这里吗?这里我刚刚明明找了呀。”
谢亭珏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许是你记错了,我未曾离开。”
祈桑眯起眼,语气危险。
“师尊,你刚刚是在躲我吗?”
听见祈桑重新叫自己“师尊”,谢亭珏不易觉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脸也放松许多。
祈桑本以为谢亭珏会否认,谁料对方竟然在片刻的思索后,缓缓点了头。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祈桑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白,“你是我师尊,我怎么会不想见你。”
说着,他将手上甩了一路的花枝递给谢亭珏,“特意摘给你的,师尊。”
许是察觉自己态度太过随意,祈桑又补了一句:“这是我路上遇到最好看的一枝花。”
谢亭珏望着少年掌中那枝花,花尾段的断口很潦草,显然只是随手摘下的,但他并没有拆穿。
祈桑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并没有被看穿后的不好意思,反而笑吟吟道:“如今春盛,花开灼灼,漫山遍野都是最好看的那一枝。”
谢亭珏颔首,接受了对方的歪理。
“怎么会想到为我摘这枝花?”
祈桑说:“我见你房间有一枝放了很久的棠梨花,想着你或许喜欢,就摘了。”
“多谢。”谢亭珏接过这枝花,“恰巧我房间的棠梨花谢了。”
祈桑从大量月神时期记忆里,找出少量天承门时期记忆,“前几日,它不是还好好的吗?”
谢亭珏自然道:“你送我这枝花的时候,恰巧谢了。”
“哇。”祈桑不满,“师尊,你是想骗我每日为你摘一枝花吗?”
“不必。”谢亭珏眼中溢出笑意,“我不喜欢见到花落的模样,所以会让这枝花一直盛开着。”
祈桑哼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
祈桑拿出费正青给自己的那颗珍珠:“师尊,你为什么要送我这颗珍珠?”
谢亭珏说:“托别人给你,若是你不喜欢,我就可以假装不知道了。”
“好聪明哦。”祈桑忍俊不禁,转了转手中的珍珠,“不过我很喜欢。”
谢亭珏耳根微红,干咳一下:“我想用这颗珍珠为你做个发饰……”
祈桑听到关键词,下意识开口:“难道你也要给我做珠链吗?”
谢亭珏沉默一瞬。
“桑桑,谁要给你做珠链?”
“唔。”
祈桑转移话题。
“这珍珠又大又圆,真好看呀。”
“是你那个——”
谢亭珏加重语气,强调道。
“死了很久,对你百般苛刻,让你住在穷乡僻壤里的亡夫吗?”
祈桑有些生气:“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瞧见祈桑这么维护萧彧,谢亭珏觉得手上那枝棠梨花都不如最初那般鲜艳了。
祈桑认真和谢亭珏解释:“我们桃花村依山傍水,姨姨阿伯人都很好,不是你口中的穷乡僻壤。”
谢亭珏:“……”
“你想解释的是这个?”
祈桑:“不然呢?”
谢亭珏:“那我骂萧彧呢?”
祈桑:“忠言逆耳。”
谢亭珏:“……好的。”
突然觉得,以前一直吃萧彧醋的自己很傻。
如果不是萧彧,那祈桑口中,要给他“做珠链”的那个人,还能是谁呢?
谢亭珏倏然想起祈桑消失的这半个月。
虚灵渊境内危机四伏,可祈桑从里面出来,不仅毫发无伤,还有了很大的变化。
说不出来哪里变了,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言行举止都不如往日那般跳脱率直。
谢亭珏并不讨厌这样的祈桑。
他只是觉得,回来以后的祈桑,有时就像是在透过他望着另一个人。
直至这时,谢亭珏才发现自己年岁渐长,却比少年时更加沉不住气。
“桑桑,你在虚灵渊境中的这半月里,发生了什么吗?”
祈桑笑眯眯的,像藏了什么坏心思似的。
“师尊,如果我说,我见到了以前的你,你相信吗?”
谢亭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偏过头:“我的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祈桑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下,手臂撑在雨花石桌上,“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呀?”
不待谢亭珏开口,祈桑抢先道:“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回答我。”
明知有诈,谢亭珏还是没能拒绝对方。
“第一个问题。”
祈桑笑吟吟开口。
“……师尊,你是魔族吗?”
谢亭珏瞳孔微缩,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吗?”祈桑很理解似的点了点头,“没关系,我还有一个问题。”
祈桑单手托腮,歪头看着他。
“第二个问题,师尊,你是否心悦我?”
谢亭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呼吸也乱了片刻。
他心乱如麻,甚至不敢看一眼故意逗他的始作俑者。
祈桑已经知道两个问题的答案了,但他依然在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回答以后,也可以问我两个问题哦。”
雨花石桌上落了许多落花,祈桑耐心地将它们拂下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亭珏终于开口道:“是,我的确是魔族。”
“好哦。”祈桑面色不变,“轮到你问我了。”
谢亭珏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坐在了祈桑对面,黑瞳里藏着祈桑看不懂的情绪:“我的两个问题。”
“第一,你从前是否喜欢过什么人?”
“第二,有谁在你心中特别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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