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就闭上眼睛,没关系,楼哥在。”
温鱼就是这么没有出息的人,只要谢楼在一天,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依靠一天,他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谢楼都说了可以,谢楼都说了他不用管,谢楼都说了他可以逃避,谢楼都说了……
“走,下去了。”谢楼稍做提醒,两人脚下的地面忽然承受到不该承受的重量,迅速塌陷。
水泥地面出现一个破洞,乐遥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跳了下去,三人来到了网约车上车点。
比起楼上的尸山尸海,这里不是封闭地段,状况要好得多,但源源不断的丧尸正在从谢楼踩出来的洞里朝下漏,温鱼一眼锁定了一辆车门大敞的出租:“楼哥,那儿有车!我们去那儿!”
三人匆匆过去,车内空旷,什么也没有,目测安全,钥匙就放在车后座上。
和丧尸保持了安全距离,温鱼总算不那么软了,他从谢楼身上跳下来,钻进车后座,乐遥钻进副驾驶,谢楼依然坐驾驶位,车辆起步,迅速倒车,躲避前方从楼上追下来的丧尸。
前后都是丧尸,温鱼放下车窗,转过头看后面的情况。
和前面的惊魂现状比起来,后面好得多,这辆车声音又小,想要退出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温鱼这样想着,重新把脖子拧了回来。
拧回来的一瞬间,他恍惚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东西。
他想要再次转过头去看身后,但这一次,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身后的情况。
一只腐烂得可以见到骨头的手从后备箱里摸了出来。
“楼——”温鱼还没有喊出声,一阵急刹骤然响起,谢楼动作神速地把温鱼拽到了驾驶座和副驾驶的空隙里,然后一脚踹开驾驶座的车门。
他刚一迈出车门,就有丧尸冲了过来,谢楼闪避躲过,丧尸接二连三地来,他不得已在五分钟内二度使用了异能。
控制的对象越多,消耗的能量值越多。
能力值被耗尽之后,如果想要短时间补充,必须使用能量石,否则只能靠等,至少等一个小时才能自动恢复。
温鱼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什么高阶污染物,没有能量石作为补给,所以很少在短时间内将能力值耗尽,一直秉持着能躲就躲的原则。
现在的情况已经出乎意料。
方圆十米之内的丧尸很快得到了处理,都陷在原地难以动弹,谢楼去处理后备箱的那只丧尸了,源源不断的丧尸争先恐后地踏入谢楼的异能能够控制的区域,需要控制的对象越多,谢楼的能量耗费就会越来越快,温鱼心急如焚,想要出去帮忙,但手刚一碰上车把手,一只额角有一块青黑胎记的丧尸忽地冲到了他的眼前,还没吓到温鱼,它的心脏受到谢楼的异能控制,在原地坠落,从身体里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其它丧尸的移动速度渐渐变快了。
温鱼没有意识到,它们的速度缓缓加快代表着什么,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所有丧尸开始失去控制飞速移动,谢楼已经处理好后备箱的那只丧尸,正准备翻进后备箱,关上箱门,关门的那一瞬间,那只跑得最快的丧尸,咬中了他拉门时裸露在外的右手虎口。
“砰!”地一声,后备箱落下锁。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丧尸在外面砰砰砰地敲打着车窗,温鱼一时忘了恐惧为何物,又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恐惧为何物,这辆车的车后座和后备箱之间是没有任何遮挡物的,这也就代表着,他看见了谢楼被咬。
温鱼摸索着扶手箱往后爬去,乐遥及时坐到驾驶座上开车,逃离越来越厚的丧尸包围圈。
车内的空气静得吓人。
在温鱼到达车后座时,谢楼及时抱住了他,阻止了温鱼去开车门的手。
温鱼一巴掌拍在驾驶座的头枕上:“停车!开门!”
谢楼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拽着温鱼的手远离车把,语气难得严肃了几分:“小鱼,你听我说。”
谢楼左手的几个血孔正在汩汩朝外渗血,因着他搂抱温鱼的姿势,而全部蹭到了温鱼的腰上,白色的衣服被血染得鲜红,滚烫的触感快要把温鱼烫出一个孔,温鱼的眼睛在瞬间通红,推开谢楼的手:“我不听,你不要说!”
都咬出血了,活不了了。
被丧尸感染的人会在最多三天内彻底丧心病狂,短则二十四小时。
他们会先出现头晕和头痛的症状,其后身体的各种部位出现出血点和淤青,直至七窍流血,意识丧失。
温鱼的抗拒过于极端,他推开谢楼,找出棉纱和绷带,先用棉纱给谢楼清洗了伤口,再用绷带缠好,挡住那狰狞的伤口,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存在。
谢楼垂眼看着他:“真不听?”
温鱼不知道谢楼怎么这种时候还可以这么冷静,他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脸,把眼泪藏进了手心,但藏不住抽搐的肩膀和哽咽。
他忽地把自己的脖子凑到了谢楼眼前,眼泪汪汪地道:“楼哥,你咬我一口。”
纤细的脖子像是一口就可以咬断,喉结在颤栗,谢楼伸出指腹,轻轻地按了一按,手背不间断地滴了几颗温鱼的眼泪。
眼泪在涌出来的那一瞬间是热的,但很快转凉,落到谢楼手背时已经冰冰凉凉。
“你不在了,我也不要活了。”温鱼哭得情真意切,堪称撕心裂肺,乐遥微微侧过头,欲言又止:“你——”
他看了看哭得稀里哗啦的温鱼,又看了一眼仿佛一脸享受的谢楼,把自己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一段亲密关系里面,果然得有一个蠢人。
“那我咬了。”谢楼摸上那光滑的脖颈,像是在找哪个位置方便下嘴,温鱼点头,睫羽间抖落一点泪花:“轻,轻点。”
反正都逃不掉成为丧尸的命运,那么与其被其它丑东西咬,不如给谢楼咬,谢楼至少会对他温柔一点。
温热的触感很快传来,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始时期延续下来的本能,脖子被牙齿含住时,温鱼浑身都在发抖,腿也在发软。
痛意很快传来,但完全不足以破皮,谢楼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浑然天成的红色牙印,还有一点亮晶晶的水渍,像是一个标记。
温鱼伸手一摸,没有在指腹上看到血迹,他蹙眉,正要和谢楼说这么咬没有用,谢楼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右手虎口处,除了一个牙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温鱼一时恍惚,眼泪也忘了流,转过头去看谢楼已经处理好的另外一只手,余光瞥到了后备箱角落里的好几颗带血的钉子。
第11章
不知道这个车主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倒着钉了好几颗螺丝钉在车上,谢楼左手上的血孔就是在那里戳出来的,至于右手,那只丧尸可能肌无力,总之除了留下一个牙印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温鱼刚才是慌了神了,看见谢楼被咬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大脑宕机,根本顾不上左右了。
“呜呜呜呜你怎么不早说。”温鱼咬紧的牙齿松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谢楼道:“是小鱼你不让我说话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但这种生死大事,谢楼怎么可以——
“轰!”
他的心绪还没有在大落大起中平复下来,车身忽然一阵晃动,砰地一声撞上了路边的墙体,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
乐遥被挤得动弹不得,艰难地扭过头:“我都说了我不会开车了……”
你什么时候说了!
外围的危险还没有彻底解除,这里又出了新的幺蛾子,温鱼来不及和谢楼算账,伸手去拖拽乐遥,引擎盖已经开始冒烟,谢楼先一步下车,能量值暂时告罄,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对付丧尸,谢楼在后备箱的工具里选了一把菜刀。
他单脚踹开车门,刚一下去,车门还没关上,温鱼就丝滑地跟着溜了出来。
谢楼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不好看,想要把他塞回去,温鱼火速躲开,跑到驾驶舱外拉开车门,把乐遥拽了出来。
谢楼蹙眉。
乐遥惊魂未定,拉着温鱼的手在发抖,但他发现,温鱼的手似乎比他抖得更厉害。
“小鱼,顺着自动扶梯去楼上,去站台找空车!”谢楼砍断一个丧尸的脖子,对前赴后继的丧尸起到了恐吓作用。
温鱼眼睛还是通红的,在原地僵了僵。
乐遥拽了他一把:“你怎么还不跑?!!!你难道觉得你留下来还能帮到他吗?”
一只张牙舞爪的丧尸冲到温鱼跟前,他游魂的眼神蓦地回神,扭过身就朝后跑,在和谢楼擦肩而过三秒后,他从车里摸出了一根半米粗的钢筋。
乐遥傻眼。
钢筋砸在头骨上,丧尸在一瞬间晕头转向,温鱼的手麻得差点当场缴械投降,那只丧尸在他这里吃了瘪,立马调转去找谢楼,温鱼重新发力,举起那条钢筋,对准了怪物的心脏。
钢筋撞到了肋骨,温鱼立马调整角度,长驱直入,温鱼没有办法直面同类的死亡,只能侧过头去看身侧的谢楼。
谢楼此刻也正在看他。
温鱼已经没有力气把钢筋取出来,谢楼立马拉着他的手往外拔,血水顺着钢筋上面的纹路一圈一圈地朝下滴,在第二只丧尸冲过来之前,谢楼带着他就走。
温鱼的心脏跳得非常之快,他杀死了一只丧尸,终结了这个个体的一生。
在现在,有相当一部分人仍然认为,丧尸形态是他们的生命存在的另一种形式,不老不死,等同永生。
温鱼管不着这些,他只知道,威胁谢楼的一切障碍,都要扫除。
包括他自己。
两人爬上自动扶梯,拾级而上时,温鱼看向谢楼,注意到谢楼的表情沉得厉害,他正想开口问什么,喉咙突地一哽,肾上腺素褪去,应激后的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呕——”
温鱼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昨天吃的东西悉数朝上涌。
他的胃这次是真的在难受了。
乐遥跑在他们前面,已经探了一遍路,急急忙忙地冲回来:“站台全是丧尸,去不了了,大厅里的丧尸也都过来了,怎么办,去哪儿!”
乐遥肉眼可见地急成了陀螺,温鱼眼前一阵阵地发晕,比晕车还难受,他捂着嘴看向谢楼:“楼哥,我想吐,好难受……”
前有狼后有虎,温鱼现在又必须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谢楼立马调头朝后跑,在乐遥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朝楼上去。
“你们去哪儿!上面是大厅,全是丧尸啊!”
温鱼埋在谢楼怀里,抓紧了谢楼的衣服:“楼哥——”
“去三楼贵宾室。”谢楼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浅淡,温鱼恍惚之际,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两人刚走到大厅入口,就被一群丧尸堵住了,温鱼看向谢楼,不知道楼哥要怎么从这重重包围里冲出去,然后,他就看见……
谢楼掏出了一部手机。
“哪里来的手机?”温鱼和谢楼的手机应该还在他们的考场外面,他们高考结束根本连手机都没来得及拿就踏上了这趟逃命的旅程。
谢楼没有回答温鱼的问题,但温鱼很快就知道了那到底是谁的手机。
手机呈一个抛物线掉进了丧尸群里,乐遥眼睁睁看着它从自己面前划过,响起了他最喜欢的重金属音乐。
“Fight the fear
Fight the fear
Rise up from the ground
Gonna make you a believer
Fight the fear
Fight the fear
Blood sweat tears
Make the pain taste sweeter
(Whoa-oh-oh-oh,whoa-oh-oh-oh)”
乐遥的超燃music在大厅里轰然炸响,温鱼突然很想问一下乐遥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声音怎么可以这么大。
听觉永远是比嗅觉更为灵敏的五感之一,大部分丧尸都朝着乐遥的手机去了,一部手机的牺牲换来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当它停止响动的时候,三人已经顺利抵达了楼上的贵宾室。
但非常令人绝望的是,贵宾室被从里面锁住了。
温鱼已经一秒都坚持不了了,他推开谢楼,扶住旁边的垃圾桶就开始狂吐,谢楼抄起脚边的消防器就要砸门,还没砸中,门从里面开了。
一个青年探出头,声音细弱蚊蝇:“别,别砸门,你们先进来吧。”
温鱼吐得昏天黑地,进到贵宾室后换了一个垃圾桶继续,谢楼端着水站在他旁边,乐遥满脸郁色,正在为自己死去的手机默哀。
放他们进来的青年蹲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一个贵宾室的纸杯,眼神在三人身上转悠,紧张得已经快要把杯子捏皱了。
温鱼把胃都吐痛了,才虚脱地感到舒畅了不少,他一屁股躺到一旁的沙龙上,盯着谢楼头顶的白灯,有点恍惚:“楼哥,我好像看到天使来接我了……”
乐遥道:“那你去给我的手机陪葬好了。”
温鱼眼前还是那只‘死’去的丧尸幻影,谢楼没有回答他的胡言乱语,谢楼沉默得有些异常。
从温鱼杀死那只丧尸开始,谢楼周身的氛围就变了。
变得……死气沉沉。
温鱼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虚脱地直起身,拉过谢楼的手,带着谢楼朝洗手间里去。
“哗——”
水流涌了出来,温鱼仔仔细细地搓谢楼的右手,他并不放心,他依然在担心:“会不会咬破了表皮?只是血很少很少,这才看不见。”
谢楼任由他摆布,微微出神地盯着温鱼,突地抽动了一下小指:“小鱼今天杀死了一只丧尸。”
因为他的没用。
谢楼的眼神混沌一片,略显病态。
温鱼没有听他说的话,抬起手摸了摸谢楼的额头,手蓦地又缩回,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为什么这么烫。”
他要焦虑死了。
谢楼眼神恢复清明,反手摸了摸温鱼的额头:“不是我烫,是你太冷了。”
温鱼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真的吗?”
谢楼点头:“真的。”
温鱼一张脸白惨惨的,但还在担心谢楼:“楼哥,我好害怕,呜……”
他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怎么办啊,都怪我,我太蠢了,我就不该找那辆车的……”
“不会有事的。”谢楼把人抱进怀里:“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温鱼没有办法被安慰住,现在更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等。
等二十四个小时。
这间贵宾室各种功能非常齐备,不仅有客厅,还有厨房,卫生间,茶水间,备餐室,吧台,娱乐室,应有尽有。
温鱼就在客厅守着谢楼。
二十四个小时后,谢楼没有出现任何症状。
温鱼满血复活。
他的复活惊到了贵宾室的原住民,原住民叫做林再秋,大学生,极度社恐。
昨天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放了个什么玩意儿进来,直到今天,他和温鱼说上第一句话。
“你们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不,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就好。”
林再秋年纪不大,头上的黑色耳机明明没开机,但还是非常严实地扣在他的头上,仿佛是他与世隔绝的工具。
林再秋已经竭尽所能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甚至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集中在了角落里的一小片区域内。
但社牛人士温鱼还是没有放过他。
温鱼非常自来熟地坐到了他的旁边:“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只有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吗?你的朋友呢?”
林再秋伸出手握了握自己的耳机,厚厚镜片下的眼睛飞快扫了温鱼一眼:“20岁。林再秋,一个人,没朋友。”
他声音越说越小,抱着自己的包就想要挪地儿,温鱼拽住他:“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你之前是哪个大学的?你异能是什么,等级是啥?”
林再秋被他拉住,于是没能再动,老老实实地站着,像是在回答老师的问题:“也没多久,一个月,Z大的,异能,……应该,我不太确定,因为我没有试过,可能会说错,不过大概是强化系的,我可以听到,方圆一公里以内的所有声音,等级是B。”
林再秋非常严谨,也非常毫无保留,温鱼问了他什么他就说了什么,温鱼还是第一次遇见听力强化这种异能,他很快反应过来,可以听见一公里内所有声音的话,岂不是可以在逃跑的时候完美避开有丧尸的地点?
他眼睛一亮:“你想要回零区吗?我们可以一起,你负责规划安全路线,我们负责保护你。”
“不想。”林再秋拒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非常果断。
温鱼不解:“为啥?高铁站这里这么多丧尸,你待在这里时刻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因为保护区里,人太多了。”林再秋非常实诚:“比起和人待在一起,我还是,更喜欢,丧尸。”
“人比丧尸可怕吗?”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哥哥,你觉得我也可怕吗?”
少年昨天哭了一整天,眼睛还是红的,一张小脸白得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可怜巴巴,任谁也不会觉得他可怕,只会觉得他可怜。
但林再秋不一样。
他在温鱼谢楼和乐遥三人里扫了一圈,最后非常诚恳地对温鱼道:“……你最可怕。”
温鱼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原地石化。
乐遥放声大笑。
林再秋很快解释:“不,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你……你太热情了,我比较喜欢安静,是我的问题。”
温鱼看向谢楼,眼睛成了两个荷包蛋表情包,汪汪的。
谢楼正在徒手拆药,他拧出所有的药片和胶囊,把水和药一起递到温鱼面前:“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吃药。”
“还有,别乱叫哥哥。”
温鱼老老实实地吃了药,喉咙又苦又干巴,吃过药之后,他依然没有放弃和林再秋进行交涉,他直接蹭到林再秋旁边,坐在小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再秋起身要去卫生间,温鱼立马给他递报纸,林再秋起身去喝水,温鱼立马屁颠颠地跑去给他接,林再秋提着书包朝旁边挪,温鱼也鞍前马后地跟着他挪。
两人就这么耗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厨房里传出来饭菜的香气,他们都还在僵持。
林再秋秉持着人不和我说话我不和人说话的原则,埋头看书。温鱼秉持着人不喜欢我说话我不说话的原则,睁着卡姿兰大眼睛打量林再秋,给予了十足的尊重,虽然效果约等于无。
林再秋满头大汗,温鱼注意到他额头上亮晶晶的汗,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汗是被自己逼出来的,他正要无事献殷勤地给林再秋扇扇子,乐遥从屋内走了出来。
乐遥去休息室里歇了一会儿,被厨房里散发的香气勾了出来,他脑子似乎还是困顿的,蓝色的头发毛毛躁躁,下意识靠在门框边喊道:“向尹,今天吃什么啊?”
乐遥喊完睁眼,或许是注意到外厅的环境和他家的别墅天差地别,他这才回神,略有些尴尬地想退回去,却被林再秋喊住了。
“向尹?哪个向尹?”
林再秋忽地认真打量起了乐遥。
蓝色头发,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右边的眼睛下面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乐、遥?”
温鱼一愣:“你们俩认识?”
乐遥也挺愣的:“不认识。”
林再秋道:“但我认识向哥,我在他的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你们俩……是朋友对吧?向哥之前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一次。”
乐遥眼神复杂地看了林再秋一眼,欲言又止。
只有温鱼在喜出望外:“对啊!他们是朋友,还是最好的朋友呢。”
他才不管向尹是谁,他只知道可以安全护送楼哥进区了,好耶!
温鱼苍白了一天的脸色因为喜悦而有了一点血色,他小跑着进厨房,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楼。
“楼哥,林再秋答应和我们一起进区了!”
锅里沸腾着浓郁的香气,谢楼攥住少年微微发凉的手:“嗯,已经听到了。”
温鱼习惯性地瞅了一眼谢楼的手,虎口那处的牙印已经因为被温鱼反复冲洗,印记浅淡到几近于无。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三十六小时过去了,谢楼没有出血。
温鱼已经在思维网里求助过,这样已经基本脱离危险期了。
“太好了。”
温鱼搂住谢楼的脖子,把人微微朝自己的水平高度拉,谢楼撑着桌面俯身,顺着温鱼的姿势,用额头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温鱼盯着谢楼的俊脸,感受到谢楼的温度。
烧倒是不烧,但为什么,楼哥的额头,这么冷?
是不是冷得有点过分了。
把他的额头都冻麻了。
温鱼双腿发软,呼吸滚烫地喷洒在谢楼脸上,他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楼哥,你是不是很冷。”
发烧的症状也不一定是发烫,可能是发冷。
谢楼沉眸凝视着他,下一秒,温鱼被人抱了起来。
“是你在发烧。”
温鱼疑惑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确实烧乎乎的。
在被谢楼确诊发烧后,他浑身开始发软,骨头酸酸涨涨,蜷在谢楼怀里,努力地用脸和耳朵去蹭谢楼的脖子。
“好热啊哥哥。”他眼睛都被烧红了,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红雾。
又是犯胃病,又是发烧。
他的身体,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娇气过了。
林再秋和乐遥在外厅里交涉着什么,应该是聊和向尹有关的事情,温鱼被谢楼抱着出来,两人纷纷行注目礼:“怎么了?”
温鱼摆摆手:“小问题,小问题。”
谢楼抱着温鱼掠过他们,送进了休息室,顺便反锁了门。
温鱼被放到了床上,轻轻地陷进了被褥,他隔空抓了一下,抓住谢楼的手。
脑子晕乎乎的,心脏跳得好快,温鱼难受,抚开谢楼的手,手指从谢楼的指缝穿过,握住那冰冰凉凉的手背,引导着来摸自己的脸:“冰一冰。”
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睫毛,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轻轻颤动,像是搔到了某人的心尖上。
谢楼飞快抽出手,接来一盆凉水,温鱼红着眼圈:“我想吃药了……吃药好得比较快。”
他讨厌发烧的感受,有一种本来就笨还要变得更笨的慌乱感。
“刚吃过胃药,不能再吃退烧药。”谢楼把毛巾拧得半干半湿,先给小孩擦了脖子。
温鱼感受着水蒸气挥发那一瞬间带来的凉意,非常有经验地卷起了自己的衣服。
不盈一握的雪白腰身映入了谢楼眼底。
谢楼眼神微暗。
同样是少年,但谢楼总不太像十七八岁的样子,分明家庭都是一样的家庭,谢家的父母也异常开明,但养出来的孩子却是天差地别。
那不是十八岁的少年应该拥有的眼神。
谢楼敛去了眼底的奇怪情愫,替温鱼脱掉了上衣。
微微粗糙的毛巾从皮肤上摩擦而过,温鱼不太高兴地蹙着眉:“楼哥,你磨得我很痛。”
“哪里疼?”谢楼问。
温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里不准擦了。”
“疼?”
温鱼自己也不太明白,他摇了摇头:“也不是疼。”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不太舒服。
他拒绝,谢楼便不再碰,擦完腰腹和腋窝,他开始脱温鱼的裤子:“大腿根也要擦。”
温鱼听话,老老实实地脱了裤子,常年没有见过阳光的腿根白皙光滑得仿若上好的瓷器,摸着柔软滑嫩。
“把腿分开些。”
谢楼的声音微微发哑,温鱼一只手捂着烧红的眼睛,垂眸瞧着谢楼:“楼哥,腿也好痒。”
谢楼的手忽地按了上去,手掌与大腿形成不太鲜明的色差,挤得温鱼的皮肤微微凹陷,手掌边缘的肉鼓起:“忍忍就好。”
水蒸气的挥发带走了多余的热量,谢楼不厌其烦地给他擦身体,温鱼渐渐地舒服了很多,出了许多汗,体内不再那么燥热了。
紧绷了两天的身体感受到了久违的困意,温鱼眼帘半睁不睁,谢楼的身影在他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眼皮重逾千斤,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梦境。
“真难伺候。”
“把我当成你的仆人?我和他可不一样。”
“温小鱼,不好好吃药的话会被咬。”
“是不会倒水还是不会拿筷子?敢使唤我,小心把你牙拔掉。”
“再挑食的话,你的楼哥会讨厌你的,和你绝交,怕不怕?”
温鱼睁开眼,意识回笼。
居然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好香。”浓郁的香气在清醒之后不由分说地撞进了鼻腔,厨房里,谢楼已经做好了今天的晚餐,因为贵宾室里有厨房,煤气罐里还剩有燃气,温鱼非常难得地见到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顿热乎饭。
谢楼做饭从来不会问温鱼要吃什么,总之就是他做什么温鱼就吃什么,但不管是口味还是食材,都没有出现过温鱼不喜欢的。
上学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挖苦过谢楼对温鱼百依百顺,比起朋友,倒像温鱼的仆人,温鱼和谢楼都知道这种人居心不良,是想挑拨他们的关系,因此从来没有让其得逞过。
况且温鱼也从来没有把谢楼当成过仆人。
但如果……他真的把谢楼当仆人,并像那些讨厌的人一样羞辱谢楼呢???
这个念头冷不丁冒出来,温鱼伸手抹了把汗。
谢楼一定会生气的吧,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吧!
温鱼循着气味爬下床,晃晃悠悠地钻进了厨房。
简单的食材,通过谢楼的妙手加工一番,就成了香喷喷的饭菜。
温鱼双手捂住脖子,十分不明显地咽了一口口水,心虚地看了谢楼一眼。
“醒了?”谢楼把饭菜都端到桌子上,给温鱼配好碗筷,先摸了摸额头:“不烧了,吃饭。”
温鱼稍稍瑟缩了一下,无比亏心地坐到了谢楼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