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花庭时听见了我们对话。”赫卡特迈动着蹄子向他缓缓靠近。
看样子很早就发现了,所以一早就在这里等候……
我算逃跑吗?
顶多算不告而别吧?
他们不会生气用蹄子踹我吧?
宁知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各种猜测从脑海里冒出。
他退后几步,又忍不住说道:“是你们刻意说给我听的。”
这一日仆从们的照料,守卫们的服从,还有无数珍宝的馈赠,每一样诱惑都足以让人心动。
“但你还是选择了离开。”哈帕斯与墨晖从走廊的另一道方向徐徐走来,略带疑惑地看着宁知夏,“为什么呢?在这里不开心吗?”
宁知夏摇摇头,只说道:“我现在想要通过魔镜回去,可以让开吗?”
半人马们对视片刻,也微笑着摇摇头:“不能哦。”
他们像是暴露了魔物的恶劣品行,兴奋地将人类围在中间转圈,时不时用尾巴扫过青年的肩膀或头顶,嬉笑着想看见人类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
谁料宁知夏大喊了声对不起,然后学着哈帕斯的模样,往他马肚上来了一个利索的头锤暴击——
“唔!”
“哇!”
人和马都发出痛苦的叫嚷。
宁知夏趁着半人马们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脑袋就要突围。
米利连忙伸手去捞,却见宁知夏将身一扭,反从他胯下逃走……
捞了个空的半人马们呆若木鸡——
好、好灵活的身法!
“呼哧、呼哧——”
宁知夏不管不顾地顺着楼梯往上跑,可顶楼那条走廊黑得可怕,微弱的萤光像是怪物大嘴里的尖牙,等待着羔羊般的猎物自投罗网。
急促的马蹄声紧跟而来,肾上腺素飙升让宁知夏觉得自己帅炸了,年年体考卡点奔过终点的弱鸡居然可以跑得那么快。
终于,他看见了那面魔镜,被黄金雕花包裹的镜面黯淡无光,映照着窗外血红月亮的半个轮廓。
“开开开,给爷打开!”
看起来还不是位面通道开启的时间,宁知夏不停地拍打着镜面。
而此时,哈帕斯耀眼的红发在长廊的另一头愈来愈近。
“唉,我有点想家了啊……”
宁知夏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垂头丧气地嘀咕完,一步步朝黑影里走去,打算和半人马们好好聊聊。
“我带你走啊,宁知夏。”
如曲调般柔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宁知夏脚步一顿,黯淡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欣喜回头。
镜子里浮现出一双手,将青年拽进怀里。
冰凉的脸颊贴在他耳侧,亲昵又温柔地蹭了蹭,像在给失而复得的宝贝重新标记属于自己的气息……
疾奔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寒冰迅疾如雷电在地面炸开花骨刺般的冰花。
哈帕斯凌空扬起前蹄,差点被凸起的尖锐棱角穿透马肚。
一道锋锐的视线看向被隔断的半人马们,浅色瞳孔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奥德罗薄唇掀起,笑容充满傲慢与挑衅。
“我要杀了你——”
哈帕斯与死亡擦肩而过, 将将稳住身形,气急败坏的怒吼在空旷的走廊回荡。
“白痴, 你冷静点!”赫卡特拽住他的头发,躲过堪堪从脸颊擦过的一束冰冷尖锥, 稍晚一秒,手里这颗脑袋就得分家。
他顺着哈帕斯愤怒的视线看去, 双眸里飞快闪过一丝警惕,“那是位面管理局的人。”
“位面管理局?主神养的一群水货……”米利叫嚷起来,不可置信道, “这不可能, 你为什么能来到此地?”
“足够的力量与权能足以使规则为之让步。”奥德罗嗤嗤地笑起来, 如冰魄的眼里却杀意更盛。
在他, 或者说是在他种族的观念里,半人马们的行为无异于是一种挑衅, 唯有滚烫的血液才能平息上涌的愤怒。
“我承认您的威能,我们的马蹄本该止步于此,但——”四匹半人马齐齐地看向奥德罗背后的身影, “将战利品拱手相让并非明智的抉择。”
“战利品?!”
他们的话语落下, 奥德罗心底莫名燃起的愤怒宛如绷到极限的弓弦,“盗贼的美化令人作呕——”
“狂妄!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冰棱如箭雨落下, 寒冰的冷意从皮肤侵入骨髓,随着张狂的怒吼火光骤起, 长廊上空凭空出现了无数团跃动的火焰,半人马们的咒语高声吟唱,如同敞开的地狱之门要用摇曳艳丽的火光将一切吞没。
这场声势浩大的攻击席卷周围的空气,滚烫的红光擦断一缕长发,发梢焦黑卷曲的断口映入眼帘。
宁知夏一愣,他亲眼看见奥德罗那双瞳孔充满兴味地亮起,微微启唇,亡灵序曲般的歌声缓缓流淌——
那一瞬间,长廊尽头飞来一只箭矢!
利箭卷动着烈烈作响的空气,速度极快地破开火焰与寒冰砸落于凌乱的马蹄之前,随着一声炸响,瞬间化为魔力充裕的结界抵挡狂风暴雪般的肆虐攻击。
“退下!”
半人马们惊惧之中,浪潮般的威压席卷而来,他们朝两边退开,恭敬地屈下前膝半跪低头。
宁知夏从奥德罗身后探出头,警惕地看过去,熄灭的萤石灯烛随着来人走近依次亮起。
“尊贵的权能者,主神的代言人,请原谅这些马驹的无礼。”
如同教皇打扮的老者握着权杖,慢慢地踱步而来。
他慈祥地微笑着,举起权杖一挥,重重地将赫卡特的脑袋打偏过去,金色血液瞬间从口鼻溢出。
其余眯着眼偷瞄的半人马见状,连忙乖顺地将头颅垂得低。
——打了他就不能再打我了哟。
奥德罗神情不屑:“临近死亡时的歉意听起来有些乏味。”
荒芜之主平静地扫视着他与他身后的青年,缓声道:“请来我的殿宇吧,贵客驾临,我应该好好款待。”
说着,老者像领路人一般转过身去,半人马们试探着起身,陆陆续续跟随在后。
血月占据整扇窗户,银灰色的长发微微拂动,借着诡异浑浊的光影,宁知夏看清他耳后几枚扇形鳞片银光闪烁。
他担心是自己看错,伸手过去,然而微微硌手的冰凉触感让他随之一愣。
“荒芜之域太干了。”奥德罗有些烦躁,就着他柔软的手心,偏过头蹭了蹭脸。
宁知夏仿佛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嘀咕:“你还好吗?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奥德罗摇摇头:“有些事还是一次性解决比较妥当。”
荒芜之主的主殿在宫廷深处,厚重的金色大门将奥德罗与老者的身影隔绝在内。
“你以为……”
奥德罗抚摸着繁复的雕塑花纹,低沉地笑起来,“一道镌刻魔咒的大门就能保护那些愚蠢的马驹?”
荒芜之主意有所指般笑道:“不,我只是担心盛怒的杀意吓坏人类。您应该知道,这种生物很脆弱。”
“看起来这不是场会令我愉快的谈话。”奥德罗随他步入殿堂中央,止住脚步的同时也往玉阶之上的王座看去。
散发寒气的白霜随着视线蔓延,直至将王座牢牢冰封。
他言简意赅地命令,“下来,别妄图俯视于我。”
老者挑挑眉,锐利的眼珠紧盯着他:“我从未曾想过,主神会选择赋予您至高无上的权能。请说出您此行的目的吧。”
“我无意打破这里的平衡。”奥德罗说,“只是人类不属于这里,我来带他走。”
荒芜之主沉默了,半晌后他说道:“荒芜之域曾经面临过崩坏,是我与半人马们将四分五裂的地域拯救,这里遍布骸骨,那是死去的战士也是叛乱夺权的臣子,付出代价难以想象……主神赐予您权能,也同样赐予这个位面几乎独立的权力。”
奥德罗的眉渐渐蹙起,很快就听荒芜之主说出他的决断:“您当然可以离开,但人类不行,至少得由他自己决定。”
“他已经决定要走。”奥德罗皱着眉头,不太高兴地打断。
“不不不……”荒芜之主摇头笑起来,目光如鹰隼一般直视过来,“他来荒芜之域的时间太过短暂,还不能体会半人马们对他的喜欢意味着,能给予这个世界的一切特权,而您,您与他原本的世界能做到吗?”
对方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提议道,“不如来打个赌吧,权能者。”
“……”
奥德罗沉默良久,喉咙里溢出声嘲讽般的笑意。
他半眯着眼看向悬挂在宫殿上空的水晶灯,那些跃动的光影同样映照着蓬松柔软的黑发。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狂奔之后肚子空空,宁知夏固执得哪儿也不去,盘腿坐在金色大门旁边。仆从们无法,只能安置了一个小桌板,将精致的餐点端过来摆好。
宁知夏一口一个小蛋糕,时不时地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偷听,却发现听不见半个响。
隔音做这么好干嘛,烦!
四匹半人马也未曾走远,俯卧在他几米外的位置,偷摸摸地朝着人类,姿势别扭地匍匐前进。
等敏锐的目光扫来,半人马们又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紧绷着脸庞,有些气鼓鼓地用蹄子刨了刨地毯。
“嘶……嘶……”
赫卡特捂着受伤的头,发出细微的吃痛声,可惜没有等来人类的关心,反倒是被一些蹄子莫名其妙地蹬了几脚。
戴着面具的半人马最是倒霉,没有新蹄子,还被迫一起挨打,心里越想越气,干脆别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另外三个兄弟。
这时,门开了。
宁知夏像兔子一样灵活地蹦起来,把脑袋挤进只能容纳一个身位的缝隙,上下扫描着神情略微诧异的奥德罗。
奥德罗歪着头问:“你就在门口蹲着?”
“坐着的。”宁知夏拈起他一束长发往上撩,发现鳞片不见了,安心地点点头,说道,“是要走了吗?”
“再等等。”
奥德罗轻笑了声,牵着他进来,一脚把门重新踹上,隔绝半人马们好奇的视线。
“他还有话想对你说。”
宁知夏迷茫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荒芜之主正在心疼地摸摸自己的冰雕王座。
察觉到人类的视线,老者转过身,对他和蔼地点点头。
宁知夏问:“您找我有事吗?”
“是的,我觉得应该向你正式表达歉意,人类。”
权力就像掺杂罂粟的美酒,就那么影影绰绰地尝上一口,也足以叫人沉醉其中。
荒芜之主拿着权杖,充满自信地慢慢朝他走来,“很抱歉让你在荒芜之域的旅程有如此不愉快的经历,可否请您多留几日,让我代替那些混球好好尽一尽地主之……”
“不用了,我要回去啦!”宁知夏大声宣布。
荒芜之主一愣,随即保持微笑说道:“可你还没有好好了解过荒芜之域,我敢保证在这里你会拥有从未体验的感受……”
宁知夏摇头:“我想回去。”
“再、再考虑一下吧,所有奴仆都将随侍左右,所有铁蹄都将踏平一切阻碍,璀璨的财富,凌驾顶峰的权力……”老者加快了语速,用权杖点地,无数珍宝浮现在视野,“你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所有欲望都能得到满足!”
“不,我不想要了……或许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很难理解……”
宁知夏就像块油盐不进的顽石,还是坦然拒绝,“我有家人朋友有小猫咪,吊兰和院子里的植物需要我照料施肥,还有预约的客人排队等着我服务,还有新买的漫画,美食街的火锅店……总之,我的心很小,在原本世界拥有的已经足够丰盛。”
荒芜之主怔愣地看着人类许久,就只是因为这些吗?
他感到不解:“我不明白,人类,哈帕斯说起过你很喜欢宝石,至少表示你并非不为财富所驻足。”
“无主的宝石我会塞满裤兜,但荒芜之域的财富属于你和半人马们,所以……”宁知夏掏出兜里的三枚宝石说道,“两枚是我的酬劳,一枚是墨晖给的…额……预付款!”
这是合法应得的,他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荒芜之主笑着说:“半人马们能够给你更多。”
“如果所有心愿与目标都很容易地被满足,那我的生活就没有新的期盼了。”
宁知夏叹气,“就像游戏变成破解版,虽然很过瘾,可我没有玩下去的欲望。”
荒芜之主皱着眉,围着这块稀有的小石头转了一圈,嗫喏着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等候已久的人鱼粗鲁推开。
“你输了,老头。”奥德罗无声地张了张嘴,他步履轻快,牵着人类就要往外走。
荒芜之主沉下脸,用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充满嘲讽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他想离开的对象是你,奥德罗,你得意的嘴脸又能保持多久?”
奥德罗脚步一顿,先把宁知夏推出门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你管。”
“砰!”
沉重的大门再一次合拢。
“瞧,他们出来了!”
守候在门口的半人马们不安地踏着蹄子,围过来问,“人类你要走了吗?”
“对,再见啦。”
宁知夏跟着奥德罗身后,有些尴尬地笑笑,“你们下次可以来店里玩,不过别再把我随便带来这里了。”
“可是你的房子好小……”哈帕斯拱过来,委屈巴巴地说,“不能再留一阵吗?”
“他现在就要离开,和我一起。”奥德罗半眯着眼,语气轻蔑,“闪开点,再要阻拦可没人替你们承受后果。”
他像个胜利者般的傲慢模样激怒了余火未消的半人马们,哈帕斯与其他两匹半人马围上前来,愤怒地叫嚣:“好啊,你想带人类走,那就用荒芜之域的规则决定!”
战火一触即发,宁知夏气愤道:“没有这个必要好吗!我很想回去了!”
然而米利却不管不顾,嚷着“一会儿就好”的敷衍话语,妄图故技重施将人类再次抱起。
“放开我!米利!”
宁知夏这次可不会当个呆逼玩偶,扭过身闪开朝着奥德罗的方向躲去,一系列动作吓得马蹄子们乱窜,深怕一脚将他骨头踩断。
哈帕斯猝不及防被其他兄弟一拱,又想揍可恶的奥德罗又想捞人类,混乱的推搡中重心不稳,将宁知夏不小心撞翻在地。
“呜!哎哟哎哟!”宁知夏扑倒在地毯,狼狈地滚了两圈,闷哼着撑起身甩甩脑袋。
“天呐,人类!”
“你没事吧!”
凌乱的蹄声响个不停,宁知夏晕头转向,被奥德罗一把捞起来,关切地在怀里拨弄着转了一圈细细检查。
他正想摇头说没事,却看见地面裂得像白墙灰的一摊珍珠渣,表情骤然僵硬。
奥德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梢微挑,淡漠的眼瞳里流露出一丝意外。
他给宁知夏做的小鱼,碎了。
哈帕斯低头扫了一眼,随口问道:“这什么?”
米利小声嘀咕:“好像是人类裤兜里掉出来的。”
“也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哈帕斯用蹄子扒拉两下,嗤道,“人类别难过,我这里有……”
不着调的声音响起,宁知夏却突然大力地挣脱奥德罗的手。
他咚咚咚跑上半层楼梯抱起一个硕大无比的花瓶,猛地朝那个摇头晃脑的红发脑袋砸去——
“哗啦!”
一声惊响,瓷片瞬间破碎,其余半人马们倒吸一口凉气,很没义气地嗖嗖退开。
哈帕斯摸了摸额角涌出的湿意,手心里都是金色的血液。
众人看向站在高处的青年,皆是满眼不可置信,唯有奥德罗的眼里似乎燃起了兴奋火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宁知夏。
半人马们不安地想要上前,却见一个皆一个的昂贵花瓶像炮弹般朝他们砸来,只能困窘地躲避着,任由马蹄在碎片里踩来踩去。
“从昨天到现在,我说过无数次想要回去,你们为什么还要阻拦?”
宁知夏气愤得浑身发颤,又发射了个花瓶,深呼吸着平缓情绪,可怎么也止不住指尖的颤抖。
赫卡特急切地问道:“在这里不好吗?”
“不好,我很不开心!”宁知夏瞪着眼睛愤愤道,“也感受不到你们的尊重!”
米利回想着相处的时间,委屈地否认:“这不可能,我们很喜欢你的……”
宁知夏大声说道:“那是你以为的,并非我所感受的!”
这声反驳真情实意,赫卡特停住准备迈上台阶的脚步。
“我们可以成为钱货两讫的客人与美甲师,也可以成为正常的朋友,并非宠物,也不是随心所欲使唤的奴仆,更不是掠夺的战利品。”
宁知夏难过地摇摇头,慢慢走到奥德罗身边,“除非你们能学会尊重,否则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奥德罗露出若有所思般的微妙神情,直到衣袖被人轻微地牵扯,才条件反射般低头,反手握住那只还在颤的温热手掌。
赫卡特沉默片刻,什么也没说,沉闷的蹄响落于地毯,他与墨晖退向左右两旁,屈起前膝伏低头颅。
哈帕斯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宁知夏不肯退开,抿着嘴任由血液模糊右眼。
等到奥德罗牵着人类从他们面前走过,米利还想追上前去。
墨晖凉幽幽地提醒:“你想被人类彻底厌恶,就尽管去追。”
哈帕斯与米利怔愣在原地,盯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慢慢地放下抬起的前蹄。
与此同时——
宁知夏已经平静下来,很快就要来到魔镜前。
虽说已经错过了位面开启的时间,不过有奥德罗在,一切都好办。
他抬眼看向身旁变得有些寡言的人,觉得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抠了抠脸问道:“刚才荒芜之主问的那些话,是你们在打赌我是否会留下吗?”
奥德罗老实承认:“是啊。”
宁知夏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那要是我没经受住诱惑,想留在这里怎么办?”
奥德罗略略思索,回答道:“有点难办,不过可以把猫和曲半青都接过来陪你小住,就当旅游赚外汇。”
宁知夏一愣,仰头看向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奥德罗语气轻松,在青年一声声“小奥真好”的夸赞中眯起眼,心里愉悦地想——
骗你的,当然是把他们豆鲨啦!
“呜呜……我的好啰啰……你真是受苦了……”
曲半青总算等到精心饲养的小香猪回家, 把人拉着转了两圈全方位检查,嚎着嚎着,渐渐收了声, 幽怨地盯着青年嘴边的糕点渣,“这啥。”
奥德罗似笑非笑地说:“邪恶小蛋糕, 他吃了好多。”
曲半青狐疑道:“咋感觉你过得还挺滋润?”
宁知夏赶紧舔舔嘴:“野饭没有家饭香,你做的最好吃。”
“这还差不多。”曲半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转去厨房准备吃的。
现在天色已晚,正是吃夜宵的好时候, 曲半青知道奥德罗肯定能把人带回来,下午腌了几盒肉和大虾, 搬了电烤盘来客厅吃烤肉。
因为奥德罗不吃热食,自来熟地打开冰箱找到了甜虾和三文鱼,慢条斯理吃得很优雅。
腌制的整条烤五花切了花刀, 裹满了微红的酱料, 夹起来分量十足地甩在烤盘滋啦作响, 宁知夏的眼睛黏在肉块上就没舍得移开, 除此之外还有小肠,绕着边缘盘了大半圈, 一起冒着油珠。
两种都是油脂丰厚的烤物,烤盘没一会儿就溢满油,正好在中间放了大虾鱿鱼和一些吃油的素菜。
素菜准备得简单, 就只有土豆片和茄子, 宁知夏喜欢南瓜烤到软糯香甜的味道,自己去厨房切了点南瓜片端过来。
“吃吃吃, 不够还有,我上午去进口超市买了好几盒原切牛肉, 都是眼肉和小排,奶香奶香的,绝对好吃。”曲半青招呼着赶紧开动。
宁知夏正往生菜放叠叠乐,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奥德罗放下甜虾,眯着眼偏头看了看,伸手去戳。
宁知夏嚼吧着随他戳弄,声音含糊地说:“好贵的哦。”
“有什么关系,那匹叫赫卡特的半人马走前丢了颗宝石给我,我就放二维码里了,结果……”曲半青一拍大腿,兴奋道,“哈哈!十万!”
宁知夏呆了一瞬,筷子刚夹住的小肠“嘎哒”掉落烤盘,被奥德罗用小碟子及时在边缘接住。
“辣么多!”宁知夏满脸不可置信。
“那可不,这价格都快接近两克拉的鸽血红宝啦!”曲半青给五花肉翻了个面,钢夹在金黄酥脆的表面划拉得嘎嘎响,略带遗憾地说,“可惜就那么一颗,你们亲耳听见到账的声音有多好听。”
“没事啊……”
宁知夏闻言立即便回过神,在曲半青疑惑的目光中从兜里掏掏。
“嗒、嗒、嗒。”
三颗亮晶晶在桌面依次排开,宁知夏豪气展示,“喏,还有呢!”
曲半青震惊:“卧槽!”
两人胡乱吃了几口肉,把这些来自荒芜之域的宝石放到二维码处——
“八万!”
“六万!”
“九万!”
手机震动,三条收款短信弹出通知,宁知夏播报完后低声喃喃:“不得了,我只有打麻将时敢这样喊……”
烤盘里还有不少肉,但两人已经吃不下了,窗口等候多时的吊兰摆动枝条将剩余的食物卷走,还丢了些烤焦的给院子里茂盛水灵的植物。
它们不挑食,舒展着叶片,高高扬起裂着大嘴的花盘子一口接住,朦胧宁静的夏夜里没有蝉鸣,全是嘎吱嘎吱的诡异咀嚼声。
曲半青揉着太阳穴,出去帮花园宝宝们清理掉落的残渣。
这群死孩子真不省心,吃个饭咋还漏勺呢!
“胃口真好啊。”宁知夏从窗口望了一眼,由衷感叹。
回过头,就瞧见奥德罗默不作声地干完两盒三文鱼和一盒甜虾,正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三文鱼是中段和鱼腩各半,寻常人吃不了多少就会腻,没想到奥德罗能一次性干完,
“吃饱了吗?”宁知夏想起隐约瞧见的鳞片,忍不住问道。
奥德罗丢开空盒,懒懒地倾身凑过去,偏头蹭了蹭青年的脸侧。
冰冷的气息在温度渐升的季节里显得格外舒适,大约是对方的神情举着太过自然,宁知夏并不介意,眨眨眼抬起头来。
奥德罗靠回沙发,浅色瞳孔里映照着某个身影,半眯着眼有些餍足地说,“现在饱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奥德罗似乎还有事,拒绝了在客厅将就一晚的提议,在小猫们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消失在夜色。
装了一堆社畜的大楼灯火通明,跃动的灯光映照在奥德罗的半张脸上,睫毛在有些苍白的面容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金灿灿的光球似乎等候已久,一见到他进门,像颗弹力球般在光洁的桌面跳动不停,夸张地喊——
“噢!我的孩子!你回来啦!”
奥德罗神情懒懒地倚靠在门框,像个叛逆青年见到家长般垂着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打起精神!”
小光球欢快地跳到他的肩膀,努力顶开丝滑的长发,在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有一个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哟!”
宁知夏洗完澡,几乎是一沾枕头就没了动静,沉沉地在自己的猪窝里睡了一觉,起床时神清气爽,就差在床上打套军体拳。
今天醒得早,曲半青还在厨房熬粥做早饭,他背着手溜达去帮忙,被毫不客气地丢了出来,趴在窗台暗自神伤。
吊兰用枝条摸摸青年的脑袋,并插了朵花花在他头顶,满足地比了个心,继续随风摇摆。
现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院子里进化的植物们不需要劳烦宁知夏动手,自己用叶片卷着浇花壶,摇头晃脑地淋浴。
宁知夏面色一僵,mad,真是智能得有些诡异,僵尸来了也得当辣条。
小猫们起初还害怕,因为这些植物总是趁没人注意时,偷偷用枝叶尖戳它们的屁股,被逗弄得习惯后完全不在意。
这会儿三三两两地从贝壳床里出来,大摇大摆地跑去辣爪摧花。
宁知夏蹲下身,拨弄着精制的贝壳床,这玩意儿塞了软垫,还是可开合的,贝壳顶部还挂了用珍珠海螺串成的风铃,刚好能让小猫翻肚皮躺着,用爪子掏着玩。
“波波的触手太巧了吧……”宁知夏玩了一会,嫉妒得想自己变小了睡进去。
曲半青端着粥来客厅,就见这人把海螺风铃刨得像哗哗乱转的飞椅,气得胖橘不停绕着他走位,不停地用脑袋妄图把霸占玩具的主人拱走。
“吃饭了!”曲半青无奈地敲碗。
“耶耶耶!”
宁知夏听见动静,腿上长弹簧似的弹射到小板凳干饭。
早饭是山药咸骨粥配麻油拌小菜,两人仗着今天上午没客人,惬意地边吃边聊,慢悠悠地吃完后,宁知夏点开了平台信息,照旧给客人安排预约。
只是一堆预约私聊里,还有一条是来自官方的消息。
宁知夏点开对话框,原来是平台发现最近账号热度高,建议开通直播参与本月“手艺人大赏”的直播活动。
“最近好多手工大佬都参加了,你和半青空闲的话也来凑凑热闹,就当维持热度嘛。”
宁知夏发了链接给鹿瑶光,女孩很快就给了回复。
平常展示图的评论区总有个人玩家或同行好奇技法,挨个回复太麻烦,倒不如做穿戴甲时直播展示。
“我看你是想截点录屏混更新吧。”曲半青毫不留情地戳破。
”嘿嘿嘿……”宁知夏露出贼兮兮的笑容,拿出支架开始准备。
白日里窗外光线充足,再加上工作桌的台灯,等一调整好了镜头角度,刚好可以清晰拍清楚固定在甲托的穿戴甲片。
宁知夏看了看镜头的效果,没什么问题就准备开播。
【什么什么!我没眼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