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萧琞说罢,看向一旁抱着剑靠在廊柱上的林澜,“若是大人醒来寻我,就告知大人我去寻明正德了。”
林澜拱手应下。
*****
幽山牌坊下,高大的老者蹲着,沉默的看着牌坊。
幽山……地狱幽冥之所,外头的人都说幽山的可怖,但却没有人能够说清幽山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司监官……虽然五年一任,但听闻都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也是,幽山司监官五年不得离开幽山,且出了幽山后,仕途基本也就是没有希望了。
那些野心之辈,怎么会选幽山,若是不幸落到幽山的,也是想尽办法离开……
没想到,破局之处,竟然就在幽山。
十年前被扔入幽山天牢的那位……果然是绝处逢生了啊。
“你该离开了。”低沉淡漠的声音响起。
老者抬头看去,幽山的牌坊之下,身着深蓝色布袍的男人没有戴着面具,一张脸,半边俊美若谪仙,半边狰狞如恶鬼。
老者慢慢的站起,躬身拱手,哑声开口,“殿下,请准许我进入幽山。”
“想见冯典?”男人问道
“是,也是想赎罪。”老者低声说着。
男人嗤笑一声,“冯典今晚醒来时已经言明,他是冯典,他不是明家的谁。而你若是想赎罪,进入幽山便是赎罪了吗?”
老者一颤。
男人继续冷厉平静的开口,“幽山,不是你有资格进入的地方。”说罢,男人转身,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老者呆呆的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抬眼看着那幽山老旧的黑色牌坊,呆了好一会儿,扑通,跪下了。
*****
厢房里,林三春已经坐起,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拉扯着里衣,他有些茫然,啊,他那凉凉的清风呢?怎么没了?
“大人?”萧琞瞬间出现在厢房里,抬手关上房门,看着林三春已经将里衣扯开了,忙上前,皱着眉,一边将林三春的里衣拉好,那露出来的白皙的皮肤已经让他的心思开始沸腾了,一边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绪,一边拿过扇子扇着风,“大人睡吧,我回来了。”
林三春一边躺下,一边带着几分茫然的开口,“你去哪了?”
“去幽山入口。大人,睡吧,明日再说。”萧琞说着,将被子拉过来,轻轻盖上,一边继续扇风。
林三春茫然点头,随后习惯性的抓来萧琞的另一只手握着,慢慢的闭上眼睛,凉凉的清风徐徐吹来,热意渐渐散去,他昏昏沉沉的睡着。
萧琞眼底柔软了下来,笑意弥漫。
萧琞慢慢的扇着扇子,凝视着侧躺着面向他的林三春,慢慢的俯身,垂下眼,轻轻的触碰着林三春的额头,如蜻蜓点水,应是无滋无味,可……不够……想要更多……萧琞又轻轻触碰了一下,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直至因为不自觉的停止扇风了,被他触碰的人有些不满的呓语了一声,他才恍然惊醒,忙继续扇风。
看着握紧他的手,习惯性的蹭了蹭的林三春,萧琞眼底的墨色无边幽深,但又似乎沸腾了什么,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压制了下来,看着林三春眉眼舒展开来,握着他粗糙狰狞丑陋的手,却很是安心的沉沉睡着的模样,萧琞想,大人这是终于习惯了吗?
——但只是习惯还不够。
萧琞轻轻的扇着风,静静的凝视着沉沉睡着的林三春。
****
翌日醒来的时候,林三春从范显那里知道了幽山牌坊下跪着的一个人,嗯,那个明正德!
“他就不能换个地方跪着?”林三春翻了翻白眼,对范显说着,
此时林三春正站在田埂上,看着陆春山嘿咻嘿咻的挖着东西,实验田里貌似长什么有趣东西出来了。
“明正德是个很古怪的人,脾气执拗非常,大人,以老朽对他的认知,他大概可能会在那里跪上好久。”范显苦笑说道。
“随他!爱跪不跪!他这个就是讹诈!要挟!屁!当初明家把冯典的娘亲贱卖的时候,他怎么不出来跪?哦,现在发现明家有麻烦了,就跑来跪了?还说什么赎罪!他要真想赎罪!那明城玉,那明贵妃怎么不去收拾!脑子都拎不清的混蛋!他以为他跪了,我们就会感动!?”林三春噼里啪啦的一顿愤愤不平!
范显忙一旁讪笑安抚,“大人别气,别气到自己,您刚好,别气别气……”
林三春哼了一声,想到冯典……皱眉对范显说道,“范老,你还得去跟冯典说一下,别被那臭老头给骗了!”
范显一愣,随即点头,他是觉得不必,冯典也不是蠢笨之人,但既然大人吩咐了,他也就照做了。范显眼睛余光瞥见林大福来了,便放心下来,拱手告辞。
一大早,宗主去训练场的时候,特别交代过他和沈平之,这几日,林大福没有回来前,要随时候在大人身边,以免大人忘记吃药了。
“公子!”林大福快步走来,躬身拱手恭敬做礼。
“辛苦了。”林三春说着,递过去一小袋纸包,带着几分神秘的开口,“来,吃一个。”
林大福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打开一看,愣了一下,是……小兔子形状的糕点,额,这个是……
“吃吧。我今早去广场溜达的时候,范姑娘送我的,说是她早上做的,很新鲜。”林三春嘿嘿笑着,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她手艺真不错。”
林大福默默拈起一块吃了,随后恭敬将纸包递给林三春,低声开口,“范姑娘的手艺极好。”
林三春嘿嘿一笑,也不多说,萧琞说了,这事别插手,让裴家老太太和范显操心去就好。
他也就是偶尔打趣两句,林三春转开话题,“说吧,都听到了那些有趣的事了?”
“……昨**堂上的事一波三折,瞬息变化,先是吏部尚书文鼎上折子说点墨金的事,说是户部最近查各地各部库银,查到了吏部的部银数目,继而吏部自查,查出了点墨金的事,吏部尚书文鼎就说,这点墨金也好,各地库银也罢,都是朝堂的钱,都是皇帝的钱!绝不可姑息,同时文鼎也上了一份折子陈述自己的岁俸几何的账目……之后李家人突然出来哭诉说是平亲王差点就死在了渭河江州了,还呈上了证据等等……紧跟着明昌华也出来跪拜求皇帝给三十年前失踪的明正峰做主,说是被害了,等等,明家那边的人就出来各种喊冤,朝堂吵闹不已……皇帝大发脾气,砸了几杯茶,之后,肃亲王出来了……说是谋害皇室血亲绝对不能容忍……明贵妃就从后宫跑出来跪了!谢蕴出来和稀泥……之后,皇帝就下令,退朝,一切待调查。”
林三春眉梢微挑,“嗯,那么今天呢?”
“……今天皇帝大发脾气了。降了明贵妃的妃位,严查点墨金一事,还骂了文鼎,说文鼎担任吏部尚书这么多年,居然由着人侵占点墨金!”林大福说到此处,也是颇为无语,“可文鼎是今年刚刚担任吏部尚书的啊。”
林三春一笑,“皇帝只知道有人偷了他的钱,他生气这个呢。”
林大福一愣,随即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可,可是每年的千秋节?那皇帝不都知道吗?”
林三春摸着下巴,笑道,“皇帝的想法,就是我给你们钱,反正每年千秋节花样多,又有美人,他愿意花这个钱,但是,必须是他自己愿意的,现在有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侵占了他的钱,那他肯定就不高兴了!”
说到这里,林三春啧一声,“萧琞要去找文鼎,我那时候还想不明白文鼎和冯典的事有什么关联,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关联是这个啊。上任吏部尚书可是明贵妃的弟弟!”
林大福也很是敬服的拱手,“萧公子真的很厉害。公子也很厉害。”
林三春翻了一个白眼,“你佩服萧琞就好,我就算了吧。我也是在事后琢磨的时候才看出来的。”
林大福一笑,才不是如此,范显他们几人常常感叹说这世间能够跟得上萧公子的没几个,公子就是其中之一,且公子年岁尚小,才二十岁,又是素来懒散于朝堂政事,若是认真起来的话,公子的成就定然是不低的。
“不过……公子,这些事,您问萧公子的话,他定然是会告诉您的……”林大福笑后又不解的问道。
“我才不要问他,一问他,他就可以把邸报折子都给我搬过来,然后一件一件的从头给我梳理到尾,我听都听累了!”林三春没好气的说着。那个人就巴不得他赶紧的入局,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半只脚入局了……
林大福哑然失笑了,想起上次老祖宗来信骂岳阳书院的书生迂腐死了,居然不如林家的管事,连淮南河堤到底是怎么倒塌的猫腻都搞不懂,然后公子就也疑惑,问了萧公子,结果萧公子从淮南的天灾,河堤一开始的修建,期间的更迭问题,从午后一直说到了晚上……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有没有其他的?”林三春兴致勃勃的问道。
“有,有三件小的觉得必须说的事,一件就是长春镇和赤霞镇都有关于麒麟神仙现世的传闻,……额,大概是萧公子和您坐麒麟的时候被百姓给看到了……现在传得挺热闹的……”林大福有些觉得好笑。
林三春费解,“麒麟那么大,他们不害怕?”
“公子,他们岂会害怕,传说中的麒麟啊,而且,这个麒麟会飞天,麒麟上还坐着两位看不清面容的翩翩公子,他们怎么会害怕?”
林三春嘴角微抽,面容都看不清,还说什么翩翩公子……这些人也真会瞎掰!
“那第二件事呢?”林三春摆手转开话题。
“陶皇后的嫡子,皇三子在月下坊和白家的抢美人,被……咳,伤到了那个……”林大福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说着。
林三春睁大了眼睛,嗖的一下眼睛亮了起来,“哇哦!真的伤到了?!以后不是男人了?!陶皇后就他一个儿子?!等等,这事你给我细说一下,这是怎么伤到的啊?”
林大福顿时纠结了,怎么伤到的?这要让他怎么说啊。
“时不时在办那种事情的时候伤到的?”林三春眼睛亮亮的问着,问完又惊奇了起来,“哇塞,白家也忒厉害了,他都敢在这个时候冲进去?对方好歹是皇子哎!”
“对了,月下坊的美人到底怎么个美法啊?哇靠,这下厉害了!一个皇子,一个世家贵子,争抢美人大打出手,然后就,就伤到了那个?”
“什么那个的?”突兀的,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纠结尴尬的林大福松了口气,忙躬身拱手做礼,“萧公子安好。”
“哎,阿福,你继续说啊!”林三春继续兴致勃勃的催促着。
萧琞微微凝眉,难道是在说月下坊皇三子的那事?那事有点污糟了!
林大福尴尬的小声开口,“这,这就是那样啊。从娘子说月下坊的美人不像美人的。”
“月下坊的,的确不算是人。”萧琞一旁开口,语调平和,轻淡,“大人,此事不好听,就别听了。”
“哪里不好听了?”林三春斜睨了萧琞一眼,“说的你好像圣人一样不近美色!”
萧琞,“……”
林大福默默缩头,悄悄后退两步。
“大人……萧琞自然不是圣人。”萧琞声音缓慢低沉,他微微靠近林三春,在林三春的耳畔,低沉好听的声音似乎刻意压制着什么一样开口,“但萧琞唯一想近的美色,只有大人一个,大人要不要试试?”
第136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8
林三春的脸瞬间爆红了,受惊一般的后退两步,使劲的瞪了萧琞一眼,看向故作平静缩头低眼的林大福,深吸一口气,轻咳一声,“阿福,你先回去休息,晚膳的时候你再跟我说其他的事。”
林大福故作平静的躬身拱手告辞。
待林大福一走,林三春立即转头看着负手而立的萧琞,怒视,“你干嘛啊!刚刚阿福在呢!”
——就,就,就这么的凑近他耳边说话,还说什么试试?!
萧琞微微俯身弯腰,眉眼严肃的皱眉,“大人,萧琞只是有话直说罢了。萧琞从不欺瞒大人。”
林三春抖着手指,指着萧琞的这一脸严肃,“我是说这个嘛!啊!刚刚阿福在,你就——”
“原来如此,大人害羞了。”萧琞微微点头,眉眼犹豫的问着。“那以后就在只有你我二人时再说?”
——什么害羞?!叫只有你我二人时再说?!他是这个意思吗?!可恶啊啊啊!他,他害羞个屁啊!!
林三春气急了,一把抓起萧琞的手,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
回了司监所的林大福去了后厨,看着后厨的秦米在摘菜,就蹲下一起摘。
秦米有些疑惑,“阿福管事,你刚刚从外面回来,要不,去躺一下?”
林大福摇头,他现在需要摘菜来压压惊!
林大福抹了把脸,看不出来啊,萧公子居然也会说那些话啊!不过想想也是啊,到底年长公子十岁了……但是,但是他们家公子就是个看似啥都懂,但其实啥都不懂,某方面跟白纸一样的,那怎么扛得住啊!
林大福心头一片沉痛,认真想着,这会儿该找什么人来给公子上上课?但又接着打消念头,没用了,太迟了!!萧公子天天守在公子身边,上什么课啊!
用晚膳的时候,满桌的都是林三春喜欢的菜,因为不能吃辣的,水煮鱼变成了鱼肉饭,但也很好吃,蒸好的鱼,再淋上了特制的调料,秦米说,这是他们家的祖传的菜,嗯,味道果然好吃。然后红烧排骨,炒笋丝,还有一盘蒸饺子~
林三春吃得津津有味。
萧琞一边给他夹菜夹肉,一边温和的说着话,“……那月下坊的美人的确是芳国那边出来的,下了药,其实就是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了,只是用药和蛊虫控制罢了。”
林三春一听,呆了呆,“啊?有这么厉害的药吗?”
“是昆仑传出来的药方,本该是禁药,但不知为何,十年前流传了出去。”萧琞说着,将剔掉鱼刺的肉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边说着。
林三春皱起眉头,放下筷子,认真开口说着,“这样说来,上京岂不是很危险?”
萧琞夹起饺子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边说着,“不会,如果这些药和蛊虫能够那么容易流传,十年来,芳国和苗国早就打到上京了。月下坊的两个美人应该是花费了芳国和苗国十年的功夫才成功的。眼下也不会流传什么。”
林三春继续拿起筷子,一边夹起碗里的肉,一边皱眉认真说着,“我看,还是要让孙大夫提前做一下预防才好。还要想办法破了他们的这个药和什么虫子!”
萧琞点头,“大人说的是。”
“得让孙太一赶紧的先把预防这个什么蛊虫药的东西做出来!好让我们的人在上京做事的时候能放心些。”
萧琞微微点头,又夹起饺子放到林三春碗里,“大人说的是。”
林三春听了,斜睨了萧琞一眼,哼了一声,这会儿倒是说什么“大人说的是”了!
萧琞看着林三春哼哼唧唧的吃饭的样子,眉眼泛起浅淡的笑意,一边给林三春舀了一碗汤,一边语调缓慢带着轻哄说着,“大人,今日之事,是我错了,大人罚我可好?”
林三春指了指桌上的跪着的木头萧萧,“可以啊,你跟他穿一套一模一样的裙子,这事啊就算过去了。”
一旁伺候的林大福悄悄的瞥了眼跪着的木头萧萧,额,黄色纱裙子??
萧琞看了眼木头萧萧,眉眼泛出无奈的可又不自觉的柔和神色,“好,我穿就是了。”
林三春眨了眼,哎,这么好说话?
林大福也愣了一下,随即默默的低头垂眼。
“嗯……那这样吧,先欠着!我先给你记账上!到时候……额,一起算!”林三春说着,心头有些心虚,
萧琞眉眼泛着笑意,低头吃起林三春夹的饭菜。
待用完晚膳,林三春绕着圈圈,一边兴致勃勃的问着林大福,“阿福,第三件事呢?”
林大福恭敬拱手说道,“第三件事,是鬼市的那颗上仙丹,说是吃了上仙丹,八月中秋上金河,就可以飞升成仙!”
“那上仙丹是要人命的,说什么飞升成仙!”林三春皱了皱鼻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侧头看向正在给他泡茶的萧琞,“萧琞!上京皇族或者世家里,谁在信这些?”
“很多,凡是野心之辈,都妄想长生。”萧琞说着,慢慢的倒茶,“如太皇太后,她就巴不得能够千秋万代,如皇帝,陶皇后,明贵妃,以及谢蕴等这些人,他们都是恨不得活好久好久。”
林三春摇头,故作一脸深沉,“真是一群傻子,长生有那么好吗?”
一旁林大福拱手笑道,“公子,对那些享受过权利富贵的人来说,是恨不得能够长长久久的拥有这些权利富贵的。”
“我就不想了。能活多少就活多少,时间到了,就去投胎开盲盒,岂不有趣?”林三春嫌弃的说着,“活那么久,身边的至亲好友都死了。自己还活个啥啊!”
萧琞端着药茶走了过来,一边带着笑意开口,“大人说的是。”
林三春接过药茶,看向萧琞,懒懒开口,“你也不想长生的吧?”
“大人活多久,我就活多久。”萧琞眉眼舒展泛着笑意,但语气轻淡平静,隐隐的透着某种执拗。
林三春一愣,回过神来后,抓了抓头,脸色微红,有些局促的侧头看向已经默默缩到角落里的林大福,轻咳一声说道,“那什么,阿福,你也累了,下去休息,明日上午去喊孙太一来我这里一下。”
林大福恭敬应下。
“以后这些话,不要当着外人面说!”林三春脸色红红的瞪眼!
萧琞嘴角微微一勾,“大人该习惯才是。”
“我习惯什么呀!”林三春翻了一下白眼,一口喝光药茶,继续绕着圈圈,这种事情能习惯吗?!
“大人与我的身侧都是有侍从护卫影卫,如今,因着是在幽山,所以大人身侧护卫侍从尚少,且影甲不在,待影甲归来,大人的身侧就有阿福管事,影甲,林澜和林元财,而我的身侧是影乙影一……”说到此处,萧琞语调带着笑,透着几分意味不明,“大人该习惯才是。”
“习惯不了!”林三春哼了一声。
萧琞眉眼笑着,将倒好的药茶递给林三春,“好,不说这个了……大人,可否让浙州林家那边再送一个管事过来?将来阿财护卫和阿福管事若是成了家,也不好在大人身边了……”
——且接下来会很忙,他无法保证时刻在大人身边盯着,而大人玩闹任性,又赖皮得很,不好好盯着不行。
林三春摇头,“不用,等需要了再说,也不用从浙州那边调人来,我这里有人呀,金来多,林来旺,他们也是常常跟着我的。”
萧琞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大人,那先这样吧。”
*****
入夜后,范显慢悠悠的走向了牌坊路口。
牌坊外,高大的老者跪得笔直笔直的。
范显解下腰间的水葫芦,喝了一口茶,今日食堂特供的茶是毛尖,大人名下有一座茶山,在海州,种出来的茶,大人给起名叫毛尖,量不多,不外卖,这几日刚刚送来,大人特意送些过来食堂,让他们这些爱喝几杯的试试,不错,味甘而不涩,甚是回香。
看着外头跪着的老头,范显轻叹一声,这明正德真是一块臭石头。
大人私下让他劝说他回去,冯典那边就不提了,宗主的意思就是不必理会。到底是大人不忍心。跪了这么三天,大人就私下来找他来劝说了。
“你呀,这脾气还真是没变过啊。”范显走到明正德跟前,盘腿坐下,递过去水葫芦,“喝一口,解解乏。”
明正德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喝了一口,微微点头,“好茶!”
“不错吧。”范显笑着开口,“这是大人赏赐的。今年三月刚摘的新茶。”
明正德微微眯眼,“你们幽山的日子看上去很不错。”
“多亏了大人。”范显说着,轻描淡写的转开话题,“但你若是不走,只怕我们的好日子就要被你连累了。”
明正德嗤笑一声,“若我跪在这里真的连累了你们,殿下早就派人将我拖走,甚至于杀死!又岂会让我跪在这里!”
范显被戳穿也不恼怒,只是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你跪在这里,无法就是在要挟逼迫,你想让冯典出来见你,还是想见殿下?”
明正德沉默垂下眼,哑声开口,“一是想见冯典,他是正峰唯一的血脉了,二是想见殿下,想求他……给明家一次机会……”
范显默然,低声开口,“冯典说过,他只是冯典,他与明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知道吧,冯典的娘,明正峰的唯一嫡女,是被你们明家二房逼得逃入幽山的……”
明正德猛地抬头,呆呆的看着范显,“什,什么?”
范显苦笑,“你果然是不知道啊。”
明正德脸色铁青,磨牙,“他们告诉我,说是病死了!这群混账东西!”
“唉,你们明家的事,我不想掺和,我也只能是代为转达冯典的意思,他不愿意,你呀,就算了吧。”范显继续说着,“至于你说想见殿下?罢了吧。十年前明家做的事,你装聋作哑,隐居避世故作不知,如今殿下回来了,你又想舔着脸来求殿下恩典,说句我家大人常说的,这是仗着年老,倚老卖老,恬不知耻?”
明正德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极为尴尬羞恼,“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家大人说了,赎罪的方式好多种,下跪看似诚意大,实则是要挟,若是真想赎罪,那为何不去渭河江州,不去淮南?明家最对不起的是这天下苍生,其中以两河流域的百姓最为可怜,明家官身做贼寇,劫掠财富无数,害得多少百姓倾家荡产,十年来因为明家,无辜枉死的那些人……是否该去赎罪一二呢?”范显缓缓说着,语气却是极为尖锐。
明正德的脸色瞬间苍白,嗫嚅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范显说罢,便缓缓站起,“大人让我来给你忠告一二,如今忠告已经转达,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明正德看着范显就要转身离去,攥着拳头,哑声开口,“我,我只想说一句,明家,明家所为非我所能阻拦!”
范显沉默的垂下眼,冷淡开口,“当初我也这么跟自己说过,明家白家陶家势大,非我一人所能阻拦,但……我家大人告诉我,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于世间而言,一人之力自然难以成事,但,若只是做那烛火呢?”
范显说完,转身离去,对那颓然坐下的脸色苍白的明正德不再看一眼。
*****
司监所的前堂回廊下,影乙单膝跪地,拱手低声禀报着,“……谢蕴去寻了白黎,要求白黎这几日对幽山再做一次检查!但如主子所料,白黎拒绝了,皇庄事情尚未平定,月下坊三皇子一事让陶皇后下了诏令要抓拿白黎的嫡亲弟弟白昼!肃亲王也出来说话,说皇亲血脉绝不可再有损伤!白家眼下焦头烂耳,而谢蕴被白黎拒绝后,就去了明家,但明家眼下也是拒绝,说谢蕴是妄想!”
站在书案前的男人微微点头,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长春镇那边需要留意一下,或许这几日,就有贵人探监了。”
正在书案后头写写画画的林三春抬头,“哎?你说谁要来?”
男人侧头看向身后书案背后的林三春,眉眼弯了弯,“大人聪慧,猜猜?”
男人眉眼闪过笑意,抬手示意影乙继续。
“……皇六子已经开始服用月下坊的丹药,芳国百花公主和李贵人冲突了,李贵人滑胎了。百花公主被罚禁闭。另,皇六子与百花公主有染了。”
后头正在喝着雪莲汤的林三春噗嗤一声,刚喝下去的汤全喷了出来,还差点咳嗽了1
男人忙转到书案后,一边温柔抚拍,一边忙端过温水喂着林三春,眼神不悦的瞥了影乙一眼。
影乙默默的缩了缩。
“咳咳……我没事了,没事了。”林三春摆手,一边转头看向影乙,惊叹道,“哇塞,太厉害了!真的假的?!”
——后妃和皇子有奸情?!
影乙下意识的看向了男人,男人微微点头,影乙便恭敬拱手,“回大人的话,此事查出也是颇感意外,但这是上京影九呈报,应是确认无误。”
林三春看向男人,一脸的好奇,“萧琞你说,若是明贵妃知道了,那还不得气死呀。”
萧琞抚了抚林三春的背脊,抬手示意影乙退下,一边说道,“明家人做事不在乎这些的。”
“啊?”林三春睁大了眼睛,寡廉鲜耻都不在意?
“明家人只要确保能够成事即可,怎么做,要踩死多少人,他们都不在意的。”萧琞继续说着,一边将书案上的又乱七八糟的折子公函册子等收拾起来。
林三春想想也是。
“从这点上来说,白家,谢家,包括如今的皇帝,都是如此。嗯,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林三春摸着下巴感慨了一句。
萧琞收拾好桌案,牵起林三春的手腕,“大人,该去就寝了。你说过明日要去锁村议事的。接下来要为八月中秋做准备不是?”
林三春哦了一声,懒懒的起身,好吧,他最近这两天好了很多,也不那么困倦了,晚上也不那么想早睡了,但是萧琞一到时间就要拽着他去就寝。
躺在床榻上,看着淡黄色的夜明珠,看着坐在他的床榻为他扇风的萧琞,想起夏天的夜晚,看星星,喝酒,啃西瓜,吃烧烤……不知道西瓜种出来了没有……
“萧琞,过几天我们晚上吃烤肉?”林三春打着呵欠说道。
萧琞眉眼温和,带着笑意和不自觉的纵容,“好。”
“萧琞,等我睡着了,你也睡吧,你别扇一个晚上,累不累呀你。”林三春意识开始困乏,伸手抓住了萧琞的手,打着呵欠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