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之,另外这是关于税赋修改的章程,你与范敏德,崔平几人看看,不需要马上回复我。可边看边修改,待大人来寻你们了,再提。”萧琞说罢,站起身。
沈平之接过,看了看,有些讶异,随即带着几分讶异的低声开口,“宗主……那我们也是要如同田亩分配一样,推行各地?”
“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先做好准备,若是一切如我所预计,那么后年可开始推行。”萧琞说道,慢步要朝外走去。
沈平之躬身拱手,看着萧琞慢步离开的背影,心里头有些复杂,又松了口气,他以为……该是血雨腥风的,一切准备就绪了不是吗?但,好像变了……或许这样一来怕是会更加麻烦更加辛苦。
沈平之慢慢的攥紧手,但至少,至少比之前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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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边,林三春坐在崔娘子的摊边,比划说着他想要的繁杂的小裙子。崔娘子认真听着,还时不时的拿笔画画,给林三春看看是不是他想要的样式。
王佑仁寻过来的时候,就听林三春笑嘻嘻的说着,“对对对,露出小蛮腰!”
王佑仁看了眼林三春握着的木头萧萧的腰,额,的确是小蛮腰。
“大人,急事!”王佑仁看了眼,就马上转开头,严肃的说着。
“嗯?什么事?”林三春咬了一口南瓜糕。
“是画中事,您说的要画的那个故事,我觉得可以再加一个场景,就是地府归来的那个不是有奈何桥吗?我们可以再加一条忘川路!然后,这样……”王佑仁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林三春听着认真,听完了,点头,“成啊。可以啊。”,说完又疑惑问着,“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增加场景而已,干嘛急急跑来寻他?
王佑仁松了口气,笑道,“羽毛一直跟我说这样不行,但我觉得真的可以这样画。”
林三春明白了,笑道,“那你和谢羽舒一人画一本,我两本都印!到时候让大家投票看看,大家最喜欢的是哪个版本的!”
王佑仁眼睛一下子就灼灼发亮了,站起身拱手,“好,大人,我这就去和羽毛说!”
王佑仁随后恭敬告退。
这时候崔娘子已经画好林三春想要的小裙子,吃完南瓜糕的林三春看着小裙子,眼睛一下就笑弯了,“好!就是这样的!”
崔娘子轻笑了起来,看着林三春,柔声问着,“可是天极最近惹恼大人了?”
林三春摸了摸鼻子,“也没有什么事……你别担心。”
“嗯,我不担心。”崔娘子说着,笑容温柔。
萧琞这时候已经寻了过来,先是对崔娘子躬身拱手唤了一声,“小婶婶安好。”
崔娘子站起,笑着点头。
随后萧琞便伸手很是自然的牵住林三春的手腕站起,一边语调柔和低沉,“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林三春便朝崔娘子点头笑着示意,由着萧琞牵着他的手腕,慢步离开。
走入幽山小径,头顶上的茂密绿色遮盖了有些炎热的天空,风中有些淡淡的凉意,很舒服。
林三春放慢脚步,萧琞便也跟着放慢脚步。
“萧琞,你想要孩子吗?”然后,林三春就忽然开口问着。
萧琞一怔,随即侧头看向林三春,眉梢拧起,“大人,这是何意?”
“裴家的小孩子很可爱哎,胖乎乎的软软的,咿咿呀呀的,真的很可爱。”林三春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就是想着你小时候一定也是这样子,可爱极了那种,裴老太太说你小时候比他家孙儿还可爱呢。大家都争着要抱你。”
萧琞眉梢微微抚平。
林三春继续说着,“然后我就想着你若是成家,生的小孩一定也是很可爱的……”
“大人呢?”萧琞低声问着,“大人想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我的话,不太想,我肯定养不好。我自己都养不好我自己,还是算了吧。”林三春说着,晃了晃被紧紧扣住的手,“萧琞,我猜你也不想。”
萧琞微微点头,眉梢还是微微凝着,他垂下眼,没有说话,继续牵着林三春朝前走去。
林三春眨眼,嗯?萧琞被他的问题搞得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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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散步绕圈圈的时候闲聊谈论税赋的事宝藏任务的事……
闲聊完毕,喝了三杯药茶,就开始小憩。
林三春躺在躺椅上看着为他盖着披风的萧琞,一半的脸俊美极了,一半的脸却是狰狞疤痕,可即便是这样,也已经难掩谪仙风仪了。
“萧琞……你不高兴了。”林三春打了一个呵欠,毫不客气的指出来,“因为小孩子的问题吗?”
“我不会有自己的血脉,也不想要,我也不会让大人拥有自己的血脉。”弯着腰仔细掖了掖披风的萧琞抬眼,看着躺椅上的林三春,语调缓慢低沉,透着执拗。
林三春愣了一下,弯腰抬眼的萧琞眼眸浓黑,深幽阴冷,似乎压制着什么。
——果然萧琞就不是温和的人嘛。
林三春想着,但又觉得很无语,“我说过了,我不想要小孩子啊。”
萧琞应了一声,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脸颊,语调放缓放柔,“睡吧,大人。”
林三春就懒懒的挥手,随后沉沉睡去。
萧琞静静的看着林三春的睡颜,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直起身,走到一旁,继续批阅公文书函,一边煮水。
角落里的林大福悄然上前,放下今早收到的唐家老太爷送来的信件。
萧琞拿起,看了看,低声吩咐道,“冯典回来了没有?”
林大福一愣,随即摇头,小声开口,“小的去寻一下?”
“嗯。”
林大福便悄然退下,匆匆去寻冯典了,走在荆棘镇的路上,林大福悄然叹气,他家的公子啊,压根就还是不明白……
萧公子说的——“不会让大人拥有自己的血脉”压根就不是想不想的意思。是绝对不会让公子有自己的血脉!
而公子是没有听出来吗?还是装傻?
林大福站定,思索了一下,哎,罢了,装傻也是对,那种情境下,不装傻的话,怕是又会和萧公子争执了。
“阿福!!!”忽然,林澜急急的声音传来。
林大福转头看了过去,神色凝重了起来,林澜可从来都不会这么着急,一般这么着急,就是出事了!
“怎么了?”
“冯典被抓走了!”
“啊?!”
第132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4
于是小憩了一半的林三春醒了,一边喝着萧琞特意泡的茶提神,一边听着林澜简单扼要的讲述:
“……我从忘川路出去,就撞到了金来多,金来多说是从娘子派人急急传告的,说是看见冯典被明家的护卫给抓走了。”
“就这样?”林三春问着,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没其他了?明家抓冯典干嘛?确定了,真的是明家吗?”
林澜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有些无措,他也不是很清楚,是金来多让他马上禀报公子的!
被召来的曹兵拱手请示,“大人,我去寻!”
何老才也在一旁急急开口,“大人,不若我也一起去?”
“现在还不能去寻。”林三春开口说着,眉头皱起,“要等晚上,你们要装作过了幽山闭门时间冯典依然没有回来担心冯典再去寻。”
曹兵和何老才都齐齐点头,“是。”
“如果真是被明家抓去的话……”林三春转头看向一旁的萧琞,“是为了赤焰卫?”
萧琞点头,低沉的声音缓慢开口,“除了赤焰卫,没有第二个原因了。如此,冯典暂时无碍。但恐怕会受些皮肉之苦。”
“受皮肉之苦不怕,就怕明家会杀人啊。”林三春叹气,“这点是我疏忽了,我不该让冯典离开幽山去外头办事的。”
“大人若是不让冯典离开幽山,只怕明家会直接冲到幽山来抓人。”萧琞低沉的声音冷静说着,“且这不是大人的疏忽,冯典是明家血脉的事,也就冯典自己知道,明家会知道怕是当初冯典的父亲去寻明家人的时候留下了痕迹被明家查到了。”
“那么……如果冯典不承认,只要冯典不承认他是明家血脉,明家那边会放人吗?”林三春思索着,站起身,对曹兵严肃说道,“你明日去寻冯典,要很不耐烦的找,一边找,一边说是幽山的司监官依赖冯典这个下属,如今找不到冯典了在发脾气……找人的时候留意一下明家人会不会跟着你。”
曹兵神色凝重严肃的应下。
“还有,赤焰卫队现在何处?明城玉呢?”林三春看向萧琞问道。
“赤焰卫在江州,明城玉已经返回北地,此番冯典一事应是上京明家的自作主张所为。”萧琞说着,语调依然低沉平静,“大人,若是要明家放人,只怕要声东击西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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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上京,依然喧嚣繁华。
从娘子步伐摇曳,抬手慢慢的抚了抚头上的花簪,又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路上不时和这个搭几句话,和那个说几句,有人和从娘子调笑,“从娘子,打扮的这么好看,今天晚上是愿意陪我咯?”
“哎呀,少来啦!你都定好了柳儿了,还来骗我!你个死相!”从娘子娇嗔着说道。
客人哈哈大笑。
从娘子的装扮很是艳丽,虽然似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老态似乎掩饰不住,客人打情骂俏的不少,但几乎没有人会点从娘子,毕竟宝月楼中比从娘子漂亮娇嫩的可多着呢。
从娘子就这样慢悠悠的一路调笑,一路招呼的,穿过宝月楼,转入后院,踏入训诫院中。
踏入训诫院后,从娘子的脸上拿浮夸一般的调笑表情就立即收了起来,她快步穿过训诫院,走入角门,角门打开,外头阴暗安静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坐着的驾车人,一身黑色袍服,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面具是黑色的,只露出眉眼,眉眼极为好看,一片平静。
从娘子呆了呆,有些困惑,随即神色凝重的上前,微微做了一个福礼,“客人,可有花令?”
“有,牡丹花令!”伴随着温润好听的声音。马车帘子拉开,露出一张俊秀白皙的脸,泛着散漫的笑意。
从娘子先是一愣,随即笑着上前,又做了一个福礼,“公子安好。”
“这是萧琞,他现在是我的车夫,护卫,从娘子,我今日让阿福来寻你,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从娘子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叠纸张,递给林三春,“公子,都在这里了,公子要寻的各户人家的地址都在这里了。在半个时辰前,小红花那边送来的消息,冯典被关在明家祖祠的后屋。”
林三春点头,翻了翻手里的纸张,低声说道,“好,这两日你就装作无事发生,若是明日有什么流言蜚语的,你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即可。”
从娘子恭敬点头应下,随后又迟疑的低声开口,“公子……冯典……他不会有事吧。”
林三春一愣,看着从娘子眼底深处的关切和焦虑,恍然了一下,对哦,从娘子也是从幽山走出去的,她似乎比冯典小两岁。于是,林三春安抚一笑,“放心,没事,你家公子要救的人可从来没有失过手。”
从娘子重重点头,对的,公子从来都没有失过手。
“大人,该走了。”马车前驾车的萧琞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
林三春就对从娘子笑了一下,放下帘子,马车缓缓的朝前方驶去。
“大人,时候尚早,我们先去寻老太妃?”萧琞低声问道。
“萧琞,那我们先走慈恩寺,老太妃从平亲王出事后,就一直在慈恩寺中。”林三春坐在马车里,借着角落的夜明珠的光,翻着手里的纸张,一张一张的看着。
“嗯,大人,我放在里头的药茶你喝了吗?”萧琞问道,一边稳稳的驾着马车。
慈恩寺在上京的西面,是唯一在上京的寺庙,并不是皇家寺庙,听闻是李家修建的庙宇。
林三春一边端着药茶喝着,一边嫌弃的说着,“喝啦,待会我出面就好,你就是个车夫,护卫,记着啦!”
萧琞眉眼泛起无奈笑意,他提出声东击西,大人在了解后,就立即表示他要亲自来完成,他的意思是由他自己来,没想到大人却坚决不肯,说是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且冯典是他的下属,他这个上司本来就该出面。
“我知道,待会我保证什么话都不说。”萧琞语调柔和的说着。
林三春哼唧了一声,都说了,让林澜和他一块来就好,萧琞非得要亲自陪着他来,还说什么不让他陪着来,他马上就越狱去!
——居然敢威胁他!
他决定了,回去后就给木头萧萧穿那套小蛮腰的裙子!
马车稳稳的在慈恩寺的角门停下。萧琞上前敲门。
很快有个老侍者出来了,萧琞没有说话,递上一块玉佩。
老侍者疑惑接过,微微躬身拱手,便关上角门,匆匆进去禀报了。
林三春掀开马车窗口的帘子看向背负双手站在角门前的长身玉立的萧琞,趴在窗口,好奇问道,“你给的是什么?”
萧琞侧头看向林三春,眉眼泛着笑意,“大人聪慧,猜猜看?”
林三春翻了个白眼,“我笨的很,不猜!”
说完,林三春就立即放下帘子。
萧琞眉眼舒展,浓黑色的占据了大半瞳孔的眼眸幽深柔和。
这时角门开了。一身形微胖圆润的褐色衣服的老妇人匆匆走了出来,迟疑的看向萧琞,手里紧紧的握着玉佩。
萧琞垂眼,拿过玉佩,抬手示意马车,低沉的声音缓慢开口,“大人,老夫人来了。”
马车里的林三春拉起披风,下了马车,看向站在角门的老夫人,微微拱手,“老夫人安好,打扰了,夤夜来访,有事相求。”
老夫人似乎有些疑惑,怔怔的看了眼萧琞,见萧琞不知何时站在了这个从马车下来的青年身后,而这个青年面容俊秀白皙,眉眼干净明亮,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你相求何事?”
“请老夫人动一动李家的力量,明日朝堂上,状告明家谋害平亲王一事!”
老夫人呆了呆,随即低声开口,“此事非同一般,老身为何要应许你?”
“为平亲王的命途平安,也是为李家未来平安。”林三春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老妇人,“江州平亲王失踪一事,都在这里,老夫人细看,看后再做决定。”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却是递给身后的老嬷嬷,然后上前一步,看了眼垂眼背负双手站着的萧琞,低声开口,“即便你没有说出任何理由,老身最后也会答应你。但……你的名字可否告诉老身?”
林三春眨眼,随即一笑,“浙州林三春。”说罢,林三春转身走向马车,萧琞紧随其后。
老夫人呆了呆,急急上前两步,“那,那你身后的这位?”
林三春站在马车上,笑着拍了拍萧琞的肩膀,“他是我的车夫呀。”
萧琞对着老夫人微微点头,跳上马车,驾车离去。这辆素朴的马车慢慢的溶入夜色之中。
车,车夫?老夫人惊异茫然,呆呆的看着马车消失不见,她身后的老嬷嬷上前,低声开口,“主子,您看……”
“传信,明日朝堂要有一场好戏。”
“是!”
*****
溶入夜色的马车慢慢的停在了一巷子里,左侧这户人家的庭院不够宽敞,角门紧闭。
林三春掀开帘子看了看,啧啧两声,对已经走到角门的萧琞说着,“要不是小红花查出来的,还有你那边的消息,我都不敢相信,同是明家的,怎么这堂堂户部侍郎明昌华是住在这么一个小地方?”
萧琞低声开口,“明昌华为人暴躁,执拗,偏又是明家会读书的人,他从科举入仕开始,就是靠着他自己,明家二房想助他一臂之力,被他臭骂了一顿,他是三房嫡系,与明正峰一脉关系比较亲近,他有野心,但是他极为厌恶明贵妃这一系的人。”
林三春听着,若有所思的点头。
萧琞敲门,有门房出来,萧琞摸出手串放到门房手里,一言不发。
门房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做礼,随后匆匆的进去。
“你放的是手串?”林三春跳下马车,眼睛亮亮的凑前问道。
萧琞低头,眉眼一片笑意,“大人聪慧,猜猜看?”
林三春哼了一声,正欲开口,角门开了。
一瘦削中年人匆匆出来,见萧琞,似乎呆了一下,眉眼有些激动,正欲上前,萧琞却是抬手拿过中年人手里的玉串,抬手示意林三春,低声开口,“先生,这是我家大人。”
林三春站直,笑着拱手,“先生安好,夤夜来访,打扰了。”
中年人——明昌华怔了怔,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三春,又看向已经一步退到林三春身后的萧琞,不解迟疑后,拱手,“不知这位公子是?”
“先生,在下浙州林三春,有事相求先生。”林三春拱手笑道。
“公子请说。”明昌华微微点头,目光再次疑惑的看向林三春身后的萧琞,萧琞背负双手,微微垂着眉眼,面具遮盖了他的脸。
“请先生于明日朝堂上发起对明家二房当年迫害明家正房的弹劾!”林三春说罢,摸出袖子里的薄薄的册子以及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这是明正峰当年留下的血书,以及辛苦搜集来的证据。”
林三春待明昌华接过,再次拱手,“做不做在于先生。告辞。”
林三春说罢,转身便上了马车。
萧琞对明昌华微微点头,转身便也上了马车,驾着马车慢慢离去。
明昌华捏紧了手里的册子和那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紧紧的抿着唇,看着远去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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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马车里,林三春坐在马车口,咬了一口软糕,就喂驾车的萧琞吃一口。
萧琞吃了两口,就微微摇头,低声说着,“大人自己吃。我不饿。”
“我知道,你快成仙了嘛。成仙了也得吃饭!”林三春说着,又拈起一块软糕喂到萧琞嘴边。
萧琞垂着眼,咬下,然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舔了一下林三春的手指。
林三春唰的一下脸红,随即恶狠狠的瞪了慢条斯理的吃着软糕的萧琞一眼。
萧琞眉眼泛着笑,慢慢的驾着马车前进。
“萧琞,接下来的是吏部尚书文鼎?”林三春翻着手里的纸,问着,“文家真的是很低调了,好像就一个文鼎做官?其他人呢?”
“文家本是武事传家,但在三十年前,文家一门七子战死东洲,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儿,后来文家人就不再习武,只准读书,但在十年前,文家人中还是有人走上了沙场,但他们怕被文家族老知晓,就变易姓名,如今这几人有的在东洲,有的在北地,有的在神策军中。”说到此处,萧琞顿了一下,“神策军的一营中就有文家人。”
林三春恍然,“所以,今晚你说最容易的便是文鼎,就是这个意思?”
“文鼎为人精明,隐忍,他是当年文家二房嫡子,文家正房嫡系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是他抚养长大,也是他暗中教他习武,支持他弃笔从戎。他自己的几个儿子除了最小的一个,其他的如今也都在各处战场中。”
说话间已经到了,角门处,萧琞依然是摸出身上的东西,林三春趴在窗口看着,这次还是手串?
很快,一老者匆匆出来了,见萧琞,便很激动的要跪下,但萧琞抬手拦住,随后朝已经下了马车的林三春示意,“老先生,这是我家大人。”
老者——文鼎有些错愕,看向笑吟吟的林三春,拱手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老先生安好,夤夜来访,打扰了,在下浙州林三春。有事相求。”林三春直接开口说道。
文鼎一怔,随即见萧琞退后一步在林三春身后,背负双手淡然而立,便拱手说道,“公子请说。”
“明日朝堂上,请老先生提一提吏部往年的点墨金一事。”林三春拱手说道。
文鼎愣了一下,又下意识的看向林三春身后的萧琞,见萧琞垂眼而立,便低声开口,带着几分迟疑,“公子,可这是为何?”
“明家抓走了我的下属冯典,冯典是明正峰嫡外孙,不论是从道义,还是从我这个上峰而言,我都不能坐视不管,明日朝堂会很精彩,老先生只需说该说的话便是!其他的无需多管。”林三春说罢,再次拱手,便转身上了马车。
文鼎一听,忙急急开口,“那,那冯典,冯典要怎么救?公子,也许我可以帮忙?”
“老先生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林三春一笑,在马车上拱手说道。
林三春说罢,便转身进了马车,萧琞驾驶着马车缓缓走入夜色之中,文鼎看着那素朴简单的马车融入夜色,攥紧了拳头,神色慢慢的坚定了起来。
马车继续行进。
马车里的林三春翻着手里的最后两张纸,一边皱眉开口,“萧琞,剩下两个人,我们是先去皇陵那边,还是先去郊区?一个东,一个西哎。”
“去皇陵。”驾着马车的萧琞低声说着,此时夜色更加深沉,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即便上京从不宵禁,但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什么人了。
林三春便将两张纸收入袖子里,看了眼窗帘被风吹起后露出的外头的景象,很安静……然后这一路,他们基本都没有遇到巡视的?
“萧琞,你对上京的巡防路线很熟悉嘛。”林三春小声说着。
“嗯。”萧琞应了一声,没有告诉他家大人的是,今晚,还有影乙等人在上京各处弄了一些有趣的“麻烦”,一来转移视线,二来也是趁机布局。
马车行进的速度平稳又快,林三春偷偷打了一个呵欠,这个时间点他早就该睡了。
萧琞侧头看向马车,低声开口,“大人,不若最后两个人我来?”
“不用!”林三春喝了一口药茶,提提神,一边笑说着,“你得继续保持神秘!你可是我的大杀器!”
大杀器?萧琞弯弯嘴角。
萧琞加快速度,然后,马车终于稳稳停在皇陵的角门。
萧琞下了马车,看了眼四周,抬头看向角门上空,林三春好奇的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萧琞摸出玉佩就这么的朝角门上空抛去。
林三春睁大了眼睛,看着虚空中的玉佩被一人握住,这人黑衣蒙面,接住玉佩后,便落地,朝萧琞跪地伏首磕头,随后又拱手,转身瞬间消失了。
“天鹰卫的暗卫一支,直属于萧氏宗族族长,只听从族长号令。”萧琞转身对林三春低声解释着。
“他们对你很恭敬。”林三春小声说着。
“大概吧。”萧琞漫不经心的说着,拉了拉林三春的披风,拉紧,又将兜帽拉了上来,好好的盖住。
林三春仰头,疑惑,刚刚见其他人的时候也没有拉兜帽啊。但林三春也没有问,萧琞的浓墨一样的眼睛里细细的一圈暗红,幽深暗沉得很,眉眼间透着专注。
而,角门传来匆匆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一披头散发的老者拄着拐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先是目光急切的看了看林三春,又看了看长身玉立的萧琞,最后,目光紧紧的盯着萧琞,上前,哑声开口,“你,你……”
萧琞伸手抽走了老者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抬手示意林三春,“这是我家大人。”
老者愣愣的看着萧琞,眼神迟疑又茫然,随后慢慢的看向林三春。
林三春上前一步,萧琞退后一步,负手而立站在林三春的身后。
林三春拱手,“老人家,夤夜来访,打扰了,有事相求。”
老者又看了看萧琞,慢慢的看向林三春,暗淡浑浊的目光慢慢的锐利了起来,哑声开口,“你是何人?”
“浙州林三春,烦请老人家明日上朝堂,以萧氏宗亲族长的身份,为平亲王被谋害一案主持公道!”林三春直接拱手说道。
老者一怔,随即眯了眯眼,看着林三春,兜帽遮住了眼前青年人的脸,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青年的说话的声音,好听温润,且最重要的是,青年背后站着的这个人……
“你的目的?”老者哑声问着,神色平缓了下来,“我答应你,但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明家抓走了我的下属冯典,身为上峰,我必须为我的下属出头,为朋友,我不能眼见我的朋友落难而无作为,为道义,我不能让当年平定北地的明正峰老将军唯一的血脉就此消失!”林三春说道,微微拱手,“老先生,多谢了。”
说罢,林三春转身上了马车。
萧琞随即也跟着上了马车。
老者呆了呆,随即忙急急的伸出手,紧紧的抓住萧琞的手腕,带着几分急切哽咽,“殿,殿下……”
萧琞沉默的一点点的掰开老者的手,随后驾着马车消失于夜色之中。
老者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渐渐消失的马车,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
身后有人轻步上前,低声开口,“老族长,这是好事啊……殿下他还活着,他还好好的……”
老者擦了擦眼眶,慢慢点头,哑声开口,“准备准备,明日,我上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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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到西,横穿上京。
而此时夜色早已深沉,上京的大街空荡荡的,唯有他们的马车塔塔塔的声音。
马车里,林三春喝了一杯药茶,就摸出枣子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提神也勉强可以了,还差最后一个人了。
林三春摸出枣子,开口唤了一声,“萧琞!”
驾车的萧琞侧头,就被塞了一个枣子,萧琞眉眼泛起无奈的笑,慢慢的嚼着,是裴家老太太的手艺?他吃不出味道,但这个软硬程度,应只有裴家老太太了。
“刚刚那位,喊你殿下?他认出你了。”林三春说着,带着几分不解,“萧氏宗亲族长不就是一个摆设,他明日上朝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