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两脚站在篮子里,两爪搭在秋千边,直起身想要跳到江小鱼的身旁。
叶青徐见小猫笑了,心下松了口气,哪里敢让万千里这么大的动作,忙过去说:“我抱着您吧。”
万千里嗯了一声,蜷进秋千里,将小猫揽在怀中给他舔舐毛发:“乖崽,和爷爷说,是不是被欺负了?”
江小鱼鼻子泛酸,扁着嘴摇头。
卷毛老猫说:“有事要告诉家长,什么事爷爷都能替你解决。”哪怕是拼了半生清誉和一身老命。
江小鱼有些钻牛角尖,在昨夜开始猜测金戈便是Lin时,他的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将要被抛弃之感。
他与金戈相识多年,虽说过程中有过龃龉,可毋庸置疑,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考警校,他做警察,目的是为了保护流浪动物这并不作假,可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金戈。
金戈是个很优秀的警察,无人可否认这点。他破案无数,年纪轻轻便任处长,他救过自己,在大学没毕业时就想过要收养自己,只是他当时的年纪和社会身份均不允许领养,只得作罢。
那段日子里他也曾笑嘻嘻地讲过:“对于变形人的新规定出来了,不需要什么年龄限制,只要成家就行。我和华月明结婚了,我可以领养小孩了,等小铃出生,我就将你领回去。”
他曾是个满腔热血的正义警察,是江小鱼懵懂时的榜样。所以江小鱼有些无法接受和相信,那个人会在泥潭之中,做出同流合污的事情。
万千里见小猫一直沉默不语,将他往怀中又搂了搂,闭上眼睛说:“不管发生什么,家人一直都在。你不是一个人,一只猫了,你永远有退路,也永远有后盾。”
树梢上的花芽明明只有一丁点大,却已有想要开放的势头。
江小鱼终是忍不住,将脑袋埋进老猫的怀里久久都未出来。
蒋风花带着万千里有多住几日的意思,叶青徐给他们收拾着房间,要出门时那母子俩也没让叶青徐跟着,万柯摇说买菜而已,去那么多人干嘛?
卷毛老猫在秋千上睡熟了,江小鱼想要下去看书,便弱弱咪了一声:“爸爸,猫要下去。”
叶青徐直起身,抬起手腕擦擦额角的汗,脱去手上的园艺手套说:“等会,爸爸给你铺个窝。”
秋千下有一石桌,上有一暖绒绒的猫窝。江小鱼团进去,开始翻看吴西岭的笔记。
他存了一些心思,并没有将东西第一时间交上去,打算先自己探查一番再说。
裹着纱布的爪子翻纸不太方便,江小鱼弄得艰难,看见笔记上写:雌性斑鬣狗通常比雄性更大更强壮,具有明显的体重和体型优势,可惜黄鹭是个空有蛮力却没脑子的蠢货,倒是废物黄鹂,有些难搞……
笔记中的零星片语可以看出,吴西岭对于这两个姐姐有着嫉恨。恨那个女人抛弃自己,只带着黄鹂和黄鹭远走高飞。
“妇人之仁,终究成不了大气!杀了丁志满就觉得满足了?不敢动吴泊?那我便逼着你们动手!”
黄鹂后期绑架江小鱼和蒋风花一事或许有着吴西岭的推动,可逝者已逝,再多的内情都已不要紧了。
他接着往下翻,想在里面找寻Lin的线索。
“黄鹂说警方内部有个代号叫Lin的人帮了她,这个Lin……是谁?”
接下来的字迹模糊教人实在看不懂,一连翻了好多页,见吴西岭下了自己的结论:“我怀疑Lin便是现在的办案处处长金戈,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否合作?他想做什么?”
“无法合作,但我们目的一致。”目的两个字被大大圈出,后面的记录大多是他的一些实验数据,最后的一章写着一个日期。
“官官相护,正义不得伸张,3月3日,在最后一次赌会中,若警方不能将吴泊绳之于法昭然于众,我将亲自动手,哪怕只能取他性命!”
吴西岭伺机良久,所求的并不是要吴泊简单死去,而是要他身败名裂,所作所为昭见天理。
看来吴泊犯下的罪孽并不止组织赌博和非法盈利这些,还有着更大的罪恶埋藏其中。吴西岭说Lin和他的目标一致,那便是说……金戈也要将吴泊所犯的罪孽揭开,那会是什么?
联想起金戈性情大变的时间节点,江小鱼不禁开始怀疑,吴泊与师娘和金铃的死是否有关。
他想直白问金戈,却又担心不仅不能得到解答,反而还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他回想起在周旭的案件中,金戈当时大致说着:“沈挈他们那种富家子弟,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还有金戈刚开始时对待亱莲的态度,也大有这些权贵没一个好东西的意思。如今细思起来,那不是普通人对于上层阶级的偏见,更像是一个受过伤害的人对于那种阶层的抵触和不信任。
“陆风烟在其中又扮演了怎么样的戏份?”
年前爷爷派来的人还未将陆风烟的调查资料发给自己,江小鱼的一张黑毛脸愁到不能再愁,“这张照片里涉及几个高官,几个商贾,甚至还有明星……”
他自言自语思索,忍不住就想嘬爪,可爪子被包裹住了,他便不自觉地开始咬纱布。
叶青徐移栽完一株月季,抬头恰巧看见,好气又好笑地过来说:“坏习惯!不要嘬爪了,等爸爸给你拿东西。”
江小鱼讪讪停了动作,这才发现纱布都被他咬开了一个口。他还想问叶青徐要弄什么,就见对方拿着一个奶嘴一样的东西回来了。
叶青徐干净利落地掰开小猫的嘴巴,噗的一声将安抚奶嘴塞进江小鱼的口中。
江小鱼神情茫然,含着奶嘴耳朵一抖,满脸懵懵:“ ⊙.⊙”?
他动动口,下意识地嘬了一下,然后……嘬上瘾了。
叶青徐忍笑,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打算再尝试一下网友推荐的什么猫薄荷糖果,势必要将小猫嘬爪的坏习惯彻底改掉!
万柯摇带着蒋风花来到万氏寰宇的大楼,蹙着眉头,再三和蒋风花确定道:“你确定要亲自出镜?”
蒋风花嫌他啰嗦:“有什么不确定的?这事儿我不来谁来?”
万柯摇叹了口气:“万氏可以把握舆论走向,可你仍会被骂的。”
“骂就骂,我又不在乎那些人。”蒋风花说得无畏,“只要小孩和青徐能获得安慰就行了,旁的有什么要紧?”
见劝不动,万柯摇再次叹气。
一个小时后,一则视频刷爆网络和社交平台,迅速冲上榜一热搜,短短几分钟里,视频的播放量就达到了数十万。
视频中,华发如霜的蒋风花女士神情庄重,举止优雅得体。她面对镜头,缓缓开口:
“大家好,我是蒋风花。
我要举报寺潇山此人违法乱纪。
我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寺潇山长期偷税漏税,数额巨大;早年间他偷盗我的财物,更是偷窃我的孩子,更有甚者,他恶意炒作陷害诋毁同行,扰乱演艺圈的正常秩序。
作为一名受害者,我深感愤慨。
我已经向公安机关、税务部门、影视总局等相关单位提交了详细的证据材料。我希望有关部门能够尽快立案调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净化社会风气。”
凭借万家的背景,蒋风花根本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只要一通电话,一剂命令,谁敢不去查寺潇山?
可查归查,很多事情的处理是不会被公之于众的。
就连杨菓杀人的事情为了顾忌社会影响力都至今未宣,万氏寰宇对外也只说是杨菓的身体不好,永久退出演艺圈。
蒋风花这般做,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被寺潇山的无数粉丝谩骂,被舆论声讨,无非是想给叶青徐一个交待罢了。
要人死不难,可要人死得身败名裂,那就要公之于众了。
寺潇山一觉睡醒,天都塌了。
视频中的蒋风花有多无畏,寺潇山恨得就有多牙痒。愤怒冲头的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直接发了条社交动态骂了回去:我敬你是长辈,多番忍让你对我的打压,你却诬陷我?!我什么时候偷了你的孩子?
他对其他罪责避而不谈,却盯著偷孩子这事大喊冤枉,毕竟在他的意识中,他是真的不清楚李寿海做了什么。他只是要求对方帮自己而已,至于怎么帮?做了什么?那关他什么事?!
粉丝也闻风而动,盯着蒋风花,从她的各个方面从头喷到尾,言辞难听至极。
蒋风花说着不要紧,可她到底是一辈子要头要脸的人物,眼眶都泛红了,只一昧地低头看小猫的照片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的寺潇山却是方寸大乱,将蒋风花骂了一通后他气是爽了,可后怕一股股涌上心头,冷汗冒出根本不能停歇。
蒋风花是什么背景?他敢这个样子骂?
寺潇山头发凌乱咬着指甲,显然已有崩溃的架势。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给吴泊打电话求救:“吴厅,你救救我,我可是你的忠实会员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吴泊自身难顾哪里有功夫理他?警方已经注意到他了,只不过他的上头还牵着大佬,哪怕被捉,他最多也就是坐牢而已,这个不需担心。
可能赚就赚,他有恃无恐,早已计划好了下一次赌局,打算赚了最后一笔就逃之夭夭,登上出国的货轮。
这计划当然不能被寺潇山这种小跳蚤影响。
“小寺啊,你冷静点。事情都这样了,要不你就早早自首嘛,你们娱乐圈里不是最擅长舆论引导了?坦诚一点还能扭转风向的吧?”
那可是万氏寰宇!娱乐圈的领头羊!坐拥全银杏国最大的直播网络,他妈的怎么扭转风向!
寺潇山越想越觉后怕,感觉自己刚刚的那通动态发得不好,抖着手要上去删除信息,却发现他的账号已被冻结控制完全无法操作了!
“啊!”他崩溃地对着吴泊大喊:“我告诉你,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把你的那些破事全都抖出去!”
他与吴泊相识多年,替他为官场和娱乐圈牵桥搭线,自然知道吴泊做了哪些事。
斗狗赌博算什么?比得上强.奸和杀人放火吗?他要是爆料出来,一个高官一个坑,统统都跑不了!
果不其然,吴泊说:“小寺,你说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激动呢!我哪里说不帮了?我马上就去找人,你先稳住舆论,我去联系网安那边,让他们以影响社会风气为由先把视频给禁了!”
寺潇山小人得志,以为吴泊怕了:“行,那你快点。”
“哎,你就等着吧。”
哪怕万氏的动作再快,他也只能控制自家的直播软件,控制不了娱乐圈粉丝扎堆的另一平台。
在寺潇山公关的运作下,无数的粉丝对着蒋风花谩骂,其言辞激烈直冲头条,甚至一连推送了几个手机通知,让不怎么关注这些的叶青徐都刷到了。
他放下手中的园艺铲,看着视频里的蒋风花有些怔怔。
对寺潇山,他无疑是仇恨的。
对方占据着万柯摇竹马的名头,享受着蒋风花信任的目光,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的关系里挑拨离间,甚至还让小鱼和自己分离这么多年,他无法原谅,可也无法对他做什么。
挑拨离间是道德问题,偷窃孩子他没有实质的证据,他再恨,再愤怒,也出不了那口恶气。
可如今他看见了,原来万柯摇和蒋风花也是恨的。他们收集证据已久,只待此刻将他一举击垮。
评论区里失去理智的粉丝对蒋风花的辱骂难听到叶青徐无法直视。他收起手机,恰巧此时那两人回来了。
“你又何必亲自出面。”叶青徐的语气有些沉。
实质性的证据既已掌握,交给谁做不是做?干什么要亲自遭这个骂?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蒋风花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遥遥望望趴在猫窝里看累了睡着的小猫,示意叶青徐跟她进屋,别吵到孩子。
进了屋,她一提裙摆对着叶青徐就要跪下。
叶青徐拍了万柯摇一巴掌赶忙去扶:“您这是做什么?”
蒋风花被他半拖着,眼眶泛红说:“是我对不起你,你大度但我不能当做那些伤害没发生过。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换做是我,可能想杀人的心都要有的。我不能祈求你的原谅,我做的这些也有我的目的。你若是觉得出了口气,那我便也达到目的了。”
叶青徐闭了闭眼睛,深深叹息:“出气也是对着寺潇山,我怎么会因为你被骂而觉出气?”
他实在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相比之下越发衬得蒋风花过往不堪,她呜呜哭了:“是我对不起你和小鱼。”
这么大的年纪,前为小鱼甘愿以头撞地,后有此番遭遇,叶青徐怎会不动容?
“你……”他的语气哽咽:“以往的事都过去了,总是记得那些过往又有什么用?人要朝前看,往后,咱们一起把小鱼照顾好吧,那些都过去了。”
蒋风花疯狂点头,倒在叶青徐的怀里一度无法讲话。
万柯摇也红了眼,抬头抹了下眼角,看见小猫要下桌,哑声笑说:“行啦,咱们也都别哭了,小鱼醒了。我要赶紧准备午饭了。”
蒋风花连忙擦脸,叶青徐也别过身咳了下嗓子:“我去把小鱼抱进来。”
蒋风花说:“哎,那我也去抱老头子。”
江小鱼苦恼爪子上裹着纱布做什么都不方便,那边趴在窝里的黑旋风走到桌下说:“老大,狗驮你。”
它在这里待了许久,再坚硬的心也逐渐融化,开始融进了猫狗的圈子里。
江小鱼咧咧嘴,正要往狗身上跳,就听叶青徐喊:“不许动!举起手来!”
江小鱼一呆,下意识地竖起两只爪爪。
叶青徐抿着嘴笑,快步上前将他抱在肩头,埋在猫身子侧面沉沉吸了口猫味:“中午吃什么?让奶奶给你做小肉圆好不好?”
小黑猫说好,他蹭蹭爸爸的脸,又看看满眼泛肿的蒋风花:“奶奶,你的眼睛怎么了?”
蒋风花抱着老猫,语气带笑:“春天了的呀,奶奶有泪溢症,一到换季就容易这样。咱们小鱼可要注意保护眼睛哦,可不能像奶奶这样的,晓得伐?”
小黑猫软乎乎应好,又看看爸爸眼角的红意,心里直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冬雪消融的声音,是梢头花芽欲开的景象。
比起这边的其乐融融,冰释前嫌,寺潇山那边可就不好过了。一个上午,他就坐在沙发上咬着指甲,连助理催促拍戏的声音也没搭理。
他的账号被控制,虽说有自己的公关在运作,可他之前发的那些言论是删除不掉了。更可气的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质疑自己的舆论愈来愈多,而辱骂蒋风花的言词肉眼可见地被顶了下去。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全都是骂我的?”他打电话对手下人发火。
“山哥,这……这根本控制不住啊,我们用来反击对面的水军全被封了……”
就在他们讲话的过程中,那些辱骂蒋风花的账号全部被一一封禁。
开玩笑,这可是万将军的妻子!即便是万氏寰宇那边不出手,上头也不能让这种事发酵!
这是网络平台都不敢抗的国家力量,谁敢再出头?
寺潇山就像走投无路的苍蝇,神经质地在屋子里团团转,指甲都被他啃出了血。任谁看见,都无法将这人与曾经风光的大明星联系在一起。
就在他又要崩溃之时,有敲门声响起。
“妈的都说了今天不拍!让剧组那边等着!”他抄起沙发垫朝门口摔去,却听门口有人沉声说:“寺先生,吴先生派我来的。”
寺潇山大喜,以为是吴泊找人来救自己了,拉开门时他还做贼心虚地四处探望了一下,确定没其他人,这才让对方赶紧进来。
他满脸得救的喜悦和期盼,没注意到那人身后,别着黑洞洞的枪口。
深夜,一声警铃划破黑暗。
寺潇山的助理见他一天都未出门,敲门半天无果只得找人撬锁。门一打开,便发现大明星倒在血泊之中,头顶赫然有着枪口。
江小鱼因为爪子负伤被强制在家待了两天,对于寺潇山身亡一事暂不清楚。
他正看着线人传递来的关于陆风烟的资料。
此人出生于穷乡僻壤,却在如今直冲云霄,不可谓之不成功。他的妻子、陆挽晖的母亲,是富可敌国的蒋家人,对他的仕途颇有帮扶,只可惜韶华早逝,在陆挽晖五岁不到的年纪便因病走了。
江小鱼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日期,发现金戈和陆风烟相识的时间是在这之后,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那张照片中的陆风烟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站在吴泊身旁,目光却没有直视镜头,而是看着远处,神情里似乎有着说不出来的伤感。
照片背景是一处庭院,江小鱼咬着安抚奶嘴,面容苦恼地思索这是什么地方。
换季了,叶青徐抱着被子去院中晒,路过愁眉苦脸的江小鱼时往他手上的照片里瞥了一眼,说:“这不是慎行堂吗?”
江小鱼一惊,松开嘴里的东西忙问:“爸爸,你知道这个地方?”
叶青徐把手上的被子放下,点了点照片一角的树说:“不会错的,这棵树很出名,就在慎行堂里。”
“具体的地点在哪?”
叶青徐讲:“慎行堂在松市郊区,是一个度假山庄,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过。”他蹙着眉头,看见了照片中的寺潇山:“他怎么也在这里?”
江小鱼把照片反过来,打着哈哈:“一个案子里的,估计是凑巧吧。”
听到是案情,叶青徐也没再多问,只揉揉小猫的脑袋接着出门晒被子了。
二月的日子本来就短,在警方紧锣密鼓地部署中更是过得飞快。
中途出了点问题,洛阿布根据警方的安排埋伏进机构后却得知了另一条时间线索。
金戈在这两天里抽烟愈发凶猛,江小鱼都没靠近,就能闻见他身上冲天的烟味。
“洛阿布从其他的训犬师口中得知了下一次赌会的日期是3月3日,但地点和江警官获得的信息不一致。”
江小鱼抬手抵住鼻腔里的烟味,这才问:“不是在犬只矫正中心吗?”
金戈吐了口烟圈:“不,是在丁志满的实验犬繁育基地。”
有刑警插话:“不排除其中有烟雾弹的可能性,两个地方都要做部署。”
“这是自然。”
领导们在商量着行动计划,江小鱼瞥见一旁的陆挽晖,心里有些诧异。
短短的一段日子里,这人逐渐沉默,再也不见往日张扬意气的模样。青色的胡渣冒出下巴,他未抽烟,却发出一丝肉眼可见的颓废意味。
看来师父和他父亲的事,真的对他打击不小。
陆挽晖察觉到了视线,拉扯起嘴角挺勉强地对着江小鱼笑了一下。
江小鱼抿抿嘴,垂头看着自己的资料,可他到底没能忍住,低声问他:“你还好吗?”
陆挽晖像是没想到这人会关心自己,安静了好一会,却没说自己怎么样:“你是个很好的人。”
行动部署很快结束,两人的交谈也被金戈打断:“这次行动危险性极高,需要配枪,小鱼你跟我过来,熟悉一下流程。”
办案处的警员并非刑警,很少会配备枪支工作,距离江小鱼上次摸枪已经间隔许久。他熟悉着枪械,没抬头,再次问金戈说:“师父,师娘是怎么死的?”
周围的人都散了去,只有金戈在指导他的动作:“不是说了好几次,自杀。”
“那自杀前呢,因为什么自杀?”
金戈像是不耐烦:“这不是也告诉你了,因为小铃死了。”
江小鱼不想再被搪塞,鼓起勇气再次追问:“小铃是怎么死的?您不要再说什么意外了……她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金戈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直到江小鱼以为自己这次又不会得到回复时,他听见他说:“你想当警察的初衷是什么?”
江小鱼回答得毫不犹豫:“想要保护流浪动物不被人类伤害。”
金戈笑了:“没错,银杏国并没有针对普通动物的保护法律,它们的生命没有一丝一毫的保障,谁来都可以踩一脚。哪怕就在警局里,就在警察面前,有人这般做了,又能怎么样呢?最多赔一点钱,接受接受教育就完事了。好命一些的,舆论闹大了,可能会被道德谴责吧。可又能怎么样呢?死都死了……这就是如今的野猫野狗的生存现状。”
他笑的模样,是江小鱼从未见过的样子。
“你是变形人,你是猫,也是人,享受着国家目前的针对性政策优待,被人伤害自然是按照人类的法律走。那如果,我说一种可能,你是变形人,可你太小了还变不了人,你懵懂无知,用小猫的身躯在外玩耍,你被人当做普通的野猫,被人踩,被人踹,被撕裂四肢发出哀嚎,这个时候的你,到底是人还是猫呢?”
江小鱼思索着他说的话,心中茫然加惶恐,他隐约有了猜测,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他想说什么却断断续续讲不出话:“我,我是……”
金戈收了笑,揉揉小孩柔软的发丝:“你是人是猫都不重要,因为伤害你的人决定一切。他说你是猫,他也不知晓你是人,便可以不负责任。”他重重拍了下江小鱼的背脊,将人拍得一个趔趄:“好了,别想太多,我们马上就要抓捕凶手了。”
他的神色中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兴奋,利落地将枪上膛,别在腰后走出屋子,留下江小鱼一人站在原地。
江小鱼垂着头,想了许久,擦擦眼睛给亱莲打电话。
“小鱼,怎么了吗?”
亱莲那边听着在开会,随着脚步声和推开门的声音,背景音安静下来,他调笑问:“想叔叔了?”
江小鱼吸吸鼻子:“动物保护法什么时候才会出台啊?”
电话对面静了一下,没过太久,亱莲柔了声安抚说:“耐心等等,等到了五月的大会就可以出结果了。”
一项法律的立案和实行怎会如此简单?江小鱼又怎么会不知晓?可他依然无理要求着:“能不能快点啊?你帮帮它们好不好,你帮帮它们……凭什么啊?凭什么伤害它们不用负责?凭什么它们就要死?”
小孩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亱莲抬手示意身旁的助理去主持会议,沉声安抚:“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好吗?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江小鱼抬起手使劲擦着眼睛,可眼泪越擦越多,他哽咽讲:“小铃不能变形的时候,被人当成普通的小狗虐杀了……”
亱莲不知小铃是谁,但可以猜出对方应该是变形人:“我有最顶尖的法律团队,我让人去起诉好不好?即便对方不知道小铃变形人的身份,也依然可以按照如今的法律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的。”
“可这事发生在好多年前,那时候……”江小鱼吸着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呼吸:“那个时候都没有针对变形人的保护法律!”
就连如今,也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法律。一个变形人,在动物形态时被人杀害,她到底是算人还是算动物?
如果算人,可人家问那怎么就是人了?明明就是一只普通的狗啊!过失杀人的行为主体也要对方意识到那是人才可以,我都不知道那是人,你又凭什么说我杀人?
如果算动物,那简单,赔钱呗。家养的,能证明经济价值的,按金额赔付就是了。野生的?那更简单了。赔谁?都不知道赔谁,那就不赔。
如果有反虐待动物保护法,最起码,这种情况也有着最后一层保障。
不管你杀的是人还是狗,那都是生命,你都需要负刑事责任。
华月明承受不住这种情况,她选择了自杀,江小鱼不知金戈是怎样过了这么多年,一个人默默承受的。
江小鱼突然知道了Lin的想法。如果凶手是吴泊,那即便是有相关的法律出台,也奈何不了对方。
对方有太多的借口与手段可以逃脱法律的惩罚,Lin只能借别的罪名去惩治他。
Lin帮助黄丽实施犯罪,其目的在于曝光吴泊的罪恶。
既然你有保护伞,那我便将事情闹大,让你的保护伞不得不放弃你,让你曝于天地,让你面对应有的惩罚。
虽然这个惩罚比起你的罪名微不足道,但好歹,它是惩罚。
就是这般的无力,确是Lin仅有的希望和挣扎。
而如今,这个希望近在眼前。只要在3月3日的抓捕中,掌握了吴泊的犯罪证据,最起码可以从侧面的,给金铃和华月明一个虚假的交代了。
江小鱼知晓了金戈的动机,可他无法认同金戈的作为。不管理由如何,金戈身为警察,却选择了和犯罪分子联手。
而他今天告诉江小鱼真相,似乎已经猜到他已经知晓自己便是Lin了。
江小鱼的确猜中了一部分,却不知道事实比真相来得还要残酷。
金戈回到家中,打开卧室房门,墙上密密麻麻地贴着吴泊、沈齐和丁志满等人的信息。
多年前,他与华月明是相依为伴的亲人。华月明喜欢他,他知道,但他只当她是家人。
两人一起报考警校,在毕业后齐齐进入吴泊的手下实习。他们以为那是他们惩恶扬善的开始,却不知那是一个深不可见底的黑渊。
他与陆风烟在那时相识,情窦初开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忽略了华月明。在一场吴泊组织的聚会中,华月明醉得不省人事,被人强.暴了。
金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能照顾好对方。他想揪出那人是谁,却被陆风烟阻拦了。
“那人的身份不是你能撼动的。”那时的陆风烟跟脚不稳,只是吴泊手下的一个后辈,他害怕金戈被伤害,只能隐瞒真相。
“你信我,给我几年时间。”陆风烟承诺自己会变强,会还华月明一个公道,可事实哪能如他所愿?
华月明怀孕了,医生说如果打掉这个孩子,以后她再也不会有为人母亲的机会。母女连心,她舍不得,她想留下这个孩子,她求金戈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