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残志坚,像个不透风的蚌一般撬不出话来。
一直在金戈旁默不作声的陆挽晖突然问:“你也是变形人吗?”经历这次的事件他才知道,原来系统里还有这么个部门,里面全是能变成动物的人。怪不得,怪不得当初成立办案处时,自己苦求金戈他都不让自己进。
黄鹂道:“我不是。”
金戈问:“黄鹭是生下来就是斑鬣狗形态?”
说起妹妹,黄鹂不再那么尖锐,语气又平又淡:“我们是双胞胎,她出生时便是那副模样,丁志满觉得她是怪物,想要将她溺死,被我母亲拦了下来。可即使活了,她也不被当人。她没有自己的身份证,与我共用一个名字,永远只能缩在墙角等待大家吃完饭。”
“所以体检的信息都是你的。”黄鹂本人的经历没有造假,怪不得医疗系统和警方档案中都找不出来异常。
陆挽晖问:“她一个女人力气却那般大,是因为她变形人的身份吗?”
黄鹂像是听到了荒唐的笑话,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啊,总喜欢高估自己。”她傲慢地昂起下巴,眼神中满是对陆挽晖无知的鄙夷。“她可是斑鬣狗,即便不是变形人,雌性斑鬣狗也比雄性强得多。就你这样的体格,在她面前撑不了一分钟。面对老虎她尚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普通的杂碎。”
陆挽晖被她刺得脸色难看,金戈拍了下桌子,起身道:“早日交代凶手下落,否则你就一直待在这里熬吧。”
见金戈出门,陆挽晖追上跟在他身后。
“师父……那只老虎是亱莲吗?江小鱼现在怎么样了?”
金戈淡淡道:“死不了,我正要下班去看他。”
“你,你也是变形人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会害怕你也不会看轻你,我是说,这,这太酷了。”他语气激动,讲话语无伦次,可金戈却不想听,转身用食指点着陆挽晖的胸膛道:“会有部门来找你签保密协议。关于变形人的事情,你大可以去问你的父亲,没有人会比陆风烟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陆挽晖僵了身子,不太懂他的意思,怎么会和自己的父亲扯上关系?
金戈到医院时恰逢饭点,叶青徐开门见他时态度挺热络:“金警官你来了,吃了吗?一起吃点吧。”
金戈也不客气,大咧咧道:“那就麻烦你了。”他跟着叶青徐的步伐进了病房,发现这是个套间,客厅浴室和厨房一应俱全。
小黑猫像是玩累了,正蜷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我去喊隔壁一起吃饭,你可以将他喊起来。”叶青徐笑着说。
金戈坐在病床边,伸手去戳江小鱼的肚子。
小黑猫被打扰了睡眠,先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伸了个懒腰,前爪舒展开来,肉垫微微张开。又被金戈戳了几下,实在睡不下去了,他拱起背脊,像一张小小的弓,圆短的尾巴尖也跟着翘了起来。
“你是谁呀。”他睁开水润的绿眼问。
金戈眯着眼吓唬道:“我是吃小猫的大豹子。”
江小鱼却咯咯笑了起来,颤巍巍地起身将头怼进金戈怀里:“猫喜欢大豹子。”
金戈哂了一声,揽住怀里热乎乎的身子:“这样也不错,装了那么久的大人,也该你当一回小孩了。”他两只手捻着江小鱼的爪子揉捏,听着小黑猫呼噜噜像个发动机一般的声响,自言自语道:“比以前可爱多了,你就这样吧,做个不谙世事的傻子更快活一些。当人哪有当猫快活?你说是吧?”
江小鱼不懂他的意思,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大豹子有些难过,他昂头看他,傻乎乎地喵道:“大豹子不哭。”
金戈张了下口,半敛的眸子中有水光闪过,许久都未说话。
“阿摇怎么还没来?”
“他在买蛋糕,马上就到了。”
门口有话语声传来,金戈兜起江小鱼的屁股,笑嘻嘻地对着蒋风花打了声招呼:“老夫人你好哇。”
“你好你好。”对着江小鱼的师父老太太十分慈眉善目:“你就是小鱼的救命恩人吧,一直想要好好感谢你,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没事儿,这都多少年的事了。”金戈大刺刺地摆摆手,低头对着一直看着他的猫崽子说:“你这坐哪儿吃啊?给你放床上啊?”
叶青徐将宝宝椅搬到桌边,笑着说:“放这里,他这几天不爱吃东西,我得慢慢喂,他才愿意多吃几口。”
“豁——”金戈夸张地发出一声感叹:“你这生个病可真成猫崽子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爸爸喂饭呢?不害臊!”
江小鱼现在可不懂什么害不害臊的,被爸爸系上口水兜,两只脚脚一摊,张着口就等人喂吃的。
在一个凉雨淅沥的小雨天,江小鱼出了院。
这种天气对于上班族来说烦恼无需多言,可对于此时懵懵懂懂的小黑猫来说,没有什么会比车窗上往下滑落的水滴更有趣了。
他举着爪子,目不转睛地瞅准一颗即将滑落的水滴,沿着水珠的运行轨迹,小爪子一路拍拍拍。
叶青徐笑着自是不提,万柯摇这一惯蹙着眉心的老父亲嘴角的弧度也没拉下来过。江小鱼四肢还有些不稳当,时间久了一晃悠,万柯摇就去搂他屁股。
“乖宝,咱们歇会再玩。”他将小黑猫揽进怀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第一眼见他还当他是亱莲的猫,当时还嫌弃猫能吃,现在恨不得穿回去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将猫直接掳走。
江小鱼腿站得疼了,被万柯摇揉着按摩,发出呼噜噜的舒服声:“大爸爸。”
“哎!”万柯摇被他喊得,浑身的毛都要支棱起来,志得意满地大声应了。
叶青徐懒得看他副这不忍直视的傻样,转头看向窗外的雨。只是车窗的倒影中,他嘴角的弧度也一直没下来过。
司机将车停好,又为抱着猫的万柯摇撑开伞。万柯摇回头见叶青徐也打着伞下了车,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改造完的院落里大大小小摆着太空舱般的一排排窝,一只只猫狗都待在自己的窝里,或懒洋洋地在雨声中睡觉,或调皮地伸出爪子接雨水。见来人了,它们稍有机警,看见被万柯摇抱在怀里的小黑猫,毛绒绒们一阵骚动。
“老大!”
“小猫警光你回来了!”
“老大你去哪里了,猫好想你,天黑一次猫就掰爪子数一次,都掰完了你还没有回来!”
叶青徐都不需要听懂便知道它们在喵叫狗汪些什么,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又抬抬手指着天空道:“还下雨呢,等雨停了再出来玩。”
它们便安静地卧回原地,看着小黑猫进了屋子。
屋里好些日子没住人,又是雨天,便有股闷闷的味道。叶青徐把门窗打开,又把通风系统打开,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带宝宝去洗澡,耳朵和爪子也要清理干净。”
万柯摇早已在美容店里对着无辜猫狗实验多次,就为着有一天能给自家小猫洗澡,修剪脚毛。此时得了老婆大人的令,顿时抄起刚被放进窝里的小黑猫钻进了浴室。
江小鱼躺在万柯摇腿上,看见他举着一个嗡嗡作响的小机器有些害怕地想要翻身:“爸爸……”
万柯摇这辈子也没这么软了声啊,“宝宝不怕啊,大爸学了好久,不会伤到你的。”
他自己这么说,实际上举着修毛器是大气也不敢出,屏住呼吸捏住小猫的爪子剃毛。
一只剃完,他这才敢呼吸:“你看,大爸厉害吧,这么粉嫩的爪爪。”万柯摇嘿嘿笑了一声,丝毫不提被他“折磨”过的那些小无辜。
江小鱼被修剪完一只爪后就放松多了,自发自的爪爪开花让万柯摇修剪。
“好喽,咱们开始洗澡。”
浴缸中泡泡浴炸弹翻涌出泡沫,万柯摇给小黑猫脖子上套了个小黄鸭游泳圈,这才将他撂进水里。
江小鱼落水后僵硬地像个石雕,脖子被泳圈托起就那么直愣愣地飘在水上,漂浮感让他无措求助:“爸爸……害怕……”
万柯摇忙脱了衣服也钻进水里:“不怕,爸爸在呢。”他手拖着江小鱼的腹部,耐心教到:“咱们小爪划拉一下,哎,对,慢慢的,后爪再跟上。”
江小鱼只是认知模糊,但本能依然还在,被这么教导了一会,肌肉记忆开始复苏,欢快地扒拉着水,四肢狗刨起来。
万柯摇见他划熟悉了,便将他脖子上的泳圈去了。
江小鱼这里狗刨刨那里狗刨刨,刨完了就趴上万柯摇满是泡沫的头顶,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伸出爪子给人搓头。
万柯摇享受着儿子的孝心,闭着眼夸道:“我们宝宝真厉害,会给爸爸洗头了。”这话他是张口就来,丝毫不觉害臊,偏偏小黑猫现在也是个不知羞的,听到鼓励后搓得愈发起劲。
“好在你爸不像你爷是个卷毛,不然你这小爪子估计都要打结。”万柯摇笑眯眯地想。
亱莲有几日没去看江小鱼了,年底,他处理着繁复的工作文件,一熬就是一宿。
陈一曲有些担心地立在一旁,又给他添了杯茶水,揣摩道:“爷,这都十点多了,该休息了。您昨晚就没睡了……”
与陈一曲面前,亱莲无需挂上温和的面具,眉眼冷淡下来:“你去休息吧,我处理完这些就会去睡。”
陈一曲丧眉搭眼,知道他这是托词。他也不知他是怎么了,近些天来愈发沉迷工作,陈一曲真怕他过劳猝死。见劝不动,他默默出了房门,转头就给亱阑打电话:“爷这是怎么了?”
亱阑在一处山里,正清点着从雷广玉手里接来的资产,她也没睡,闻言说:“你年纪大了,别跟着他熬。去休息吧,我给他打电话。”
亱莲接到亱阑的电话时捏了捏鼻梁,开口的嗓音里带着些倦意:“陈一曲给你打电话了?”
“你也知道啊?养着几万个员工都是吃白饭的?是有那么多的工作要你亲自做吗?这么久不睡多让人担心?”
亱莲语气淡淡:“有个重要的能源收购案,这几日忙一些,过了便好了。”
“收购案?”亱阑冷笑一声,静了片刻又缓了语气道:“妈知道,你是因为小鱼受伤的事在责怪自己。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是警察,如果你真的派人二十四个小时保护他,被他的同事看到了,你让小鱼怎么办?”
“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去看小鱼?”亱阑叹了口气:“明明想去看他想得不愿入睡,为何要折磨自己?”
亱莲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道:“有他的两个父亲陪着,他现在不需要我。您早点休息吧,我挂了。”
电话说断就断,亱阑对着电话“喂喂”了几声,眼眶也有点红。她与自己的孩子分别多年,此时再想亲近也没什么办法。
“倒不如像小鱼似的,伤了脑袋变成小猫,就能好好照顾了。”她这般想着又拍拍脸:“瞎想什么呢,怎么能盼着孩子受伤。”
有自己培养的佣人来说:“太太,这些古董全部转移吗?”
亱阑打起精神,恢复冷淡模样:“嗯,既然季家已经换了当家人,那这些理应任我处理。有几只珐琅彩的碗碟收拾出来,我要给儿媳妇带过去。”
亱莲静默靠着许久。
亱阑说他在因为江小鱼受伤的事情而责怪自己,这话当然不假,可更多的,他是在害怕。
看见江小鱼倒在地上的时刻,那种愤怒的失控感让他害怕了。
这种超脱理智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那一瞬间溃不成军。
他竟会因为一个人情绪波动至此,这让向来游刃有余的亱莲无所适从。
他变得胆怯,生怕再去接近那个人会让自己变得失控、软弱、愤怒。他不敢入睡,因为梦里会有他沁着血的样子。所以他用工作麻痹自己,直到实在撑不下去,再也没有精力做梦,才敢入睡。
十点多了,万柯摇死皮赖脸地留在了叶青徐家里。进不了卧室就睡沙发上,他盯着老婆孩子睡的房间望眼欲穿,直到眼睛酸了这才关了灯准备睡觉。
他刚闭上眼,就听叶青徐打开房门,慌慌张张道:“小鱼哭了。”
万柯摇蹭得一下坐起身,顾不得穿拖鞋:“是不是哪里疼?是我今天给他洗澡太久着凉了吗?受凉了头疼?”
江小鱼现在认知模糊,叶青徐不敢让他一个人睡,便在自己的床边放了一个小孩睡的摇摇床。此时小黑猫躺在那里,哭得一哽一哽的,哭得两个爸爸的心脏都揪紧了。
万柯摇高大的身躯弯下去,将小黑猫抱起放进臂弯摇着哄:“宝宝,这是怎么了,告诉爸爸是哪里疼吗?”
江小鱼不答,只一抽一抽地接着淌眼泪。
叶青徐急得团团转:“送医院吧,我去拿毯子。”
就在两个爸爸着急忙慌地将小黑猫裹好准备出门时,江小鱼睁开泪眼朦胧的大眼,委屈喵道:“猫要媳妇猫。”
万柯摇愣在原地,不确定般问:“他要什么?”
叶青徐:……
他摸上小猫起伏的肚皮,问:“不是身子疼吗?”
“不疼。”江小鱼抽嗒嗒回:“要媳妇猫。”
这下两人都听清了,万柯摇的脸色黑如锅底:“什么媳妇猫!哪来的什么东西!这孩子大晚上的不睡搁这做梦呢!”
他转身踩着重重的步伐要回卧室,江小鱼喵的一声又哭开了:“猫要媳妇猫,猫要媳妇猫。”
“没有!没有媳妇猫!”万柯摇黑着脸吼。
小猫哭得有多可怜,万柯摇的脸就有多黑,叶青徐看着眼前的场景颇有些哭笑不得。
“媳妇猫是指的亱莲。”
他大爷的!万柯摇当然知道是指的那姓亱的老小子!就是知道才气!那姓亱的老狐狸精,不要脸的老东西,大自己孩子这么多岁数,狗东西敢拐自己孩子!
他的脸比黑洞还要沉,在心里将亱莲咒骂了个遍。可怀里中的小猫哭得都要断气了,他到底舍不得,虎着脸问:“就要媳妇猫啊?”
“要媳妇猫。”江小鱼软乎乎还带着泪。
“不要大爸和爸爸了是吧?”
“要大爸爸,要爸爸。”江小鱼乖乖回。
万柯摇还能怎么办?黑着脸开着车,载着老婆孩子往山上跑。
第93章 小猫撒娇日常
晚上十一点多,刚洗漱完钻进鸡窝里的陈一曲便听到前庭的门铃声传进了对讲机里。
他点开监控一看,发现叶青徐那一家三口正站在门口。陈一曲都来不及变回人形,翅膀一扇就冲出了屋子。
万柯摇像被人偷了宝物似的脸色黢黑,与他相比,他怀中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小黑猫都要显得白了一些。
江小鱼还时不时地抽泣一下,见一只五颜六色的大公鸡飞身过来用喙啄开了大门按钮,他停了抽嗒嗒,瞪圆了猫眼。
“大公鸡!”他喵了一声。
叶青徐笑着摸摸他直愣愣地指着陈一曲的爪子:“不能没有礼貌,这是陈爷爷。”
“鸡爷爷啊……”
“是陈爷爷。”叶青徐纠正。
陈一曲却无暇在意他们说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书房,拍拍翅膀指着那里。
万柯摇卸下板着的脸,沉声道:“陈叔,这么晚了打扰了,这孩子……想看老虎……”
“是媳妇猫!”江小鱼当即补充。
万柯摇刚松了的脸立刻又黑了起来,叶青徐在这老父亲的玻璃心即将破碎之际赶忙将小猫接了过来,对着陈一曲说:“陈叔,我将他送上去。”
大公鸡.巴不得让江小猫去带亱大猫去睡觉,点点头张着翅膀将父子俩往屋里推。
万柯摇站在原地,看着老婆将孩子送入虎口,颇有一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瑟之感。
“不要脸的狗东西,就会哄骗小孩子!”他恨得咬牙,又丧嗒嗒地想着儿子是个小没良心的,这就离老父亲而去了。
叶青徐跟在陈一曲的身后上了三楼,将江小鱼放在猫洞前,推推他的屁股道:“去吧,媳妇猫就在里面。”
小黑猫蹭蹭爸爸的裤脚,这才提着颤悠悠的四肢,探头进了猫洞。
亱莲的听力极为优越,且夜深人静时一切的动静都被放大,早在院中传来交谈声时他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他长且直的睫毛半阖着眸光,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不知在等什么。直到看见猫洞里钻进了一颗黑漆漆的猫猫头,他敲击的动作停了,敛起手指攥紧了掌心。
江小鱼一露头就看见了媳妇猫,好看得很。他咧开毛嘴,晃悠悠就爬了进去,热乎乎喊:“媳妇猫!”
他四条腿的行动能力恢复的一般,爬了几步就开始打着摆子。他就停了,昂着脑袋,小小的一团站在那里,等着媳妇猫过来接。毕竟在家里时,爸爸们总会及时将他抱起的,他习惯了,觉得媳妇猫也会来抱自己的。
可他等了一下又一下,媳妇猫动也不动,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他不开心了,猫儿瞳里迅速积聚了泪水。
亱莲僵在那里,他无法形容看见江小鱼时心中那一瞬间的欢喜和随之而来的颤栗。他之余他,就像是太阳,想去接近又害怕过近后会被炙烤得融化。
可再多的犹豫,在看见他摇摇摆摆的步子和眼中的泪水时,也立刻溃不成军。在小黑猫撑不住就要摔倒时,他几步上前将他抱了起来:“不哭。”
江小鱼刚刚还能忍着不哭,真被人抱起来了就开始细细弱弱地淌眼泪:“媳妇猫坏,猫腿疼。”
亱莲的心脏就像被啤了水一般,又涨又鼓的酸烂成一团,他哑声道:“是叔叔不好,是叔叔坏。”他给小黑猫揉着有些抽搐的关节,揉了许久才将泪眼汪汪的小猫哄好了。
“媳妇猫。”他软乎乎地喊。
亱莲说:“是老公猫。”
此时这什么都不懂的小黑猫还来脾气了,一脚踹在亱莲的手上:“媳妇猫!”
亱莲失笑,无法和这稚子般懵懂的小猫去辩解。见江小鱼打了哈欠,他问:“我带你去睡觉好吗?”
江小鱼点点脑袋:“要大老虎。”
亱莲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分辨的,明明失了记忆却还记得有大老虎。他笑了一声,将江小鱼放在桌上,还想着调戏一下:“那叔叔就脱衣服了。”
猫又不懂,两只爪子搭在身前,就那么昂着小脑袋瞪大眼睛看,看到亱莲脱了上衣露出诱人的人鱼线,他还张着毛嘴“哇”了一声:“大馒头!”
随后两只小爪子就不规不矩地摸上来了。
亱莲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被他这直白懵懂的眼神闹得心里罪恶,竟不好意思地转了身,这才脱完衣服变成了虎形。
“媳妇猫!”江小鱼咻咻笑了两声,踉踉跄跄就要往亱莲那儿跑,扑通一声从案台上摔了下去,掉在老虎背上。他懵了一下,没几秒就反应了过来,顺着老虎的背就开始爬,爬到头上了,就学着白天给爸爸洗头的样子开始薅虎毛。
亱莲活了三十多年,这还真是头一遭……他心情复杂地驮着小黑猫出了书房回到卧室,跳上大床时江小鱼被颠簸了一下,呼溜溜地从虎背上滑了下去。
“哎呀,猫摔倒了。”他四脚朝天,喵咕了一句,还不丧气,一使劲翻身,翻不过来,再翻,再翻,四脚扑腾了好几下终于翻过身了,累得直吐舌头,还没休息会儿又开始哼哧哼哧地往老虎身上爬。
亱莲就默默看着,此时若面前有块镜子,他大概就会发现镜中的自己目光如此柔和。
小黑猫爬啊爬,一直爬到亱莲的脖子处,这才四肢一垂,困倦地打了声哈欠,两只爪抱着亱莲的耳朵准备睡了。
身上的重量微乎其微,却和又实打实的热乎。江小鱼呼出的气息顺着敏感的耳蜗钻进了亱莲大脑里,有着蚂蚁爬似的酥麻感。
亱莲也觉得困了,金色的瞳孔眨了几番,与之一起陷入睡眠。意识渐渐平息之时,他想,大概有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人失控的。
是弱点,是劫数,可他有些甘之如饴。
大猫小猫一觉睡得酣甜,连按时晨鸣的大公鸡都没能将他们唤醒分毫。
直到日上三竿,该吃午饭了,江小鱼才悠悠转醒。身下的大老虎体温很高,他浅浅呼吸还在睡着,江小鱼去咬他的耳朵想要将他喊醒:“猫饿了。”
亱莲睁开双眼,很快恢复清明。他变回人身,拎起床头柜上的时钟一看,这才一手揽着胡乱爬的小猫一手捏着鼻梁,叹了口气道:“这辈子都没起得这样晚过。”
江小鱼被他一只手握在掌心,龇着小牙去啃他的手腕,气呼呼重复道:“猫饿了!”爸爸带猫的话,这个时候都要吃小蛋糕了!
真是变成猫崽了,磨人的要命。
亱莲轻笑一声,狠狠捏了两下猫耳朵:“等着,叔叔换个衣服就带你下去吃饭。”
小黑猫坐在宝宝椅上,张着口等亱莲给他喂吃的。
青婶的手艺自是不必多说,鸽子汤炖得鲜美,配上一粒粒珍珠般的圆米,江小鱼吃的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亱莲喂饭的动作还有些生疏,偶尔有些洒落在口水兜上江小鱼也不生气,脚爪在空气中一荡一荡,有时会踢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只黑白色大狗的鼻头,不是哈士奇是谁?
傻狗一脸馋样:“小猫,狗也吃。”
江小鱼没了记忆,可对待动物依然亲近,小爪子抵着亱莲的手腕就说:“狗要吃。”
哈士奇本来还吐着舌头高兴,看见亱莲目光下移,那充满压迫感的死亡视线让狗瞬间阖上狗嘴,扭屁股就走。
亱莲收回视线,笑眯眯道:“狗不吃,你吃。”
吃完饭亱莲得去公司,在等叶青徐来接小孩之时,陈一曲又变成了大公鸡,背着江小鱼满院子溜达。
“哎,这什么时候要是有了小少爷,我也能这么背着就好了。小邋遢,你是你爸生的,那你应该也能生小小猫吧?我这都半身入土了,你们俩要是再不生的话我怕是带不到小小猫了。”陈一曲仗着语言不通,喔喔说着。
江小鱼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老公鸡的鸣叫声跟白噪音似的让他听得舒服,不自觉地呼噜噜起来。
柳青青在旁举着手机录像,健硕的身子捏着手帕擦泪,看起来违和得很:“活久见呐,老管家竟然如此好脾气,天要下红雨啦。”
陈一曲哼了一声,板着脸溜达走了。
雨停后的天空碧蓝如洗,云层很厚,遮住阳光时便有些冷。
叶青徐给江小鱼穿上厚厚的针织猫衣和爪套,又给他戴上帽子,全副武装地放在院中铺的地毯上。
江小鱼如今本就走路不利索,穿得厚重更是一步三跌跤,一摔倒就软乎乎地哼唧一声,再自己爬起来走。好在地毯铺得厚,五颜六色的一个毛线团就那么在毯子上蛄蛹。
动物灵性得很,自然而然地知道他生病了,守在他身边不停鼓励道:
“老大,再走两步。”
“嗨呀,小猫警光爬得好像毛毛虫。”
半耳狸举爪子拍:“不许说老大坏话!”
“这才不是坏话!猫猫虫可爱!”
两只猫顿时打做一团。
也有年纪稍大些的狗委屈着脸:“老大你还记得狗吗?”
江小鱼摔在毛毯里,就这么懵懂地抬眼瞧它,半晌,喵出声道:“灰白面!”这是只毛色灰白的田园犬,面上中间白色外圈灰色,可不就是灰白面。
灰白面呜呜叫着去蹭江小鱼的身子:“老大你还记得我!”
江小鱼便咧着嘴笑。不得不说即便是失了忆,他给动物取名的方式也一如过往,简单粗暴一眼明了。
那只三条腿的奶牛猫也修养好了,走得不太利索但能跑能跳,从侧面蹭了过来喵道:“老大,谢谢你救了猫。”
见一群猫狗陪着江小鱼嘀嘀咕咕,叶青徐会心一笑,转身接着收拾院落。
冬至的那日天上落了雪,江小鱼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捉雪花。
他的四肢和健康状况恢复得很好,只是认知依然没有复苏的模样。叶青徐一边担心,一边又很享受被懵懂的小孩全心依赖的感觉。
“爸爸,雪花!”江小鱼学着院子里的小狗欢乐地吐出舌头,想给叶青徐看爪子上的雪花,结果刚将爪子递给爸爸,就看见那里没有了。
“不见了……”他茫然地瞅着自己的爪爪,叶青徐笑着将他抱起:“爸爸看见了。”
江小鱼就很开心地再次咧开嘴:“好看!”
叶青徐笑着哄他:“嗯,很好看。天太冷了,爸爸给你穿衣服好不好,我们等着大爸爸回来给你包饺子吃。”
“嗯!”
万柯摇去接万千里和蒋风花了。在他的厚脸皮和小猫无意识地推波助澜下,他总算在叶青徐家中的沙发上安了家。
去接那两个老人一起过冬至是叶青徐自己提的,万柯摇停了车,将装着老猫的篮子给提上,回头对蒋风花说:“先去趟市场,我预定了鱼骨和鱼肉,中午给小孩包饺子吃。”
蒋风花披着一大氅,脖子处的颈伤恢复良好,颈托也已去了。她被阿翠扶着上车,问:“包鲅鱼饺子吗?许久年份没做了,手艺也不知生疏了没有。”
“试个新鲜的做法,金枪鱼饺子。”
“这能好吃吗?”蒋风花怀疑:“不行还是做两种吧,不好吃还能换一换。”
万柯摇在做决策的事情上像来独断专行,拒绝说:“肯定好吃,人家厨师给我推荐的。”
蒋风花便也不再反驳,叮嘱阿翠道:“该是这两日了,给小孩买的东西就要到了,你注意着收。”
前些天她去国外看时装展,零零总总买的太多且很多都是耗时间的高定,只能稍后空运回来。阿翠笑着说:“您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小少爷的东西。”
下雪,车速开得不快。蒋风花抱着万千里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和万柯摇细细说着话:“往年只有除夕那几日才会觉得余生有些盼头,如今却是好了,日日盼着与小孩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