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头顶的灯光乍亮。
江小鱼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眼角被刺激地冒出泪水,脑海中嗡鸣作响。半分钟后他才缓了过来,脸上挂着泪水看向前方。
兔头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熟悉的女声笑着说:“主角已经醒了,我们的直播正式开始。现在,让我们了解一下本场直播的参与者。左边这位,魏钱魏处长,贪赃枉法残害实验犬的人物之一。”
随着她的讲话,镜头对准脖间缠绕着层层纱布的魏森,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唇间贴着胶带,呜呜哭得凄惨。
“右边这位……嗯,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这是个无辜的路人。嘛,这不重要,反正这是个人。”
江小鱼睁着朦胧的泪眼看了过去,笼子中有个穿着讲究的老太太,此时同样被绑着。待他看清那妇人的面庞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是蒋风花!
江小鱼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但绳索牢牢地将他困在椅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黄鹂!你想要对无辜者下手吗!”
他眸中怒意如野火升腾,翠绿的眼睛亮到让人无法对视。
带着兔头套的黄鹂咯咯笑了起来:“我不是黄鹂,我叫黄鹭。”随着她的笑声,有轮椅滑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黄鹂抱着那只小丑猫,嘻嘻笑说:“江警官,你的警惕心有点差哦。”
那只猫在黄鹂的腿上瑟瑟发抖,她笑着,一下下捋着猫毛,欣赏着眼前的杰作:“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选择题吗?你当时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不会让选择发生。那么现在,该你选择了。”
“这两个笼子会在五分钟后被推下高楼。这里有一把钥匙,往左可以打开这个罪恶滔天的杀狗犯的笼子,往右可以打开那位无辜老人的笼子。不同于那辆制造死亡的车,我给予你生的选择。选择左边,右边的笼子会整个跌落楼底,选择右边,左边的笼子亦然。”
“只需要一个选择,你就可以拯救一个生命。那么现在,你选择拯救谁呢?”
四处漏风的墙壁,江小鱼忍着剧烈的头痛环顾一圈。
两个笼子被固定在滑轨上,操控它们的按钮是地上的摇杆装置。黄鹭守在摇杆旁虎视眈眈,摄像头冒着红光显然正在运作。
在这种情况下,江小鱼却愈发冷静下来,他嘶哑着嗓子问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黄鹂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东西,大笑着反问:“意义?他们施暴,我给予审判与惩罚,这就是意义!”
绳子绑得很紧,江小鱼抽了几下手,白皙的腕口被磨得通红,他一边小幅度地挣扎一边拖延时间:“你刻下的‘D’字符号代表了什么?是丁志满的丁字吗?”
黄鹭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小刀,一下下在手中掂着嘲讽道:“就凭他也配?”
黄鹂靠在轮椅上,她知道江小鱼在拖延时间,可她没有阻止,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江小鱼挣扎:“We are defender(我们是守卫者),这就是‘D’的含义。”
“守卫者?”江小鱼冷笑了一声,他惯常是沉默且平静的,很少能看见如此尖锐的时刻:“你要守卫谁?”
黄鹂双手紧握着轮椅扶手,竟要坐起身的模样。她的双腿萎缩严重,根本无法支撑起上身的重量,她摇摇晃晃,绷紧牙关道:“这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你养了那么多的流浪猫流浪狗,是啊,你多有爱心,拿着几千块的工资,一半付了房租一半全部用来喂养自己和它们。在没找到爸爸时你活得那样艰辛,可这日子却没有尽头,今天救一只明天又救一只,院子里的动物愈来愈多,你活得越发吃力。江警官,你难道就不恨吗?”
她说的这些事情江小鱼从未对外吐露过,甚至对于叶青徐他也从未提起,他只是那样默默做着。他不知道黄鹂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或许是从警方的档案中,毕竟她的网络技术高明到网安都拿她都没有办法。
江小鱼说:“我对于那些伤害动物的行为自然愤恨。”
黄鹂脖间青筋暴起,她勾着腰终于站了起来,脚掌无法着地,只能用脚侧行走,她抖得像个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一步一步走向江小鱼:“那你该能理解我的事业。”
即使在这种环境之下,江小鱼仍被她身上的某种坚持和毅力所震撼,他敛着眼睫,轻轻道:“如果是指你遗体美容师的职业,我理解并尊重。”他抬眸,语气沉沉:“如果是指你做的这些事,那我觉得,你真是虚伪极了。”
黄鹂终于走到了江小鱼面前,再也支撑不住,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放声大笑道:“虚伪?既然无人替它们伸张正义,那便由我去做!他们剥它的皮,我便剥他的皮!他们戳瞎它的眼睛,我便戳瞎他的眼!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只不过将他们做的事还给他们,这样就能叫做虚伪?”
黄鹭也不掂刀了,走到装着魏钱的笼子边,拿刀尖贴着男人的脸皮比划着:“那当然虚伪,毕竟他们伤害的只是一只猫、一只狗,而我们伤害的,那是活生生的人啊。人权高于一切嘛,是不是呀江警官。”
当黄鹭用刀尖贴上他的脸时,魏钱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满是深深的恐惧。
“呜——”魏钱嘴巴被贴着胶带,只能发出一些气音,声音微弱而哀怜。他拼命摇晃着头,想要躲避那冰冷的刀锋。但笼子限制了他的动作,让他无处可逃。
江小鱼说:“够了,众生平等,我从不认为人的生命来得高贵。”他声音沙哑却很镇定:“或许从一开始,你们确实是想要保护弱小。你们称之为报复,可直播群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你们像养蛊一般为那些施虐者提供平台,通过他们的虐待手段,从而挑选下手目标。你们在以恶养恶,还自诩什么正义?”
黄鹂的笑容僵了,嘴角的弧度依然牵扯着,看着颇有些诡异。
江小鱼抽着手,稳住情况继续说:“那么多施虐者,你为何挑选了肉店老板?又为何独独出现在了他的死亡现场?是因为他下手的对象是实验犬?”
黄鹂脸上彻底失了笑,她听见江小鱼用着平静沙哑的口音吐出残忍的话语:“因为他牵扯着丁志满,不是他也会是魏钱。魏钱现在还没死,让我想想,如果你先挑选魏钱下手,那么他的死状是什么样?是不是浑身烙满检疫证明?你真的是为了小动物吗?你不是,你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去惩治丁志满,更是需要一个借口,去发泄自己被抛弃的怨恨。”
“住口!”黄鹂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声音尖利而破碎:“你知道我和黄鹭经历了什么吗?”
她疯狂地挣扎着,双手胡乱地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怒火。但残缺的双腿让她无法站立,只能无助地在地上扭动着身体。
她的面容扭曲,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江小鱼手腕磨得出血,终于要抽出手之际,一柄刀尖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他与黄鹂的对峙过于出神,丝毫没注意到黄鹭已经摘了兔子头套,丢下被吓尿了的魏钱来到了自己身边。
“江警官好口才。”她的刀尖抵着江小鱼白皙的皮肤,“好嫩啊江警官,只要轻轻地这么一划,你帅气的脸孔就会被血液染红吧。”
江小鱼抬头,丝毫不惧怕:“那你动手吧,我是人民警察,我从未残害弱小,若你心中的正义真的让你这么做,那我别无二话,毕竟我管不到你的所作所为。”
他翡翠般的眸子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就那么默默扬着头,仿佛能看透人心深处。黄鹭手中的刀几乎握不稳,在刀尖就要划下痕迹时她猛地收手,身影竟然有些狼狈。
“好了,叙旧的时间到了,让我们继续之前的选择。”黄鹭恢复如常,她将黄鹂抱起放回轮椅上,为她细细铺好毛毯。再次转身面向江小鱼,那和黄鹂一模一样的脸残酷道:“依然给你五分钟的时间选择。既然你是警察,那怎么能少得了聆听证词呢?就让你听听这两人的求饶吧。”
说完她走到魏森的笼子前,拿刀对着他贴着胶带的嘴唇就划。胶带被划开口子,魏森的嘴唇鲜血淋漓,他却顾不得喊痛,哭着对江小鱼求饶:“警官,你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小儿子才一岁啊警官,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
江小鱼白着脸不去看他,黄鹭笑了一声,又走到蒋风花的笼子前。
那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眼神清明地看着黄鹭接近却丝毫不怕。
黄鹭被那眸子看着,默默紧了紧手中的刀。几秒后,她才蹲下身,佯笑道:“既然你是路人,那我对你便仁慈一些。”她没用刀划,而是伸手撕开蒋风花嘴上的胶带:“你可以对着江警官说出你的话了。”
她料想,无非是和魏森一样哭得丑陋的求饶,却见这老妇人直视自己,冷然说:“你休想拿我威胁他。”
蒋凤花深深地看了江小鱼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舍和眷恋。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做了不少错事,她任性她刁蛮,她伤害小叶和小孩。
而现在,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他不受伤害。
蒋凤花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眼神坚定而满足。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做足了准备。
下一秒,老妇人突然猛地一低头,带着决绝和勇气,狠狠地撞向坚硬的地面!
“砰”的一声闷响,蒋凤花的额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她的鬓角流下。
“奶奶!”江小鱼瞪大了眼睛,声音因惊恐而颤抖。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冲到蒋凤花身边,却被牢牢禁锢在原地。他顾不上多加思考,变回猫形从束缚中钻出,四肢爬得飞快钻进了蒋风花的笼子里。
黄鹭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蒋凤花会如此果决。她怔怔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人,刀柄险些从手中滑落。
“黄鹭!监控!”黄鹂的声音有些急,示意她赶紧切断直播。即使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她心中依然记着母亲的嘱咐,变形人不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不要让人发现你妹妹的异常。
黄鹭猛地回神,跑到一旁的电脑前想要操作,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网络已经被切断,屏幕失了信号漆黑一片。
距离江小鱼失踪的半个小时后,张庞庞首先发现异常。
他出了餐馆没看见江小鱼人,以为他先走了,心里还嘀咕他不够义气。结果回了办案处好一会都没能看见人,给江小鱼打电话也无法接通,他这才慌了,连忙给金戈打报告。
这还没完,警局很快就接到报案,说万千里将军的夫人被人给绑了。
公安局长的头皮差点炸掉,连忙启动应急程序,四处找寻两人线索。
阿大报了警又和万柯摇说明情况:“我昨日在小少爷家门口看见一个女人像是在跟踪他,心里起了疑虑,今日便出门探探。我没和太太打招呼,估计是她想找我但没找到,心里也警觉起来,想要过去找小少爷,等我回酒店时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阴差阳错怪不了谁,万柯摇锤了一下墙,指关节被震得生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对策:“联系人去找,不要惊动老爷子。”
这边还没处理好,他又接到叶青徐的电话说小孩也失踪了。
万柯摇暴怒,一脚将实木的案台踹得脱离原地:“无法无天,敢在银杏国绑我万家的人!”
人家不仅敢,还敢开直播。
技术部门紧急连线说有个直播在播放杀人场景,电话那边的叶青徐已经哭成了泪人。
就要万柯摇准备去军部摇人之际,他接到了金戈的电话。
受害者中有万将军的妻子和孙子,最高级别的应对程序启动,举国之力下技术追踪得很快。
黄鹭虽然在公安的浅层系统中来去自如,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人的来头这般大。听到江小鱼喊了那声奶奶,她才知道阴差阳错地绑了江小鱼的亲人过来。
“原来只当是个跟踪你的小瓢虫,顺手绑了过来,没想到却是认识的。”她故作镇定地将电脑合起,起身对着笼子里的小黑猫说:“那么正好,让我们最后解决这件事,二选一,你必须选一个。是让你无辜的亲人活,还是让这个罪恶滔天的人活。”
那方的魏钱被这活人大变黑猫的戏码吓得不敢吱声,听见这话才回神,嗷的一嗓子哭了:“求求你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死啊!那个老太太都自尽了,你就随她愿吧,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去自首,我把贪污的钱全都吐出来!”
泪水糊了江小鱼满脸,他伸着爪子探着蒋风花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他不想和眼前这两个被仇恨和杀欲蒙蔽了双眼的女人交谈,爪子紧紧搂住蒋风花的头,怒目圆睁毫不屈服:“我是警察,我不会做你做的那些事,如果真的要选,那我和我的亲人一起。”
黄鹭听不懂他的话,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想法,她冷哼一声:“好,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黄鹂坐在轮椅上,神色却慌乱了:“小鹭,算了吧,我们把魏森推下去赶紧走,我怀疑警方已经追过来了。”
黄鹭猛地生出被背叛之感,决然推开黄鹂的轮椅要去扳笼子开关:“让开!”
黄鹂咬着牙想去拦,两方争执之际,她瞳孔骤缩,对着黄鹭身后大喊:“小心!”
背后冷风伴着虎啸传来,一股灭顶的凉意从黄鹭脚尖冲上大脑,她本能变回犬形,龇牙对着身后咆哮。
一只吊睛白虎压低身形靠近,金色瞳孔中弥漫着的杀意让嗜血的黄鹭都胆颤不已。
“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只斑鬣狗。”亱莲喉间发出低沉的吼鸣。
两者语言不通,但对视中,敌意清晰可辨。
黄鹭狺狺(yín)低吼,龇着獠牙摆出攻击的姿态。她率先矮身一个猛扑,想要咬住亱莲的咽喉,但白虎反应极快,猛地抬起前爪,重重拍在她的肩头。
一声闷响,黄鹭被强大的力道压得半边身子都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黄鹭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她的前肢有些发抖,被亱莲这一爪拍得筋骨受损,力量大减。
一旁的黄鹂见状,有些狼狈地握住摇杆大喊道:“你敢伤她我就拉了!”
江小鱼的猫形早已乘着几人焦灼之际偷偷拿了牢笼钥匙,他给魏钱打开笼子,顾不上去拖男人,转身就去开蒋风花的笼子。
魏钱被绑着还能蛄蛹,蒋风花却受伤昏迷挪动不了分毫。
此刻没有什么羞耻观,江小鱼变回人形将蒋风花拉到安全地带,黄鹂察觉到,瞬间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对着江小鱼就要开枪。
“小鱼!”亱莲目眦尽裂,虎身飞扑却被斑鬣狗用尽全力从身侧撞开。
“你找死!”一声虎啸传出几里,黄姓姐妹被震得整整忘记动作几秒钟,那是源自血液中的恐惧。
江小鱼在黄鹂开枪的瞬间变回猫形躲过致命一击。黄鹂见猫的目标太小,当即想要去打老虎,江小鱼一声喵鸣,扑上她握着枪的手腕撕咬。他的力气不大但身形灵活,黄鹂尖叫着与他缠斗半晌还是被踢掉了手枪。
极限之下,她猛地挥手将黑猫掼在地上。江小鱼头部本就有伤,这一下后,他四肢蜷缩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却终不得其力,剧痛之下晕了过去。
黄鹂拖动摇杆,魏钱刚爬出一半的笼子就被滑轨带着翻回笼里,机器启动的声音嗡嗡作响,那边的斑鬣狗已被老虎抓得鲜血淋漓。
“黄鹭!快走!”黄鹂知道事情没有了挣扎余地,嘶吼着让斑鬣狗先逃。
黄鹭浑身巨震,深深看了姐姐一眼,强撑着一口气飞快逃离此地。
亱莲没想追,走到江小鱼身边,低头轻轻碰着他呼吸微弱的肚皮:“小家伙。”
他伸出舌头给江小鱼舔着溢出鲜血的嘴唇,得不到回应,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顾不得被人发现变形人的身份,将猫叼进嘴里就要往楼下冲。
好在这是片荒废的工业园区,他飞快奔至楼下,迟迟赶到的警察纷纷举枪对准他:“靠靠靠,市区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一只老虎?”
“都给我住手!”金戈鸣枪示意,他忍着心中的惊惧,弯下身对着白虎说:“把他交给我。”
亱莲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收到燕飞浪消息赶来的柳青青也一步步靠近:“将猫给他!早点送医院对谁都好!”
陆挽晖不知眼前情况,心中涌起百般惊疑,他想拦住柳青青的步伐,却发现这人的力气大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毫无阻拦之力。
“莲哥儿,没事的,将小猫交给他。”她看着亱莲长大,这么多年间她第一次看见这一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男人这般无措的模样。
白虎粗重地喘息,察觉出嘴里的小猫呼吸愈来愈弱,他终于低下头允许人的接近,将猫吐在柳青青的掌心里。
急救室里灯亮了许久,因为江小鱼的身份特殊,他与蒋风花都被带到了特殊的医疗机构里。
万柯摇揽着叶青徐,亱家众人也陪着亱莲守在急救室门前。
见医生出来,万柯摇忙迎上去:“怎么样?”
医生说:“老太太没什么大碍,脑震荡程度轻微,修养一段时间便好。”
叶青徐哑声嗓子追问:“我家小孩怎样了?”
“他的情况复杂一些,中度脑震荡加内脏损伤,但性命无虞你们不需要太过担心,只是他大脑处的棍伤可能会造成意识丧失,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亱莲脸上再也不见笑的模样:“你是说他可能会失忆?”
“很大的可能,但会是逆行性遗忘还是顺行性遗忘暂不清楚,一切等人清醒了才能知道。”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陈一曲安慰众人:“其他的慢慢修养就好了的,咱们这么多人,还能照顾不好他吗?”
叶青徐眼睛都哭肿了,被万柯摇摁在怀里,男人的嗓音也哑得吓人:“你听,医生说了小孩性命无忧的,别怕。”
“我不要他当什么警察了。”叶青徐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我能养活他,他一辈子不工作都待在家里就可以,不要当什么警察了。”
万柯摇被他哭得也止不住落了眼水:“好,我们不当,把小孩放家里,我们好好养。”
两个父亲怎样暂且不提,亱阑看着一旁一直沉默的亱莲,想要带他去处理伤口:“小鱼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那只斑鬣狗虽然实力不济,但狡诈异常,亱莲的手臂上被她抓了一道长长的痕迹,已过了多时不再淌血。他不想离江小鱼太远,但看着亱阑通红的眼眶,收整了心思道:“我知道。”
事发两天后,黄鹂被收押,黄鹭依然在逃,案件的细枝末节警方正在梳理。
蒋风花已经醒了,万柯摇到底没能瞒住卷毛老猫,将他带进了病房里。
“小鱼呢?”老太太眼睛一睁就是问孙子。
叶青徐给她端了杯水:“还在昏迷。”这老人决绝撞向地面的那一幕都被监控拍了下来,直播随后才被中断。叶青徐看着她遭了这么一场罪元气大伤的模样,心中有再多的怨都提不起了。
万柯摇知道这人最心软不过,将他揽进怀里吻着发顶道:“医生说就快醒了,内脏损伤都不大,好好养养就能恢复的。”
蒋风花头被绷带裹得严实,淌着眼水说:“都怪我,是我不够警惕被人绑了去,还连累小鱼。”
“这怎么能怪你?”叶青徐抹了下眼角:“那人想要逼着小鱼与她同流合污来证明自己没有做错,这与你没有关系,即使不是你,也会是某个路人。”
一家人在这里摊开心扉,错过了隔壁病房中发生的事情。
亱莲守在江小鱼的床边,正捧着一本诗轻轻读着。
“怎可将你比作夏天?你比夏天更加可爱;狂风会让五月的花朵零落,夏天太短匆匆而过;有时太阳照得太热,有时又被乌云遮蔽毫无光明;美丽的事物不免凋零……但你的可爱如长夏般永久不落……”①
一诗念完,他看着深沉呼吸的黑猫默然不语。他握上江小鱼粉色的爪垫,半掩着琥珀色的眼眸:“若叔叔能再仔细一些,就不会让你遭受这些事情。”
明明知道小家伙是警察,做着一份这么危险的工作,却没有暗中派人保护他。
他骄傲自大多年,头一回在江小鱼的身上体会到什么叫做挫败。
风从窗户悠然吹进,带着些微微凉意,他感觉掌心的爪子微微动了一下。
小黑猫睁开双眼,呆呆喵道:“你真好看,你是谁呀?”
这声软乎乎的,带着些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稚气。亱莲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回:“我是你的媳妇猫。”
小雪后并未下雪,天气一派晴朗,只是悠悠转凉的风带来北方的寒冷气息。
江小鱼还不能出院,被叶青徐套上了白色的羊羔服,抱着毛绒玩具躺在窗边的阳光里。
医生拿着听诊器接近,他就乖乖让人听。
那医生是个年纪不小的小老头,看他这样配合,老脸上皱纹舒展道:“宝宝,你是只乖乖的小小羊。”
听诊器有些凉,接触时江小鱼却没应激,反而是反手抱着听诊器不撒手像是玩耍的样子,老医生被他逗得眉开眼笑,转头和叶青徐说:“没什么太大问题,但他的四肢现在还没什么力气,再住几日吧。”
叶青徐自是没有意见,若不是怕小猫待着无聊,他都想让他在医院里一直待到康复。
“他的意识恢复得怎么样?”叶青徐脸上不难看出担忧。
“认知倒退,他现在只能记得自己的名字,也分不清自己是人是猫,心里年龄才六七岁左右。”
“那……”叶青徐忍住哽咽:“那要什么时候才会好?”
“说不定,一周两周,一月,一年,这都有可能,总归是好好照顾就能恢复的。”医生安慰道:“多带他和熟悉的事物相处,让你们出院也是因为这个,在熟悉的环境中他的认知恢复会更快一些。”
“谢谢医生。”
待人走后,叶青徐坐了下来,江小鱼用眼瞧他,四肢颤巍巍地支起来要往人大腿上跑。
他穿着的羊羔服通体白色,他自己又浑身漆黑,两者对比显得可爱极了。叶青徐露出笑意将他抱进怀里:“是不是饿了?爸爸去给你拿零食好不好?”
小黑猫小嘴一咧:“要喝牛奶。”
“好,爸爸去给你热。”叶青徐穿着一件宽大的帽衫,不仅将人显得年轻也方便带猫。
江小鱼窝在爸爸背后的帽子里,看着男人给他热牛奶。
“爸爸。”他喊。
“哎,在呢。”叶青徐回。
“你真的是我爸爸吗?”小黑猫脸上有些不相信。
“当然啦,你是爸爸生下来的。”
“那怎么还有个大一点的爸爸呢?”小黑猫疑惑。
知道他在说万柯摇,叶青徐沉默了一瞬,解释说:“因为我们小鱼有两个爸爸。”
“还有猫狗,猫奶奶,猫爷爷,媳妇猫!”小黑猫不知道为什么嘿嘿笑了一声。
叶青徐软了心,摸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侧脸亲了亲:“对,我们小鱼有好多好多的家人。”
叶青徐没照顾过小孩更别提认知不全的小猫,以往照顾江小鱼,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是冷是热都会自己说,现在摊上认知减龄的小猫,颇有些新手爸爸的无措。
他将奶锅里温热的牛奶倒进奶瓶,试了下温度觉得可以,这才松了口气,抱着江小鱼回到沙发上。
小黑猫两爪捧着奶瓶喝得很香,叶青徐看着,眼睛又泛上酸涩。
这时有人敲门,叶青徐清了清嗓子道:“请进。”
蒋风花被阿翠推着走了进来。
她头部的伤比江小鱼轻得多,但因为是自己撞击的,角度不好所以有些颈部损伤。年纪大了恢复慢,好些日子了颈托也依然戴着。
“青徐。”她和叶青徐相处时依然有些不自然,忐忑见人和她打了招呼,这才将心脏落回胸膛里,去看躺在叶青徐腿上喝奶的孙子。
江小鱼咕嘟嘟喝,两只脚都翘在奶瓶上,看见人过来了,很礼貌地停了吃东西的动作,咪了一声:“奶奶。”
见蒋风花听见猫叫后求知地看向自己,叶青徐说:“他喊你奶奶。”
蒋风花慌不迭地点头,眼泪就那么下来了:“哎,哎,奶奶在呢。”
靠近后她伸手摸摸江小鱼的脚爪:“又瘦了。”本来猫形就不大,遭了罪后又掉了几两肉。
阿翠安慰道:“慢慢养,总能养得白白胖胖。”
叶青徐见老人实在伤怀,抿着嘴突然说:“胖胖可以,白估计不行,他这毛实在是黑。”
蒋风花破涕为笑:“遗传他爷爷,他爷爷年轻的时候更黑,现在老了毛发有些泛白了。这小卷毛也是遗传,明明从族谱看他们家一直是直毛,不知道怎么变异出了这俩卷毛活宝。”
江小鱼咕嘟完了,被叶青徐擦了嘴角,又喵:“爷爷。”
叶青徐便哄他:“爷爷搁家里呢,再过几天带你回家就能看见了。”
那老人在知道妻子和孙子的遭遇后发了多大的火暂且不提,只知目前松市全体戒严,犯罪率直线降低。
审讯室里亮如白昼,金戈坐在台前,对一脸镇静的黄鹂说:“老实交代,你从哪里获取的警方信息和系统密码。”
网安那边已经查出来了,前面的几次交锋均让黄鹭溜走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网络技术高超,还是因为警局里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头顶的白炽灯亮了几宿,黄鹂的脸色惨白但精神非常稳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戈冷哼了一声,接着问:“黄鹭的逃窜地点在哪?奉劝你们早日自首,争取从轻处罚。”
黄鹂笑:“从轻处罚?倒也不必,总归一颗子弹的事情,我早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