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见状忙去扶他,“叶先生,你怎么了?”这人面色惨白,眸中痛楚,江小鱼还以为他是突然恶疾导致了身体疼痛。
叶青徐的心像是被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块,他嘴唇颤抖,良久才站直了身子说:“没事,突然晕了一下。”
一旁的店家也被吓不不轻:“大兄弟你这可得注意点啊,最好去医院看一下,这看着怪严重的。”
叶青徐勉强笑笑:“不碍事,一会就好。”他强打起精神将心底悲痛压下去,随后拿起旁边一个性价比不错的材料,岔开话题问:“这个喜欢吗?虽然质量算不上太好,但胜在便宜。”
江小鱼一听便宜,都没仔细看就觉得可以:“那就这个吧,挺好的。”
叶青徐方才的情绪已经淡了,见状有些失笑,这孩子的性格过于随便了些,也没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像只要是便宜就可以。他转身问店家:“老板,这个能便宜点吗?”
因为叶青徐刚才的反应,老板心里还有余悸,怕人在店里出事没怎么犹豫的就同意了砍价,并约定好下周将材料送到江小鱼家里。
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庭院摆件没挑到合适的,只是这时的叶青徐也没了太多兴致,带着点歉意看向江小鱼问:“如果你没特别喜欢的,那下周我自己来帮你挑吧,价格上我会注意的。”
江小鱼想起刚刚叶青徐一刀砍了对折,心里崇拜,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
回去的路上江小鱼让叶青徐把自己放在路边:“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都不顺路的,太麻烦你了。”他不知道叶青徐住哪,但从以往的交谈中他知道这人和自己住得不是一个方向。
“没事,反正时间还早。”叶青徐打着方向盘:“还没到下班的时候,这时路上车也少,很快就到。”
江小鱼听言也不在推脱,两手握着安全带捏了捏。店家怎么会以为他是他爸爸呢?叶先生又有文化又厉害,和李寿平可一点都不一样。
车速不高车窗也开着,天不热,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还不错。两人一路行到家门口不远,江小鱼突然坐直了身子说:“停车。”
叶青徐减缓车速问:“怎么了?”
“那边有只狗。”
江小鱼指着路边的一处,瞳孔很亮,让叶青徐都愣了一下。他跟着江小鱼的视线看了过去并没有发现目光所及之处里有狗,但还是找了个地将车靠边,刚一停好便看见江小鱼开门跑了出去。
叶青徐将车熄火,寻着他的方向跟了上去。
路边矮山和马路间由一条狭长且深的排水沟连接,满是淤泥的沟底趴着一只狗,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江小鱼便是被那极微弱的声音给吸引的,他快速跑到排水沟边,俯身向下望去:“别怕,我马上就来。”
他二话不说,扶着粗糙的沟壁就想往沟里跳,但这沟太深又窄,跳下去找不到合适的落脚地的话估计得骨折。他换了方向,探着脚小心翼翼地试图往下爬。
跟上来的叶青徐见状,一把拉住江小鱼的胳膊,语气有些担忧:“这沟太深,还是喊消防吧。”
江小鱼摇摇头,眼神清亮:“它快不行了。”原先它还能呜咽几声,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它便渐渐没了声响。
这小孩的神情很坚定,和叶青徐以往看见的随便相差很远。他没再劝阻,俯下身,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说:“我在上面拉着你,你小心点。”
叶青徐一直拉着江小鱼的胳膊,直到看见他一只脚彻底落了地这才松开。江小鱼侧着身子慢慢往小狗那边靠,沟底太窄转身弯腰都做不到,他只能一点点去够。
那只小狗在死神来临之际,似乎看见了主人先到一步,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不可听地低汪了一声:“狗好痛……”
江小鱼心急,心疼不已:“我马上就到了。”他面贴着墙壁,努力侧腰伸手去够,终于将小狗捞了起来,来不及松气,他又要往上爬。
叶青徐见他动作不便,低身伸手去接,“你把狗递给我。”
江小鱼踩在墙壁上垫着脚将狗先递给他,随后两手撑着用力一跃攀爬上岸,接过狗问:“可以麻烦你送我去宠物医院吗?”
叶青徐点点头:“刚刚来时扫了一眼路边,后面两站路应该就有一个。”
两人将狗送到医院,狗被推进手术室里检查了,江小鱼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手臂被墙擦到了,火辣辣的疼。
那边的叶青徐却早就注意到了,问医生拿了碘伏和棉布说:“过来,我帮你清理一下。”
江小鱼坐在椅子上,被叶青徐拉着手臂消毒。他看了眼叶青徐衬衫上的淤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叶青徐涂着碘伏,动作很轻:“没事儿,洗一下就好。”似乎是想让江小鱼放松一些,他打趣道:“倒是你,浑身都臭了。”
江小鱼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说:“……因为那个沟底很脏。”
狗还在手术室里,江小鱼的手臂处理完后医生让他们回去换衣服。江小鱼留了电话:“那狗出来了您通知我。”
两人又回到车上,江小鱼这才发现座椅上全是被自己衣服蹭出来的污渍:“抱歉,我会付洗车费的。”
叶青徐想说不用,但见他一副认真的架势只好笑了笑说:“那行。”
回到家江小鱼推开门,头也不回走在前面说:“叶先生也洗一下吧?我去给你找件干净的衣服。”
叶青徐本想拒绝,但闻了一下自己身上也实在不好闻,随后称好。
江小鱼洗了个手,拿了干净毛巾和短袖短裤出来:“这是新的,我刚买还没来得及穿。”两人身高身形都相仿,应该挺合身。
叶青徐接过说了声谢谢:“你先去洗吧,注意手臂不要碰到水。”
江小鱼点点头,也没什么不能在男人面前露身子的概念,两手拎着T恤的下摆就把衣服脱了下来。
叶青徐看着他,心想这孩子倒是白得很,白得和自己记忆中那人似的。他随意地瞥了一眼便打算收回目光,却在江小鱼转身,看见了江小鱼肩胛骨处的那一抹印记时,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失去了神魂。
那是一个三叶草形状的胎记,鲜红如血,在江小鱼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醒目。叶青徐绝不会认错,因为这个胎记,在他手臂内侧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这是他们这一族独有的印记,代代相传,只在叶家直系血缘的男性后代身上才会出现。
叶青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的胎记似乎在微微发热。江小鱼要进屋子,叶青徐回神慌忙扑了上去:“让我看看。”
他眼睛里的张皇失措让江小鱼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他语气颤抖,抖着手摸上了那处皮肤:“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男人擦着自己皮肤的力道很大,让江小鱼不禁瑟缩了一下:“叶先生……是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他看不见自己的背后,也没人告诉他自己的背后会有着这么一个印记。
叶青徐的大脑嗡嗡作响,他抓着江小鱼的肩膀,语气飞快地问:“江警官,你父母的名字叫什么?是松市本地人吗?”
江小鱼对于提起那两人十分抵触,但看见叶青徐六神无主的样子,就有些茫然地说了出来:“李寿平和贾木琴,应该是本地人吧……我也不太清楚”
“是了是了……”叶青徐嘴里喃喃道:“是我太蠢了……”
江小鱼正摸不着头脑,却见他恢复了镇定,柔声说:“你先去洗澡吧,……”他想说‘爸爸给你做饭’,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说得出口,于是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道:“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啊?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叶青徐忙说,接着又将他推向浴室:“你先洗,我马上回来。”
他说完不待江小鱼回应,关上浴室门后就冲出了院子。
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淌着,他想说自己怎么这么蠢,竟然那么轻易就听信了李寿海的话。
当初他怀着孩子,临盆之际被万家带人堵住,在小诊所里草草生下了一个孩子。他依稀记得生下来后孩子哭得很大声,但他那时不仅生理上疼痛,心理上更是崩溃,没能当时就将孩子抱过来,等再次看见孩子时就已经是一个死婴了。
“青徐,你节哀……孩子不足月,体质太弱,已经没了。”
李寿海说了他便信了,因为在他迷茫于和万柯摇的关系之际是李寿海一直支持自己鼓励自己,因为他与李寿海年少相识,因为他与李寿海同在槐城漂泊,因为在两家出事只剩他俩后,他们几乎等同兄弟。可他怎能!他怎能偷了自己的孩子!
“我叫李寿海,这名字土吧?哈哈哈我们家是寿字辈没办法,这都算好了,我有个堂弟,叫李寿平,是不是更土?”
“男人怀孕太离奇了,你先别告诉万柯摇,毕竟万家这种态度……就算知道是万柯摇的说不定都会逼你打掉……”
“你再看一眼吧……是个女孩,这天热,就近安葬吧……”
“青徐,你……你别太难过,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往事一幕幕涌上眼前,叶青徐心中的恨意无法抒解,理智却已冷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小鱼。
“我的孩子还活着。”他喃喃,又哭又笑:“小鱼……小鱼他喜欢吃什么?”
就在叶青徐疯狂买着吃食之际,亱莲翻着眼前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上次在江小鱼家中遇见叶青徐时,他直觉这两人应该是有些关系,便悄悄取了两人的发丝让人拿去进行DNA比对。他看着比对结果中显示的累积亲权指数大于一万不少,亲子概率关系无限接近99.99%,心道一声果然,叶青徐和江小鱼存在父子关系。
天南海北,世界广阔,或许确实会存在着长得相像的两个陌生人,但他疑心重,他从不相信会有什么巧合。
但,让他陷入沉思的不是两人关系的确认,而且江小鱼为何会不在叶青徐身边而是被李家夫妻苛待养大。他看人很准,叶青徐并不是会抛弃孩子的那种人。
“看叶青徐的样子,像是一点都没怀疑过这个和自己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小孩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是心大,还是刻意忽略?”
他哪里知道,当年叶青徐看见了那个断气的女婴心里已经笃定自己的孩子夭折了,又怎会揭开伤疤将青年和自己早死的孩子相比对?去想他会不会是我的孩子?
这也是叶青徐后些日子里懊悔不已的原因。明明除了工作不打算有过多交际,他为何会想要靠近江小鱼?明明是交给助理就能做的测量,他为何还要多次借口过来亲力亲为?从血缘里涌起的难以抑制的亲近,那是一个父亲爱子的本能。
可他竟将这些故意忽略了去。
“爷,这是另一份。”汪乘之开口打断了亱莲的思绪,有些犹豫地说:“是……夫人和季妄安的。”他心里有些骇然,不知亱莲为何会去做这两人的DNA比对。他不知道比对结果,但既然亱莲有此举动,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
亱莲接过资料打开,细细看了报告的关键点,从STR位点不匹配到亲权指数为零,从累积亲权指数接近零到亲子关系概率为零。
他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声音不大却像是敲在了汪乘之的心脏上。
汪乘之有些紧张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低声问道:“爷……需要我去查……”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亱莲抬手做了个打断的动作:“不必,既然她要隐瞒必是有她的道理,随她自己去做吧。”
叶青徐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进院子时江小鱼正在喂猫狗,他将做好的饭依次舀在每个排排坐的毛绒绒碗里,嘴里嘱咐着一只贪吃猫道:“不要去抢狗的饭!它们要吃很多的蔬菜,你的肠胃消化不了。”
稍微串着吃一些他也不会特地叮嘱,实在是这只小家伙太贪食了。
“你在和它们说话吗?”叶青徐轻着声:“你也饿了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买了很多,你看看吃什么,不喜欢的话我再去买。”他想到上次来时看见亱莲带的蛋糕,忙说:“蛋糕想不想吃?我去买。”他说着就将吃食放下,转身一副要去买蛋糕的模样。
江小鱼连忙拦住他:“不用了,这么多都吃不完。”他心里有些奇怪,觉得叶青徐的态度不仅小心翼翼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起吃吗?”他将吃食拆开,心里想着这人怎么买了这么多呢?这都够他吃到后天了。
“好好。”叶青徐脸上笑着,转身就去帮江小鱼拿碗筷。
一顿饭吃得江小鱼很不自在,因为叶青徐盯着他吃饭的样子太过明显了。他的筷子在哪道菜上停了一下,他便仔细看着那道菜,像是在记。
江小鱼略感尴尬地抓了抓头:“叶先生,你不吃吗?”光看着我吃了……
“吃,吃!”叶青徐像是回神,低头扒了口饭不再看他。
可没等江小鱼松了口气,他一抬筷子,那视线又盯了上来……江小鱼有些苦恼地攥了攥筷子,想着是不是自己吃太多了?他觉得我吃相不好?
或许是看他久未下筷,叶青徐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这样的举动给小孩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于是起身很温和地笑着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去帮你喂猫吧。”
见他走了,江小鱼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脖子,低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叶青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家务活的,眉目清淡,浑身都是儒雅的学者气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拿着纸笔画设计稿比端着饭盆舀饭更合适。
“叶先生,还是我来吧。”江小鱼扒了几口饭就追了出来,接过叶青徐手里的活:“它们已经吃了一轮了,给胃口大的再添一点就行。”
叶青徐就在旁看着,一步都舍不得离开。
让一个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年长多少的人,用这种长辈般的慈爱目光看着,江小鱼很不习惯,他快速收拾着毛绒绒们的吃食,没抬头说:“叶先生你先去洗漱吧,衣服我给你放在浴室门口了。”这人忙了这么久,身上穿得还是饭前被弄脏的衬衫。
叶青徐如梦初醒:“好……好。”
他的脚步有些乱,但看着心情很好,江小鱼心里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声,也没多想,又转身收拾着猫狗的饭盆。
叶青徐进了浴室,发现这孩子很细心地将一双洗漱凉拖摆在门边,他脱了进门时穿的鞋走了进去。浴室不大,东西也很少,他甚至没能找到沐浴露和洗面奶之类的东西,只有一瓶洗发水、香皂和牙膏。
他想起做预案时江小鱼说的:“都可以,您看着弄吧,便宜点就行。”字字句句不提钱但却都是想省钱的意思,他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叶青徐心酸得不行,以为是有水滴下来了,手一摸,才发现是自己早已哭成一片。
立秋后虽凉爽了些,但到底还在八月份呢,稍微动一下便一身的汗。江小鱼收拾完最后一块地方,直起身子呼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对一只黏糊糊蹭过来的猫说:“我身上脏。”
小猫不依还想蹭,夹着嗓子喊:“猫猫给老大舔干净。”
江小鱼蹲下身笑着撸了它两把,刚捏上猫爪就听门口有声:“已经吃过了?”
他抬头,就见亱莲立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月色温柔地洒在亱莲身上,勾勒出他挺拔俊朗的轮廓。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身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裤,衬得双腿修长笔直。
“给你带了蛋糕。”他将手里的蛋糕提了提,却没走进院子,就那么闲适地倚着门框,像是在等待某人的主动靠近。
江小鱼耳后有小虫爬一般红了一片,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小步挪了过去,他攥了攥手指,随后伸手去接蛋糕盒。
手指相触间,亱莲轻轻捉住了江小鱼的指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微凉的手背。江小鱼心头一颤,触电般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亱莲紧紧扣住。
“别动,把蛋糕摔了就没得吃了。”
江小鱼稳住心神,却稳不住血液上涌脸颊红了一片:“你干什么?”
亱莲轻笑了一声,反问道:“江警官呢?今天做了什么?心情看着还不错?”
江小鱼在亱莲的掌心里动了动手指,不敢抬头看他垂着头小声说:“我今天救了一只狗……”
亱莲失笑,这小家伙的开心是因为救了狗?怎么傻得如此可爱?他还以为是这小守财奴捡到钱了呢。
“那只狗呢?让叔叔看看,什么样的小狗能让江警官心情这么好?”
说到这里江小鱼想起了狗现在还生死未明,旖旎的心思散了去,抽回手指扁着嘴说:“还在医院里,不知道能不能活。”
亱莲跟在他身后,闻言安慰道:“那待会一起去看看?”
江小鱼还没说好不好,那边洗完澡的叶青徐手里捧着脏衣服说:“我帮你把衣服洗了吧。”
江小鱼一愣,忙说:“不用,我放洗衣机就好。”他接过叶青徐手上的衣服:“叶先生的也一起洗了吧,一会应该就能干了。”
叶青徐没拒绝,笑着看他进了屋,转身面对亱莲时笑意就淡了些:“亱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找小鱼啊?”
亱莲挑了挑眉,前几天还听他喊江先生、江警官,这就喊得这么亲密了?他眼睛微微眯了下,心里瞬间有了计较,带着几分回旋余地地问:“叶先生知道了?”
叶青徐心下一惊,故作镇定问:“亱先生是指什么?”
一个亱,一个叶。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全是在打太极。只是叶青徐再出色也到底是个常人,没那么多心眼,几句话后他便知道亱莲是清楚江小鱼和自己的关系的,哑着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亱莲看了眼屋子,确认江小鱼不在,轻声说:“我见你和小鱼长得实在相像,心里存疑,便擅自取了你们的发丝做了DNA比对,希望叶先生原谅。”
叶青徐红着眼说:“都说我俩长得像,我却猪油蒙了心耽搁了这么久才发现。”
亱莲不知缘由,但这人既是江小鱼的父亲,那便要存着一分敬意,他劝慰道:“现在发现也不晚。”
两人说着话,后面的江小鱼探了头问:“进来吗?外面有蚊子。”
亱莲轻笑了声,率先走了进去:“叶先生也进来吧,一起吃块蛋糕。”
一样的屋子,一样的三个人,只是相比上次,这次的氛围明显热络些。
叶青徐自是不提,他此刻恨不得跟蜘蛛似的长出八只眼睛扒着江小鱼瞧,就连亱莲也是一副温和模样看着江小鱼:“好吃吗?”
江小鱼又尴尬又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虽然房子是租的,可这明明是他家,他却感觉没有地缝能钻。
亱莲弯了弯眼睛,“那叔叔下次再给你买。”
叶青徐这时只顾着看江小鱼吃东西,哪里还有先前看见亱莲时的警惕,闻言柔声附和:“叔叔也给你买,你喜欢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我见里德欧那边吃得多,叔叔明天就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一个晚上的时间,江小鱼莫名其妙又多了个叔叔,他用脚趾抓了抓拖鞋,尴尬到有种想变回猫身钻进被窝里的冲动。他将蛋糕推了推说:“不用的……叶先生你也吃吧。”
叶青徐忙点头,嘴里说着好好,只是稍稍挖了一勺放进嘴里,便又抬头盯着江小鱼。
亱莲看这小猫已经在炸毛和想要逃避的边缘,拉开椅子起身说:“天色不早了,我见叶先生开车来的,能否送亱莲一程?”
叶青徐也知不能赖在这里,他尚不知江小鱼的过往经历,此刻若是贸然领了关系,不知道小孩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勉力笑了一下,冷静下来说:“那我便一起告辞了。”
江小鱼稍稍松了口气,跟在两人身后:“那你们注意安全。”
出了院子,两人在路上走着,气氛一时沉寂。
亱莲说:“叶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小鱼的资料。”
“亱先生为何会有小鱼的资料?又为何要调查江小鱼?”
亱莲瞥见叶青徐探究的目光,淡淡道:“我和小鱼的事自是我们的事,我只问你需不需要。”
叶青徐抿了下嘴,眸光很深:“劳烦亱先生给我。”
第48章 变回猫形
叶青徐身上还穿着在江小鱼那里换上的短袖短裤,他停在江小鱼家门口的不远处,就那么坐在路边,成宿地翻着那几页资料。
看到江小鱼因家庭暴力在九岁时被福利院领养,他哭得难以克制,心都要碎掉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纸页上洇开一片片水渍。
九岁,那么小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地被父母宠爱,可他的孩子却被人暴力殴打,掉落江水。他怎样承受了那些拳打脚踢?又是怎样在恐惧和绝望中煎熬?
一想到他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度过了许多无比悲伤的日子,叶青徐的心就像被刀绞般疼痛。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踉跄着朝江小鱼家走去,不敢敲门,不敢说我是你的父亲。他该怎么告诉这个受尽了苦难的孩子过往?告诉他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父子分离二十多年?
他想到这里,恨意几乎要将他吞没。李寿海的背叛和欺骗,让他失去了亲生骨肉,也让江小鱼失去了父亲的庇护,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
叶青徐靠在门边,颓然滑坐在地上,他紧紧攥着那几页纸,指节用力到发白。
这时,有一只狗听见哽咽声凑了过来,它认出了这是和老大长得很像的人,汪了一声道:“你怎么了?你是来找老大的吗?”
可惜叶青徐听不懂狗话,他擦了擦泪水,顺着栏杆缝隙往屋子里看去。
天就要亮了,微蓝的晨光笼罩下,许多双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他没养过动物,对动物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可在此刻,他的心里无比感激,在那些悲伤的日子里,或许是这些动物,带给了自己的孩子些许慰藉。
他深吸了口气,一丝困意也无,起身走向车子,眸色在曦光中发亮,他找到了他的孩子,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江小鱼醒时第一时间看了眼手机,发现上面有一条宠物医院在凌晨三四点发的信息:狗的情况稳定,已经清醒了,可以白天过来看。
紧绷了一夜的心终于松了口气,江小鱼脱下睡衣,光溜溜地坐在床上等着猫将更换的衣服叼给自己。
“小狸,我背后有什么东西吗?”他想着叶青徐昨天奇怪的反应,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
半耳狸将T恤递给江小鱼,随后跳上床,两爪趴在江小鱼的背上眯着眼往上瞧,它也不懂胎记什么的,喵了一声:“红色的,小小的包。”
见多识广的老猫描述着:“像花朵一样,一角钱大小。”
江小鱼又摸了一下,平平的并没有凸起,也没往心里去,打算过几天见到叶青徐的时候再问一下。
正给猫狗喂早饭,便听见狗说:“老大,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天没亮的时候来了。”
江小鱼拿着勺子一愣:“来做什么?”
狗当然不知道,吧嗒着盆汪道:“狗看他哭了,然后他就走了。”
江小鱼心里奇怪,想象不出那样有风度的长者会在自己的门前哭泣,但他太忙了没空纠结这些,收拾好东西后赶紧往宠物医院跑了一趟,见狗的精神还有些萎靡便低声和它说了会话,缴费完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办案处跑。
刚进办案处便看见张庞庞一手拿着个包子一手翻着资料,白面馒头般的脸上表情还有些严肃,听见江小鱼的声音他将包子塞进嘴里,又从一旁拿了个递向江小鱼,嘴里含含糊糊道:“吃一个。”
江小鱼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身走向他接过:“早上好……谢谢。”
张庞庞空了手,将嘴里的包子两下吞进去:“客气啥!”他把资料递给江小鱼说:“你看这个。”
江小鱼一手吃着东西一手翻看着资料,都是杨菓这几日的生活起居。
“他竟然一点都不慌。”江小鱼看着资料上这人如往常般毫无二样,心里感叹他心理素质强大。
张庞庞冷笑一声:“要不说他是变态呢!”两人正说着,那边手上拿着资料的金戈大步走了进来,伸手讨要:“胖胖给我一个,饿死我了。”
张庞庞忙给他拿吃的,随后问:“老大,物证比对出来了吗?”
金戈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这不是吗?”他点了点下巴示意江小鱼跟上:“走,去会议室。”
物证比对的结果如几人所期盼的那样,衬衫上的血渍属于死者蒋飞。
“这都有物证了,那能开始抓了吧?”张庞庞问。
江小鱼沉默地看着物证分析,开口的声音很冷静:“抓不了,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案发当时杨菓在休息室里午睡,有个摄像头一直对着他,一直到蒋飞的尸体被目击者发现并报案。
“靠,那他衣服上的蒋飞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金戈抽了支烟思索道:“可能是以往两人争执间产生,这都说不好。”
张庞庞气恼:“那岂不是说我们找的这个证据一点用没有?”费了这么大的劲,他还断了节指骨,结果一点忙都帮不上?
两人讲话间,江小鱼又反复看着监控回放,在一处关键帧上点下了暂停:“看这里。”
张庞庞起身凑了过来:“什么?”
“杨菓一直趴在桌上午睡,但中途有半分钟的时间,摄像头被东西遮挡住了。”
杨菓待的休息室应该是里德欧广场专门为艺人休息或者模特商业活动准备的,地上有滑轨,可以让演出的衣服架自动穿行。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偏低,衣架又很高,满载的衣架在滑轨上经过时,会有短暂的时间将摄像头遮盖住半分钟。